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见鬼!!她的魔力是一个无底洞吗,怎么都不见空!”弗瑞斯特躁狂得快要抓头发。

    “我总觉得,她应该还是看不见我们的。”蒙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当着阮笙的面丢了一个小小的清洁术过去,对方毫无察觉,没有避开。

    祂说着,又扔了一个波动很大的鉴定术,这次被阮笙精准地察觉到,她用弓矢飞快地格挡开了鉴定术。

    “我推断,她只是对波动较小、没有杀意的魔法没有感知。”蒙特摸着下巴,默默思索后说道。

    弗瑞斯特愣了半晌,在硝烟中长久地沉默后,和蒙特双双对视了一眼。

    ……

    失去视觉终归是不便的。当阮笙抓住什么奇怪的锁链时就知道了,那锁链滚烫的、灼热的,不像是已经逝去之人的冰冷的锁链。

    痛苦的,像是被烈焰炙烤的呼喊声传来,鬼哭狼嚎一般在她的耳边阴魂不散。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飞快反应过来,放开了锁链,她想要在那诡谲的锁链将她烧成灰烬之前逃离。

    她不知道马上会发生什么,但是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肯定。

    藤蔓和枝条此刻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弗瑞斯特袅袅婷婷挡在她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嘲笑:“哼……再年轻有为也是后辈,后辈就是后辈,底牌都摊了,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恶鬼的指甲灼烧着阮笙的头发,它凄鸣地发出狂叫:“啊啊啊——”

    阮笙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你生前被当做工具,死后……也要为虎作伥吗?!”

    恶鬼只是迟疑了半秒钟,它们没有继续,就在停滞之时,蒙特蹙着眉头,微微动了动手指头。

    “去。”祂冷冰冰地说道。

    弗瑞斯特在一边笑:“这是傀儡亡灵,你以为还是单纯听你指挥的亡灵吗?……嘻嘻,汲取它们的灵魂养料,你也会被灼伤,变成蒙特的傀儡,不汲取,你就会在痛苦中被烧成灰烬……”

    弗瑞斯特笑盈盈的:“到那时,就由你就来做你口中的‘伥鬼’吧?”

    “我没有察觉到它们的接近……”阮笙冷汗滴下,咬着牙齿,“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弗瑞斯特挑着眉毛,刚想开口,被蒙特一个眼神冷冷瞪了回去,重新操纵傀儡开始缠斗。

    阮笙捂着口鼻,血从指缝涌出,她在树林里奔逐着,一边气喘吁吁地不停丢着亡灵法术。

    进阶,进阶,进阶。

    橙色的光环不停亮起,闪烁着,令弗瑞斯特眼睛都气红了:“噢,蒙特……天啊,噢!她居然在实战中自学会了亡灵法师的魔咒,她是魔鬼吗!!……盖亚真是有先见之明,早之前,我们就应该放逐——”

    轰——

    地动山摇!

    弗瑞斯特没有站稳,惊叫着看到不远处山体坍塌,洪流席卷而来,祂捧着脸:“发生什么了?!——这该死的泥灰,咳咳、咳咳咳……”

    蒙特的神色却凝重起来。

    “……”

    弗瑞斯特:“你怎么了?”

    祂滞了滞,似乎在疑惑:“……感应傀儡亡灵的神力连接断了。”

    “……断了?”

    “对。我不能理解。”

    出现这种情况,除非——

    远古的咆哮从前方震来,地面皲裂,乌云密布,那一刻天幕压下,漆黑一片,云雨倾盆而下。

    神明看到朝着祂们狂奔而来的巨型凶兽,那闻所未见的、汹涌澎湃的浓厚魔力和杀戮暴力本性让祂们在一瞬间竟然升起了可笑的退缩心理。

    ——安逸太久太久了。

    “魔神也算是神,对吧?

    ”阮笙仰起头,仍由雨水冲掉自己脸上的血污,从塌方的高崖上精疲力竭地跌落,像一只短线的风筝,

    “第一次。”

    “轰隆——”

    山头被荡平,沟壑被填埋,亡灵终于被掩藏于厚土之下。

    “第二次。”

    “吼吼吼吼吼——”

    狂风怒吼着,魔神冲进神明的风暴中心,在自|爆之前发出愤怒的嘶鸣,冲力改变地形之后掀起了飓风,千里之外的大洋面上海啸骤起。

    “第三次。”

    魔神正式报销。

    阮笙长舒一口气,闭着眼睛,像一只安睡的蝴蝶,直线跌进海中,溅起朵小小的浪花。

    一切湮灭,终于重归于宁静。

    在她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海水淹没时,她随身携带的那只小小的傀儡章鱼,亮起了幽幽的蓝光。

    德莱特从高塔上下来,副官接过他的望远镜和大衣,帮他抖掉大衣上的雪籽。

    他走进暖烘烘的室内,坐在桌前,先是脱下手套,用冻得青白的指尖把海洛茵的日记本珍惜地一页页翻过,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他不记得自己翻阅过多少次,因为这本日记是海洛茵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他看一次,心碎一次,然后缝缝补补拼凑起来,任由北境的簌簌寒风把它冻凝成块,却依旧千疮百孔,漏着风。

    德莱特合上日记,小心地放进抽屉里,上了锁,再套上皮质手套。

    副官敲门进来问他:“下个月月初就回去吗?”

    “是。九号后回去。”

    “……您不打算参与这次的二月流血事件吗?”副官稍微迟疑。

    “还不清楚会不会发展为政变,我目前不会搅进这蹚浑水里。”德莱特说。

    副官应是,询问了一些后续工作事宜后离开了。

    德莱特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大雪出神。

    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吧。

    一个季度的时间,足以让他调查到德蒙特家族联姻事件背后丑陋肮脏的真相,以及百年繁荣背后破碎不堪的道德毁坏。

    ——他的父亲,德蒙特公爵,从来不是德蒙特家族的直系正统血脉。

    他杀死了自己的堂哥以及所有知情的人,和妻子家族达成了肮脏的交易,用领地和丰厚的税金换来了公爵夫人家族的支持。

    为怕秘密泄露,公爵紧接着用狠辣的手段制造一场长达数年的疫情,耗死了公爵夫人的哥哥那一派所有的知情人,又逼疯了精神脆弱的公爵夫人,只留一个毫不知情的老妇人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百年家族。

    德莱特引以为傲的正统血脉——从来都是假的。

    这个爵位不应该是他父亲的,也不应该是他的。德蒙特家族,在几十年前就该毁灭了。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灭顶的打击——

    如果他在海洛茵死之前就得知这个消息的话,确实会这样。

    然而在北境被寒风厉雪磨砺了数月,他却在那一刻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

    他的妹妹死去,他的血统是作假,他的信念坍塌,他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

    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知道了这一切后,他冷静地开始着手策划返回沃米卡的事宜。

    二月事变、街头起|义、七天游|行、揭露肮脏秘辛的街头演讲示威、全城的罢工罢课罢市。

    德莱特知道,二月回去后,沃米卡迎接他的,

    将会是一片血雨腥风。

    “啐。”

    赫尔曼吐了一口血,血沫里有一颗明晃晃的白牙。

    他被揪起领子,按在墙上,整个人却依旧笑得顽劣不堪,似乎压根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他对面的那个精灵却双眼通红,面目狰狞,他攥着拳头的手悬在赫尔曼脸颊旁,哆嗦着,却一直没有下去。

    “打啊,怎么不打了?”赫尔曼咧嘴笑了一下,挑着眉梢,“怎么,不敢了?”

    “你……为什么,你个杂种,混血种,半精灵,也敢暗害三皇子殿下!!!”

    “是他自己害我不成,跌入魔域,被魔兽撕成碎片的,关我什么事?”

    “就是你!!……明明就是你,不知跟大皇女做了什么交易,让她主动退出王位的角逐,又心狠手辣地让二皇子背上下毒的污名,失去竞争资格,更不知用的什么手段,叫四皇女对你唯命是从……”

    “我是公平竞争,”赫尔曼伸手推开眼前的精灵,讥讽地整理好自己的衣领,用拇指指腹擦去自己嘴唇边殷红的血,“输不起的人,就别来玩这场夺嫡游戏。”

    他一笑,眼尾越发深红,黑暗的房间里,光影把他的脸颊切割得不规则,他的眼神晦暗。

    他抬脚,踩住跌坐在地上那精灵的手指,用力地碾。

    “一条狗而已,也配来我跟前吠。你的主人跌落深渊、生死未明,聪明人都会权衡利弊,我相信你失去的只是一只耳朵,不是脑子,对吗?”

    窗棂外透进来的月光清凌凌的,精灵的眼神逐渐迷惘、动摇。

    他抬起头。

    那红发似火的少年咧着嘴,对他伸出手:“精灵总是清高,不屑于人类的尔虞我诈——但有时候,确实用我们人类的法子才更省事,对吗?”

    “呃呃呃,冕下冕下我的冕下,如果你能可怜可怜我,就不要让我这两天东奔西跑、忙得脚不沾地了!!!”

    留着妹妹头短发,刘海遮住眼睛,穿着立领深蓝色长袍,戴着尖帽子的少年团团转。

    祂流泪猫猫头:

    “呜呜呜,冕下……众神山那里才过去几个小时,冕下也肯定在忙,我还是不打扰祂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季风还没过来,海啸频发,海底火山也提前喷了好几座,原本准备产卵的鱼都得被迫搬家,纷纷来我这儿投诉抗议……我只是想在这种季节窝在暖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觉,呜呜!!来个帮手也好啊——”

    克莱因仰天长啸!

    一个蓝幽幽的光点,就在此刻突然出现在了祂的视野里。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咦——”

    还、还真的是天降帮手!?

    克莱因跳起来,朝着那团亮光飞奔而去。

    很快,一声尖锐诧异的惊叫声响起,惊散悠游的鱼群:

    “诶诶诶!!!!!海洛茵!?”

    作者有话要说:来噜!深海地图刀卢那个什么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