巴芘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道祖的咸鱼情缘[洪荒] > 第 99 章 晋江独家发表
    翻过万寿山,再走十几l日的路程,便到了一个叫做白虎岭的地方。

    这地方很是荒凉,别说道观一类,就连路过的村民都难见到。

    唐僧肉|体凡胎,不吃不喝总归不行,悟空便离开去找吃食,顺便看看哪里有干净的泉水能打一些来。

    悟空刚离开,这白虎岭的白骨精便盯上了唐僧师徒几l人。

    白骨精并不是什么修为高深的妖精,甚至她能独占这白虎岭,也是因为此处颇为贫瘠,其他妖怪大多都看不上。

    但她却听说了那个前不久在妖怪间流传的传言——吃了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

    她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好运气,便是被她碰上了!

    白骨精于是抓了癞蛤蟆和长蛇变成吃食,自己则变作一个年轻漂亮的村姑,就要去接近唐僧。

    那白骨精再三确认之后,正要从石头后面走出去,便觉额头一凉,下意识抬眸,就看见一名年轻女子盘膝坐在石头之上,正笑吟吟看着她。

    白骨精顿时面色大变。

    这样近的距离,她怎会毫无所觉?!

    商音一手拈花,另一只手抬起,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唇角微勾。

    白骨精有心想逃,却发现不论她选什么方向,那女子手中的花瓣便轻飘飘落在何处——无路可逃。

    “不必害怕,我并无意寻你麻烦。”

    商音足下轻点,自石头上轻盈落下,将手中花枝轻轻放进白骨精手臂间挎着的竹篮里,压住了里面因为白骨精法力失效而蠕动着想要爬出来的小东西。

    “我只是想同你谈谈。”

    白骨精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僵硬着身体,一点点背靠岩石缓缓坐下来。

    白骨精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她能做的只是顺从,也希望这样的顺从能换一条生路。

    但……

    或许是因为面前之人是一位女子,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平和温柔,看向她的眼神也并没有那些妖怪的轻视,渐渐的,白骨精绷紧的神经不由放松了些许。

    商音笑了笑,和白骨精一样,以同样的姿势背靠岩石缓缓坐下,两人中间隔了半人的距离。

    “想吃唐僧肉?”

    商音平静的一句话,让白骨精瞬间瞳孔地震,一下子绷直身体。

    商音笑着侧首:“放松些,妖怪们都想吃唐僧肉,这没什么。”

    白骨精悄悄掀起眼皮偷看商音,鼓起勇气嗫嚅道:“对,妖怪们都想吃唐僧肉,我只是好运气碰上了而已!这本就是……各凭本事的事……”

    白骨精捏紧双拳,嗓音紧绷:“保护唐僧的那几l个我看了,只有那只猴子难对付,但、但那唐僧一看便知是那种迂腐书生,这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不过!”

    “只要我将那猴子从唐僧身边赶走,只要、只要阁下不干涉——我便一定能成功!”

    富贵险中求,她不是不知

    道那唐僧身边的徒弟神通广大?[(),可……若是万一能成呢?

    要知道,哪怕是妖怪,也是有生老病死,寿数将近之日的。

    长生不老,多么诱惑的字眼。

    商音叹了口气:“是啊,妖怪们都想吃唐僧肉。但你可知,并不是所有的妖怪,想吃唐僧肉却没吃到后,都会被打死的。”

    “你们不一样。”

    商音的眼中有温和,有慈悲,却并没有怜悯,她只是很平淡地说出了最残酷的真相。

    “取经人西行这一路上,会遇到许多想吃唐僧肉的妖怪。”

    “但大部分都是漫天仙佛座下骑宠偷下凡间,看在他们主人的面子上,最多不过是被带回去管教几l日罢了。”

    “真正会被打得神魂俱散永不超生的,只有你这样的,真正的妖。”

    白骨精的后脑像是被人隔着柔软的棉花打了一闷棍,不响,却闷闷作痛,一点点蔓延进骨髓里。

    就像是曾经刻骨铭心的痛,再度自骨髓间一点点如针扎般溢出。

    那些她本以为忘记了的苦痛。

    “为何不再想要做人?”商音轻声问。

    面容姣好的女子曲起双|腿,无声地,紧紧抱住自己,将脸深深埋进双臂间。

    过了许久,白骨精用喉咙中挤出干涩哑然地反问:“做人?再像是牲口一样活上十几l年,然后被一口一口吃掉吗?”

    白骨精当然不是生来便是白骨。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年轻却体弱的女子。

    她死在乱世饥荒的人性之下,被一片片割下血肉。

    他们喝干了她的血,刮净了她的肉,就连她的皮,都被缝成了保护他们尊贵双足的鞋。

    她原本是一个人,一个女人,现在却只是一具白骨。

    做人太苦,做女子尤甚。

    为什么还要做人?

    当妖不好吗?

    她不仅要当妖,还要当长生不老,再不受那般凌虐痛苦的妖。

    “原来,妖同妖……”白骨精短促笑了一声,带着涩然的讥讽,“也不一样啊。”

    不是厉害的妖便能不受欺凌,原来——就连妖,也有三六九等,生来高高在上者啊。

    商音身体往后靠了靠,淡声问:“好不容易成了妖,便不想报仇?”

    想不想报仇?

    白骨精当然想。

    但她却终究没能报仇:“他们在城墙里,在重重包围的府邸里,我……进不去。”

    即使白骨精是苦主,但她已然成了妖,便再也进不去那道曾经轻而易举进入的城墙。

    人族气运庇佑人族,即使是恶人,也依旧是人族。

    “你看,你其实很清楚,不是吗?”商音抬眸看向远方漫卷舒展的云,“想要报仇,便只能做人,想要真正求一个平等,便也只能做人。”

    “可……若我仍旧投胎成了女子……”

    “那就去争,去

    ()

    抢。”

    商音的声音不急不缓,却仿若重若千钧。

    “规则掌握在有权势者手中,你觉得女子生来苦难,便去争可以改变苦难的权势,去抢凌驾他人之上的地位。”

    “这世间,没什么是注定的。”

    “他们能抢去攥在手里的,你也能。”

    “可女子如何能……”白骨精是因为泼天的怨念和极致的痛苦化作妖精,生前也不过是寻常女子,冷不丁接受到这样的观点,瞠目结舌到甚至有些结巴,“女子生来便是要、要……”

    “女子如何便不能?”商音挑眉反问,“女娲也是女子,她有何不能?”

    白骨精面上一片空白,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狠狠冲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女娲娘娘。

    这是一个不论是凡人还是妖精都份量颇重的名字。

    这个份量重到,太多太多的生灵,都不曾意识到女娲娘娘,抛却一切的本质……也是女子。

    她不是因为恭敬顺从、贤良淑德被凡人敬仰供奉,造人成圣,补天救世才是她的功德,才是属于她的词。

    是啊,女娲娘娘可以成为圣人……为何,凡间女子,便不能掌权?

    白骨精沉默着,眼睛却越来越亮,脊背也越来越挺直。

    但很快,白骨精面上神色一黯。

    “我已经成了妖,不能再投胎了。”

    厉鬼冤魂可入地府,但妖不行,在白骨精选择成妖的那一瞬,便是放弃了作为人的轮回转世。

    “你为凡人时受尽苦楚,这些年来一直以日月精华修炼,不曾害人性命,甚至连大仇都未曾得报。”

    商音抬手,轻轻点在白骨精眉心,指尖微凉。

    “所以,人族欠你因果,若你这副白骨被人族气运击碎,便可魂魄脱离而出,得入轮回。”

    白骨精喉间发紧,扑通一声朝着商音跪下,伏地叩首:“还请尊者教我!”

    “孙悟空手中金箍棒,与人族气运相连。去吧,切记——要存向人之心。”

    “无需忏悔,这是人族欠你的。”

    商音抬手,在白骨精鬓边簪上一朵盛开的鲜花,温柔的春水盈满了眼眸。

    “这是你应得的。”

    在白骨精有意算计之下,悟空二打白骨精,彻底激化了唐僧与悟空之间的矛盾。

    就在最后一次,悟空当着唐僧的面朝着白骨精打下之后,妙龄女子却并没有如同悟空所料变作白骨原型,而像是一个真正的女子尸身一般,毫无呼吸地躺在地上,唇角却挂着笑。

    悟空愣住,竟看见那白骨精的魂魄像是寻常凡人女子一般自尸身轻盈脱离,抬手扶了扶鬓边簪花,眉心一点朱砂耀眼灼目。

    她朝着悟空盈盈一礼,而后便化作一缕青烟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还不等悟空深思,唐僧已然勃然大怒,愤然职责悟空“胆大包天,不服管教,顽劣不堪”,当即从包袱中掏出那花帽便朝

    着悟空丢去!

    悟空不敢大意,在那花帽裹挟着圣人之力袭来时,手中金箍棒横在身前,将花帽正正抵挡在外。

    只是那花帽看似柔软轻盈,实则刚硬沉重,与金箍棒这样的至宝相抵摩擦时竟然发出兵戈摩擦之声!

    时隔百年,悟空再度感受到曾经五指山压下时的沉重压力,他低吼出声,攥着如意金箍棒的手指寸寸收紧,双眼迸发出金光。

    “还想再来一次?”

    “俺老孙怎么可能会蠢到在一个坑里——”

    悟空手中金箍棒骤然缩小,在那花帽凭空一滞之际,金箍棒又陡然放大,一棍敲在了圣人之力与天道规则之上!

    “再、摔、一、次——?!”

    花帽的伪装褪|去,金色的佛箍被金箍棒高高挑起,在唐僧八戒沙僧和白龙马骇然地注视下,在悟空金光闪动地视线压迫下,在商音面色平静地注视下,在漫天仙佛沉默地注视下——

    一点一点化作金色的齑粉,于日光下轰然炸裂,散落成白日星光,纷纷扬扬。

    隐身在一侧的商音勾起唇角,抬手将鬓边碎发别至而后,走进树叶沙沙作响的林间。

    阳光不躁,微风正好。

    商音回到须弥天时,竹屋前的梨树下只坐了鸿钧一人。

    鸿钧的身侧悬着一面灵镜,灵镜中的画面恰好是正在对峙的悟空与唐僧。

    商音脚下一顿。

    桌上的茶壶中隐隐飘出木槿花的淡香气。

    鸿钧面上晕开一丝笑意,轻声道:“阿音应当是偏爱这木槿的,尝尝看?”

    商音笑了,走过去,在鸿钧对面坐定。

    她揭开壶盖,里面是一朵舒展开花瓣的重瓣木槿花。

    重瓣的木槿花比起木槿,更加耐寒耐旱,不论栽种在何处,都像是蕴含着一种温柔的坚持,迸发出勃勃生机,卓然绽放。

    是她簪在白骨精鬓边的花。

    商音将壶盖放回去,看着鸿钧为她倒了一杯木槿花茶,兴味发问:“你看到了多少?”

    “还好。”就像是当初商音回答伊弦时的答案一样,鸿钧温声浅笑着回答:“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看了夫人一整日罢了。”

    以商音如今的修为,旁人很难追踪其行踪,但鸿钧和商音有元神契在,若是当真想看,便能成为那唯一的例外。

    鸿钧轻轻叹息一声,但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一种久违的光芒。

    “若非此番,我还不曾知晓,原来阿音这般认真布局起来,竟是连我也能算计在内的。”

    商音将鸿钧劝出了这场局,但她自己,却根本不像她说的那般不在局中。

    甚至于,封神之后,商音流连洪荒大地,行走于九洲人间,也根本不是游山玩水。

    她在看,也在等。

    不仅仅等西游量劫,还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朝代,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亦或者,在等待一股力量的酝酿。

    为此,她骗过了鸿钧,骗过了鸿蒙意识,骗过了通天,骗过了女娲……骗过了所有局中生灵。

    鸿钧看着她。

    他在探究商音入局的缘由,也在怀疑商音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算计众生。

    她本不该有什么执念,为何要如此谋划?

    谋划的目的又是什么?

    商音读出了鸿钧眼中的光芒。

    不是从前的温和包容。

    而是从鸿钧那习惯掌控的本性中,试探而出的探寻与警惕。

    是棋逢对手的战栗与兴奋。

    商音伸出手,手臂越过搁在两人中间的石桌,指尖轻触在鸿钧的眼角。

    她的指尖泛着粉意,他的眼尾也晕着绯色。

    这般像是野兽捕猎一般的眼神,果真最是好看。

    商音笑了。

    这一笑,眸如弯月,唇若丹霞,显得妩媚又纯真,透着一股令人心醉的吸引力。

    “郎君莫非不知,只有像我这样连说些小谎都会流于面上的纯,才最能骗过这世间的绝顶聪明人?”

    “毕竟,只要骗过了我面前这个绝顶聪明人,便算是骗过了所有的局中人。”

    她定定瞧着他的双眸,含着笑,轻轻一扬眉。

    “既然被发现了,那,郎君要不要猜猜看,我因何如此?”

    商音的小指勾起鸿钧的发丝,于指间缠绕。

    “又是……从何时开始?”

    鸿钧抬手握住商音的手指,指腹一点点细细摩挲而过,目光最终停留在商音额间,眼瞳幽深。

    她眉间的那一点朱砂,红得那般赤热而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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