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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周澄午看着短刀烧得差不多了,便将它从火苗上方撤开,反手摸到自己后背上的伤口。

    是两个子弹贯穿伤,当然没穿透,但因为拖得太久,路上又做了许多别的事情,所以伤口被反复的扯裂了很多次。

    周澄午觉得无所谓,这种程度的伤他在教廷也经常受。

    直到火堆另外一边传来动静,他摸索伤口的手一停,眼睫抬起,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徐颂声爬起来了。

    火光也没照得她脸上气色好些,看起来还是很苍白,唇色也苍白。

    那件白色的裙子已经自己干了,在夜风中,裙角小幅度的被吹动,显得站在那的徐颂声过于纤细。

    她走到周澄午身边,坐下,“要我帮忙吗?”

    其实不需要帮忙的,但是看着徐颂声那张病弱又没什么表情的脸,周澄午觉得自己偶尔卖个可怜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装哭都不是第一次装了。

    他把烧红的小刀塞给徐颂声,指着自己后背,语气柔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后面子弹我看不见,能帮我把它起出来吗?”

    他主动背过去了,沾满血迹的背部在火光面前被照得格外清晰。

    徐颂声握着刀,手倒是没抖,但是很紧张——她也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但她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她以为不镇定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的让周澄午自己摸索着去起那颗子弹。

    刀尖被烧红,契进周澄午伤口时,徐颂声眼皮直跳,抬眼去看周澄午。但是周澄午背对着她,徐颂声看不见他的表情,倒是能看见一点他的动作,他还单手撑着脸,脊背微微弯着。

    这种伤口只担心越拖越痛,徐颂声咬咬牙把刀尖摁进去,挑出血肉里面的子弹。

    金属制品表面蒙一层血,被挑出来后滚落徐颂声白裙裙面上,沾上一连串的血点子。

    子弹被挑出来的瞬间,徐颂声听见周澄午闷哼了一声,肩膀紧绷。

    她握着刀的手出了汗,声音沉稳的问周澄午:“会痛吗?”

    周澄午绷紧的肩膀慢慢松开,回答:“不痛,还有一颗,也挑掉。”

    挑出一颗子弹后,他背上伤口血流得更厉害。流出来的血太多,徐颂声有点找不到第二颗子弹——她怕挑错,所以上手摸了一下确认位置。

    手指碰上去的瞬间,她感觉到周澄午的后背肌肉瞬间绷紧了许多。

    徐颂声以为他是痛了,没有说话,手上加快速度,找到那颗子弹后下刀。

    有了第一刀作为经验,徐颂声第二刀挑子弹的速度就要快许多。第二颗子弹被挑出来,徐颂声的手上也沾满了周澄午的血。

    她松了口气,垂下手臂,因为紧张过度又突然缓和,徐颂声甚至感觉到有些气促和头晕。

    “……子弹挑完了,你自己把伤口处理一下……这个还你。”

    徐颂声把血污的刀扔还给周澄午,周澄午忽然抓住她手腕——徐颂声有点意外于周澄午的举动,但也没挣扎,主要是没什么力气挣扎。

    周澄午把她的手拉过去,抓起自己脱下的上衣,用衣服干净的部分擦拭徐颂声手心沾到的血迹。

    徐颂声看了眼周澄午抓着的那件衣服——半边染了血,又被他抓得皱巴巴。

    徐颂声:“你打算怎么包扎伤口?”

    周澄午视线仍旧专注在她脏污的手心,头也不抬的回答:“不用包扎,那点伤口放一放就会自己好了。”

    他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口,只关心徐颂声手心脏了,所以擦得很认真,被卷成一团的粗糙布料,仔细碾过女生掌心和指根。

    但很难擦干净,一些糊上去的血迹不管怎么擦都还红红的粘在徐颂声手心。

    徐颂声手心被他擦得有点痛,眉头一皱很不客气的踢了踢他小腿——周澄午抬眼,眉毛一垂便露出湿漉漉的小狗表情。

    “颂颂干嘛踢我?”

    徐颂声:“你把我弄痛了。”

    周澄午:“可是颂颂你手上还沾着血唉!”

    徐颂声把手抽回来,“这个不重要,我要睡觉了,不准吵我。”

    她没打算听周澄午回答,为了防止周澄午‘顶嘴’,她在说完这句话后,一手按住周澄午的脸,另外一只手在他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原本打算说话的周澄午安静了,只睁大一双眼睛,有点可怜的望着她。

    徐颂声不为所动,抬起周澄午手臂后往他怀里一滚,蜷缩起来开始睡觉。

    周澄午怀里确实很暖和,只是贴上去之后徐颂声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穿上衣。但是太困了,徐颂声懒得起来,她想没穿衣服就没穿吧,说不定神经病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这样想着,徐颂声摸了摸少年很温暖又柔韧的腹肌肌肉,闭上眼睛困倦睡去。

    一夜无梦,直接睡到天亮。

    徐颂声原本还在指望自己的自愈能力,能在睡一觉后自动痊愈。但在第二天清醒的瞬间,徐颂声知道她这个期望落空了。

    头痛,喉咙痛,鼻塞,浑身无力。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但是额头和手心都是一样的温度,徐颂声摸不出来自己现在是否还在持续发烧中。

    昨夜燃烧的火堆现在已经灭了,周澄午正蹲在火堆边,把一些果子埋进火星尚未完全熄灭的灰烬里面。

    他背对着徐颂声,又把那件染过血还给徐颂声擦过手的上衣给穿上了。

    那件衣服现在简直皱得没办法看,但架不住周澄午是个衣服架子,宽肩阔背,把皱巴巴的衣服撑起来,像一件风格偏锋的时尚。

    他忽然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一个被火堆烤得半熟的果子,掰开,问徐颂声:“吃早饭吗?”

    徐颂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有喉咙一阵刺痛。她捂着喉咙皱眉,没有再尝试说话,伸手接过周澄午掰开的那半个果子。

    这是徐颂声第一次吃烤熟的果子,好不好吃她根本尝不出来,病中的舌头没有味觉,咬下来的一点果肉在嘴巴里被费力咀嚼,但到了要下咽的时候仍旧咽不下去。

    喉咙太痛了。

    徐颂声把剩下的果子放回周澄午手上,指指自己喉咙,用手指在地面写字。

    【我喉咙哑了,不能说话,吃不下去,这个岛上有淡水水源吗】

    她写完字,仰起头等周澄午回答。周澄午一下子凑到她面前,手握住她脖颈——没用力,只是虚虚合握,表情很紧张:“哑了?怎么会变成哑巴?”

    徐颂声一下子被气笑了。

    想骂人,但是没力气,而且不能说话。

    周澄午好像真以为她因为某种神秘原因变成‘哑巴’了,紧张的凑近,大拇指轻轻摁到徐颂声喉骨部位,上下摩挲。

    大概是想靠摸的判断出徐颂声喉咙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徐颂声拍开他的手,再度指了指地面最后那行字。她现在懒得和周澄午解释,先让自己喝到水才是重要的事情。

    换成平时,周澄午的手被拍开一次,就该乖乖听话了。但这次他格外倔强,被拍开了手后又摸上来,只是这次他不是摸徐颂声脖颈。

    而是直接捏上了徐颂声的脸。

    这次是真的用了点劲,不怎么费力就捏得徐颂声张开嘴,而周澄午低着脖颈去看她喉咙。

    他脑子里想过很多种情况,比如说被下毒了,吃坏东西了,隐藏疾病什么的——

    结果是喉咙肿了。

    肿得有点厉害,短暂说不出话来和咽不下去东西也正常。

    只是很出乎周澄午意料,他以为多严重,结果是这么轻的症状,但偏偏就是这样不严重的症状,往徐颂声身上一放,就显得好严重。

    颂颂好脆,像旺旺仙贝。

    周澄午心里这样想着,然后又挨了一巴掌。

    徐颂声打完人,气笑,踹了他一脚,周澄午不痛不痒,但也垂下脑袋,可怜兮兮的认错。

    他表情很可怜,眼眸视线落到徐颂声身上,有点直勾勾的盯——徐颂声脸颊上落着他刚捏出来的手指印,皮肤因为虚弱而苍白,又透着一点红。

    她打完周澄午就转过头去了,黑色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下来。

    周澄午曲起手指,手指头摸摸自己掌心,刚刚他捏徐颂声的脸,触感好好。

    稍微一用力,她就被捏开嘴巴了,怪可爱的。

    就是她好像这次真的有点生气,因为巴掌打得挺重。周澄午再摸自己的脸,脸上还有一点刺刺的痛,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自尊心被打了。

    他觉得颂颂每次打完他之后很不爽的看着他的那种表情——

    有点凶,又冷漠,长长的眼睫垂下,像训斥似的望着他。

    可爱,硬了。

    徐颂声扶着就近的一棵树站起来,光是站起来这个动作她就已经很累了,所以站起来后她不得不靠着树休息。

    然后想起来还有个刚挨了巴掌的周澄午。

    徐颂声回头,看见他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好像在自闭。

    她现在没办法说话,但觉得好笑,倒也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刚刚那一巴掌纯粹是因为周澄午突然捏她脸。

    徐颂声不喜欢这样突如其来的失控行为,尤其是周澄午这样过于强大又神经质的家伙。如果可以的话徐颂声希望他哪怕不做自己的狗也行,只要他精神状态稍微稳定一点。

    她走过去拍了拍周澄午的肩膀,在他抬头后又指了指地上那行字。

    周澄午摸摸自己后脑勺,道:“我昨天捡干柴的时候,在这附近有听到一点水声,不过挺远的。”

    说完他很自觉的在徐颂声面前蹲下来,两手向后示意徐颂声上来。

    第52章

    太阳逐渐升高,海岛上没有什么很高的树木,植被大多低矮而密集,既无法遮阳,又还阻碍行动。

    不过开路的人是周澄午,于是这些问题就都成了小问题。

    徐颂声趴在他背上,被太阳晒得头晕,但更多的是困倦。她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手臂无意识的抱紧周澄午脖颈。

    握在她腿上的手存在感很强,但再强的存在感也敌不过徐颂声现在的困意。她想一时半会估计也找不到水源,趴着睡会儿应该无妨。

    Alpha的五感都受到信息素的加强,如周澄午这样的信息素等级更不必说,四周的任何动静他都能全部捕捉到。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水声,还有……身后徐颂声趴得越来越重,整张脸都几l乎埋进他脖颈,呼吸微弱又滚烫。

    周澄午试着喊了两声她的名字,但是趴在背上的人毫无反应。

    虽然能感觉到徐颂声的呼吸和心跳,但周澄午还是一惊,继而迅速将她从背上放下来,伸手摸摸徐颂声额头。

    没退烧,她额头变得更烫,就连脸上那层红晕,也比昨天晚上更加显眼了。

    她眼睛闭着,眼睫在苍白皮肤上落下阴影。周澄午能听见徐颂声的心跳声很快——这并不是她身体多么健康的证明。

    相反。

    正是因为身体出现了问题,心跳声才会如此急促。

    周澄午心底冒出一个想法:徐颂声会不会死?

    不同于前几l次只是习惯性的担忧,这次却是一种盘旋不去的念头。周澄午以前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后悔,唯独此刻生出几l分悔意。

    当初就不该衡量利害留下马洛的命,应该连同他一起杀掉才对。

    对于周澄午而言,那种废物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没有区别。但他现在终于认知到徐颂声是一块旺旺仙贝,随便路过一只野狗都能咬碎她。

    即使那只野狗只是个废物。

    徐颂声在半昏迷期间,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捏自己的脸。她有些抗拒,皱眉想避开对方,但是力气不够,躲不开钳制自己脸颊的手。

    嘴唇上尝到了润泽的凉,似乎是水。

    她本来就渴,有水进嘴便无意识的将嘴巴张开,潦草的咽下去两口,而后又是意识不太清楚的沉睡。

    等到徐颂声再次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变暗,将晚未晚,耳边是水声潺潺。

    徐颂声盯着密布晚霞的天空发呆好一会儿,脑子才慢慢转动,逐渐趋向于清醒。她两手撑地起来,一眼看见了浅溪边的火堆。

    火堆上方有石头搭建起来的简易灶台,上面烤着一些植物——是徐颂声不认识的植物。

    周澄午盘腿坐在火堆前,时不时伸手给石板上烤着的植物翻个身。

    徐颂声:“……那些是什么?”

    说完话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了,甚至连喉咙也没有那么痛了。

    周澄午:“药草,能退烧的,我已经给你热敷过一轮了。”

    他说完,把石板上烤好的草药捡起来放进平摊开的衣服里——徐颂声注意到在平摊的衣服旁边,还有一卷已经冷掉被丢弃的药草。

    徐颂声有点惊奇,“你还认识草药?”

    周澄午:“教廷里有教。”

    只是他平时用不着而已,但用不着并不代表不会用。教廷里并不是每个骑士都有他这样变/态的身体素质,所以各种求生保命的手段都会教授,野外发烧该如何处理也在骑士课程里面。

    用衣服裹好草药,做成一个简易的草药包,周澄午拿着草药包走到徐颂声面前半跪下来,把草药包摁到徐颂声额头上。

    隔着两层卷起来的布料,徐颂声还是被烤熟的草药烫得‘嘶’了一声,下意识往后躲。

    紧接着就被周澄午摁住了后脑勺,他难得表情严肃,没有撒娇装傻,但语气很耐心,道:“再敷一轮就好了,你现在都已经退烧了。”

    徐颂声忍住了没有躲开,“我自己摁着就好。”

    周澄午原本在看草药包的视线,微微往下,落到徐颂声脸上。

    她退烧之后的脸,没有了那种被高温烧出来的红,仍旧显得病弱苍白。但是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周澄午将草药包交给徐颂声,然后自己熄灭了火堆。

    徐颂声:“晚上不点火堆吗?”

    周澄午摇头:“不点,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这里。”徐颂声:“你找到船了?”

    周澄午:“这片海域是日出之地的地盘,他们死了那么多人,总会派出船只来打捞。”

    言下之意,就是要出去抢一艘船了。

    徐颂声想了想,没说什么——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更何况她还很困,于是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树,闭目小憩。

    她想周澄午都熄灭火堆了,应该是要出去抢船了。

    自己一个病号,连跟出去凑热闹都不行,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养病好了。虽然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她一睁开眼睛就骑着白马的王子,但说不定存在她一睁开眼睛就驾驶着抢来的船只来喊她回家的海盗船长。

    然而在徐颂声闭上眼睛后,却感觉周澄午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

    她不明所以睁开眼睛,却看见周澄午站在自己面前——他站着,又背光,视角太高,整张脸都被淹没在昏暗光线里,徐颂声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整不明白周澄午忽然整这样一出又在干什么,她皱起眉,看向他的目光很明确表达出困惑。

    周澄午在她面前蹲下来,因为高度差而蒙在脸上的阴影顿时尽数散去,露出他那张秀美圣洁的脸。

    在月光下,美貌少年眉眼盈笑,即使不穿上衣也不会让人心起丝毫邪念,只会觉得自己看见了教堂里的天使。

    徐颂声早知道他漂亮,却也在此刻晃神,扶着药草包的手忘记用力,还在发烫的药草包从她掌心滚落,啪嗒一声落在徐颂声腿上。

    不等她反应过来去管药草包,周澄午忽然的贴近就成了第一要事——他凑近到徐颂声面前,半蹲在徐颂声两腿之间。

    说实话因为周澄午个子挺高大,他这样硬挤进来,徐颂声两条腿都支得挺累的。

    徐颂声:“……还有别的事情吗?”

    周澄午没有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掌心轻轻擦过徐颂声唇角。

    “颂颂,你之前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发现我真的好害怕你死掉——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害怕。”

    徐颂声茫然张了张嘴,因为过于诧异,所以完全忘记了要说话。

    周澄眼眸一弯,笑容灿烂:“我觉得,我可能是爱上你了。”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格外珍视徐颂声的生命,是因为徐颂声死了的话,他也会跟着死。

    但直到昨天,背着高烧昏迷的徐颂声寻找水源时,他忽然意识到徐颂声可能真的会因为这场高烧而死去。

    那一瞬间,周澄午不可自抑的陷入了巨大惶恐。他甚至都忘记了要骂日出之地和马洛那个废物,连生气都完全忘记了,只余下惶恐。

    并非是对自己也会死去的惶恐,而仅仅是单纯惶恐于徐颂声可能会死这件事情。

    在那个瞬间,周澄午甚至连自己与徐颂声命运相连的事情都一并忘记。

    除了徐颂声以外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起来,甚至包括他自己本身也变得不重要了。

    他无法想象徐颂声不存在的世界,是否就和天父不存在的世界一样荒谬可怕?

    四目相对,周澄午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徐颂声还是满脸茫然。她从周澄午嘴巴里听过太多虚假的甜言蜜语,只当他是突然又发病了。

    对于神经病突如其来的发癫,没有必要去深究其中的原因。

    徐颂声两手撑着地面往后挪了挪,捡起草药包:“哦,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周澄午:“我向你告白了,那么接下来该交往了吧?”

    徐颂声沉默片刻,用另外一只手贴到周澄午额头上。

    周澄午脸上还挂着笑容,歪过脑袋擦了擦徐颂声掌心,像小狗一样。

    徐颂声困惑:“你也没有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呢。”

    周澄午:“大家不都是这样吗?告白,告白之后就交往了啊!”

    徐颂声:“……先不说我们为什么要在海岛上讨论这种话题,你这个步骤也根本不对吧?答应告白这一步是被你吃掉了吗?还有,人是不可以和狗谈恋爱的。”

    周澄午茫然:“我们两个之间谁是小狗?颂颂你吗?”

    徐颂声:“……”

    不是,这位精神病人,你的狗格呢?之前那对自己是狗的无比清晰的认知呢!!

    她现在没有力气和周澄午吵架,揉了揉额头后转移话题:“等回去再说吧,我现在好累。”

    不知不觉间,徐颂声也把告白和交往中间那个步骤给遗忘了。

    而周澄午见好就收,站起身来脚步轻快的往外跑。

    徐颂声挪了个位置,安详的躺下,把草药包放到自己额头上。她刚刚还很困,但是周澄午走了之后,徐颂声反而有点睡不着了。

    只要闭上眼睛,周澄午刚刚说‘我可能是爱上你了’时的表情,就立刻浮现脑海。

    她觉得脑海里一直浮现出那样的场景,其实怪吓人,所以徐颂声连忙把眼睛睁开了。

    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夜幕,恰好有乌云飘过来,把刚刚还算明亮的月亮遮住了大部分。

    远处传来海浪涌动的声音,和平时的声音有点不一样,今天的海面听起来格外的不平静。

    第53章

    在海面上独自抢夺一艘船,这句话听起来就很像是天方夜谭。

    但如果只有周澄午一个人动手的话,他又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可以很轻易办到的事情。

    毕竟掠夺和杀戮是周澄午所擅长的事情。

    日出之地果然派出了船只在附近搜寻,只是还没有找到海岛那边,大约是没有想过周澄午还能在茫茫大海里面找到徐颂声——看来马洛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告诉日出之地。

    不过那样也好,省去周澄午许多功夫。

    要清理掉整个日出之地还是很麻烦的,如果他们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那么就没有必要把他们连根拔起。

    将最后一具尸体踢落海中,周澄午独自一人坐在船头。海风猎猎吹过他头发和衣角,也吹散了天上的阴云。

    月亮重新露了出来,月光泠泠照在海面,碎光如银块起伏。

    驾驶室被他设定好目标后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所以此时此刻并不需要周澄午在驾驶室坐着,船只也自己往小岛开去。

    海岛的轮廓很快出现在周澄午视线之中,他微微眯起眼,看见海岸边站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夜色中所有的光线都昏暗,唯独被月光照亮的那一抹白裙,像贝壳洁白光滑的内里。

    周澄午原本了无生趣的神色瞬间烟消云散,他等不及船只停靠,自己从船头跳了下来,冲到对方面前——他跑得太快,徐颂声被吓了一跳。

    徐颂声:“……怎么了?”

    周澄午冲到她面前,刹住脚步,眼眸一弯露出灿烂笑容:“我好一会儿没有看见颂颂了。”

    徐颂声:“也才半个小时吧?”

    周澄午:“才半个小时吗?我还以为过了好久,没有颂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难熬哦。”

    他瘪瘪嘴巴露出难过的表情,身子一歪就要靠上徐颂声肩膀。

    但徐颂声已经抢先一步走向那艘船,周澄午靠了个空,追在徐颂声身后,絮絮叨叨:“颂颂,我跟你说,这艘船里面有温泉耶!”

    徐颂声:“有什么?”

    周澄午:“温泉!”

    徐颂声立刻:“我要泡!”

    她加快了脚步,一时间感觉自己的病都好了很多。上船进入内部后,徐颂声觉得周澄午只提温泉,多多少少有点含蓄了。

    何止温泉。

    里面甚至有自助餐!巧克力喷泉!健身房!还有游戏室!

    如果忽略满地乱七八糟飞溅的血迹,这里堪称人间天堂。

    徐颂声有些担心的问周澄午:“温泉里面不会浸血了吧?”

    周澄午挺直腰,满脸骄傲:“我把温泉水换过一遍了。”

    他微微抬着下巴,炫耀完自己做的事情,又用亮晶晶的眼望向徐颂声,“这是正确的事情吧?”

    徐颂声大方的踮脚伸手,手掌心揉了揉周澄午发顶,夸奖他:“做得好,乖乖。”

    她只揉了几下就收回手,等她人都跑进温泉房里了,周澄午才慢慢抬起手,手心摸了摸自己头顶,刚刚被徐颂声摸过的地方,心情很好的翘起嘴角。

    温泉内。

    被调整到适宜温度的水池足够宽广,徐颂声躺进去后都还有很多空余的位置。但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洗,简直不要太爽。

    终于可以脱掉那条既不保暖也不凉快的白色长裙,也不用吹着海风靠那么可怜的一小丛焰火取暖,徐颂声现在心情很好,就连闭上眼睛时脑海里再度冒出对她告白的周澄午时,徐颂声也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了。

    对周澄午有点感觉也很正常,虽然他是个神经病,但架不住他是个好看的神经病,更何况他还救过自己很多次。

    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徐颂声泡得整个人晕乎乎的,才慢吞吞从温泉里爬出来。

    不是她不想继续泡,她是害怕自己再泡会溺死在温泉里。

    温泉房里准备了没有拆封的一次性浴衣,还有搭在横架上的干毛巾——虽然其中有两条毛巾尾巴上溅到了血迹。

    不过无所谓,洗了澡的徐颂声原谅一切。

    找出一条没有沾到血迹的毛巾擦头发,这里还配了吹风机,徐颂声现在找不出比这个温泉房更完美的地方,甚至开始反思等自己回到陆地上之后,要不要也对自己好一点。

    比如说每个月固定去那么两三次温泉房之类的。

    船上有单独的衣帽间,里面挂着许多甚至标签都还没有扯掉的衣服。徐颂声在衣帽间里转来转去,得出结论:搞宗教果然很赚钱。

    随便挑了件方便活动的衣服换上,徐颂声出了衣帽间,听见大厅传来悠扬的音乐声——是光明神教的赞歌。

    在日出之地的船上放光明神教的赞歌,地板上还溅着日出之地信徒的血。

    徐颂声顺着墙壁上贴的路牌指示找到驾驶室,驾驶室这边网络好,还配备了电脑。

    她戴上耳机的瞬间,听见耳机那头不断传来另外一艘船的询问。

    触摸屏上显示有二十多条未确认信息,是从信息中心和其他船只那边传送过来的——这艘船从被周澄午截下开始就已经和其他船只断联。

    大概是因为周澄午杀得太快,以至于没有人来得及把船只被截的消息传出去,而船只驾驶室里的自动定位功能又被周澄午给关闭了。

    徐颂声怀疑周澄午说不定也有船只驾驶证,因为他修改驾驶台设定倒是修改得很熟练。

    有网络的话,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先反过去侵占掉主机操纵权,连带着定位到了其他船只和主机操纵室的位置。

    徐颂声敲着触摸屏,调出地图,看得认真,旁边递过来一块小番茄,她忙着看地图,头也不回的吃掉。

    紧接着又递过来一块小草莓,徐颂声头也不抬的吃掉。

    又递过来一小块菠萝,徐颂声仍旧吃掉。

    再一次有东西递过来,她还是懒得回头看,以为是周澄午又递过来什么吃的,直接张嘴咬住。

    结果咬到了周澄午的手。

    她吓了一跳,连屏幕上那些密集的信息都忘记处理,转头惊诧的看向周澄午——周澄午也换了衣服,不知道是泡了温泉还是刚洗过澡,身上的气息很干净清润。

    他对徐颂声笑,徐颂声莫名感觉自己身上要冒鸡皮疙瘩了。

    她往后退开两步,“你干什么?”

    周澄午正色:“给颂颂补充能量。”

    徐颂声:“……”

    周澄午往她肩膀上一趴,跟大型挂件似的挂到徐颂声身上。

    他低估了自己的大小,也高估了徐颂声的体力。

    尽管泡澡让人身心愉悦,但仍旧无法完全恢复徐颂声的体力,再被周澄午这样一压,徐颂声两脚发软,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连带着大型挂件周澄午。

    倒地时周澄午飞快的伸手垫在徐颂声后脑勺底下,所以徐颂声没怎么摔痛,几乎完全是被周澄午抱住了。

    她有点无语,也不急着爬起来。

    周澄午胳膊还压在她身上呢,反正也爬不起来。

    徐颂声:“你在干什么?”

    周澄午眉毛一垂,很熟练的开始卖无辜:“因为颂颂只顾着新玩具,都不理我!”

    徐颂声:“你知道你很重吧?”

    周澄午确实知道自己很重。

    他眼珠子心虚的一转,手臂抱着徐颂声肩膀,刚微微张开嘴,还没来得及狡辩,脸上就挨了很轻的一巴掌。

    真的特别轻,徐颂声一点力气都没有用,只是板着脸——这是一个告诫意味远大于惩罚意味的巴掌。

    徐颂声:“不准和我顶嘴。”

    不准顶嘴的意思就是闭嘴,闭嘴就是不能说话。

    周澄午刚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脸上表情很委屈。这次是真的委屈了,他总觉得颂颂很会挑时候喊他不准顶嘴。

    总在他想说话的时候。

    徐颂声:“松手。”

    这种时候不能顶嘴,周澄午耷拉着脑袋松开手,把徐颂声从地面扶起来。

    徐颂声揉了揉自己摔得有点钝痛的屁股,脑袋探过去正要继续看屏幕上的地图——另外一只手,明显大于她手掌的手,也落到她屁股上,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帮忙揉了揉。

    尽管对方揉弄得很正规没有半点歪心思,但毕竟是屁股。

    徐颂声浑身一激灵,转过头去——周澄午只帮忙揉了两下,就松开手,神情自若,侧身靠在操纵台上,微微垂着脑袋,满脸不高兴的看着屏幕。

    他似乎也洗了头,黑色额发变得更加蓬松,落下参差不齐的一层单薄阴影,晃动着扫过线条利落的眉骨。

    周澄午生了一张周正而漂亮的脸,就连委屈生气时也教人不自觉心生涟漪。

    比方说徐颂声刚开始本来在生气,但是看见周澄午的脸,思绪跑偏。

    在她走神的片刻,周澄午歪头看了过来,然后很慢的眨眼,长睫毛扑过下眼睑。他单手支在操纵台上,俯身凑近徐颂声。

    徐颂声立刻‘噔噔噔’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但她很快的扶着操纵台站稳,神情镇定:“又要干什么?”

    周澄午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带着微微的笑:“颂颂很喜欢我的脸吗?”

    心事被微妙的戳破,徐颂声沉默片刻,移开视线。

    她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回到触摸屏面前,低头处理那些斑驳的信息,并不回看周澄午的眼睛。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长得好看的脸没有人会讨厌。”

    周澄午眨了眨眼,目光从徐颂声泛红的脖颈和耳朵上移开。

    他翘起唇角笑意轻快,弯下腰不用力气的轻轻把下巴搭在徐颂声肩膀上。

    周澄午:“所以颂颂不讨厌我,颂颂喜欢我。”

    第54章

    这个等式成立得莫名其妙,让徐颂声想无视都难。

    她转头看了周澄午一眼——原本是习惯性往高处看的,毕竟周澄午有那么高。

    结果抬头看了个空,徐颂声视线往下移,看见周澄午不知道什么时候拽了一把凳子过来坐在操纵台面前,正两手托着脸颊笑眯眯的望着她。

    那个姿势相当的少女。

    徐颂声只看了一眼,又把头转回去,继续摆弄操纵台,“我设定好路线了,明天傍晚就能到家。”

    周澄午:“日出之地确定了我的身份,我们的住处会被搜索,所以上岸之后颂颂你最好另外找一个地方待着。”

    徐颂声:“那你呢?”

    周澄午理所当然的回答:“去把那些埋伏的家伙都干掉,然后顺藤摸瓜到他们大本营——只可惜日出之地根据地挺多,光拔除这一片也不能使他们绝迹。”

    说完他脸上露出真情实感的惋惜神色,看得出来周澄午并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徐颂声收回目光,手指在操纵台触摸屏上点了点。

    周澄午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凑过去看她在干什么——触摸屏上已经不再是放大的地图了,取而代之的完全是周澄午看不懂的界面。

    他默不作声挪动椅子,靠到徐颂声身边,“颂颂,这些是什么啊?不是说已经设置好路线了吗?”

    徐颂声回答:“不用浪费时间去顺藤摸瓜,我找到他们的信息室了。”

    她关闭掉触摸屏——需要的信息已经被徐颂声发送到自己事先寄存的电脑上,现在这个操纵台,除了一些需要手动的功能之外,暂时没有别的用处了。

    徐颂声站直腰活动了一下胳膊。

    她没有察觉到周澄午已经挨得离自己这么近,手一挥拍到周澄午脸上;偏偏周澄午反应又快,一下子抓住了徐颂声的手臂。

    徐颂声反而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你什么时候坐到这边来的?”

    周澄午声音委屈:“我一直坐在这边啊。”

    说完,他松开手指,手臂非常顺势的就抱上徐颂声胳膊,“不过已经很晚了,颂颂不去休息吗?反正船要明天才到。”徐颂声确实打算去休息了。

    反正这艘船上也就她和周澄午两个活人,要找空房间休息非常简单,只不过……

    徐颂声走了几步,转过头,面无表情看着还抱紧自己胳膊的家伙。

    明明体型比她大这么多,非要小狗依人的靠在她肩膀上。可能是因为有之前压倒过徐颂声的经验在,周澄午这次靠得很轻——

    不,与其说是靠着,倒不如说是粘着。

    跟胶水黏在身上的挂件一样。

    徐颂声:“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挂在我身上吗?”

    周澄午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道:“这里太危险了,万一还有我没清理干净的老鼠跳出来,咬伤了颂颂怎么办?”

    “颂颂你又那么脆。”

    他其实想说徐颂声像旺旺仙贝脆。

    但是害怕徐颂声生气,所以话到嘴边,又改口成了更委婉的措辞。

    但意思还是一样的意思,至少徐颂声听得很无语。她看了周澄午一眼,周澄午满脸诚恳的望着她。

    在两人对上视线的瞬间,他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

    早就说过,漂亮的脸会害人。

    徐颂声扭过脸,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不再说话,却也默认了周澄午跟着她走的行为。

    很明显是心软,但也可能是被周澄午粘得烦了,徐颂声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哪一种想法。

    有不少空房间的地板上都飞溅着血迹。

    毕竟是睡觉的地方,徐颂声觉得还是找一个干净点的房间比较好。所以她挨个房间打开门看了看,对比找出最干净,血腥味最淡的一个空房间。

    她一选到这个房间,周澄午立刻眼睛亮亮的夸奖她:“颂颂好厉害,一选就选中了最好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只死过一个人呢,而且是船长的房间,这里面的摆件都比其他房间里的摆件更贵哦~”

    徐颂声环顾左右,确实在房间里看见一些造型精巧的摆件。

    不过她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也不在意周澄午的奉承。

    她很清楚周澄午的奉承里面并没有几分真心,这个奇怪的家伙因为某种她暂时不知道的原因,从而对她格外宽容,也毫不吝啬甜言蜜语。只是徐颂声目前还没有弄明白周澄午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

    她实在是困了,躺到柔软的床上之后也懒得再去管周澄午要做什么,盖上被子之后很快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泡温泉确实有助于身体放松,至少这次徐颂声入睡得很顺利,也没有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没有睡到自然醒。

    徐颂声还迷迷糊糊的在梦里,就被人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她茫然睁开眼睛,在对方松开自己肩膀的一瞬间,噗通一声又倒回去。

    周澄午耐心的再次把她扶起来。

    徐颂声头发睡得有点乱了,有一撮刘海翘了起来,右边脸颊上压着枕头边压出来的红痕,表情是少见的呆滞。

    平时徐颂声脸上更多的情绪是无所谓和镇定。

    这种茫然迷糊的呆滞很少很少,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见到。

    周澄午觉得有意思,于是扶着徐颂声肩膀,坐在她面前不错眼的盯着看。

    徐颂声被盯得慢慢清醒过来了,“……你在干什么?”

    周澄午:“我在柜子里找到了感冒药,还烧了热水。”

    他献宝一般把装着热水和感冒药的托盘,捧到徐颂声面前。

    徐颂声虽然退烧了,但还是有些生病的倦怠。她没有理由不吃药,于是从周澄午手中接过感冒药和热水。

    热水并不是滚烫的,而是恰到好处的温热,用来送服药物入口刚刚好。

    徐颂声刚吃完药,嘴巴一抿,嘴里残留一股药丸的恶心气味。

    不等她自己缓过来,周澄午已经迅速的往她嘴里塞进去一颗糖。

    纯甜的味觉,舌尖一舔就分辨出来是过于甜腻的草莓味。

    徐颂声一愣,眼睛看向周澄午。

    周澄午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顾自接过徐颂声手上没喝完的温水,又摸了摸徐颂声额头。

    自从在海岛上退烧之后,她身上的温度就稳定了下来,周澄午昨天晚上偷偷摸了徐颂声额头好几次,摸到的都是正常温度。

    他松了口气,按着徐颂声肩膀让她躺回床上,“我把杯子拿出去,颂颂你好好休息哦~”

    他说话仍旧是撒娇轻快的口吻,但在行动上却又十分游刃有余的照顾着徐颂声。

    感冒药大约也有安眠的成分,徐颂声原本已经被周澄午叫醒,但在吃了药之后却又再度感到困倦,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只是这次睡觉不像上次那样安稳,徐颂声隐约记得自己做了噩梦,被吓醒之后却又忘记了梦的内容。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昏暗中又浮着一股熏香与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的气息。

    徐颂声被噩梦吓醒之后就睡不着了,伸手摁亮床头灯,床头灯显示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半。

    距离船只靠岸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她干脆走出房间,想去找周澄午,也顺便到外面去透透气。

    外面大厅的食物有些已经不新鲜了,徐颂声在水果区选了半天,选出一个长相还算可以的苹果,放到水龙头底下洗了洗,充当早饭。

    她咬着苹果,顺大厅阶梯往上,走到甲板上。

    下午的太阳明亮灿烂,照在碧蓝海面,一片碎光粼粼起伏。甲板上的木地板更是被照得发光,就连地面溅开的血迹的红,颜色都好像变得亮堂了许多。

    船长的复古收音机被抬了上来,巨大的古铜色喇叭正缓缓向外流淌着教堂的早礼拜圣歌。

    周澄午懒洋洋躺在沙滩椅上,戴着墨镜,只穿了短裤,光/裸/的上身骨肉匀称,躺在那不动时,与教堂里那些身材完美的雕塑并无任何区别。

    徐颂声目光在他上半身短暂停留。

    她发誓自己并没有久看,只有那么几秒。但偏偏就是这么几秒,周澄午推开墨镜,镜片底下那双深琥珀似的眼瞳,望向徐颂声。

    四目相对,徐颂声镇定自若:“我上来透透气。”

    周澄午:“可是颂颂,你的耳朵红了。”

    徐颂声:“……太阳晒的。”

    她转过身,装作无事发生,走到另外一把太阳伞底下,那里也摆着一把沙滩椅。

    徐颂声躺上沙滩椅,心想:设备真好。

    搞宗教这么赚的吗?

    自己要不要也假装信教去混个职位当一当?

    感觉比混个大学毕业证然后去当码农靠谱啊。

    ……

    各种思绪在暖洋洋的太阳底下融化瘫倒,徐颂声想事情的速度也跟着缓慢起来。

    那空灵圣洁的圣歌曲调落进她的耳朵里,抬眼就能从遮阳伞边缘看见外面海天一色,白鸟展翅,不时有鱼类跃出水面。

    徐颂声连日来紧张的心都放松了一些。

    旁边有人靠近,椅子拖曳在地面的声音不加掩饰。

    徐颂声转头,就看见周澄午凑了过来。

    他不仅把自己的椅子挪了过来,还把自己的桌子也挪了过来,自己懒洋洋的半边身子都趴在桌上,单手托脸望着徐颂声。

    他的望是一种略微带着打量的望,好似在思考什么。

    徐颂声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也不明所以的望回去。

    四目相对,盯了一会儿,徐颂声眼睛有点痛,把头转开,自己揉了揉眼睛。

    第55章

    虽然她移开了视线,但是周澄午却没有跟着识趣的移开视线。

    他的认知里面好像就没有‘看气氛’这三个字的存在。以前身份还没有被拆穿时,至少周澄午还会在徐颂声面前装一下。

    但自从身份被拆穿之后,周澄午在她面前就要散漫自由得多。

    那点伪装的体贴彻底消失。

    徐颂声决定不理他,两手交叠搭在自己小腹上,闭着眼睛预备休息。

    但闭上眼睛了,也能感觉到周澄午的视线。

    他本身就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这样专注的盯着谁时,让人想要忽略都很难。

    徐颂声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但是也感觉到周澄午没有恶意,所以懒得理他。

    假装那种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是不存在的东西,闭上眼睛继续装睡,装着装着,徐颂声当真酝酿出来几分睡意。

    就在她晒着太阳迷迷糊糊真的要睡着时,忽然有气味甜甜的东西抵到了徐颂声唇边。

    大概是周澄午吃饱了撑的,又在给她喂吃的。

    徐颂声懒得睁开眼睛,直接张嘴咬了一口。

    是糕点,水果味,但具体什么水果,徐颂声不太尝得出来。

    她一边脸颊鼓起,慢慢嚼着糕点,耳边悠扬婉转的乐声里,混杂进周澄午说话的声音。

    “颂颂发烧昏倒的时候,我背着颂颂去找水源,还给颂颂找到了退烧的草药,物资齐全的船只。”

    徐颂声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始细数自己的功劳,睁开眼睛看向周澄午。

    周澄午手里捏着被她咬了一口的糕点,慢悠悠继续:“在船上我也有好好照顾颂颂,给颂颂清洗温泉池子,换新的热水,找感冒药,还帮颂颂支好了遮阳伞和沙滩椅哦!”

    甲板上确实只有她和周澄午坐着的两把沙滩椅。

    徐颂声沉默片刻,看向周澄午:“所以?”

    周澄午往她面前凑了凑,语气雀跃:“我这算是做了正确的事情吧?”

    徐颂声:“……算。”

    周澄午眼睛顿时更亮,兴奋之色言溢于表,“颂颂说过的,如果我做了正确的事情,就会奖励我的!”

    无法否认,因为徐颂声自己确实这样说过。

    只是周澄午满脸过度兴奋的表情,让徐颂声困惑。

    摸摸头的奖励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明明流落荒岛的时候,她也摸过周澄午的头吧?

    虽然不理解周澄午到底为什么兴奋,但他确实做了正确的事情。

    徐颂声抬起手摸了摸他近在咫尺的脑袋,夸奖:“做得很好……”

    她还没摸完,周澄午眉眼耷拉起来,抗议:“不是这个奖励!”

    徐颂声:“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周澄午握住徐颂声手腕,往自己这边扯过来——论力气,徐颂声自然不及周澄午。

    她也完全没有预料到周澄午突然的动作,被扯得有些失去平衡,差点栽进周澄午怀里。

    全靠突然的反应,她用胳膊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撑了一下,才支住自己,但距离仍旧不可避免的拉进。

    徐颂声的错愕神色明显挂在脸上,周澄午凑近时摘了墨镜,长眼睫下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倒影出徐颂声的脸。

    她退烧之后体温恢复了正常,手臂上温度也是温凉的,反而显得周澄午扣住她手腕的掌心,格外的燥热。

    周澄午:“摸摸头是上一个级别的奖励,我这次做对了事情,奖励不也应该跟着升级吗?”

    他要求得理直气壮,说话时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徐颂声,盯得徐颂声后脑勺直冒凉气。

    沉默片刻后,徐颂声挣了挣手腕,率先移开视线,“我知道了——你先松手。”

    她一开口,周澄午便立刻松手。

    虽然松手了,但是周澄午人却没有缩回去。他仍旧趴在桌子上,因为上半身趴得低,所以望着徐颂声时需要微微仰头,语调软软的撒娇。

    “更进一步的奖励至少应该是啵啵——是啵啵对吧?”

    徐颂声:“……不是啵啵。”

    周澄午瞪大眼睛,对这句回答不满,“为什么不是啵啵?我都做了这么多正确的事情!”

    徐颂声:“总之啵啵不可以!”

    周澄午:“为什么啵啵就是不可以?”

    徐颂声:“啵啵就是不可以!”

    周澄午:“啵啵为什么……”

    徐颂声不等他无理取闹的反问出口,便迅速的用两只手重叠捂住周澄午的嘴,有些生气,“不准顶嘴!”

    不准顶嘴就是让他闭嘴的意思。

    周澄午不理解,周澄午委屈,周澄午还有点生气。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足够乖巧听话了,还做了很多对的事情。

    做了对的事情就应该得到奖励。

    他做了那么多对的事情,理所当然得到更高等级的奖励。

    不给奖励的主人是不合格的主人。

    他一手攥住徐颂声手腕,这次不再是之前那样轻飘飘的力道,稍微用力合拢的手指轻松握住徐颂声双手手腕。

    她脸上被烦出来的怒气未散,又添错愕,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整个人被周澄午拽了过去。

    完全跌坐在他身上,突如其来的大动作让徐颂声有点懵,下一秒她便不自觉挺直了背,因为周澄午有一只手扶到了她腰上。

    平时自己碰到自己的腰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但是被别人碰到时,哪怕是隔着一层衣服布料,也感觉被摸到的地方像触电似的炸开一片完全异样的触觉。

    上下颠倒,分明被压在下面的是周澄午,但他仰面躺在沙滩椅上,额发完全向两边散开,露出额头时那张漂亮的脸也极具有压迫感。

    没有半点下位者的感觉。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烈酒气味扩散,只是零星信息素释放——来自于Alpha压迫他人的天性,甚至不需要通过脑子思考。

    即使周澄午现在呆在徐颂声身边,无比的冷静,却也无法摆脱这样的Alpha天性的本能。

    等级过高的信息素飘散,虽然浓度还不到致命的程度,却也让徐颂声感到些许不适。

    她皱眉,手腕还被周澄午攥着,低眼便能看到少年满脸不满。

    不同于他平时撒娇耍赖或者假哭的虚伪表情。

    此时野兽才终于露出獠牙,露出他身为顶级猎食者的一部分。此时此刻正如之前周澄午刚找上门的那一夜,年轻的Alpha虽然没有真正伤害到她,浑身却都充满了危险性。

    就连看向她的目光,都像是尖锐獠牙吻过脖颈。

    徐颂声深呼吸,吸进去一大口信息素,险些被呛到。但她强行忍住了没有咳嗽,只有眼圈被憋得泛红。

    搭在她后腰的手慢慢往上,少年滚烫而粗糙的指尖顺着她清瘦的脊梁骨摸上去。

    这个动作倒是没有其他什么意义,只是周澄午顺手就那样做了。

    和野兽咬住猎物后磨了磨牙一样。

    徐颂声飞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很危险的机会。

    她可以趁机试试周澄午的底线在哪里,虽然试错了有现场去世的危险。

    “你抓痛我了。”徐颂声垂眼,声音近乎冷漠。

    周澄午没像平时一样服软,或者立刻松手撒娇。

    他仍旧攥着徐颂声手腕,手指慢慢摸索她手腕内侧。被抓紧后又被摩挲的那片皮肤,绷紧着感知到些许疼痛感。

    徐颂声抿紧唇,垂眼望他。

    周澄午不满意:“是颂颂的错,明明说了做对事情就奖励我,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他少见的生气,说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徐颂声。

    是一种不带什么情绪的盯,好似在徐颂声身上装了自动定位仪一样,视线完全随着她而挪动。

    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情绪,既不阴鸷也不愤怒的视线,显露出一种诡异的执着。

    徐颂声并不知道这个人已经在暗处注视自己许多年。

    在无法近距离接触徐颂声的时候,周澄午也不会像其他那些跟踪狂一样拍下跟踪对象的照片挂满房间。

    很多时候他就是这样在暗处不带任何多余情绪的盯着徐颂声,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死死盯着。

    只靠照片是无法表达他心底对徐颂声的那种诡异的依赖情绪与向往喜爱。

    他往这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女孩身上倾注无数虚幻想象向往。

    猜测许多与徐颂声相关的事情。

    他的臆想本就下流,是徐颂声过于冷漠才将教廷权利中心的恶鬼短暂变成了乖狗。

    beta没有发情期的烦恼,不会像Alpha臆想中那样脸颊泛红颤抖不已的落下眼泪,顶多会在他发情期情不自禁试图吻上去时,干脆利索的还以一巴掌。

    但只要徐颂声给周澄午构建的逻辑出现任何漏洞,乖狗立刻就会变成恶犬。

    得寸进尺才是狗的本性。

    徐颂声并不会读心术,不会无师自通周澄午的逻辑。

    她只是觉得情况有点危险,因为顺着她脊椎骨摸上去的手已经慢悠悠搭上她后脖颈。

    但徐颂声直觉自己不能顺应周澄午心意的去亲他。

    少年那蠢蠢欲动的眼神令徐颂声感到威胁,此刻他提出的任何一个条件都是引诱,答应之后只会获得短暂的安全,紧接着就会坠入深渊。

    但又必须要给予奖励。

    比摸头更高一点的奖励,不能是啵啵。

    徐颂声表面平静,实际上脑子转得都快烧了。在周澄午发烫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后脖颈时——

    她屈起膝盖顶在周澄午小腹上,半垂眼睫,语气平静:“把你的信息素收好,不要像一个没有控制力到处乱发情的低级Alpha一样乱散发你的信息素。”

    “把手松开,为刚才拽我的行为说对不起,否则不仅没有奖励,还会有惩罚。”

    第56章

    女孩的身体——即使不是个Omega——也实在和强硬沾不上边。

    哪怕是曲起的膝盖正抵着周澄午柔软的小腹,却也让周澄午奇妙的感觉到她的脆弱;正如他之前脑子里第一下冒出来的联想物。

    是脆脆仙贝。

    可是徐颂声的表情,又是那么明显的在生气,连声音都严厉。

    被训斥之后,周澄午瘪了瘪嘴,态度稍微软化,嘟囔:“我做了更多的对的事情。”

    徐颂声:“我知道。”

    周澄午:“这种程度,只用摸摸头作为奖励是不够的。”

    徐颂声:“我知道。”

    周澄午眼珠直勾勾的望着她,反问:“那为什么啵啵不可以?”

    徐颂声:“我不和未成年啵嘴。”

    完全出乎周澄午意料的回答,他愣了愣,那种粘稠又直勾勾的注视瞬间掺杂进去些许迷茫。

    连带着他扣住徐颂声手腕的手,都松开了。

    徐颂声趁机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拍开周澄午搭在自己脖颈上的手,翻身起来。

    被独自留在沙滩椅上的周澄午,表情还有些呆呆的,眼珠子下意识追随徐颂声——徐颂声站在沙滩椅面前,恰好是周澄午头顶遮阳伞遮不到的地方。

    太阳照着她大病初愈的脸,苍白中又别有一种冷漠疏远——

    她站着,视线高,眼睫垂得很低,长睫覆盖下来的阴影完全遮住了眼瞳,甚至也在下眼睑落下一层扇沿形状的阴影。

    徐颂声显然是在看周澄午。

    他慢慢意识到,从那种呆滞中回过神来,脸上很慢的泛起红。

    他坐起来,语调重新软了回去,好似撒娇:“对不起嘛颂颂——”

    “不啵啵就不啵啵吧,等我长大一点——不是未成年就可以啵啵了吧?但是这次我也要奖励,不可以是摸头哦!”

    他乘势抱住徐颂声的腰,宽松的单层上衣,被周澄午手臂一合,压出一圈纤细的腰的形状。

    周澄午脸颊贴到徐颂声腰上,蹭了蹭,额发很快就被蹭乱,发梢毫无章法的翘起。

    徐颂声一只手按在他头顶,少年乌黑柔软的发也带着温度。她回忆着周澄午之前怎么摸自己脖颈的,掌心抵着他的头盖骨,顺着他后脑勺往下摸,最后覆盖上他后脖颈。

    周澄午还抱着她的腰,所以徐颂声能准确感觉到他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只不过从徐颂声现在这个角度,无法看清楚周澄午的表情。

    她之前也摸过周澄午腺体。

    不过那次只是碰了一下就马上移开。那时候徐颂声还不确定周澄午的底线在哪里。

    但这次她没有一触即分——女孩温凉瘦长的手指,搭上周澄午后脖颈,刚开始是很轻的触碰,像羽毛拂过,带来酥痒。

    一时间,周澄午的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阵阵。

    腺体即使对于alpha来说,也是一个相当敏感和致命的地方。

    只有在alpha和Omega交合,并成结标记时,才会被第二个人触碰到的地方;教廷对于为教皇服务的暗杀骑士给予不少特权,意图讨好他们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要讨好一个alpha,最划算的方式当然是送上一个信息素等级足以匹配的Omega。

    周澄午经常遇到自己的同僚收下那种‘礼物’。

    信息素等级不低的Omega,容貌也美丽动人。她们作为礼物,毫无尊严的被alpha攥住腰肢掠夺——但在周澄午眼里,他的那群同事们并没有比礼物们有尊严到哪里去。

    完全沉溺于信息素的alpha,那张英俊美丽的脸也被信息素影响而露出癫狂扭曲的表情。

    他们在圣歌中交合,抵达高/潮时低头露出后脖颈,肿胀的腺体上密布牙印。

    信息素的失控也会令他们内心暴/虐的欲望被放大,所以连带着他们交合结束后的腺体,也时常被咬得破皮流血,而后结一层厚厚的血痂。

    遇到这种场景时周澄午通常不会礼貌的退场,只会找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观看。

    并在对方发现后回以嘲弄的一笑。

    作为骑士团中的翘楚,早期周澄午最长收到这样的礼物。只是那些礼物根本没能发挥她们该有的用处,就死在了周澄午的训练场上。

    他好像没有怜惜Omega的本能,哪怕不临近发情期,信息素安静蛰伏时,对杀戮鲜血暴力,也有几分天然的向往。

    死的礼物多了,外面的人识趣,不再乱送。

    所以周澄午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碰过自己的腺体。

    很诡异的感觉,不管是徐颂声微凉的指尖,还是她温热的掌心——偏偏此刻,因为呆在徐颂声身边的缘故,周澄午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太清醒,以至于不需要刻意去操纵,信息素也完好的收敛着。

    直到徐颂声用手掌拨开他后脖颈的黑发,指尖微微用力摁下他的后脑勺。

    那点力度对周澄午来说其实可有可无。

    但他仍旧顺从的低头,后脖颈处的腺体不自觉发热。还没到的发情期好像因为他过于兴奋的情绪而提前来了,他抱在徐颂声腰上的手臂不自觉收紧,手指将她衣角攥出褶皱。

    这一切无比酷似周澄午刚迈步进入成年人边缘范围时所做的梦。

    但徐颂声只是低头很轻的,用嘴唇触碰他腺体。

    不和未成年啵嘴,但是可以亲亲小alpha的后脖颈腺体。

    和手指比起来,嘴唇要更加柔软也更加温热,像是晒足了太阳的娇嫩花瓣。

    周澄午不自觉战栗,拱起脊背,这个人把脸埋在徐颂声腹部,蹭来蹭去。

    她的腹部也是柔软的,并不热衷于运动的beta,因为饮食习惯也很糟糕,所以身上的脂肪并不充盈。

    单薄的一层皮肉底下,柔软的内脏与环绕内脏的白骨。

    稍微联想便难以自已的兴奋,周澄午直到此刻终于理解了些许自己前同事们的失态——虽然不妨碍他仍旧觉得他们是废物垃圾。

    但似乎确实有这样的魔力。

    轻微的触碰便令人战栗不已,牙齿像是回到了生长期一样发痒,急需咬住什么东西磨咬吞噬。

    但是徐颂声身上没有信息素。

    只有柑橘气味的洗衣液残留,淡得海风一吹就飘散。

    她把那个蜻蜓一样得吻当作奖励,亲完后拍了拍周澄午的后脑勺,“松手,我要去休息了。”

    周澄午收敛起那些污水一样四处流淌的欲望,用撒娇的口吻,“颂颂可以和我躺同一张沙滩椅嘛~”

    徐颂声拒绝:“不要,好挤。”她垂眼,冷漠的命令式语气:“松手。”

    周澄午不情不愿的松开手,但是也没有躺回自己的沙滩椅上,只是坐着,视线像向日葵追随太阳一样,追随着徐颂声。

    徐颂声转过身去,表面镇定,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又蒙混过关一次。

    同时又试探了周澄午对她的容忍底线。

    只是越试探徐颂声越觉得迷茫,周澄午到底是为什么对她容忍至此?

    总不会真的是对她一见钟情爱得发疯?

    徐颂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颇有自知之明:应该不是这个理由。

    绑架她的那个男人,所说的话,再次浮现于徐颂声脑海。

    傍晚时分,船只靠近渡口。

    徐颂声放出了船上的救生艇,跟周澄午一起搭乘救生艇,绕开码头监控,从一个临海的小镇处上岸。

    两人身上都没有钱,但问题不大。

    徐颂声找到镇子上的ATM,从自己的备用账户中取出恰好足够车费的钱——这种类似的备用账户徐颂声不止一个。

    她总是习惯性给自己留许多后路,对看似平静的生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戒备。

    大约是因为她奶奶在世时总是跟她杞人忧天的缘故。

    这个镇子太偏,进城要先搭火车,后转大巴,没有直达。

    倒是可以打车,不过徐颂声看了一下价格,觉得自己还是转车一下比较好。麻烦点就麻烦点,省下来的钱够她半个月伙食费呢。

    买火车票也是用的□□,这种东西徐颂声同样备了很多,连带着周澄午都不用担心身份证的问题了。

    他拿着新鲜出炉的火车票时,还觉得很新奇,看着火车票上面打印的陌生名字,翻来覆去。

    徐颂声:“你以前没有坐过火车吗?”

    周澄午摇头。

    徐颂声觉得有点惊奇,“那你是怎么到我这边来的?”

    周澄午回答:“坐飞机啊。”

    徐颂声:“你能过检查?”

    周澄午:“我劫持了机长。”

    徐颂声:“……”

    打扰了,法外狂徒。

    火车检查没有飞机那么严格,更何况两个人还没有行李,所以很顺利的就上车。

    他们俩是连坐,对面坐着两个染头发的年轻人,刘海长得可以遮住眼睛,带着耳机嘴巴里还在跟唱。

    过道上一如既往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就像游戏场景里被设定好必须这样运行的NPC一样,丝毫不知疲倦。

    徐颂声靠窗坐下,闭目养神。

    她已经坐火车成习惯,对过道上跑来跑去的小孩不会分出去半点眼神。而第一次坐火车的周澄午显然很好奇,眼神一会儿看看对面放歌的非主流,一会又偏过脸望着过道上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小孩子被他盯了一会儿,莫名的毛骨悚然,不跑了,扭头哭丧着脸奔回自己家爹妈怀里。

    一时间整节车厢都安静了许多,周澄午懒洋洋仰起脑袋望着天花板,另外一只手伸出去,扶住徐颂声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他手一动,徐颂声就惊醒。

    她原本也没有熟睡。

    第57章

    然后看见是周澄午,于是就只看了一眼,又躺回去,还闭着眼睛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周澄午肩膀上。

    虽然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但其实仍旧靠得不太舒服。

    少年的肩膀上除去肌肉就是骨头,骨架又大,于是从侧面靠的话,不管哪个角度,都很难说靠得舒服。

    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行,徐颂声不想勉强自己,于是又躺回自己椅子上。

    只是她刚挪开自己脑袋,周澄午的脑袋就像磁铁一样追过来,窝在徐颂声肩膀上。

    她的肩膀是小巧的,脖颈和肩膀之间构成一个比直角稍微更扩张些,不太夸张的钝角的形状。

    恰好适合周澄午脑袋窝在里面,在船上用热水洗得很干净的头发蓬松柔软,紧贴着徐颂声脖颈侧的皮肤。

    周澄午靠上去后还蹭一蹭,然后眼睛悄摸一瞥徐颂声。

    徐颂声没反应,没拒绝,微微仰着脑袋,靠着椅子背在闭眼小憩。

    没有挨骂,也没有挨打和训斥。

    于是周澄午迅速的得寸进尺,挽上徐颂声胳膊,大狗依人十分乖巧。

    后半夜徐颂声躺得脖子痛,坐起来伸懒腰,揉自己脖颈,把手从周澄午怀里抽出来。

    周澄午困困的,打着哈欠,眼睫尾湿漉漉沾着一点生理眼泪。

    也不知道他是真困还是假困,但至少表面上表情是呆呆的,打完哈欠就眼巴巴看着徐颂声伸懒腰。

    在徐颂声伸完懒腰坐回来的第一时间,周澄午迅速的贴上去,抱住她胳膊。

    对面两个年轻人偷偷摸摸瞥他们,不时交换视线。

    他们用手机聊天,在猜周澄午是alpha还是Omega。

    看体型像alpha。

    看粘人和撒娇的模样又像个Omega。

    话说那个女孩子是beta吧?这年头开始流行和beta谈恋爱了吗?

    徐颂声拍了拍周澄午的脑袋,“松手,我去泡个泡面。”

    周澄午:“我也要去——我也饿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去打热水的地方泡泡面,盒装泡面,徐颂声拿了两根火腿肠。

    站在热水台子面前,周澄午熟练的撕开泡面碗,徐颂声把火腿肠折断一截一截的扔进去。

    这时候外面突然闪了一下。

    是闪电,闪过之后就打了声雷。

    雷声很大,把还有一点困意的徐颂声给震醒了。她抬头往旁边的车窗外面看,黑夜中暴雨忽至,劈里啪啦的雨声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像很多玻璃珠砸下来。

    雨势很大,打得玻璃窗边缘在小幅度的颤动。

    徐颂声注意力短暂被暴雨吸引走,但很快又因为饿了而继续低头掰火腿肠。但是旁边周澄午还在走神,盯着窗户外面被暴雨笼罩的世界,不知道在想什么。

    重叠的脚步声就在这时候跌跌撞撞接近,出现得毫无征兆。

    徐颂声掰火腿肠的动作一停,旁边刚还在发呆看暴雨的周澄午反应迅速抓住她胳膊,转身躲进厕所隔间。

    厕所门关不紧,留一条缝隙——这里的灯也没开,唯一的光源是外面的热水间,昏黄的灯光从那条缝隙里落进来,照到周澄午脸上。

    他半揽着徐颂声的腰,微微俯身,两人贴得很近,但周澄午的视线略带好奇,正从那道缝隙往外面看。

    他眼珠被灯光照到的部分,显得格外浅色而剔透,像太阳光底下晃着水波的温水。

    而徐颂声手里还拿着半截没掰完的火腿肠,满心茫然。

    事实证明周澄午不论是真困假困,都不能相信他脸上表情呆滞的时候会反应迟钝。

    他抱着徐颂声躲起来的速度明明就快得离谱。

    那脚步声近了,拥抱着的两个人撞开塑料门帘进来,空气中紧跟着浮动起一股混杂的信息素气味。

    不是等级很高的信息素,甚至不会让徐颂声感觉到危险,顶多让她感觉周围的空气更浑浊了一些而已。

    接吻的咕啾声断断续续响起,门外两人大约是进入了发情期,等不及观察环境就压在墙壁上动作起来。

    徐颂声背对门缝,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

    说实话倒是不怎么害羞,大概是因为声音足够无聊,看不见画面的话也没什么脑补空间。

    她一抬眼只能看见周澄午的脸,他看得津津有味,在光照下浅色的瞳孔似乎有些兴奋。徐颂声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她有点饿了,外面那两个人还不知道要搞多久。

    她叹气,咬了一口火腿肠,开始怀念自己刚拆开的泡面。

    她正在怀念泡面,就听见外面有什么东西被扫落地板的声音。

    徐颂声眼皮一跳,心里顿时冒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她费劲的歪着头去看门缝,看见外面alpha正把Omega抱起来放到热水台上啃脖子。

    她原本摆在热水台上的泡面桶不翼而飞。

    徐颂声声音颤抖:“我放热水台上的泡面呢?”

    周澄午:“他给扫地上了。”

    徐颂声:“他把我的泡面扫地上了?”

    周澄午纠正:“把我两的泡面桶都扫地上了。”

    徐颂声满脸生无可恋:“能不能让那两个人滚出我的热水间?”

    她只是随口一说。

    周澄午回答好啊,紧接着就把没关紧的门给推开了。

    徐颂声:“?”

    那两亲得难分难舍,热水间里多了两个人也不在意,Omega已经脱得快全/裸。周澄午在徐颂声要转头时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烈酒气味一下子就浓重了起来。

    徐颂声腿一软,险些摔倒,下意识抓住周澄午手臂。

    周澄午瞥了眼纠缠在一起的alpha和Omega,却并不像徐颂声所想象的那样兴味盎然——他目光掠过二人布满牙印的后脖颈,面上浮出几分厌恶,直接把人从热水间踹了出去。

    然后才松开手。

    周澄午刚刚捂住她眼睛时,压得很紧。以至于他突然松开手时,徐颂声眼前还有些重影。

    她站得有些勉强,不得不扶住周澄午手臂。

    空气中那些浑浊的信息素残留尽数被烈酒气味吞噬,尽管周澄午已经收敛,却仍旧是令人感到危险的信息素气息。

    泡面桶被打翻了,徐颂声叹气,重新去买。

    走出热水间时没有看见那两个发情的家伙,大概是被周澄午的信息素吓到了。

    这点徐颂声并不意外,毕竟她一个beta都腿软得差点当场跪下,对信息素更为敏感得Omega和alpha,大概反应会比她更加严重。

    说不定会从此对热水间产生心理阴影也不一定。

    当然,徐颂声一点也不觉得他们可怜。

    发情就发情,她的泡面又有什么错!她甚至都被周澄午拉进厕所隔间里个他们挪地方了!

    不过……

    拿着新买的泡面桶拆开时,徐颂声脑海中却不自觉想起那时候周澄午的表情。

    那时候徐颂声根本看不见外面,只能从声音推断他们应该在接吻。而面朝着门缝的周澄午,却是可以看见外面的。

    他看得好专注。

    被那一线光照得纤毫分明的眼睫,浅色澄澈的眸,直勾勾盯着外面,像是野兽在窥探学习人类的举动。

    在那么一瞬间,徐颂声挺怕周澄午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

    好在他没有看过来,这让徐颂声松了一口气。

    徐颂声低头掰火腿肠,周澄午站在旁边撕调料包,外面又划过一道闪电。

    气氛沉默,徐颂声没话找话,“你刚刚看得好认真。”

    周澄午:“啊?”

    徐颂声:“在隔间的时候……你看他们看得好认真。教廷不准骑士看片的吗?”

    周澄午眨了眨眼,偏过头,目光落到徐颂声身上。

    而徐颂声根本没有抬头,在那撕第二根火腿肠的包装袋。无从判断她是随口一问还是真的好奇,周澄午把放好调料包的泡面挪到热水底下,打开水龙头。

    水声与他的回答几乎同时响起。

    “教廷不禁止骑士与Omega交往。”

    徐颂声:“……”

    抱着泡好的泡面回到座位上,徐颂声满脑子都还盘旋着周澄午的那句话。

    忽然间又响起,之前在大学便利店里聊天的时候,周澄午说过他没有交往过Omega。

    这种话很难分辨真假,尤其是在周澄午的身份被拆穿之后。

    尽管徐颂声说过不和未成年alpha啵嘴,但她觉得教廷内部大概并没有这么尊法守纪。

    徐颂声甚至见过教堂神父带着小孩去开房。

    她用叉子卷起泡面,吃面也吃得走神,总是不自觉去思考这些问题。

    忽然,徐颂声眉头一皱,感觉不对。

    她为什么要想这些问题?

    不管周澄午以前有没有交往过Omega,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火车是在凌晨抵达目的地,暴雨已经停了,外面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白云。

    从火车上下来的瞬间,就能感觉到空气陡然变得清新。

    徐颂声去火车便利店买了一瓶水,然后开始看大巴。

    大巴只有中午才有,在大巴来之前,他们可以先去吃个早午饭。

    徐颂声坐在公共休息长椅上看大巴车车次时,周澄午歪着身子像只大型挂件一样挂在她肩膀上。

    离得太近,呼吸都扑在徐颂声脖颈上,想忽略也困难。

    她感觉周澄午的体温有点不对劲,腾出一只手去摸周澄午的额头。

    果然是滚烫的。

    在被自己传染和顶级alpha会自己生病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几秒,徐颂声有些迟疑的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又到发情期了?”

    第58章

    虽然很清楚周澄午是一个alpha这件事情。

    但徐颂声却经常会遗忘周澄午还有发情期。周澄午虽然大多数时候在发神经,但他的行为基本上都是出于理智状态的在发神经。

    徐颂声还从来没有见过周澄午像其他alpha一样被信息素操纵失控的样子。

    他发情期反应最大的时候,似乎也就只有那次哭着也要贴贴徐颂声的时候。

    但即使是那一次,也因为周澄午的反应看起来不像是发情期而更像是日常在发神经,徐颂声没有立刻把他的反应和发情期联系到一起。

    就算是现在——年轻alpha滚烫的呼吸触及脖颈,拂得徐颂声脖颈那片皮肤都发痒。

    但她仍旧无法确认周澄午的状态,于是才有了徐颂声刚才那句充满不确定的问。

    周澄午恹恹的歪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他没有戴抑制环,但是徐颂声也没有闻见那股压迫人的烈酒气味。

    她迟疑的关心:“需要抑制剂吗?”

    周澄午往她怀里缩了缩,鼻音很重的嘟哝:“不用,我靠一会儿L就好了——我还想牵手。”

    这个点还不是很热,而且周澄午烧得眼角红红的模样真的很可怜。

    徐颂声沉默片刻——明知道周澄午的可怜里面,有一定的装的成分,她还是把手伸过去。

    无需言语,周澄午会意,立刻握上徐颂声的手。和发烧中的alpha相比,平静稳定的beta身上温度是那么适宜舒服,让周澄午与她十指相扣后还忍不住蹭了蹭她的手掌心。

    无论是靠着肩膀还是挽住胳膊十指相扣,以周澄午的体型来说多少有点勉强徐颂声。

    所谓十指相扣,在周澄午手指稍微用力一点后更像是徐颂声的手单方面被周澄午扣住,连手指想要合拢都做不到。

    周澄午闭着眼睛,声音软绵绵的,“颂颂身上好凉快噢。”

    徐颂声没理他,自顾自的查看大巴车路线。

    坐了好一会儿L,徐颂声的肩膀都被周澄午枕酸了。她偏过脸,垂下眼瞥了眼周澄午,周澄午那滚烫的呼吸还在持续的落在她脖颈和锁骨上面的一小片皮肤上。虽然身上温度还是很高,但是周澄午的呼吸很平稳,闭着眼睛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在睡觉一样。

    徐颂声一耸肩膀,把他靠着自己肩膀的脑袋抖开。

    周澄午靠了个空,摔倒在徐颂声并拢的大腿上。

    徐颂声低头,视线对上周澄午茫然睁大的双眼。

    徐颂声:“你是故意的吗?”

    周澄午没理解:“什么?”

    徐颂声自言自语:“应该不是。”

    周澄午还想问徐颂声什么不是,徐颂声已经站了起来,“我饿了,去吃午饭吧,吃完午饭就可以搭上大巴了。”

    她突然站起来,周澄午被迫从徐颂声身上滚落,差点摔了一跤。

    但他平衡能力和反应能力都很好,一下子反应过来,速度很快的跟着徐颂声站起——刚松开一点的手立刻追上徐颂声垂在身侧的手,抓上去后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掌心紧贴。

    徐颂声瞥了眼她和周澄午交握着的手,又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澄午。

    周澄午正在用空余的那只手在揉眼睛,满脸没睡醒的表情。他长而翘的眼睫也湿漉漉的,被揉了几下后有两三根眼睫毛沾到了眼睑上。

    他没察觉,只觉得揉完之后眼睛还是很难受,于是很用力的眨了几下眼睛。

    效果不大,只眨出了更多的眼泪而已。

    徐颂声看了他好一会儿L,发现周澄午没有要继续揉眼睛的意思。

    他看起来还是挺难受的,但又好像想不明白原因,于是决定不管,有些懒洋洋的,没精打采的微微垂着脑袋。

    徐颂声困惑:“你是故意的吗?”

    这是今天,徐颂声第二次问他一样的问题了。

    周澄午也困惑:“故意什么?”

    徐颂声没有回答周澄午的困惑,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L。

    周澄午茫然眨了眨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眼尾泛红。

    最后徐颂声还是没有忍住,上手用大拇指飞快的在他下眼睑揉过,掂走那几根落了的眼睫毛。

    她把手伸开到周澄午面前,表情严肃,“眼睫毛。”

    周澄午看了看徐颂声手指上沾到的眼睫毛,眨了眨眼,随即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它!我就说,难怪眼睛这么难受!”

    徐颂声垂下手臂,拉着周澄午去吃午饭。

    因为发烧的缘故,周澄午胃口也平平,吃了三碗之后就不想吃了。

    吃完饭,去买大巴车车票。

    排队的大厅里人很多,比饭店里的人要多出好几倍。人多的地方,空气中浮动的信息素就会浑浊起来。

    对于徐颂声这样的beta而言,近乎无感。但对周澄午这种发情期的alpha来说,简直臭不可闻。

    比炸了的厕所还要恶心。

    他不想进人很多的大厅,但又不愿意和徐颂声分开,紧紧拉着徐颂声的手,低头用很可怜的,亮晶晶的眼,望着徐颂声。

    湿漉漉的长眼尾泛着红,好像只要徐颂声试图把手抽走,他的眼睛里就会立刻落下眼泪来。

    徐颂声和他对视,沉默,在片刻的沉默后,她试探性的抽走一根手指——少年泛着红的眼尾微光闪闪,一滴钻石似的眼泪沿着他白里透红的脸颊滚落。

    徐颂声:“……”

    徐颂声:“我只是去买车票。”

    周澄午吸了吸鼻子,委曲求全:“那我和你一起去。”

    这下轮到徐颂声默然无语。

    她不太敢带着周澄午进去,因为徐颂声不知道周澄午对自身信息素的控制力——也不知道自己只要呆在周澄午身边,就约等于强效抑制剂的效果。

    在不确定周澄午什么时候会爆发的前提下,徐颂声并不想带着周澄午进去。

    如果周澄午半路发情了,徐颂声感觉她和一整个大厅的人都得死在这。

    他们这一大厅的人,捆起来还不够周澄午的信息素热身。

    所以徐颂声按住周澄午肩膀,把他按在大厅外面的公共休息长椅上,又态度强硬的把手从周澄午掌心抽走。

    周澄午眨眼,这下两只眼睛都开始掉眼泪,哭得可怜又漂亮。

    明知道他是装的。

    徐颂声还是摸他的头,承诺说自己买完票很快就回来,隔着一扇透明玻璃,周澄午也能看见他的背影。

    哄来哄去,徐颂声难得好脾气,因为对方在发情期——周澄午假哭,撒娇,也见好就收,顶着一张沾满泪珠的脸,假装大度的说你走吧去买票吧,不用担心我。

    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徐颂声是打算抛妻弃子。

    路过的好事者因为周澄午那张漂亮的脸,不禁多看他们几眼。

    于是又开始猜测第二性别。

    没见过这么会装可怜假哭的alpha,但看身高又不像是Omega。

    进大厅开始排队,等了好一会儿L才排到,徐颂声问售票员:“大巴车有信息素分级吗?”

    售票员抬起头,隔着售票窗台,很意外的看了徐颂声一眼。

    她撇了撇嘴,回答:“没有分级,临近发情期不能接受信息素混杂的别买票啊,自己去打车。”

    于是徐颂声又把大巴车的车票退了,另外去打的专车。

    她拿着两张专车票走出大厅,一眼就看见周澄午懒洋洋伸着两条很长的腿,像某种酷爱晒太阳的动物一样摊开四肢躺在休息长椅上。

    徐颂声走到长椅边,拍了拍周澄午的脸——他脸上泪痕居然还没干透,徐颂声摸上去,在他脸上摸到一点湿漉漉的痕迹。

    徐颂声:“周澄午,别睡了,我买到票了。”

    周澄午慢吞吞睁开眼睛,坐起来,挪到徐颂声面面前。

    他也没有站起来,只是抱住徐颂声的腰,脸贴上去,嘟哝着什么。周澄午嘟哝的声音太低,徐颂声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过他的脸也很烫,隔着一层衣服的布料,像一个暖宝宝贴在徐颂声小腹上。

    徐颂声摸他额头,把他额头上汗湿的刘海也给捋上去。

    把额头全部露出来的周澄午美貌程度加倍,尤其是他还在用上目线楚楚可怜的望着徐颂声。

    徐颂声又帮他把捋上去的刘海捋下来,“先回家再撒娇。”

    她说‘先回家再撒娇’,但没有说‘不准撒娇’。

    周澄午眼睛一亮,虽然不明白徐颂声对他态度为什么好了很多——但是徐颂声对他态度好了他就高兴,至于原因,周澄午压根不在意那种东西。

    专车要比大巴快,而且没有其他人。

    路上周澄午窝在徐颂声肩膀上睡着,到目的地后又被徐颂声叫醒。

    他们的目的地当然不是徐颂声之前租住的出租屋——周澄午在日出之地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里还是日出之地的地盘,徐颂声不用脑子也能猜到,自己的住处肯定已经变成了日出之地盯梢的重点目标。

    大巴进入市中心后,徐颂声进了另外一家ATM取出备用账户里的钱,买了新手机,并用虚□□在酒店定下一间双人房。

    随后又到寄存中心,取出自己寄存在里面的备用电脑。

    同样的后路,徐颂声每到一个城市就会布置三到四个。

    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的在一个地方居住下去。徐颂声不觉得自己有被害妄想症,她认为在这个随时都会有人因为信息素而掏刀杀人的社会,自己作为一个柔弱的beta,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备用电脑一直处于待机状态,仍旧可以接受外界信息。

    第59章

    之前徐颂声在船只上,用船只驾驶室操作台复制传送出去的信息,就是传送到了这个电脑上面。

    靠着密码和身份证明取出电脑——等徐颂声抱着电脑,躺在酒店空调房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她打开电脑检查了一下传送过来的信息,但也没有打开仔细看,就确认了一下接收没有问题,便把电脑关上。

    比起干活吃饭更重要,市中心的酒店很贵,但是包三餐和宵夜,徐颂声这个点喊饭,算在宵夜的范畴里。

    她还让服务生也捎带上楼一盒退烧药。

    按理来说退烧药对发情期无用,但发烧本就是发情期的副作用。

    徐颂声心想就把发烧剥离出来单独看作一个生病条件应该也要吃点退烧药。

    周澄午裹着被子,但不肯去床上躺着,非要赖在飘窗上,靠着徐颂声。

    徐颂声关上电脑,手顺势去摸他额头。

    他额头上冒了层汗水,皮肤湿润而高热,徐颂声手一靠近,他自动贴上去,额头贴着徐颂声掌心,鼻尖贴着徐颂声手腕。

    徐颂声:“吃点退烧药会好点吧?”

    周澄午哼哼唧唧:“不会有很大的区别。”

    徐颂声:“要不然我还是去给你买点抑制剂?”

    周澄午:“都说了抑制剂对我不管用——”

    他又往徐颂声怀里蹭,但是个子太大,这种蹭显然只适合体型比徐颂声还要娇小一点的人来做。

    如果是周澄午,那么就会像眼前的情况一样。

    徐颂声被拱得没坐稳,翻倒在地。周澄午靠空,跟着倒下去,差点压到徐颂声身上;好在他反应很快,伸手撑在徐颂声身边,只有头发顺应重力的往下垂,发梢扫过徐颂声脸颊和额头。

    他眨了眨眼,有点紧张,和徐颂声四目相对——脑子很冷静,但是身体不怎么冷静,后脖颈涨得发痛,里面血管一跳一跳的,好像马上要炸了。

    飘窗上面也铺着软垫,徐颂声摔那一下其实不痛。

    她面朝周澄午躺着,看见周澄午的脸好像更红了。于是她摸摸周澄午的脸,发着愁说:“你怎么发烧还越来越严重了?”

    她说话时皱了皱眉,周澄午撑在她身边的手臂曲起,像一张温度调得很高的电热毯,趴在徐颂声身上,用撒娇的语气嘟哝:“发情期是这样的啦——颂颂,我好难受哦。”

    徐颂声:“……我快被你压死了。”

    周澄午撒娇失败,不情不愿的起来。不等他再想出新的接口去贴贴,门铃被人摁响。

    徐颂声去开门,是她点的宵夜和退烧药到了。

    不过周澄午说他吃退烧药没用,所以徐颂声就把退烧药放进自己外套口袋了。

    徐颂声点的宵夜,完全是按照她的个人喜好点的,打开饭盒,里面看不到半点青菜颜色。

    周澄午不挑食,徐颂声点什么他吃什么。

    吃完宵夜,徐颂声打开出租房附近的监控——很快她就发现出租房附近的监控,不论是公共监控还是私人监控,防御等级都提升了许多。

    黑进去一看,果然是日出之地的手笔。

    不管就算黑进了黑台,所能得到的消息也不多。

    这些监控的总管室在附近的芙洛拉教堂内部,而芙洛拉教派与日出之地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言。

    倒确实有一些人埋伏在出租房附近,但人并不多,看模样也不像是杀手之类的,看起来只是受命盯梢。

    徐颂声抬头,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了眼靠在自己腿边,已经闭着眼睛睡着的周澄午。

    最后她还是合上电脑,没有跟周澄午说这些事情。

    让一个发情期的alpha出去干活,徐颂声多少还有一点负罪感。

    更何况现在时间已经很晚,她也困了。

    把周澄午从飘窗上喊起来,让他去床上睡觉后,徐颂声自己也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陷入睡眠。

    第二天一早,徐颂声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困倦。

    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他,就先意识到了周澄午的存在。

    昨天晚上徐颂声和周澄午是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睡的,周澄午睡觉还算安分,并没有踢掉被子或者卷走徐颂声的被子。

    他直接隔着被子,像八爪鱼似的,把徐颂声连人带被子都抱进自己怀里。

    酒店的窗帘拉得紧紧的,外面的太阳光丝毫没有照进来。

    清晨的房间处于一片昏暗中,周澄午的脸几乎紧贴着徐颂声的脸,呼吸有序而匀称。徐颂声错觉他的体温似乎没有昨天那么烫了,迟疑着侧过头,主动把脸贴上去试了试。

    不是错觉,周澄午身上真的降温了。

    这段时间本来就不是周澄午的发情期,纯粹是因为外界刺激而引起的短暂假性发情而已。

    周澄午抱得太紧,连带着徐颂声盖着的被子,让她完全动不了。

    她用额头撞了撞周澄午的脸,周澄午在半梦半醒之间皱了皱鼻尖,低头用脑袋蹭蹭徐颂声。

    周澄午声音语调软软的:“好困……”

    徐颂声:“起床了。”

    周澄午:“可是好……”

    徐颂声:“起床。”

    重复第二遍的语气已经偏向于严厉,多了几分训诫的意味。

    刚刚还满脸困意的周澄午迅速睁开眼睛,不再装睡,只是有点不情不愿的松开徐颂声。

    徐颂声从被子里爬出来,迟缓的感觉到几分热意。

    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手指摸到自己脖颈,并不意外的摸到一点湿润。被浑身高温的家伙裹在被子里抱了一夜,她不出汗才奇怪。

    没有半夜被热醒,大约是因为自己最近两三天确实很累。

    “你是不是退烧?”

    “嗯?好像是哦。”周澄午摸了摸自己额头,“看来应该是假性发情,所以持续时间很短。”

    其实假性发情并没有完全结束,只是不再像昨天那样反应剧烈而已。

    周澄午的后脖颈现在还胀痛着呢。

    只是他没有向徐颂声说,伸了个懒腰,好似没事人那样打着哈欠。

    周澄午:“颂颂,日出之地的大本营在哪里?”

    徐颂声打开电脑,导出之前在船只上追踪定位好的信息。

    很快一张城市地图就在电脑屏幕上展开,信息点被标记了红色光芒。徐颂声指着红色光点最密集的地方,道:“这里是日出之地的信息集中所,但不一定是核心地带。”

    “就和光明神教设立在帝都的总教是禁止电子产品的一样,日出之地设立在这里的大本营大概也是如此。”

    这种顽固老势力的最后据点,是无法依靠电子技术去追踪其下落的。

    周澄午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俯身看着电脑屏幕,飞快记忆下上面标注的位置。

    片刻后,周澄午站直,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难得在白天出门,跟徐颂声说拜拜,走的时候脸上表情恋恋不舍,看不出是去寻仇,倒像是正常人出门上学,和家里人说再见那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徐颂声却觉得自己很能想象周澄午这次去要做什么。

    因为周澄午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皮囊多么美丽,伪装出来的撒娇语气多么可爱柔软,都无法掩盖他热衷于杀戮和鲜血的事实。

    徐颂声调整了监控,电脑屏幕上被数个监控镜头分割成小块。

    先是出租房附近的监控黑了屏幕,紧接着,就好像是传染一般,电脑上的监控一个接一个的黑掉。

    徐颂声算着时间,下楼退房。

    楼下不知为何有些混乱,前台没人,徐颂声在休息区等前台,顺便刷了刷她常逛的论坛。

    新帖子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题目一个比一个取得触目惊心,有人说这个城市要完蛋了,因为出现了信息素等级足以毁灭城市的通缉犯。

    徐颂声点开标题靠谱一点的帖子,看见里面有人提及周澄午在帝都的事情。

    23L

    这个通缉犯不是帝都光明神教的教堂骑士吗?我记得他,大前年教皇出游的时候他就站在教皇身边。

    他那时候不就因为误杀搭档所以被革职处罚了吗?

    24L

    咳!

    我本职行业和教廷搭点关系,给XDM透露一下,他的搭档可不是误杀。

    ……

    徐颂声还想往下翻,帖子被删除了。

    她略略挑眉,心想教廷养的黑客也不赖——周澄午的过去不好查,资料库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与他本人相关的电子资料。

    甚至就连通缉令上的照片,都还是他当初提交给娱乐公司的那张。

    前台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打开电脑在检查着什么。

    徐颂声乘机合上电脑前去退房。

    在她提出退房要求后,前台迟疑片刻,好心劝告:“其实现在外面不怎么太平,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起见,您最好还是先续租到明天比较好。”

    徐颂声:“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前台哭丧着脸,道:“您还没有看新闻吗?一个从其他地区流窜过来的高等级信息素通缉犯……现在警察还在努力抓捕他,不过看起来希望不大。”

    “有不少人受到信息素磁场干扰,变得格外暴躁,听说还有人因此陷入了假性发情期,现在外面乱成一团。我们为了保证客人的安全,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徐颂声看了眼酒店紧闭的大门,抱着自己的笔记本,老老实实点头,将房间续租到第二天。

    重新回到房间,徐颂声想打开电脑看一下新闻——酒店电视打开,一点信号也接收不到,满屏幕都是雪花在闪。

    她干脆关掉电视,又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看。

    还能连到网络,就是信号非常差。

    第60章

    日出之地信息室。

    原本负责这里的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整栋建筑物都被笼罩在高纯度杜松子酒的信息素里——只要信息素等级足够,就可以构建出所谓‘领域’的东西。

    只不过构建领域既费时间也无法随着信息素的主人移动。有那功夫子弹都打完两匣子了。

    所以很少有杀手会在杀人的时候,特意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周澄午当然也没有特意的去这样做。

    他只是因为信息素的等级过高,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构建所谓的信息素领域,只要释放出足够的信息素,就会造成‘领域’。

    他坐在旋转椅上,将一枚U盘插入面前电脑主机。

    论电脑技术周澄午远远不及徐颂声。

    但简单的拷贝资料他会做。

    徐颂声倒也没有叮嘱过他,只是周澄午以前干这种脏活儿习惯了,眼里比较有活,没有人叮嘱的事情也会记得。

    也不知道日出之地的资料库里都储存了什么,很快就把周澄午的U盘装满。

    他早有准备,抽出被装满的U盘,又换上去一个新的。

    楼外警笛声长鸣,警察拿着喇叭在外面喊话让周澄午现在投降,说只要他现在投降的话就能轻判。

    他走到窗户边,十几个红点闪烁着扫过少年那张格外精致圣洁的面孔,最后很有默契的聚焦在周澄午眉心。

    只不过没有人开枪,因为知道子弹打出去也无法穿透这种级别的信息素领域。

    楼下的警察见周澄午冒头,以为是自己的‘话疗’终于起了作用,十分感动,于是拿着喇叭喊得更加卖力。

    周澄午懒洋洋靠着窗户,灰白色的长袖边缘溅着几滴暗红色。

    他在听警察喊话,注意力在数天边飞过去的鸽子数量,主要目的是因为坐在椅子上等U盘自动复制好麻烦,所以想起来活动活动。

    屋子里还在放歌,是周澄午进来之前就在放的一首民谣。歌词是周澄午听不懂的本地话,但他对这个调子有印象,日出之地的人都会唱,类似于光明教的圣歌。

    民谣单曲循环,和楼外警察喊话周澄午自首的声音重叠,舒缓得有点催眠。

    周澄午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做这种不可避免要消耗时间的事情了,在等待的时候难免觉得无聊。

    楼外的喊话姑且算个小乐子,但依旧无聊。

    他习惯性的去摸自己的裤子口袋,但是手伸进去却摸了个空。

    周澄午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他在徐颂声身边呆得太久了。

    他转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到一个年纪合适的男尸,手伸进他外套口袋里——果不其然,摸到打火机和烟。

    楼下。

    负责喊话的警察喊得口干舌燥,除了一脑门的热汗。

    他本以为自己的喊话多少有一点用处——结果通缉犯在窗户口站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旁边拿着盾牌的警察瞪大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不爱听我们喊话?”

    拿着喇叭的警察比他更郁闷,“这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他刚刚站在窗口,是打算自首呢。”

    拿着盾牌的警察迟疑了几秒,有些犹豫的问:“万一他不自首,那我们要怎么办?冲进去抓他吗?”

    老警察瞥了他一眼,慢悠悠:“你冲,看见那圈信息素了吗?冲进去就把你和你的防弹衣一起压成纸片。”

    拿着盾牌的警察:“……那怎么办?我们就在外围喊话?”

    “对啊。”老派的前辈耸了耸肩,“喊话,围堵,耗死他。对待这种高等级的Alpha罪犯,我们也只能这样——唉!他又出来了!”

    一时间,围在外面的人,举盾牌的赶紧举高盾牌,端枪的赶紧端起枪。

    喊话的警察拎起喇叭,把刚才的劝自首发言又喊了一遍。

    然后一众人就看见那位面容美丽酷似天使的少年,斜靠在窗台上,右手拿烟左手打火。

    火舌舔过香烟尾端,很快就在窗台上亮起一点猩红的光。

    咬着烟的人对他们扬了扬两根手指,笑容亲切开朗。

    楼下喊话的警察也陷入了片刻沉默。

    这是……挑衅吧???

    电脑因为复制传送完毕发出轻微的提示音。

    周澄午返回电脑面前,将U盘拔下来放进衣服口袋,转头时顺势将咬烂的烟嘴吐进垃圾桶,然后从电脑桌上顺走一瓶可乐打开。

    可乐汽水开瓶的瞬间,水汽上涌沾湿手指。

    周澄午走出房间进了电梯,悠闲得像是在逛商场。

    他刚刚问过信息室那几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肯跟周澄午说话,都闭着眼睛默念日出之地的圣经。

    他们的圣经也是用本地话编的,周澄午在帝都出生帝都长大,实在是听不懂沿海地区的土话。

    于是就全部送他们去见天父了。

    所以周澄午才讨厌拷问这一环节。

    总是很难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喜欢杀人但并不喜欢折磨人,但总有人觉得只要自己掌握了信息并咬紧嘴巴就能在他手上活下去——殊不知对于周澄午而言,信息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徐颂声的新电话号码他早已经背熟。

    在电梯往上升的过程中,周澄午用沾着血的手机给徐颂声发过去几条短信。

    【这边的窗户可以看见大海呢,地理位置真好。】

    【颂颂还记得那个闯入我们家的Omega吗?是追杀他的Alpha将位置信息传递出去了,日出之地的家伙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所以想要借用葬礼碰碰运气呢——算那群蠢货运气好,还真把我们碰出来了。】

    【晚饭想吃什么呢?已经可以回出租屋那边了喔,我会买菜回去的。】

    信息素会隔绝信号,所以那三条短信都没有发送出去。

    周澄午并不在意,将短信发送后收好手机。电梯于此时抵达顶楼,他去天台还要走一小段楼梯。

    打开天台门,周澄午一眼看见了远处大楼上蹲守自己的那几个狙击手。

    不只有警察的人,还有几个明显不是警察,但来历不明的家伙,也架着狙击枪在试图瞄准他。

    他突然离开,那些人失去了目标,红色瞄准点在大楼墙壁上闪烁。

    周澄午看准目标,一阵助跑然后起跳,像只轻巧的燕越过去,主动脱离自己信息素构建的领域落到另外一栋楼的天台。

    在他落地的瞬间一连串枪声响起,周澄午就地一滚躲开飞射来的子弹,扑过去保住狙击手的枪,左手握拳狠击在对方腹部。不留力气的一拳穿透血肉内脏,瞬间让对方失去了行动能力——周澄午推开对方半死不活的身体,抱着他的枪滚进旁边的掩护体里。

    在他滚开的瞬间,又有好几枚子弹飞过来,几声闷响后打进狙击手尸体里。

    周澄午用沾着血污的那只手抱枪,另外一只手打开自己手机。

    三条短信都发出去了,并且很快收到了回信。

    【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一起去海边玩。】

    【晚饭请做土豆炖牛肉和一些海鲜。】

    最后一条信息发送出去,徐颂声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等待回复。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复。

    她打开新闻网站刷了刷,没有刷到相关新闻。大概是被禁止报道了。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这种程度的新闻甚至在解决之后,都不一定会被报道出来。

    把耳机线插上电脑,徐颂声黑进警察的通讯后台,截取了他们的对讲机渠道。

    很快耳机里面就传来声音——徐颂声是个音痴,面对同时出现的十几个青年男人的声音,根本没有办法分辨那些声音到底谁是谁。

    不过好在,他们说话的内容倒是很清楚。

    “那家伙跑了!”

    “哪里哪里?”

    “往三叉街追!”

    ……

    对话密而紧张,很容易就让人猜出他们是在追周澄午。

    感觉追来追去的人还挺多,中途还穿插着有人问楼上架狙的是谁之类的问题——看来在追着周澄午杀的人还不止有警察。

    也可能是日出之地吧。

    毕竟他这是直接闯进去把日出之地的信息室给打烂了。

    听了一会儿,大致摸清楚情况,徐颂声又打开手机地图,确认了一下周澄午和那些警察的位置。

    距离出租房很远,倒是离本地的光明教会很近。

    徐颂声追踪了周澄午刚刚给她发信息的手机,发现他确实是在往光明神教的教堂方向移动。

    她把笔记本收拾进书包,拿好手机和充电线出门。

    半路上遇到打扫卫生的阿姨——徐颂声若无其事跟阿姨问好,在阿姨问她要去哪里的时候,她回答说房间里没有信号,想去楼下大厅看看。

    楼下大厅的门死死关着,徐颂声走消防通道进入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的后门还开着,可以直通到外面,但是地铁和公交都停了,徐颂声要回出租房的话,得走路回去。

    她看了一眼地图,干脆就近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沿着人行道慢慢骑回去。

    今天没什么太阳,天气阴阴的,但是骑自行车就刚刚好,有凉丝丝的风拂面而过。

    徐颂声耳机里放着警察对讲机的通话,骑过一家水果店门口,她看见店门口挂着‘今日特价一律六折’的牌子。

    徐颂声一个紧急捏刹车,停住。

    她看了一会儿挂在店门口的木牌,店主探头出来招呼她:“妹妹来买点水果吗?今天打折,尤其是苹果,打骨折哦!”

    徐颂声:“……”

    好熟悉的打折,怎么全世界的水果店都喜欢在这种时候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