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船体上结了太多冰, 随时都有沉没的风险,安全起见,孟振生决定先把冰块清除干净,再继续航行。
姚昌盛等人在船舱内休息了半个多小时, 体力恢复了些, 知道不能再继续歇着,都重新拿起工具加入到砍冰块的行列中。
大雪纷纷扬扬, 船上军民齐心, 合力卸下船上的冰块,直到天黑了, 雪势慢慢消减, 他们才彻底把船上的冰块卸下船。
算下来,一共花了八个多小时。
大家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船只终于得以返航。
这会儿是晚上八点四十分,南营岛的码头上却停满了等待的人群,大家忍受着寒冷站在码头上, 家属的哭声和围观人群的惋惜的叹气声不断。
平时这个时候, 岛民早就上炕睡觉了, 但自从午后从公社那得知姚昌盛一行人的船在返航路上出了意外,大家都默契聚到了码头等着。
对岛上的渔民来说,最害怕的莫过于出海出现意外, 但他们也心知,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马兰英六神无主坐在板凳上, 心脏扑通直跳, 始终定不下心来, 她最担心的一件事还是出现了。
姚志能死死咬着牙,不敢想今天父亲如果回不来会怎么样, 他目光看向黑乎乎的海面,担心到几乎无法呼吸。
徐友月跟丈夫站在一起,眼神担忧,心里向上天暗暗祈祷,许愿能让公公和一船的渔民平安回来。
事情发生以后,马兰英到现在一直滴水未进,姚海芸实在担心她的身体状态,倒了杯温热水放到她手里,“妈,喝点水吧。”
马兰英摇摇头,声音艰涩无力,“我喝不下。”
郑玉花也劝她,“多少喝点,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坚强,军队的救援船已经去了,肯定会没事的,放心。”
马兰英目光无神,颤巍巍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这趟船一共去了八个人,不仅是他们家,其他七户家庭家里人也是悲痛欲绝,这个时候去出海的基本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壮年男性,不仅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还是孩子的爸爸,妻子的的老公以及母亲的儿子。
郑勤荣是最先崩溃的,她只有姚建刚一个儿子,还没结婚就遭此厄运,她根本无法承受任何不幸的结果,气急之下她冲到马兰英面前,对着姚昌盛一家人,破口大骂:“都怪你们,好好的非说要去跑运输,今天我儿子要是回不来,我跟你们家没完!”
要是放在过去,马兰英早就跟她骂起来了,但现在她实在没有这个心情跟郑勤荣吵架。
姚昌盛是队长,是这趟运输的领导者,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想着问责,情绪上头直接把责任归到了他们家。
姚海芸知道除了郑勤荣,其他六个家庭心里恐怕也在怪他们,这时候不把事情说清楚以后他们是掉进泥潭也洗不清了,她站了出来,当着公社几位领导的面直接大声回怼了过去:“婶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说这话可太不厚道了,第一跑运输这个主意可不是我爸一个人想出来的,咱们生产队上百号人,这是大家进行民主投票后得到的结果,我记得当时是全票通过,文件上都盖章签过字的,全看自愿,现在人人平等,不想去完全可以不去,没人逼着姚建刚去跑运输。”
“我爸当生产队长这些年,论工作量和贡献度,他绝对能排在前三,在场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可即使是这样,他从来没拿过队里的模范吧,每年都是让给其他人,他自己的工分取的是平均数。”
“每个月生产队都要开几次会,谁都不想在自家开,队里的人都往我家跑,那么多人喝茶用的茶叶,照明用的蜡烛和燃油,记工分用的笔记本,都是我们家无偿拿出来的,可没记在生产队的账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怎么不站出来替我爸说不公平呢?”
姚志能也说:“前些年招待所没建好的时候,上面的领导来视察,吃喝都是我们家负责,这个钱我们也从来没计较过吧?年底分猪,我们有仗着自己是队长拿好肉吗?不都是先让你们挑,剩下的我们兜底。”
姚昌盛能当这么多年生产队队长可不仅仅是靠他高超的捕捞技术,还有他出色的人格魅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海芸的话一出,队里的人自觉良心不安,也跟着搭腔,“是啊,这几年不都说运输要比捕鱼挣钱嘛,早就闹着要去搞运输。”
“哎呀,建刚妈,出了这事谁也不想的,再等等吧。”
“队长这些年也不容易,再说他也在船上,又不是故意发生这种事。”
郑勤荣可不管那些,“谁让他是队长,他当领导他应该的!”
姚国新站了出来:“行了!”
他转头看向郑勤荣,面露不悦,呵道:“你闹什么?船还没回来呢,别说丧气话行不行?”
姚国新是公社的大领导,郑勤荣不敢说了。
马兰英别过头,看着海面默默流眼泪。
姚海芸气呼呼回来,拍了拍马兰英的肩膀,“妈,别跟她计较,真是又蠢又坏。”
经过这一番闹剧,众人更沉默了,只有几声无法自抑的哭声飘荡在夜空中。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声,“有船,有船!快看!“
大家齐齐站了起来,看到前后缓缓驶过来两艘船,激动地踮起脚往船上看去,码头上只有两个灯泡还在亮,在夜色中看不太清船的情况,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两团。
马兰英抓着姚志能的手,急忙问道:“快看看,有没有你爸?”
众人屏息以待,姚志能睁大了眼睛细看,随着船一点点靠近,还未辨清人,甲板上兴奋的喊叫声先传了过来,”我们回来啦!“
基本上只要船体能完整回到码头,就算遭遇意外,也不会死太多人,再一听传来的高兴的喊叫声,众人都知道妥了,肯定一船人都活着回来了。
马兰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姚国新赶紧安排人接应,“快快快,扶着点,在海上肯定冻坏了。”
终于平安回来了,一靠岸,姚昌飞等人纷纷下了船,投入家人的怀抱,一时间,码头上喜悦的哭声蔓延开来。
姚昌盛走下了船,直到脚踩在南营岛的土地上了,他才对自己死里逃生这件事有了实感。
马兰英锤了他一拳,“你吓死我了!”
“没事了。”
姚昌盛温柔拍了拍妻子的背,看着三个孩子都是愁容满面,他笑着开起了玩笑缓解气氛:“都别皱着眉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放心,你爸命大,死不了。”
“别说这个了,爸,你渴了没?”
姚海芸转身急忙倒了一杯水,“喝点水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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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能回来多亏了去救援的军人啊,我们要好好感谢他们,真的辛苦了,帮我们卸了八个多小时的冰块,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恐怕船已经沉了。”
姚昌盛心有余悸,回头看向后面的救援船,使劲挥了挥手。
孟振生只带着两个下属下了船,姚国新热情迎上去,“太谢谢了,我代表南营岛公社及全体岛民感谢驻岛军人!”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孟振生在下船的渔民身上扫了一眼,看到他们都平安也放心了,关怀道:“海上天气变化快,今天雪下这么大我们也很意外,平平安安回来已是幸事,今晚砍了这么久的冰块肯定都累坏了,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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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国新连连点头。
孟振生又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时间太晚了,姚昌盛也知道部队有纪律,他想请吃饭感谢肯定实现不了,但还是想试试别的方式感谢他们的恩情,他走上前问道:“今天我们船上8个人的命都是部队救回来的,我知道请吃饭你们肯定不接受,过两天能送点吃的用的到部队吗?不然我们实在过意不去。”
孟振生摇摇头,态度坚决:“不用,千万别送啊。这些年岛民对我们已经很好了,我们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说完,孟振生抬脚走了,码头上众人目送他上了船,随后救援船很快开了出去,只留给他们一排挺拔的军绿色背影。
姚昌盛目不转睛看着,语气遗憾,“哎,我想好好谢谢他们的。”
码头上风大,晚上的气温又低,大人还好,小孩冻得直打喷嚏,等了几个小时大家再也待不住了,过来跟姚昌盛问候了几句,纷纷各自散开回了家。
劫后余生,这一晚,姚昌盛睡不着,船上其他七个人也睡不着,总觉得不做点什么良心难安,第二天聚在一起商量要送什么,首先需要花钱的肯定不收。
姚昌飞提议道:“现在冬天了,海边海蛎子和蛤蜊多,我们去挖几桶送军队吧。”
姚乐水鼓掌,“这个好!肯定会收!”
姚昌盛想了想又补充:“再送点咱们自己做的虾头酱吧,他们应该没吃过,可以配馒头吃。”
大家立刻响应,揣着工具背着桶,去赶海挖海蛎子和蛤蜊了。
这次海上遇难,给几人心理多少造成了影响,暂时不太敢上船了,接下来一周,天不亮就穿着靴子戴上手套去赶海,挖一天,傍晚把抓来的海鲜往军队送。
一天两天还好,连着吃了一周,后勤部是死活不愿意收了,营地一片怨声载道。
叶尚伟这天来姚家看老婆孩子,把这事当笑话跟她说了,“天天吃生蚝,谁受得了啊,你不知道,我们队里很多单身汉,就是结了婚的也不少是异地分居的,这几天好几个连都传出来有流鼻血的,这威力简直惊人。”
“问了军医才知道生蚝还有这作用。”
郑玉花听了哈哈大笑。
叶尚伟无奈一笑,提醒她:“你跟姚队长委婉说一下,心意我们收到了,就是这生蚝千万别送了,受不住。”
郑玉花点点头,转而又问他:“宿舍的事安排咋样了?”
“我去问了,这两天就能搬,今天你可以开始准备了。”
在这住了两个月,跟姚家人一起去赶海捡柴,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妖儿污要死药死妖尔还学了钓鱼和划船,郑玉花已经有点舍不得了,她叹了口气,“哎,来的时候不愿意住,现在要走了又不想走了。”
营地的规划也会考虑到军属的发展,会尽量挨着岛上的岛民,这样以后军人子女在岛上上学方便,叶尚伟去看过新宿舍,知道大概的距离,他安慰道:“这两年盖的宿舍离长桥大队都很近,走路也就二十多分钟,以后你想回来可以随时回来。”
郑玉花嗯了声。
姚家人口多,过年二儿子姚志华也会回来住,郑玉花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当晚便在吃完饭以后跟姚家人说了要搬走的事情。
叶庆红和叶茂军姐弟俩早就跟皮蛋点点玩到了一起,听到要分开也分外不舍,临别前,马兰英给她装了满满一袋子海带,又送了些蟹肉和海米,叮嘱她吃完了再回来拿。
郑玉花再三保证以后会经常来家里玩,依依惜别后一家人坐上了去军区宿舍的车。
临近年关,岛上过年的气氛渐浓,这个季节不是渔期也没别的购买计划,供销社的活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办公室一直坐着太冷,为了节省柴火,只给门市部放了烤火炉,大家也不在办公室办公了,为了取暖都坐在柜台。
下着大雪的天气,来供销社的顾客也少了,一上午只有寥寥几个顾客,大家都昏昏欲睡。
寒风凛冽,一道脚步声停在门口,走动间簌簌抖落下片片雪花,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缓缓掀开了挂在门上的厚厚棉门帘。
姚海芸听到声音抬眼看过去,眼睛倏地睁大。
第一印象是高,肩膀也很宽,看上去年龄不大,应该是新兵。
不止是她,刚刚还在发呆的武镇川和姚玲玲也看呆了,印象中岛上的军人都挺糙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皮肤这么好的军人,而且长得还很帅。
董晔书脱下军帽,露出清隽的眉眼,从营地一路走到这里的供销社,他脸颊被寒风吹得发白,但鼻尖通红,表情有点僵硬,但看起来莫名有种可爱劲。
像是……能一口咬下的嫩桃。
脑海里一浮现这个想法,姚海芸深深被自己的想象力折服了。
董晔书视线在供销社的货架扫了一圈,径直朝姚海芸走了过来,“你好,我想买一些南营岛的特产,有推荐的商品吗?”
过两天他有一个探亲假,这是他驻岛以来第一次回家,董晔书打算带些岛上的特产,他在部队的军人服务社看了,没碰到合适的商品,问了战友才知道南营岛这里还有个供销社,得到批准后便步行走了过来。
要特产啊。
姚海芸想了下,“南营岛特产的话,基本以海鲜为主,我们这里有海参、金钩海米、干鲍鱼、片口鱼干和海兔酱,你看看有需要的吗?”
“不过海兔酱味道有点臭,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董晔书点了下头,“能,那就这几样都来两袋吧。”
“好。”
姚海芸迅速给他打包好,“一共是五块六毛钱。”
董晔书拿出钱包准备付钱,刚拿出两张两元纸币,低头的瞬间,忽感鼻腔一阵温热流泻而下。
姚海芸努力忍住笑,赶紧拿了张纸递给他,“你流鼻血了。”
董晔书维持的体面和风度荡然无存,慌张接过姚海芸递过来的纸堵住鼻子。
这该死的生蚝!
董晔书清咳了声,努力保持镇定,为了掩饰尴尬又问了一遍,“五块六毛钱是吧?”
第 22 章
姚海芸点点头, “嗯,五块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部队跟供销社在运菜这方面一样,冬藏菜进岛后,基本部队的运菜船也不怎么来了, 每天的伙食也以白菜和萝卜为主, 纵然炊事班的厨师手艺再好,天天吃老几样也烦了, 这时候姚昌盛等人送来的海蛎子和蛤蜊, 还有各种鱼虾酱,是稀罕物, 一端上桌, 在部队自然非常受欢迎。
部队的战友天南海北的都有,大家对生蚝有什么效用也不知道, 一连吃了三四天有战友去军医那看病才察觉出不对劲。
这段时间嘴馋误吃了太多生蚝,导致董晔书现在应对流鼻血已经有一套成熟的流程了,纸一塞进去, 没几秒鼻血就止住了。
他从钱包里又拿出两张一元人民币递给姚海芸, “六块。”
姚海芸找了四枚硬币给他, 把打包的特产装好一并递到他手里,“请拿好。”
董晔书看着她明媚动人的笑容,微不可察红了耳朵, “谢谢你的纸。”
姚海芸眉目含笑,轻点头, “不客气。”
董晔书重新戴上军帽, 抱着一大袋特产转身走了出去。
姚玲玲双手放在自己缝制的暖手包里面, 从右边的柜台快步走到姚海芸身旁,声音欢快, “主任,这个军人长得真的好帅啊!”
“那脸,就跟那个那个……”
她形容不出来。
姚海芸试探着说:“桃子?”
这是她对董晔书的第一印象。
“对对对!就是桃子!”
岛上的渔民常年飘在海上,皮肤都是又干又糙,姚玲玲还是第一次见到皮肤这么白的男人,不禁纳闷:“不是,他的脸怎么会又白又粉的。”
姚国旭道:“应该是南方人吧,那边气候比较好,我之前跟陈哥去那边的厂采购,里面无论是销售还是厂里的职工脸都挺白嫩的。”
“什么南方北方,这家伙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的,要他在地里干两年活,绝对没这么白了。”
李广平看不惯,啧啧两声,不满问道:“这种小白脸哪帅了?”
“李采购你心眼也太小了,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皮肤好也不一定啊,就是怎么都晒不黑。”
姚玲玲看向李广平,摇摇头,用眼神表达了嫌弃,“再说了,他身材看起来可完全不像小白脸,个子比你高多了,你才一米七吧,他看着有一八五了。”
身高攻击永远是利器,尤其对于男人。
李广平面色尴尬,一秒破防,扯着嗓子反问她:“我个子怎么了?我身高一七六,矮吗?别说在供销社咱们几个里面不算矮的,就是在南营岛,我的身高也是排在前面的。”
姚玲玲无语了,“你哪有一七六?”
李广平偷偷踮起了脚,“谁说我没有的!”
姚玲玲真不信,当即拉开抽屉准备找卷尺,“等我给你量量,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一七六。”
在供销社工作就这点不好,想用什么东西手边都能找到,李广平看她真拿出了卷尺,吓得逃跑,顺手拿到扫帚防卫,还拉着武镇川挡在自己前面,怒斥:“不是,你怎么没大没小的。”
姚玲玲追了几步追不上,翻了个白眼,语气笃定道:“算了,你肯定没有一七六,不然早就乖乖站在那让我量了。”
指不定连一七三都没有。
李广平嘴硬道:“我年龄大了,身高会慢慢变矮的。”
姚海芸捂住嘴偷偷笑了。
姚玲玲懒得理这自尊心比天还高的老男人,她是爱玩的活泼性子,午饭时间故意吓李广平,掏出卷尺又追着他要量身高,把李广平吓得满院子跑,死活不愿意量,那两天看到姚玲玲就害怕。
春节的脚步渐渐临近了,在这一重要的节日,全国放三天假。
放假前一天,姚海芸检查了供销社所有的门窗,该加固加固,提前做好防护,免得有人趁他们春节放假的时候潜入供销社偷东西。
六十年代,平时上班都是上六休一,能有三天的假期太珍贵了,想到明天就是春节了,大家下班的脚步格外轻快。
过年杀猪,是生产队的大事。
岛上每家每户平时养个鸡鸭还好,养猪基本没空间,何况猪吃得还多,人都吃不饱饭了,谁扔了喂猪呢?简直是开玩笑。
这样一来,大家都不愿意养猪,但上面又有任务,每个生产队都要交猪,有指标的,没人愿意养怎么办呢?
这时孙金梅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说她跟丈夫徐坤愿意帮生产队养猪,条件是不参与其他工作。
她本来就是岛上的养殖户,养猪这方面有经验,姚昌盛等人一合计,就答应了,跟油匠木匠一样,跟孙金梅签协议,每年优先完成交猪的任务,剩下的猪一半分给生产队,另一半可自行卖掉。
这部分卖猪的钱,除了协议里规定上交给生产队的,余下的可以自己留下。
这个协议前些年大家都没意见,但随着政策的变化,这几年队员们意见越来越大了。
因为从1962年开始,国家对养猪实行了奖励政策,一头猪,一半上交,剩下的一半养猪户可以自行处理,这里面油水可太多了,那会儿长桥大队不少队员就纷纷对原先的养猪协议表示反对,孙金梅哭诉养猪喂的粮食也多,把这些年的账本拿出来暂时堵住了大家的嘴。
可没消停几年,去年政策又改了,这回直接送粮食,交一头80公斤的猪,就送你80公斤的粮食,偶尔还会送布票,队员们一听这还得了?又闹着要改协议,从去年闹到今年。
除了这个养猪协议,过年杀猪分猪肉也是个难事,早些年是每五户分一头猪,但这个分配方法大家都不满意,猪只有一个头四条腿,要分五个家庭?这怎么分?
再说每头猪重量还不一样,有的猪肥,有的猪瘦。
怎么分都不满意,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个会,索性先把猪杀了按部位分好,统一称一下重量,每家平均分,至于猪头不好分,都是便宜卖给想要的队员。
姚海芸早上上班前被马兰英提醒今天队里要杀猪,下了班看家里没人直接找了过来。
杀猪这天,整个长桥大队都不需要做晚饭,大家全都聚在孙金梅家前面的空地上等吃饭。
空地上支了三口大锅,掌勺的是姚大栓,烟气袅袅。
大家已经先坐到了座位上聊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润喜先看到了姚海芸,高兴挥了挥手,“海芸,这里。”
姚海芸朝她走了过来,“真热闹啊。”
“那可不,你不知道,刚才杀猪可搞笑了,国伟哥手没抓紧,让猪跑了,大家都在追猪,那猪跑得贼快,也是啊,凭良心想想,猪都要死了肯定要跑快点。”
姚润喜想起刚刚追猪的大场面又笑了出来,“笑死我了,一帮大男人追了十来分钟才把猪抓回来。”
姚海芸乐了,“妈呀,国伟哥肯定被骂很惨。”
“当然了,你没看到当时大家的脸色,看到猪跑了,都慌了,猪还跑到你二奶奶家的菜地里,把菜地的菠菜和香菜都踩了大半,大家回来就把国伟哥骂了一顿,哎呦,笑得我肚子疼。”
姚润喜捂住了肚子,“你也知道吧?本来这菜地就老是遭贼偷,这下菜又被毁了把你二奶奶气死了。”
乡下的菜从来不缺贼惦记。
姚海芸二奶奶即姚昌盛的婶子林晓芬,今年已经76岁了,现在跟她最小的儿子姚开元住一起,她是目前岛上老一辈中年龄最大的,平时深居简出,就喜欢摆弄家前面四分田地。
但这菜种得实在太好了,经常有人去偷,夜里偷就算了,白天大家下了活,看到没人,也会走过去顺一个番茄、辣椒或者茄子拿回家,惹得林晓芬每隔几天就在村里大声嚷嚷早晚要给菜下老鼠药,毒死你们这群偷菜的。
姚海芸一想到林晓芬拄着拐杖骂人的场面,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坐一张桌子的沈芳芳看到姚润喜笑得张狂,毫无女孩姿态,皱起了眉,“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别一口一个死,不好听。”
徐友月听着姚润喜绘声绘色的描述,也笑了。
点点找了过来,奶音软软的,要她抱,“姑姑。”
姚海芸把小姑娘抱到腿上,转头问嫂子,“妈坐哪了?”
徐友月给她指了下,“这边坐满了,妈跟二婶坐一起了,在那边。”
姚海芸顺着她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跟孙宝秋坐在一起的马兰英,侄子皮蛋也在那桌。
等了一会儿,开席了。
酸菜炖脊骨、血肠、杀猪菜、猪肝、猪头肉等等,每样都是一大盘,一人分两个饽饽,红薯稀饭一大锅,想喝的自己拿碗去盛。
热菜驱散了寒冷。
一年中最期待的就是这天了,大家互相谦让两句,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一丁点肉都不剩。
吃完饭第二天便是过年了,姚海芸也没法睡懒觉,凌晨四五点,岛上陆陆续续放起了鞭炮,马兰英出来喊她吃饺子,姚海芸装没听到,翻了个身继续睡。
炕实在太暖和了,她真想躺一年。
到六点多,马兰英强硬把她拉了起来,“快起来了,给你爸拜年的人都走了一波了,你还睡着也不太不像话了。”
姚昌盛是长桥大队的生产队长,岛上有几个孩子认他当干爹,初一会过来拜年。
姚海芸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起床去洗漱,外面太冷了,她洗漱基本在卧室就完成了。
姚海芸擦干脸,坐下打开珍珠霜,对着镜子抹在脸上,脖子上和手上,天气又冷又干,不多涂点皮肤很难受,冬天的火炕很暖和,在上面睡了一夜,脸颊自然而然闷成了粉色。
姚海芸莫名想起了前几天在供销社遇到的那个“桃子”军官,刚愣神几秒,马兰英急得又过来敲门,“快起了啊,已经是第三锅饺子了,连点点都起了,你这个当姑姑的,怎么连个小孩子都不如。”
点点在门外配合喊了声姑姑。
“来了。”
姚海芸合上珍珠霜盖子,穿好衣服急忙走了出来。
厨房里,马兰英给她盛了一碗饺子,窗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姚海芸吃了一口,是鲅鱼饺子,岛上的饺子品种很多,一般是鲅鱼和虾仁饺,少部分是猪肉酸菜饺。
吃完饭,姚海芸给了皮蛋和点点一人一块钱的压岁钱。
早上起得早,实际并没什么事,吃完饭,姚海芸百无聊赖坐回到炕上,皮蛋和点点也脱了鞋跟她上了床,兄妹俩站在窗前往外看。
徐友月敲了下门走进来,先抱起女儿摸索了一番,把压岁钱全塞进自己包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完她又冲儿子招招手,“皮蛋,过来,你看你衣服,都皱了,妈给你理理。”
皮蛋傻乎乎走到妈妈跟前,徐友月一边在他上下衣服口袋里找钱一边念叨:“这是新衣服啊,今天就别玩泥巴了,弄脏了就不好看了。”
皮蛋这个年纪已经知道钱的重要性了,看到妈妈要拿自己口袋里的钱顿时警惕,伸手捂住了,“妈你干嘛?”
“不干嘛啊。”
当着姚海芸的面,徐友月也没避讳,一把又将儿子扯了过来,“给妈看看你收了多少压岁钱。”
皮蛋在她怀里疯狂挣扎,“不行不行,这是我的钱。”
“你弄丢了怎么办?妈给你存着。”
“丢不了。”
“行行行,给你。”
徐友月见抢不过来也放弃了,心想瞅你这小样,夜里睡着了我照样给你拿走。
自以为保住了今年压岁钱的皮蛋扬起下巴,在床上高兴地跳来跳去,拿着钱在姑姑面前炫耀,“哎嘿,我有钱了,你没有吧?!”
姚海芸为他心酸,傻孩子。
过了上午八九点的拜年热潮,马兰英闲下来搬着煤炉来了她房间,在上面架一个铁网,铺了点鱼干和虾干,她坐下煤炉旁,问女儿:“过完年你搬过去住吗?”
姚海芸摇摇头,“不搬了,这里住着也挺好的。”
马兰英给鱼翻了下面,“想搬就搬回去,我跟你爸也说好了,以后咱们家应该不会再接军属了。”
姚海芸想了下,住在这边能听到隔壁哥哥嫂嫂夜里的动静其实挺尴尬的,又改变主意答应了,“行,那我过完年搬走吧。”
马兰英点了下头。
中午还是吃饺子,下午姚昌盛也在家,一家人闲的没事,就在炕上打牌,不知过了多久,姚海芸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从窗户那先探头看了眼,下一秒看清来人是谁惊喜叫了出来:“二哥!”
马兰英一听赶紧下了炕,“志华?是志华回来了吗?”
姚志华一身军装,风尘仆仆回来,站定后看到陆续跑出来的家人微微一笑,“新年快乐!”
第 23 章
姚志能走上前拎起弟弟的行李箱, “我以为你明天到,怎么不提前打电话?我去接你啊。”
姚志华挠挠头,“早上刚好有船,没来得及打电话。”
“走回来也不远。”
马兰英一年多没见儿子了, 眼睛完全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关切问道:“你吃饭了吗?没吃饭的话我现在下点饺子给你。”
姚志华笑着点头,“没吃呢, 早上看到有船就赶紧坐船回来了, 我怕明天下雪就没进岛的船了。”
“等我几分钟。”
马兰英说完急忙跑到厨房下饺子去了,姚志华被家人簇拥着走到客厅, 他看向站在徐友月身旁的侄子侄女, “你们俩长大好多,我走的时候点点还不会走路呢, 现在都能跟着跑了。”
徐友月笑道:“那肯定啊,一眨眼你当兵都一年半了。”
皮蛋眼睛眨了下,还有点认生不敢叫人, 姚志能提醒, “皮蛋, 是叔叔啊,去年叔叔还带你去买糖吃呢。”
皮蛋开口喊了声叔叔,姚志华摸了摸他的头。
姚昌盛随口问道:“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姚志华回答:“一共七天假, 我初四就得走了,也待不了几天, 就是想着当兵以后还没回来看过你们, 今年一定要回来。”
姚海芸叹了口气, “好短。”
问题接一个抛过来,姚志能紧接着追问道:“那你在军队的生活怎么样?”
姚志华话少, “还好,没什么特别的。”
饺子没几分钟就煮好了,马兰英给他端了过来,又递上半瓣蒜,“饿了吧,快吃点。”
姚志华坐下拿起筷子,正准备吃,抬起头发现家里人都在盯着他看,他倍感压力,无奈笑了下,“行了,都别看我了,刚才在做什么现在还去做吧,碗我等会儿刷。”
儿子一回来,姚昌盛没了打牌的心思,四缺一,姚海芸等人也懒得继续打了,在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虽然除夕没聚齐,但在大年初一这天一家人总算聚到了一起,马兰英做了一大桌子菜,饭桌上姚昌盛开了瓶白酒,姚志华听姚昌盛海上遇险的事情,不禁替父亲捏了一把汗。
吃完饭,大家准备睡觉了。
姚海芸现在住到了他之前的房间,姚志华只能住到隔壁那间,马兰英知道儿子过年要回来,提前几天就把房间收拾好了,床单被套都换成了干净的,姚志华睡了下来。
他难得回来一次,操心儿女婚事的马兰英火速安排了相亲,都是年前亲戚朋友介绍的,初二下午有一个,初三上午也有一个,媒婆是沈芳芳。
相亲当天,马兰英给儿子准备了一篮鸡蛋,再三叮嘱沈芳芳到时多帮衬些,姚志能也把自己的相亲技巧全传授给了弟弟,提醒她到了女方家要懂礼貌,见人别扭捏,大方问好。
就这样,姚志华跟沈芳芳出发去了女方所在的东沟大队,姚家人在家等结果。
到了下午四点,姚志华还没回来,已经搬进部队宿舍的郑玉花带着孩子来给他们拜年了,为了感谢前段时间他们一家的照顾,郑玉花除了送鸡蛋,又拎了一袋子米。
大米在南营岛并不好买到,只有部队和部队的家属才能吃到,是稀罕物,一个人一个月才五斤,郑玉花直接送了三斤米给他们,走进来笑着说:“新年快乐啊。”
马兰英一看是她,急忙站了起来,“快进来,瞧你,太见外了,拎什么礼啊。”
“要的。”
郑玉花放下礼物坐了下来,“家里咋就你一个人啊?”
“都去拜年了,老大夫妻俩带着孩子去他岳父岳母家,海芸去她大姨家。”
两个人又难得坐到了一起聊天,马兰英好奇问起她搬去军区家属楼的生活,“怎么样?住着还舒服吧?”
“还行吧,虽然住宿条件好了,但平时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一个院的军嫂来自哪的都有,有些说的方言我都听不懂,暂时还融不进去。”
郑玉花怀念住在这里的日子,“唉,这过年也无聊,在这边都没有认识的人,只有我们一家四口。”
“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也挺好,刚开始不熟悉,时间长了就好了。”
马兰英安慰她:“有时间了也可以经常来找我们聊天。”
郑玉花也许是真的憋坏了,接下来跟她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一直到姚志华相亲回来她还没走,马兰英看儿子相亲回来了,主动给她介绍,“这个就是我家那个去当兵的老二志华。”
郑玉花笑了笑,“小伙子精气神真好。”
马兰英给沈芳芳倒茶,“咋样啊?”
沈芳芳喝了一口水,温声回:“还行吧,女孩父母对志华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俩聊得怎么样,有没有看上眼。”
这一屋都是认识的人,马兰英也没避讳,又看向儿子,直白问道:“怎么样?”
女方是沈芳芳表亲,姚志华退后两步,当着沈芳芳的面没直说,模棱两可回:“总共就聊了十分钟,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沈芳芳撇撇嘴,知道他是没看上,表情不太愉快。
马兰英也读懂了儿子的话中话,给沈芳芳塞了个红包,“芳芳,麻烦你了。”
沈芳芳收了钱脸色好了点,遇到马兰英这样大方的她也愿意给姚家说媒,转而说到了姚海芸,温声问道:“你家海芸不准备相亲吗?她年龄也到了啊。”
马兰英当即点点头,“她啊,她也相亲,怎么着?你认识的有合适的吗?”
“先说好啊,我们只要大学生。”
沈芳芳刚想说的话被这句只要大学生给噎了回去,“我再帮你们多看看吧。”
马兰英笑着送走了她,郑玉花忙问道:“海芸也要相亲啊?”
“她倒是不急,只有我跟她爸急。”
“找我啊!”
郑玉花激动拍了下大腿,“你听我说,尚伟他们连队今年好几个新兵都不错,海芸要是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帮忙牵线介绍。”
马兰英一听,这个好啊,答应完又顾及到叶尚伟的身份,小心道:“不会太麻烦叶处长吧?”
郑玉花摆摆手,“不会,你放心,我回去就帮你问,有消息回来告诉你。”
马兰英连连道谢,热情送她出门。
听完全程的姚志华皱起了眉,劝道:“妈,你这样做决定,海芸回来会生气的。”
马兰英可不想女儿低嫁,心想多一条选择也好,糊弄他:“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先问问嘛,说不定她也是跟我客气说着玩的。”
她不忘提点儿子:“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女的不愁嫁,男的光棍可不少。”
“今天见的不满意?”
姚志华不满道:“又不是挑菜,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就是我俩性格合不来。”
马兰英毫不客气呸了声,“说得好听,还不是没看上脸,你们男人都是一个臭德行。”
“有你这么骂儿子的吗?”
马兰英仿佛回到了之前姚志能相亲的时候,红包和鸡蛋一个接一个送,到头来姚志能没一个相中的,她语气烦躁,“你跟你哥一个样。”
姚志华对此很坚持,“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就是要谨慎点。”
马兰英懒得回他,喝了口水缓解情绪。
当晚郑玉花回去就跟丈夫叶尚伟说了这个事,拜托他最近多留意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她补充道:“海芸是重点大学毕业的,现在还在岛上当供销社主任,你挑的时候尽量找样貌好有学历的,我们作为介绍人,不能让兰英大姐寒了心。”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肤浅呢,光看样貌和学历,性格和人品不管了?”
“你别光挑我刺行不行,谁说不看人品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还要我一一说出来?”
过去他们俩是异地,每年最多只能见一两个月,难得相聚,夫妻俩都格外珍惜这个时间,基本没吵过架,但自从搬进宿舍住一起后,这还不到一周就吵了一次大架,口角之争也不断。
叶尚伟第一次发现妻子脾气这么差,他知道队里经常有领导帮忙给下属介绍对象,也会开展一些联谊会,但他不太喜欢干这事,觉得麻烦,“哎哟,你说说你,当什么媒人,回头他们俩过得不好还过来找你,到时候一烂摊子事。”
“来啊,我正愁没事做呢。”
郑玉花锤了他一下,生气问道:“一句话,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女人的拳头真不能小看,这一拳很疼,但也打得叶尚伟想起了一个合适的人选,松了口,“行行行,我最近给你看看,有合适的再给你说。”
第二天,姚志华又去相了一次亲,这次互相交换了地址,说以后写信联系,大年初四这天他坐船离开了南营岛回部队。
三天假期一过,供销社也开门了,寒冷还未过去,大家还是窝在门市部取暖。
承诺在军人眼里看得很重,叶尚伟既然答应了妻子就一定会尽心去做,也是巧了,他手底下刚好有两个合适的,一个是董晔书,另一个是陆文修。
这两个人一个21岁,一个22岁,正年轻,都是正规军事学校本科毕业的,军队虽然注重个人能力,但学历也是一项考量,学历高相对来说升迁会顺利些。
不管怎么说,只要按部就班走,不犯错,这两个人假以时日,前途都不可限量。
两个人里面,叶尚伟更看好陆文修,觉得他诚实好学,性格也稳重,是个好苗子。董晔书嘛,他也听说过一点消息,据说背景挺硬,出身军人世家,父亲和哥哥都参加过几场大战役,家庭条件好手里也有闲钱,在宿舍就有点格格不入,私下便有人跟他报告说他傲慢不合群。
接触几次下来,他发现董晔书也没那么顽劣,就是一没受过什么历练的小屁孩罢了,心性还是单纯的,没什么坏心眼。
叶尚伟优先推荐陆文修,至于董晔书,长得好,可以糊弄糊弄郑玉花,证明自己真的在部队找了两个人。
这天午饭后,叶尚伟把两个人前后喊到了办公室谈话,先进来的是陆文修。
叶尚伟认真打量了他一番,陆文修笔直站着,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也不敢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尚伟轻咳一声,冷声问道:“小陆啊,你有女朋友吗?”
陆文修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愣了下,立刻摇了摇头否认:“没有。”
“是这样的,你嫂子托我给朋友的女儿介绍对象,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向?这个女孩身高应该有167,挺高的,长得也很漂亮,学历不错,有正规工作,是南营岛本地人。”
叶尚伟第一次做媒人,感觉说这些就差不多够了,又问道:“你看看想去吗?去的话我回去跟你嫂子说,再沟通见面的事。”
“太突然了。”
陆文修伸手揉了揉耳后的皮肤,话里有些不自信:“条件这么好的女孩真的能看上我吗?”
叶尚伟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要对自己自信点。”
陆文修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我去。”
“好样的!”
叶尚伟笑了下,“回去等我消息。”
陆文修敬礼,中气十足道:“谢谢处长!”
叶尚伟摆摆手让他先回去了,后进来的是董晔书,为了开场他先问候了一句,“回家一趟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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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晔书回答很简单:“很好!”
叶尚伟还是刚才的问题,“小董,你有女朋友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董晔书摇摇头,“没有。”
叶尚伟把姚海芸的条件又说了一遍,问了他同样的问题,“怎么样?想去吗?”
董晔书语气肯定:“不想。”
虽然董晔书是备选,去不去都一样,但突然听到他否定的回答还是让叶尚伟怔住了,他惊讶追问道:“为什么啊?这女孩条件这么好你看不上?”
董晔书对领导安排的相亲并不感兴趣,他想起了那个在供销社认识的女孩,温声回:“我有想继续了解的人。”
叶尚伟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摆摆手,“行,那你回去吧。”
董晔书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想着下次休息日再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碰到当时的售货员。
叶尚伟这边动作很快,回去就把陆文修愿意相亲的消息跟老婆说了,郑玉花作为一个合格的媒人,第二天在家吃完饭赶紧找到马兰英,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她,“找到了,男生叫陆文修,今年22岁,家里还有个妹妹,是军事工程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个子178,单眼皮圆脸。”
马兰英听了这条件很是满意,心想不愧是叶尚伟找来的年轻人,笑开了花,“好,等海芸下班回来我跟她说一声,看看什么时候见一面。”
陆文修条件好,郑玉花想着姚海芸应该不会拒绝,已经开始美滋滋幻想姚海芸嫁进来之后的日子,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兰英大姐啊,我越想越觉得他们俩有缘分,你看啊,刚好我今年来随军住到了你们家,又刚好被我撞上有媒人要给海芸介绍对象,这不是天注定是什么?冥冥之中有条红线一直牵着啊。”
“成了以后,你可要送我一条十斤多的大鲤鱼当奖赏啊。”
“那当然,你可是大功臣!”
诚心的女婿不好找,难得碰到一个合适,马兰英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夸下海口:“别说是鲤鱼了,到时候猪鸡羊每样肉都来五斤。”
郑玉花哈哈大笑,“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马兰英高兴的同时也有点担心姚海芸不去相亲,但很快她又抛之脑后了,这么好的条件,女儿不去才是傻子,好好劝劝,肯定没问题。
第 24 章
郑玉花看她还没想起来是谁, 提醒了下,“这男孩你也见过的,就上回送我过来的两个新兵,个子比较高的那个。”
“哦哦哦!”
马兰英有印象, 忙道:“是他啊, 我想起来了。”
郑玉花扬起一抹笑容,“不错吧?这小伙子人还可以的, 人很稳重又靠谱, 不像现在其他的年轻人,心浮气躁的。”
马兰英对陆文修的印象确实不错, 心想这回一定能成, 心里美滋滋的,连晚上做饭时都哼着歌。
傍晚岛上又下起了大雪, 姚海芸顶着风雪回家,进屋前先跺了跺脚,把鞋上混着泥巴的雪踢掉。
厨房里皮蛋和点点坐在灶台前取暖, 马兰英半蹲在地上在择菜, 看到她回来急忙站了起来, “有个好事跟你说。”
姚海芸顿觉不妙,“什么好事?”
“前几天志华相亲回来正好撞到玉花过来拜年,我让她拜托叶处长在军队给你找了一门亲, 男方条件很不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马兰英目光期待,温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给你安排个时间见面?”
姚海芸一听是相亲, 苦着脸, “妈, 我不是说了这两年不打算结婚吗?”
“先认识嘛?又不是一见面就让你结婚。”
马兰英知道她抵触相亲,语气耐心劝道:“再说了, 相亲又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短了半年,长了两年才结婚的也有,现在开始刚刚好。”
姚海芸气道:“那你也不能不跟我商量就做决定啊?”
马兰英脸上依然挂着讨好地笑,面不改色撒谎,“我刚开始以为玉花开玩笑的,谁知道她真去找了,还找好了。”
“妈不会坑你的,你就是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叶处长的眼光吧?这男孩真的很优秀,这次就当练习了,先体验下相亲的流程。”
姚海芸长叹了一口气。
马兰英继续劝:“就先去一次,不行就算了,我们又不会逼着你结婚。”
“你不去,我们在叶处长那就成言而无信的人了。”
姚海芸被迫只能答应,加重语气警告说:“先说好了啊,就这一次,以后再有这种相亲我可不会顾及你们面子了。”
马兰英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姚海芸自小就很有主见,跟岛上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小时候就因为爷爷重男轻女经常闹,大了以后,每一步路都是她自己选的,夫妻俩连高中都没上过,也没出过南营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这就导致马兰英真论起来是心里有些怕她的,不敢惹姚海芸,她低下头又开始择菜,低声问道:“那安排在这周日可以吗?”
“行。”
姚海芸把手放在灶台口烤火。
没一会儿,姚昌盛跟徐友月下班也回来了,路上都是雪,姚志能骑车不敢骑太快,这才回来晚了点。
马兰英做好饭,姚昌盛还没回来,她盛了一碗菜先放进锅里温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爸估计还在开会,咱们先吃吧。”
今天的晚饭是腌鱼炒萝卜和辣炒白菜,郑玉花送的米,马兰英抓了一小把做成了米汤。
姚海芸好奇,“今天开什么会?”
马兰英回:“孙金梅养猪的事。”
姚志能一秒懂了,“哦,我知道,是要重新签合同是吧?”
徐友月喂女儿喝了两勺米汤,“我觉得也应该重新签,不然这养猪的油水也太多了,卖多少斤猪就送多少斤米。”
姚志能跟着说:“是啊,难怪我看他们家今年都吃胖了不少。”
一家人正聊着养猪的话题,姚昌盛刚好回来了,姚海芸随口问了一句:“爸,怎么样?是重新签合同了吗?”
涉及到利益,这次开会的过程必然不太顺利,孙金梅不同意他们的方案,不愿意交出卖猪之后赠送的粮食,生产队其他人也眼红这么多粮食,自然不可能让她一家独吞,两波人就吵了起来,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最后是姚昌盛站出来,说明了要求孙金梅交出赠送粮食的理由,一是孙金梅本来就是替生产队养猪,养猪过程虽然是她一家完成的,但生产队每年也会拿出一笔钱给她当猪的饲料费。二是严格算起来孙金梅这些猪并不是她自己的财产,归生产队所有,且之前的合同签了有十多年了,也确实应该随着政策的变化有所调整了。
孙金梅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还是不想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妖儿污要死药死妖尔放弃每年上百斤的粮食,坚持不改协议。
姚昌盛只好使出了最后一招,既然你不肯分粮食,那干脆就跟他们一样参加海上的工作,反正现在家家户户生活条件也好了点,养猪这个任务可以分到每个家庭里面。
孙金梅一听不让她养猪了,一想在海上捕鱼这么危险,赶紧答应下来,承诺以后赠送的粮食八成都归生产队。
现在天气冷,吃饭基本在厨房的一张桌子上解决,姚昌盛把帽子取了,随便洗了两下手,坐了下来,“那肯定要重新签啊,去年就闹过一回了,今年还不改他们非把我扔了喂鱼。”
马兰英不信:“那孙金梅肯答应?”
姚昌盛吃了口菜,“她不答应也没办法,她不答应以后徐坤就要跟着我们去海上捕鱼。”
对于徐坤一个十多年没去海上捕过鱼的人来说,突然让他去海上工作,遭遇的困难和挑战要多得多,孙金梅肯定舍不得。
马兰英瞬间理解了,转而又问道:“那现在也过完年了,生产队接下来有啥计划?”
往年过完年这个时候姚昌盛都会带队员们去海上捕鱼,能抓到什么算什么。
姚昌盛揉了揉脸,“船还没修好,估计要再等一两个星期吧,这段时间我们先去弄点海红回来。”
姚海芸听说船还没修好,语气担心,“船上次受损很严重吗?”
“还好,就是船底有点问题,加上之前也有一些积累的小毛病,正好趁这次维修一次性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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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兰英知道上次海上的意外让丈夫留下了心理阴影,想让他再休息几天,开口道:“算了吧,这几天就别出去了,地上都是雪,挑水不方便,正好家里的水桶也没多少水了,你就留下帮我挑点水,志华走了他屋里的床单被套也都要洗一下,海芸过段时间要搬过去,你在家帮我点忙。”
姚昌盛痛快答应下来,“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气太冷,搬来搬去太麻烦,姚海芸暂时不打算搬,想等开春暖和了再搬。
得到姚海芸允许的马兰英第二天就把她同意相亲的消息告诉了郑玉花,郑玉花又回去告诉丈夫叶尚伟,正式敲定了见面的日期,就在本周日。
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他们家。
一晃到了见面当天,徐友月骑车送姚海芸过去,郑玉花实在等不及,亲自过来接她,路上刚好碰到她们,看到姚海芸下车的瞬间眼前一亮。
这个年代衣服的样式不多,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基本没什么新鲜的样式,为了御寒,出门都是尽量穿厚一点。
南营岛的冬天很冷,不穿厚点根本没法出门,所以即使是相亲,姚海芸也选择了穿厚点。
她今天上身穿了件浅绿色的棉袄,里面穿了件毛衣,下身是棉裤。
脖子上另外又围了道围巾,这一身略显臃肿,但架不住人好看,衬得衣服也亮丽起来。
姚海芸头发乌黑顺滑,扎了两个齐整的麻花辫,鹅蛋脸,眼睛水灵灵的,翘鼻薄唇,唇色粉粉的,瞧着乖巧又好看。
徐友月下了车,“玉花姐,你咋出来了?我们快到了。”
“就是猜到你们快到了我才出来的,不然那哨兵不会轻易放你们进来。”
郑玉花上前挽住了姚海芸的手,觉得这次相亲肯定能成,信心满满拍着胸脯保证:“海芸,你就相信我,大姐不会坑你的,这小伙子你妈之前也见过,对他也很满意。”
难得的休息日,姚海芸本来想在家炕上躺一天,因为要相亲迫不得已起床洗漱打扮,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烦的,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她对郑玉花礼貌一笑,“是,谢谢姐。”
郑玉花领着他们往军区大院走,想到以后姚海芸嫁进来能跟她作伴,态度非常热情,“你还没来过我们这大院吧?正好今天带你逛逛。”
姚海芸摇摇头,“没来过,这边一般不让我们进来。”
徐友月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排排砖瓦平房,忍不住感叹:“这房子真气派呀!”
难怪都想嫁军人呢,这分配的房子可真好。
“来来来,我们就住左边那排第五户。”
郑玉花跟哨兵打了个招呼,登记完带她们俩走进了大院。
军区大院的围墙都很高,从外面看基本看不到什么,进来以后姚海芸发现里面设施还挺齐全的,房间面积也大。
郑玉花领着他们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叮嘱道:“我们这没有卫生间,想方便都要去公共厕所,离得有点远,要去提前跟我说,我带你们去。”
姚海芸和徐友月点了下头,又走了一百多米远,到了叶尚伟夫妻俩的家,郑玉花推开门,“请进。”
姚海芸小心走了进去,客厅里叶尚伟和陆文修听到声音急忙站了起来,叶尚伟招待她们坐下,“来啦,快坐下。”
陆文修偷偷看了看姚海芸,暗暗勾起了嘴角,这一幕也被叶尚伟和郑玉花捕捉到,夫妻俩相视一笑,觉得稳了。
姚海芸也看了陆文修一眼,对他礼貌笑了下。
叶尚伟邀请大家坐下,郑玉花拎起茶壶倒了五杯茶,温声道:“尝尝,这是我们从老家带来的红茶,味道很香。”
姚海芸端起尝了口,红茶口感醇厚悠长,确实不错。
叶尚伟是第一次当媒人,没什么经验,说出的话跟平时教育新兵一样正经严肃,郑玉花在桌下扯了他一下,叶尚伟及时把正事拐了回来,“那我跟你嫂子去隔壁看会儿书,你们在这聊一会儿?”
陆文修先偷看了姚海芸一眼,看她点头以后也跟着点了点头。
叶尚伟先站了起来,郑玉花拉着徐友月跟在后面,三个人到了隔壁的小客厅,把大客厅留给了他们俩。
一般情况下媒人说的话只能信两分,毕竟他们口中黑的都能说出白的,说漂亮谁知道是不是真漂亮呢,说不定是领导拿他送人情,但他毕竟是新兵,领导的话不能不从,因而陆文修来的时候只当是完成任务,对今天的相亲对象没报太大希望。
但在看到姚海芸以后他直呼领导果然没亏待他啊,这一下紧张的心也提了起来,态度放认真了点。
叶尚伟三个人走了以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安静的气息在客厅流淌,气坏了后面观察的人。
沉默半分钟后,姚海芸主动开了口,问道:“你今年22岁?”
陆文修紧张地攥紧了裤缝,不敢跟她对上眼神,“嗯。”
“你呢?”
“20岁。”
姚海芸淡定喝了口水,“去年的新兵?”
陆文修回道:“是,秋天入伍的。”
姚海芸虽然是第一次相亲,但她在供销社经常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论心理年龄也比陆文修要大二十多岁,看陆文修性格比较内敛,接下来自然而然在谈话中起到了主导作用,又问了几个问题。
陆文修一一认真答了。
姚海芸眼神很锐利,有种天然处于上位者的气场,从第一个问题被夺走主动权开始,陆文修莫名其妙被她带着走。
姚海芸是未雨绸缪的性格,既然都来相亲了,她也打算认真对待,抛出的几个问题都很认真。
诸如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对未来的事业有什么规划?婚后会分担家务吗?打算要几个孩子等等。
几个大问题打下来,陆文修的肩膀渐渐收紧了,回答的声音也没刚才那么洪亮了,“孩子,我觉得一两个都可以,两个更好,有个伴,家里也会热闹点。”
“这样啊。”
姚海芸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你对我没什么好奇的吗?感觉好像一直是我在问问题。”
“我是第一次相亲,有点紧张。”
陆文修咽了下口水,小心问道:“听嫂子说你在供销社工作?”
“嗯。”
“供销社挺好的,平时工作应该不忙。”
陆文修鼓起勇气主动问了句:“你也是第一次相亲吗?”
姚海芸皱起眉,淡淡回了句是的。
她心想要不还是孤独终老算了,姚海芸体内的暴躁因子让她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性格是不是太敏感了,不然怎么会别人问一句她是不是第一次相亲都会生气。
第 25 章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不会给他们俩太多独处的时间,郑玉花看他们聊的差不多了,跟丈夫叶尚伟笑着走了过来打断了谈话,郑玉花摸了摸茶壶, 转移话题道:“茶凉了吧, 我再烧一壶。”
一般到这一步她们就该走了,徐友月也知道相亲的流程, 站到了姚海芸身旁, 笑着说:“玉花姐,不用麻烦了, 我们也该回去了, 不然家里妈会担心。”
“好,以后要常来玩啊。”
郑玉花跟叶尚伟把她们送了出去, 陆文修也礼貌跟在最后面,向姚海芸说了声再见。
出了叶尚伟家,走出几十米远确定周围没人以后徐友月才悄悄问姚海芸, “感觉怎么样?还行吗?”
姚海芸实话实说, “他人挺好的, 但跟我性格上有点合不来,可能没啥缘分了。”
徐友月刚才在小客厅里全程观察了两人的聊天过程,看完以后她也觉得有不太满意, 不过这毕竟是姚海芸跟陆文修的相亲,没听到妹妹的回答之前她也不敢多做评价, 见姚海芸也这么说了, 徐友月才放心跟她开口说道:“我也觉得, 性格太腼腆了,不过也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太紧张了放不开。”
姚海芸懒得谈, 随口说道:“可能吧。”
两个人很快走出了军区大院,哨兵知道她们的情况,立马放了行,两个人往家走。
郑玉花这边也在问陆文修对姚海芸的印象,坐下以后问他:“怎么样?还想继续接触吗?”
陆文修点了点头,拜托她:“想,嫂子你可要帮我。”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表现欠佳。
郑玉花恨铁不成钢,“你呀你,现在跟我倒是会说话了,刚才在人家女孩子面前怎么三杆子压不出个响屁!”
叶尚伟帮下属说了句好话,“第一次相亲都会这样啊,你看看刚才海芸都问了什么,我的天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把事情想得这么远!这么问下来哪个男的不害怕!”
“这说明她认真对待这场相亲了啊,这问题咋了?多实际呀,你们男的来相亲之前都不考虑这个吗?”
“那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个啊!太强势了!”
“这个时候不问什么时候问?现在都回答不出来,等结婚了更糊弄!”
陆文修一看这夫妻俩怎么还吵起来了,急忙劝架:“嫂子,是我没经验,我保证下次一定准备好,还麻烦你帮我多参谋参谋。”
郑玉花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丈夫吵架,收敛了脾气,转头看向陆文修,保证道:“这你放心,我明天就帮你问。”
“好,谢谢嫂子,能成的话一定给您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客气啥。”
郑玉华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邀请:“今天就在嫂子家吃饭吧?上次你接我们上岛还没来得及感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文修客气道:“不用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那处长,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叶尚伟摆摆手,“回去吧。”
陆文修转身离开了。
姚海芸刚回到家就被家人围住了,迫不及待想知道到今天的相亲结果,马兰英作为这次相亲计划的主要促成者,第一个先问了出来:“怎么样?这男生还不错吧?”
姚海芸知道明天要给郑玉花一个结果,直白说道:“他人挺好的,就是跟我不太合适。”
马兰英追问道:“哪不合
依誮
适啊?”
姚海芸不想回答,“妈,这你就别问了。”
姚海芸一走,大家只能问这次陪同一起去相亲的徐友月,姚志能问妻子:“啥情况啊?”
徐友月看着公婆好奇的目光,没有半点加工把这次相亲的过程全部跟家里人说了出来:“这个小伙子人还是不错的,看着个子高长得也帅,就是性格有点木,不怎么积极,两个人刚坐在那,他也没说话,还是海芸主动问的问题,刚开始也一直是海芸在说,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说这几年都可以;又问他对未来事业有什么规划,他说这个说不好,毕竟军队晋升不容易;再问他结婚后愿不愿意做家务,他说愿意,基本就这些了。”
姚昌盛听了直皱眉,“哎哟,这男的性格真让人着急。”
马兰英对陆文修印象挺好的,“不对呀,之前见面感觉他挺会说话的,也很有礼貌。”
姚志能反驳道:“在你面前跟在海芸面前肯定不一样啊,算了没缘分就没缘分,以后再找吧。”
马兰英无奈揉了揉头发。
第二天郑玉花过来问,马兰英只说了不太合适,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其实从昨天两个人的聊天中郑玉花就觉得有点危险,眼下得到这个结果也不是特别意外,“太可惜了,本来以为能成的。”
“可能就是没缘分吧。”
马兰英拍了拍她的手,“不过这事还是辛苦你帮我们张罗了,下周来我们家,请你们吃顿饭。”
“不麻烦,跟我客气啥。”
郑玉花坐了会儿离开了,回去以后把姚海芸的答案告诉叶尚伟,“小陆对海芸印象挺好的,说了他可能有点伤心,你到时候安慰他几句,告诉他以后我要是碰到合适的女孩子我还会先给他说媒。”
叶尚伟这回后悔介绍了,“你说说你,早知道不介绍了,弄成这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个大男人不能连这点挫折都接受不了吧,相亲本来就是双方选择,又不是没给他机会,机会摆到他面前了他不珍惜。”
叶尚伟懒得跟她吵,“你以后别再介绍了!”
郑玉华翻了个白眼,骂了他两句不知好歹。
时间来到第二天上午,结束工作后,叶尚伟把陆文修喊到了办公室,陆文修知道他找自己来要说什么,心里紧张又期待,小心问道:“有回复了吗?”
叶尚伟站了起来,语气遗憾,“有了,不过是坏消息。”
他没直说,陆文修已经明白了,情绪低落垂下头,叶文修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不急于这一时,我当年也是二十五才结婚。”
陆文修垂头丧气回到宿舍,上铺的室友裴立群看他情况不对走了过来,关心问道:“怎么了?”
叶尚伟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事陆文修没跟别人说过,眼下他都失败了就更不可能跟跟室友说了,陆文修勉强笑了下,“没什么,就是消化不良,胃有点不太舒服。”
董晔书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有消化药,要来点吗?”
陆文修心里堵得慌,胡乱答应下来:“行,给我来一颗吧。”
董晔书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陆文修连续几天都郁郁寡欢,实在放心不下,知道姚海芸在供销社上班,还是想去看看她,周六这天下午便去跟叶尚伟请假说想外出,叶尚伟看他这几天状态都不太好,心想去散散心也好,答应下来,“去吧,记得按时回来,也别在外面待太久。”
“谢谢处长。”
陆文修敬了一个礼,转身出了办公室。
叶尚伟还没坐下呢,董晔书也敲了敲门,在他面前站定以后汇报说:“处长,今天下午我想出去三个小时。”
每周连队可外出的人员都是有比例的,超出一定比例就不让出去了,叶尚伟很警惕,问他:“出去干嘛?”
董晔书坦然回答:“想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在军人服务社不能买啊?”
“这是我的隐私,恕我不能回答。”
董晔书刚来那阵对岛上营地的环境很不适应,入伍半年多了就请过一次假外出,这个频率很小了,叶尚伟也不好不答应,“行吧,那你按时回来啊,不要在外面逗留。”
董晔书声音洪亮,“是!”
拿到出入许可,董晔书高兴走出了连队,步行前往供销社。
这几天南营岛没再下雪,路上的积雪基本化干净了,温度也有所回暖,出太阳的时候化掉了雪水淅沥沥从房顶上淋下来。
供销社的院子跟仓库紧挨着,姚海芸害怕水流到仓库,导致商品质量损坏,在仓库跟沈志林商量要不要挖个水渠,把院子里的水引到外面去。
陆文修先一步走到了供销社,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姚玲玲立马打起精神,“你好,看看需要什么?”
陆文修扫了一圈,只看到柜台前只有姚玲玲和武镇川,没看到熟悉的面孔,他心里纳闷,怎么可能呢?处长不可能骗他啊?姚海芸应该就是在供销社工作。
陆文修本来是想偷偷看姚海芸一眼,但他没想到姚海芸不在供销社,被拒绝的自尊心让他做不出跟店员询问姚海芸的事情,随便买了只钢笔就走了出来。
谁料回去的路上正好跟董晔书面对面碰上,两个人都很意外,随即笑了,陆文修笑道:“巧了吗不是,早知道你也来供销社我们俩就一起了。”
董晔书看他手里拿了个盒子,低声问道:“你买完了?”
“是啊,你要买什么?要不我等你一会儿?咱们俩一起回去。”
董晔书可不是单纯来买东西的,他跟陆文修的关系暂时也没亲近到会跟他说姚海芸的事情,他摇摇头,拒绝了,“那多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多待一会儿。”
陆文修说了声好,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董晔书,一脸疑惑。
董晔书推开门走进供销社,姚玲玲和武镇川对他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之前那个被姚海芸戏称为桃子军官的男人。
南营岛的供销社门市部面积不大,一眼就能看完,董晔书没看到姚海芸,主动找到姚玲玲开口问道:“之前的那个售货员呢?”
姚玲玲猜出了他的目的,故意逗他,“没有啊,供销社一直只有我们两个售货员。”
董晔书愣了下,表情坚定,“不对,我上次春节前来的时候,你们是有三位售货员的,当时我一共买了五块六毛钱的东西。”
姚玲玲装傻,“是不是记错了?”
董晔书就差把自己流鼻血的事情也说出来证明了,武镇川看不下去了,走过来跟他说:“你说的是姚主任吧?她不是售货员,是我们供销社的主任,只是冬天那段时间比较冷她一直在柜台办公,顺手帮你结了账。”
董晔书明白了,继续说道:“那能叫她出来一下吗?我有一句话想跟她说,难得请假出来一次,如果今天不说,明天你们放假休息了,我也没法出来,恐怕只能等到下周了。”
主任的魅力惊人,姚玲玲之前经常跟凌可为打交道,自然一眼就看清了董晔书想做什么,不过令她吃惊的是,董晔书的行动力很强,而且非常直接,一点不拖泥带水。
想当初凌可为挣扎了两个多月都没好意思直接喊姚海芸出来,他居然第二次来就敢这么做了。
犹豫就会败北。
姚玲玲点了一下头,“那你稍微等一下,我去喊主任。”
董晔书说了声谢谢,看着姚玲玲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姚玲玲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溜小跑跑到姚海芸面前,兴奋地说:“主任主任,桃子军官来了,来找你的!”
“他肯定是想跟你告白!”
拿着铁锹的姚海芸懵了,“啊?”
“你快出去,他在等你呢。”
姚玲玲把铁锹从她手里拿走扔到地上,推着她走了出去,姚海芸走出去就看到站在柜台前的董晔书,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供销社里都是人,董晔书不方便说,看到她出来以后委婉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跟我来吧。”
姚海芸带他走出了供销社,来到了供销社左侧的空地上,“怎么了?是之前买的特产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特产很好,我家里人都很喜欢。”
董晔书急忙摇头,停顿两秒后温声道:“是这样的,我是去年刚来岛上的新兵,很喜欢钓鱼,我知道岛上的渔业资源很发达,平时经常会看到有渔民在海上钓鱼,但我不知道岛上哪里可以钓哪里不可以钓,又是哪里鱼比较多,以后能写信问你这方面的问题吗?”
“呃,你还是第一个问我钓鱼问题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海芸大脑宕机了一秒,“不过我不太擅长钓鱼啊,可能帮不了你太多。”
“但你肯定比我擅长,对吧?”
“这倒是。”
董晔书看她态度有了松动,再接再厉,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信塞到她手里,“这是第一封。”
姚海芸愣愣接下了。
董晔书也是人生第一次给女孩写信,虽然表面上放得开,其实心里很紧张,塞完信以后完全不敢看姚海芸的表情,留下一句记得给我回信就跑走了。
姚海芸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信,扑哧笑了。
害怕回去姚玲玲会问,姚海芸把信塞到了口袋里,淡定从后门进了供销社,继续安排排水渠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陆文修越想越不对劲,他跟董晔书也做了半年多的室友了,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的人,董晔书来的时候根本看不上南营岛,觉得这地方发展落后,住宿环境差,一心只想着赶紧走,平时休息日根本不会从营地出来。
今天倒是很奇怪,而且他的表情也很引人深思。
陆文修不想太早回去,一路上看看这看看那,走路的步伐慢了点,临到营地门口再次跟回来的董晔书撞上。
董晔书满脸的开心,手上却空无一物,他心下意外,快步走到他跟前,“你没买东西啊?”
董晔书诚实回:“没买。”
陆文修纳闷,“那你去供销社干嘛?”
姚海芸收了信就意味着有机会,董晔书心情很好,笑着回:“去那里看一个朋友。”
陆文修长哦了一声,都是年轻人,他心里还能不清楚董晔书那点想法,笑嘻嘻打趣他,“我知道了,你是看上那的售货员了吧?”
“也是,我也看了,里面那个年轻的女售货员长相确实挺清秀的。”
董晔书也没瞒着,“不是售货员,这个供销社只有两个售货员,一男一女,我认错了,原来她是供销社的主任。”
南营岛就一个供销社,供销社里的员工也就那几位,但能让董晔书心动的女孩子肯定样貌不会太差,再一结合相亲时姚海芸的工作地点,陆文修一听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他反问道:“叫什么啊?”
既然要追人,认错人那种事肯定不能发生,董晔书早在供销社的时候就问过了姚玲玲姚海芸叫什么,声音坦荡回:“姚海芸。”
原来她是供销社的主任!难怪他刚刚没找到人。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陆文修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脸色一下子变了,“她上周刚跟我相过亲。”
董晔书微愣,没忘记问他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同意了吗?”
陆文修脸色难看:“没有。”
董晔书一听姚海芸没同意放心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那再接再厉,我们各自努力。”
第 26 章
陆文修被他这么一说, 心头那股郁气是上不去也下不来,不知道董晔书是真的心态好不在意还是故意阴阳怪气他相亲失败,他声音平静问道:“你打算怎么努力?”
眼下陆文修可是他对手,董晔书才没那么傻告诉他自己打算怎么追, 他扬起下巴,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跟姚海芸相亲的,你不是南营岛本地人吧?怎么搭上线的呢?”
他想起了上周叶尚伟喊他进办公室问他要不要帮忙介绍对象的事, 不会要见面的对象就是姚海芸吧?
陆文修神色戒备, “那我说了你也要说。”
董晔书爽快点了下头:“行。”
陆文修一把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道:“你别跟其他人说, 当时是叶处长妻子帮我介绍的, 因为那会儿她来海岛随军,是我去接的。”
董晔书追问道:“那嫂子是怎么认识姚海芸的?”
“姚海芸就是那家房东的小女儿, 她在姚家住了两个月,肯定认识啊。”
陆文修说完等着他回答:“该你了。”
董晔书信守承诺,说出了自己的努力方向, “我嘛, 很简单, 打算死乞白赖追着她跑。”
陆文修听到他居然准备这么追人,张大了嘴,“就这?你没男人尊严吗?”
“你到底了不了解姚海芸啊?你不知道她在相亲的时候有多可怕。”
董晔书不悦撇撇嘴, “那你还这么喜欢她?”
陆文修是觉得这女孩性格有点较真,但没到可怕的地步, 而且可怕归可怕, 姚海芸那张脸真的长到陆文修心里去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清纯又灵动, 笑容还很甜,身高工作都无可挑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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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修自然不可能在情敌面前夸姚海芸有多好,哼了声,“管你什么事。”
他表情不自然追问道:“那你呢?为什么想追她?你跟她也没见过几次吧?”
“我也不告诉你。”
董晔书转身头也不回走了,留下陆文修一脸烦躁。
姚海芸收到信从后门走进供销社,去看沈志林水渠挖的怎么样了,刚站定没一会儿,姚玲玲趁着供销社这会儿没人过来询问情况,“怎么样?是告白吗?”
姚海芸不想被下属关注感情生活,声音冷了几声,“想什么呢?现在是上班时间,还不快点回去工作。”
姚玲玲失望离开了。
虽然好奇信的内容,姚海芸还是没在供销社打开那封信,把信放在口袋里带回了家。
晚饭是海鲜面,等人都到齐了马兰英才开始切面条,马兰英把切成条的面条放进去,沸腾后又抓了菠菜放进去盖上锅盖,对她说:“今天的菠菜是你二婶家菜地种的,下午我们俩一起去洗澡回来,她送了我一把。”
雪打过的菠菜自带甜味,混合海鲜味足有的鲜香,面条裹着菠菜入口,再来一口面汤,非常香。
姚昌盛吃完一碗又去盛了一碗,坐下后先喝了口面汤,跟马兰英商量:“这菠菜好吃啊,明年我们也种点菠菜吧,今天光种葱和青菜了,应该多种几种菜的,天天吃白菜吃烦了。”
长桥大队绝大多数耕地都归生产队所有,大家种菜只能从家周围入手,像姚海芸她们家的菜地就在围墙左侧一行,用篱笆围住了。
马兰英点了下头:“行,过段时间让海芸从供销社买点菜种回来。”
姚海芸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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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夜还是冷,吃完饭大家就各回各屋准备睡了,睡前徐友月把姚海芸喊住了,“明天休息日,跟我们一起去澡堂洗澡吧。”
姚海芸笑着说好,进屋后从热水瓶里倒水简单洗漱了下,洗漱完爬上床拿出了那封信。
炕上暖烘烘的,姚海芸打开了信封,映入眼帘的是董晔书苍劲有力的字迹,老实说,因为白天被董晔书突然喊出去,真的有点要告白的架势,所以她没看之前想当然以为里面可能是情话表白之类的话。
但打开读完以后,姚海芸发现自己想多了,信件内容全部都是钓鱼有关的内容,读了索然无味,除了欣赏字体没别的用。
她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半失望半惊讶,惊讶的是她竟然会对信件中的告白抱有期待,进而导致了失望。
这么快的沦陷速度可太不像她了,而且看样子,董晔书段位似乎比她还高点。
姚海芸翻了个身又把信重新读了一遍,从床上一跃而起,去书桌前拿了纸和笔,这半年她经常给余思诺回信,家里的信纸很多,姚海芸顺手找到两张,趴在床沿上认真写起了回信。
回信内容也非常公式化,详细阐述了在南营岛钓鱼的经验,一点无关的内容都没有,甚至比董晔书的信还简略,董晔书起码先问候了,她连问候都没有。
信写完了,落款该写上姓名和日期了,姚海芸犹豫了下,把本该写的今天的1月29号写成了大后天的2月1号。
写完信叠好放进信封,姚海芸这才满意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是周日,姚昌盛出海去了,马兰英早早做好了饭温在锅里,她跟孙宝秋赶早去集市了,剩下姚志能夫妻俩和孩子以及姚海芸,热好饭以后坐在一起吃完了早饭,吃完饭去澡堂洗澡。
穿书过来十多年了,姚海芸还是有些无法适应大澡堂,但在家洗澡会被冻死,她只能去澡堂洗澡。
姚海芸整理好换洗的衣服装到包里,跟哥嫂一家出了门。
姚志能跟徐友月各背了一个包,里面放着衣服和洗漱用品,家里有孩子,要带的东西也多,包都鼓鼓囊囊的。
去澡堂的路上,徐友月不断叮嘱丈夫,“给皮蛋洗澡的时候,认真点,全身都好好搓一下,尤其是脖子和脚丫,背也是,洗完澡你先把他抱出来,先给他把秋衣秋裤穿好你再穿衣服,不然冻感冒了可不好治。”
姚志能受不了妻子唠叨:“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带他去洗澡,两岁以后不都是我带去澡堂。”
徐友月剜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带了这么久就没见你给他洗干净过。”
澡堂离得不远,入秋以后生意就特别好,一个成年人洗一次澡五分钱,12岁以下的孩子三分钱。
在南营岛,淡水资源非常珍贵,也没有后世那样的花洒,洗澡都是在池子里面,一共就两个池子,一般一上午只换两次水,要是洗的人少,只换一次。
这时候去的顺序就显得格外重要,难得洗一次澡,谁都不想用别人洗过几遍的洗澡水。
姚海芸一行人到的时候,澡堂里都是等着的人,吆喝着让老板换水。
烧热水需要柴,淡水也要人挑,这些可都是成本,老板自然是能省就省,在门口装聋做哑当听不到,被人看不过直接从板凳上拉了下来,她才象征性走进澡堂看了眼,回来以后不耐烦道:“换什么换,早上到现在都没洗几个人,水干净着呢。”
“再说里面正洗着呢,换水她们还洗不洗了?”
已经进池的就不计较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洗完了,没脱衣服进池的据理力争,又把老板扯了回来,“你睁大眼看看,那水都快黑了,不换水怎么洗啊!”
女澡堂里其他人也跟着说:“是啊,换吧,不换我们真没法下池子。”
老板眼睛一扫,换衣室都是站着的,没一个进去洗的,都在等着她换水,知道这波是过不去了,她只好指挥人换水。
姚海芸一听池子要换水了,赶紧跟徐友月和点点走了进去,待换好水以后第一波走进池子洗澡。
氤氲雾气中,澡堂里格外暖和。
因为是在池中洗澡,水不常换,大家对洗澡也有一套流程,先冲后泡再搓,最后舒服泡。
澡堂有三个免费的盆可用,讲究的人会自带盆进来,冲就是进洗澡池之前,先用盆舀一盆水把身体冲干净才能进去泡,泡好了,给身体搓灰也方便了。
为了干净,搓灰要在池子外进行,澡堂里有两个床,可以坐在上面搓,也可以躺在上面搓,至于搓澡的过程,找搓澡工或者家人朋友互相搓都行。
搓完再冲一遍,才可以进第二个池子享受起泡澡的乐趣。
这样可以保证第二个池子的水是相对干净的,同样进池的人会自动担负起监督的责任,不让那些没洗干净的人进来破坏干净的池水,大家泡的时候也比较舒心,泡完就能上岸去穿衣服了。
当然这个前提是你来得比较早,到后面人多了,就管控不住了,尤其是小孩,非常不可控,池水会越来越脏。
姚海芸不习惯别人给她搓澡,往往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洗得非常快,洗完第一个泡到了第二个池子里,徐友月这时也把洗干净的女儿点点先托付给她照看,她则是找了个同乡互相搓起了澡。
洗完澡一身轻,出来呼吸的空气感觉都清新了不少,到家再舒服舒服躺在炕上看书,简直是冬天最疗愈的时间,工作上的疲惫都减轻了。
同在一个岛,信件的寄送速度也很快,姚海芸2号寄出的信,董晔书3号晚上就收到了,收到广播通知他去拿信,董晔书欢天喜地去把信拿了回来,待宿舍的灯都熄了,才偷偷在被窝里拿出手电筒看信。
这么久才寄过来,信肯定很长吧~董晔书心想。
但当他全部看完,董晔书趴在枕头上无奈低声笑了出来,他果然还是低估了姚海芸。
这不是钓鱼技巧,完全是钓心啊。
第 27 章
董晔书第二天在训练间隙给姚海芸回了信, 准备这周六申请外出直接把信送到她手里,到时还能跟她说几句话,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周他们连队被派去给岛上的民兵进行为期一周的训练, 他突然忙了起来, 只能把外出送信的事暂时搁置了。
等真正抽出时间能外出了,距离收到姚海芸的信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叶尚伟看他又来请假外出, 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多问了一句:“上回需要的东西还没买好?”
董晔书摇头:“不是, 这次想在岛上逛逛, 先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再去钓点鱼或者去海边看看。”
叶尚伟心想他愿意逛说明逐渐适应了岛上的生活, 这是好事,欣然应允了,最后叮嘱道:“别在岛上惹事, 注意军人形象, 要遵守军队纪律。”
董晔书爽快敬了个礼, “是!”
他刚走没几分钟,陆文修也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也是想外出。
叶尚伟纳闷, “不是,最近咋回事啊,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出去?”
“这么冷的天, 在营地打打篮球不是挺好吗?”
陆文修实话实说:“我想去供销社看看。”
“看什么?”
叶尚伟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不会想去看姚海芸吧?”
陆文修别扭点了下头,“处长, 我真觉得之前相亲是因为太紧张了没表现好,想试试能不能再跟她聊聊,看看有没有机会。”
叶尚伟拍了下桌子,怒道:“你这是骚扰,不准去!”
陆文修不满控诉,“处长,这不公平!”
叶尚伟也是他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二十多岁的男人易冲动,加上一直待在军中极少接触到女生,遇到感情问题难免偏执,陆文修跟姚海芸当时是他牵的线,尤其姚海芸还是南营岛本地人,在岛上亲戚朋友众多,她父亲还是长桥大队的队长,要是因为陆文修出了什么事,他有责任是次要的,还会极大影响到军民关系,有损军人形象,让岛民对军队产生不信任。
想到这几层利害关系,叶尚伟语气非常坚定,冷声道:“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说了不准去就是不准去,从今天起一直到4月30号,没有我的允许,你要是敢偷偷溜出去,军规处置!”
陆文修苦着脸从他办公室出来了,回到宿舍看到董晔书不在,知道他肯定去供销社找姚海芸了,心里更加郁闷,垂头丧气坐了下来。
董晔书兴冲冲走到了供销社,也扑了空,一问才知道姚海芸今天去生产队商量海胆采购计划了。
长桥大队的海胆采购大获成功,岛上其他生产队过完年也找到了生产队咨询收购海胆的事情,姚海芸索性联合三个大队搞了个简单的宣传活动,会议地点就在文湖大队。
开完会大概率已经五六点了,姚海芸会直接下班,出发前已经跟他们说好了。
姚玲玲不想董晔书空等,又解释道:“今天应该不会回供销社了。”
董晔书心下遗憾,在供销社里随便买了点零食,付完钱以后从口袋里把信拿了出来递给她,“好,那能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送给她吗?明天我估计不能出来了。”
姚玲玲正要接信,董晔书想到什么又把信收了回来,“稍等。”
他把信打开,抽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信最后面又飞快加上了一句话,写完重新合上塞进了信封里交给姚玲玲。
姚玲玲看不清他写了什么,也不好问,从他手里接过了信,“好,我会转交的。”
董晔书道了声谢,随后离开了。
春初,岛上生产队除了闲时赶海挖些海蛎子和海红也没别的活,一听说是供销社要收购海胆,个个都很好奇,时不时有人探出头来看看他们在聊什么,难得能在村里见到供销社的主任,大家也有别的问题想问,顺便就问了。
姚海芸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回答完才开始介绍海胆采购计划,她先简单说了下长桥大队的成功经验,把海胆从捕捞到运输再到售卖一系列流程都详细讲了一遍,有疑惑的地方,她现场解答。
明天是周日供销社不上班,姚海芸叮嘱他们下周二来签合同。
结束时,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所幸她今天骑了供销社的自行车来的,直接从文湖大队骑车回了家。
厨房飘来阵阵鲜香,马兰英正在煮海红,一盆又一盆,都是她今天跟邻居一起去海边的礁石上采来的,徐友月今天回来得早,正在调包子馅,准备包点海菜包子。
下半年因为姚海芸每个月都会交15块生活费,家里的伙食水平明显也上升了,时不时还能吃到包子。
姚志能烧火,两个孩子围在灶台前后续番外整理在滋,源峮妖儿污要死药死妖尔,伸手往里面扔干草,观察干草被火点燃的过程。
每年这个时候家里都要储存很多晒干的海红,即淡菜。
马兰英盖上锅盖,看到女儿回来了问她:“明天跟我们一起去?”
这个季节海上还是很冷,常有大风,难得休息姚海芸本想在家躺平,又想起她今年还没怎么去过海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几点去?”
海水冷到彻骨,即使是戴着手套也很难避免手部被冻伤,马兰英也怕冷,“早上吃完早饭去吧,下午三点之前回来。”
“好。”
姚海芸随后洗干净手,过来帮着徐友月一起包包子,徐友月擀皮,姑嫂俩合作默契,动作很快。
海菜包子都蒸上锅了,姚昌盛还没回来,马兰英嘀咕,“今天不知道又干嘛去了,这么晚还没回来。”
姚志能火烧得大,没一会儿包子就蒸好了,马兰英拿铲子把放在边缘的包子先铲下来,一看,有几个包子皮烧得正好,有几个则是烧黑了,她瞪了姚志能一眼,骂道:“你火烧太大了,看看皮,有几个都糊了,这么好的包子多可惜。”
姚志能嘿嘿笑,“没事,糊的我吃。”
皮蛋也很喜欢吃带焦皮的包子,举起了手:“我也要吃!”
点点跟着哥哥举手,声音糯糯的,“还有我。”
马兰英挑了个小的还带焦皮的,从中掰开一分为二,又呼呼吹了几下,确定不太热了才分别递给两个孩子,“这个焦,尝尝。”
晚饭没炒菜,包子配红薯稀饭,一家人快吃完了姚昌盛才回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昌盛坐下来,没等马兰英问主动说:“大力那个臭小子,坑我们,居然学会了怎么仿李会计的字迹,让我给他违规批了十块钱。”
生产队账上的钱一般只有生病,家里办喜事或有人去世了办丧事才能支取,最高支取二十块。
姚志能无语了,“他要这十块钱干嘛?”
姚昌盛气道:“他跟我说是家里小孩生病了,我以为李会计查过了才同意了,到月底记账了,李会计说他对这个支条没印象,不是他签的字,问我为什么审批通过了,我们俩一核对才发现问题。”
姚昌盛有初中学历,认字不成问题,不好骗,姚大力这才想出了伪造字迹这招。
姚海芸开口问道:“那他骗钱干嘛?是家里有困难了?”
姚昌盛拿起包子吃了口,“要是家里有困难我还没这么气,关键他是拿钱买烟抽。”
马兰英直接开骂:“败家子,混账。”
“你快点出海带他们去捕鱼吧,不然这帮人闲在家里不干活净惹事。”
姚昌盛叹了口气,“是啊,现在船也修好了,过两天我们就准备出海试试能不能捕点小黄鱼,虽然还没到汛期,捕不到太多,但努力点,一天下来也能捕到不少。”
姚海芸看出他眼里的担忧,联想到年前的意外,语气担心,“爸,你还害怕吗?”
姚昌盛摇摇头,“不会,我这几天已经上过几次船了,再说小黄鱼好捕,又不用像运输那样跑太远,船多怕啥!”
这个时候不仅是船体落后,船上的设备也单一,每艘船载量有限,哪怕全岛的人都去捕,彻夜不眠,海里的鱼也捕不完,资源太丰富了,近海就能轻轻松松捕到一船货,旺季拉不完,岛上又没冷藏库,只能倒在路边,用海盐腌,堆成一座一座山。
实在拉不完的,就直接埋土里沤掉当肥料。
之后随着船体的不断改良,捕捞技术的发展,加上渔业从事人员的扩张,网眼也越来越小,大鱼小鱼大虾小虾都一网捞完,导致近海的渔业资源快速减少,渔民只能向远海发起挑战,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二天,穿上胶靴的姚海芸拎着一个水桶,跟马兰英一起去海边挖海红,春寒料峭,海浪不停歇拍打在礁石上,风一吹,冻得人直发抖。
姚海芸找到一块长满了萱菜的礁石,手指忍着冰冷的海水侵袭,背对着风向用剪刀剪,萱菜他们也叫骆驼毛,春初的骆驼毛最好吃,水一暖和,口感就变硬了,岛上别的绿叶菜少,难得有海菜,这个时候来采菜的妇女也多。
一眼望过去,乌压压全是人。
姚海芸待了两个小时就受不了了,直打喷嚏,她找到马兰英说:“妈,我先回家了,太冷了。”
马兰英转头看她鼻子冻得通红,也心疼了,急忙道:“行,你先回去吧,别冻发烧了。”
沈芳芳眯起眼睛,望着一溜小跑回家的姚海芸,跟马兰英抱怨:“你家这闺女,也太娇惯了点,这才挖了一个多小时啊,就冻得要回家。”
“孩子都冻成那样了,总不能不让她回家吧。”
马兰英温声道:“再说了,她有工作,这活干不干无所谓,又不是跟我们一样没工作只能靠织渔网生活。”
“芳芳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傻人有傻福,要我说啊,懒人也有懒福。这活你要是一直干是干不完的,同样,这苦你一直吃就吃不完。”
孙宝秋提点她,“作为女人,咱们就不能太勤快,眼里有活你就活不长,早晚要累死。”
沈芳芳语气酸酸的,“我不像你那么幸运,你家那口子听话。”
“他?”
孙宝秋呵了声,语气不屑,“听话个屁。”
“好男人都是训出来的。”
沈芳芳长叹一口气,“训个啥啊,没训成我先气死了,我就是个劳碌命。”
“那你自找的。”
孙宝秋翻了个白眼,“不识好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芳芳气得扔了铲子,不跟她在一个地盘挖海红了。
姚海芸这边飞快跑回了家,家里姚志能出门赶集去了,徐友月在客厅教儿子写字,看到姚海芸冻得不轻,赶紧端了杯热水过来让她先暖手,“我给你熬点姜汤?”
姚海芸牙齿发抖,点了下头。
徐友月切了半个姜,很快把姜汤给她端来了,姚海芸趁热喝完了,进被窝躺着。
许久没在冬天在海边待这么久了,身体真的受不住,当天姚海芸就起了烧,幸运的是,喝了药烧就退了,第二天人还算清醒,她坚持爬起来去上班。
周六她没回供销社,姚玲玲信也没给出去,到周一才把董晔书送的信递给她,“周六下午送来的,主任你去生产队了,他就托我把信转交给你。”
早上吃完饭在家又喝了退烧药,药效惹得人昏昏欲睡,姚海芸精气神不太好,慢悠悠从她手里接过了信,“行,谢谢你了。”
“对了,他快给我的时候又突然把信收了回去,好像在后面又加上了一句话。”
姚玲玲特意提醒,“主任你要好好看呦,应该很重要。”
姚海芸勾出一抹笑容,“好。”
姚玲玲走后,姚海芸打开了信,逐句读了起来。
跟第一封的风格完全不同,这封信里董晔书变得唠叨起来,在不泄露训练内容的情况下,开始跟她分享自己在军队的生活,洋洋洒洒写了有一千字。
至于姚玲玲说的另外加上的重要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解释他为什么过了一周才回信。
有意思。
这是意识到上封以钓鱼为借口搭讪对她没用所以换了策略吗?
姚海芸一时也摸不准董晔书的心思,若即若离的,说喜欢吧,好像没那么明显,说不喜欢吧,他专门给她解释为什么晚回信,信件内容还写得很认真。
要不是在较为传统的60年代,姚海芸肯定觉得这人是情场老手,挺会吊女人心,不过也说不准,男人就是男人,甭管哪个年代,本质都是一个德行。
姚海芸没立刻回,把信收了起来,还是打算过两天再回复。
同一时间,董晔书所在的连队在岛上打坑道,打坑道是南营岛驻军的一项重要任务,为了防原.子.弹。
早些年防护措施少,施工又全靠人工完成,坑道里多粉尘,1958年前打坑道的老兵不少都患上了砂肺病,近些年增加了防护措施,加上岛上打坑道的任务也快完成了,已经不再单一派出某几个连去打坑道,而是每个连都有施工,轮流来做。
坑道爆破需要有经验的人来布置,连长钱永超先打好了炮眼,董晔书跟裴立群配合装炸.药放雷.管,董晔书咽了下口水,得到钱永超指示后冷静点燃导火索后跟裴立群飞快撤退。
钱永超在安全区域静静数着炮声,“一个,两个,三个……”
大家都紧张地蹲守在一旁跟着数爆炸声,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众人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陆文修声音慌了,颤抖着说:“连长,还有一炮没响。”
他听老兵说过,打坑道很危险,时常有塌方或者哑炮,但打了几次一直都很安全,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哑炮的情况。
坑道潮湿,导火索受潮后有延迟爆炸或熄灭的可能。
钱永超在安全区来回踱步,“再等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还是没响。
钱永超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心里虽然紧张但面上丝毫不慌,他转头让裴立群先去报告情况,冷静交代接下来的一系列安排。
这些内容他们在训练中都有提过,董晔书清楚,钱永超是准备亲自去排哑炮了,这是他入伍以来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危险离自己如此之近,还是他最敬重的连长。
害怕的同时他心里又有一丝跃跃欲试,董晔书心想,如果他能进去排哑炮,无论成功与否,这样就能跟父亲证明自己了吧?他不比哥哥差。
钱永超闭上眼深呼吸,下定决心准备进去,董晔书伸手把他拉了回来,一脸坚定,“连长,我去吧,我知道该怎么排查哑炮。”
钱永超听完震惊不已,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大声骂道:“胡闹!”
陆文修和其他一众新兵傻眼了,老天爷,这个董晔书果然脑子有点毛病,这可不是逞能的时候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有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去排哑炮的,想立功也不能拿命开玩笑啊。
“董晔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连长,你进去我成什么了?我还配当你的连长?”
钱永超唾沫星子都骂出来了,踢了他一脚,毫不客气说道:“滚回去,你今天要是敢进去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陆文修急忙把董晔书拉了回来。
钱永超双眼通红,最后看了董晔书一眼,“看好他,我进去了。”
他随后叮嘱道:“你们在这等着。”
钱永超平复好心情,腰杆挺直,缓缓走了进去。
董晔书注视着他视死如归的背影,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在场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无不为这一时刻钱永超的勇敢所震撼。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只听轰的一声,坑道炸了,乱石飞溅,爆炸的烟雾从洞口升起,不断有石子掉下来。
董晔书耳朵有那么一瞬间听不到任何声音。
第 28 章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引起了整个南营岛的注意, 连部的电话叮铃铃响个不断。
董晔书反应过来,知道钱永超怕是凶多吉少了,带头冲了过去,扒开挡在洞口的乱石去找钱永超, 陆文修等人也赶紧跟上, 几分钟后,董晔书率先看到了一团黑色的棉絮, 他顺着棉絮往上看去, 一眼看到了躺在乱石堆里的钱永超,双眼紧闭, 痛苦地呻.吟着。
还活着。
董晔书蹲了下来小心拿去砸在钱永超身上的乱石, 转身对战友说,“快去喊卫生员。”
一旁的战友被眼前残忍的景象吓到了, 连忙回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大家的手指渗出血来,越往下扒, 就越不忍心看, 钱永超身上穿的军棉袄棉裤被炸开, 棉花崩了出来,衣服上大片的红色血迹,雪白的棉絮被鲜血染成了鲜红色, 他左下臂没了一半,双腿被严重炸伤, 尤以左腿更严重, 血肉模糊, 隐隐可见里面的白色腿骨。
空气中硝烟味混合着被烧焦的血肉味。
这一幕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大家也不敢轻易挪动他, 很快连队的卫生员应富贵背着急救包过来了,董晔书等人赶紧把位置让了出来。
应富贵摸了下钱永超的颈动脉,又检查了下他的瞳孔,声音沉重道:“还活着,不过情况非常不好,要快点转移到医院去。”
“我先给他打止血针,简单包扎下。”
团部的救援卡车很快从山路上开了过来,众人合力把钱永超送上车,应富贵在一旁陪护,董晔书和陆文修打下手。
卡车开到了军队的卫生院,爆炸惊动了团部,一听通讯员说钱永超生命垂危需要急救,团部马上上报紧急情况,在军区首长的安排下,派出抢救船来护送钱永超到省城治疗。
急诊室外,聚集了很多人,都非常关心钱永超的伤情,为免延误治疗时间,大家准备先开车把钱永超运到码头,董晔书看着躺在担架上气若游丝的钱永超,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枪.支.弹.药的威力,一时心绪难平,他为自己过去的幼稚莽撞而感到后悔不耻,原来这才是父亲更重视哥哥的原因。
实际的战场远比他今天遭遇的要残酷,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
救援车刚到码头没几分钟,派来运送伤员的救援大舰也到了海湾,董晔书站在码头焦急地等待着,却发现舰船停在一百多米的位置不动了,反而一直在打灯语。
应富贵跳下车,焦急道:“什么情况?船怎么不过来?”
董晔书前段时间曾经在救援舰上值班过,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皱起了眉,“不行,舰身吃水太深了,没法靠过来。”
为了节省时间,海军派来了速度较快的救援大舰,相比其他舰种来说,这种舰更长也更重。
应富贵回头看了一眼钱永超,“那怎么办?”
救援舰过不来,只能他们过去了。
董晔书下定了决心,眼神坚毅道:“没办法了,就一百多米,我们用船运过去吧。”
傍晚海上狂风不止,一浪接一浪拍打在岸上。
应富贵惊呼:“你疯了?这么大的浪,依钱连长的情况怎么坐船运过去。”
“那你说怎么办?”
时间紧迫,董晔书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去找随行的团长廖新禄,“我去跟团长汇报。”
基于钱永超的情况,廖新禄听完也无法接受董晔书提出的这个建议,他摇了摇头,“太危险了,这会儿风浪大,没准你们还没到救援舰上那船就翻了。”
“我打电话让他们换一条船。”
救援舰已经算是比较快的船了,可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换一艘速度慢点的船,恐怕过来要两个小时,接到钱永超,再开回海军医院,来回最快也要四个多小时。
董晔书情绪激动,“太慢了,钱连长不能再耽误了。”
廖新禄知道他是钱永超连队的人,声音淡定安抚道:“小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时间海上天气恶劣,恶浪汹涌,钱永超的身体无法承受海浪的颠簸起伏,董晔书在原地转了几圈,看到生产队停在港湾的船只,忽然灵机一动,“廖团长,一百多米真的不远,要不跟岛上的生产队借两艘船吧,让这两艘船紧挨着,搭成一条路,我们再慢慢把钱连长转移到救援舰上。”
晚间生产队出海的船都回来了,上百艘船都停靠在码头附近,加上救援舰也停在距离码头一百多米的位置,军队的船很难绕进来充当桥梁,思来想去还是生产队用的小船行动灵活,调度方便。
廖新禄沉思几秒,觉得可行,马上通知人给公社打电话。
公社的领导一听是驻岛的军人打坑道受伤了要借船,赶紧通过广播把长桥大队的人喊了过来。
长桥大队的船离码头最近。
这会儿长桥大队生产队的人都在家吃晚饭呢,本来家家户户还在饭桌上聊天,听到广播一响,知道公社有事要通知,立刻都不说话了,待听清广播内容,姚昌盛筷子一丢,小跑冲了出去。
姚海芸饭也不吃了,紧随其后。
和平年代,基本很少出现这么严重的受伤事件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家里其他人饭也吃不下去了,拿上一个窝窝头,关门跟了出去。
姚昌盛等人没一会儿就跑到了码头,他找到队里经验最丰富的几个老船长,由他们负责驾驶船在码头和护卫舰之间当桥梁。
生产队的船在设备上可能不及军队,但祖祖辈辈都以海为生的渔民具有丰富的海上斗争经验,大海就是他们的主场,一看就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姚昌飞上船后立即指挥队员扎紧锚头,栓牢锚缆,熟练驾驶船只慢慢靠拢,海面上巨浪滔天,几个人直接跳了水抓住船舷,一番操作以后,靠拢在一起的两艘船竟慢慢在翻滚的海浪中稳住了。
渔民或许不懂这样做的理论原理,但他们知道这是父辈祖辈传下来的经验。
董晔书看着发生在眼前神奇的一幕,激动又欣喜,有救了。
在船上渔民和军队的协作下,担架上的钱永超被安全转移到了护卫舰上,由董晔书和组织处处长郑奕陪同前往。
护卫舰告别的鸣笛声响起,董晔书凝眸望去,码头上站满了听到广播跑过来的渔民,隔着层层的人群,他依稀看到了站在码头目光沉静的姚海芸,还有那两艘给他们搭桥的渔船,船上的渔民高兴地跟他们挥手告别,这一刻,董晔书似乎懂了这座岛屿的可贵之处。
看到伤员平安送上了船,大家齐齐松了一口气,廖新禄站在码头亲自接船上的渔民下来以示感谢,末了又说:“过两天跟团里开会商量完,一定给生产队一份厚礼。”
姚昌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廖新禄笑道,“要的要的。”
海军医院早已做好了手术准备,钱永超刚到医院就立即进入了抢救,郑奕跟他说了声,先去打电话给团部汇报钱永超的情况。
董晔书靠在手术室门外,忽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以后,他苦涩笑了笑,摇摇头继续专心盯着手术室的情况。
手术结束,钱永超的命暂时保住了,但也留下了终生的残疾,他的妻子从外地辗转三天坐火车到达了医院来看他,在病床前看着丈夫痛哭流涕。
董晔书和郑奕每天分早中晚汇报钱永超的情况,等到四月中旬他彻底脱离危险了,他们也收到回岛的命令,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要恢复和适应这具身体还要长达半年,钱永超要在医院治疗。
依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治疗完也无法回到军队了,董晔书听说团部会尽量参考他的想法将他安置到老家的公职岗位。
临行前,董晔书过来跟他告别,两人相顾无言。
军装穿上不易,要脱下更不易,何况他还不是正常退休,钱永超当着董晔书的面就是再怎么勉强自己也笑不出来,他轻叹了一口气,“跟你没关系,别怪自己,我相信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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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晔书站直身体,抬手恭恭敬敬敬了一礼,最后喊了他一声钱连长,“保重!”
“保重。”
钱永超目送他离开。
回南营岛的船上,董晔书一改初来时的心态,过去他只当来南营岛是父亲锻炼自己的手段,只想等期满就央求父亲把他调走,不到一年,这座岛上的人和事改变了他太多。
四月里温度回暖,南营岛已经改换了春装,万物萌发,远看不再是灰蒙蒙的一团,多了一抹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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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陆文修和裴立群迫不及待问起钱永超的事情,听到他不会再回海岛,心里也有些痛惜。
室友许志帆从楼下上来,看到董晔书在宿舍,说了句,“董晔书,楼下有你电话。”
董晔书下楼接电话,电话那端男声轻喊了声,“小书。”
董晔书听出声音是谁,心下意外,“哥。”
董晔诚问道:“报纸说南营岛岸炮2连在打坑道时发生了爆炸,你没事吧?”
董晔书声音低沉,“没事,不过我们连长受了很重的伤。”
南营岛坑道爆炸的事情月初就上了报纸,董晔诚也摸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何况不用他了解,家里母亲已经跟父亲闹了一通,出于担心,他给弟弟打了这通电话,最后道:“照顾好自己。”
第 29 章
董晔书嗯了声, 问了句:“家里一切都好吗?”
“都好,爸妈身体很健康。”
董晔诚沉默几秒,追问道:“你在岛上生活怎么样?还是不适应吗?”
董晔书诚实回答:“没有,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南营岛挺好的, 之前是我想法太幼稚了。”
董晔诚惊讶于弟弟的转变,也很为他开心, “适应了就好。”
兄弟俩都不是善谈的人, 聊了两句就没了话题,董晔诚随后挂了电话, 董晔书正准备上楼回宿舍, 又被喊了回来,“是董晔书吧?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董晔书接过一看, 是姚海芸送来的,道了声谢,把信塞到了口袋里。
董晔书迫不及待想看到信的内容, 但又顾及到这会儿宿舍室友都在, 他不想回去看, 上楼后左右看了看,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偷偷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信是上个月寄过来的, 字数不多,讲了下他送钱永超去医院之后的事情, 团部给生产队送了一头猪, 当做感谢。
董晔书看完信重新叠好, 睡前趁还没关灯赶紧给姚海芸回了一封信,信的内容也很简单, 看到姚海芸说起钱永超,想必是关心这个事情,他便顺势说起了这一个月在医院陪护的经历,只写了个大概,更细节的就略过了。
董晔书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去追求一个女生,心里其实也胆小得很,加上现在摸不清楚姚海芸对他的态度,他不敢还没真正建立起初步的感情前贸然约她出来,只能暂时通过书信试探。
钱永超因工致残的事情出现,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团部加强了安全培训,董晔书所在的连队更是重中之重,他本来想亲自送信的想法也搁浅了,只能把信通过部队寄了出去。
四月是小黄鱼的汛期,供销社也忙了起来,也许是知道一个月后会发生什么,姚海芸这段时间经常会莫名焦躁,有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董晔书不知道她家在哪,信都是寄到供销社,接下来的两个月,两个人一直通过书信联系。
董晔书会跟她说这周连队进行了武装泅渡训练,他黑了不少;团部有比赛,他获得了神枪手的称号;钱永超顺利出院了,他请求陪同,跟随领导去医院给钱永超送了行。
梁丽洁把这周董晔书的信放到了她书桌上,姚海芸从仓库清点完货物回来,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信,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她在忙碌之余,难得的慰藉了。
新的来信,还是往常的风格,说起自己这周在军队的工作,不过在最后,问她愿不愿意下周日出来教他钓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人一个人在军队,一个供销社,一周里只有周日能有时间见一面。
这段时间姚海芸已经习惯了跟他互通书信,通过信上的文字她也对董晔书这个人有了更多的了解,平心而论,是个不错的人。
但答应就意味着要试着接受这段关系了,姚海芸还没做好准备,她犹豫不定,先把信放到了包里。
午后狂风大作,敲打着供销社的窗棂。广播里说近几日南营岛会有台风登陆,出海工作的渔民早早就回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兴海望着窗外被大风刮得左右摇晃的树,语气担心:“今年的台风感觉比天气预报里说的还要厉害啊。”
梁丽洁叹了口气,“哎,马上要收小麦了,偏偏这个时候下雨,够遭罪的。”
进入六月份,岛上的麦田变成了黄澄澄的一片,预计过不了几天就该收割了。
持续降雨会影响小麦的品质,收割下来不好好晾晒小麦也容易发霉,想到这里姚海芸不禁有些发愁,“希望雨早点停吧。”
因为台风的侵袭,南营岛这一周的报纸来得都比较晚,但到了六月,停课的风波还是蔓延到了岛上。
这个时候上学小学是五年制,初中和高中各两年,只需要上九年学就能考大学了。
小学生嘛,正是好动的年纪,坐也坐不住,看书也看不下去,在学校上课跟坐牢一样,每天回家还要写作业,写不完家长揍完老师揍,一听老师说不用上课了让他们背着书包回家,兴奋不已,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乐颠颠出了校门。
初高年级的学生也不太焦虑,心里都觉得是暂时的,最多停一两个月就能回学校继续上课,这段时间就当休息了。
但对于正在准备今年夏天高考的学生来说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眼下正是重要关头,突然不让他们上课了心里怎么能不慌?为了不耽误学习,老师交代学生把书带回家先自学。
今天的课上到一半就结束了,皮蛋别提有多开心了,刚上一年级的他从学校出来跟同学一起回家,四个人在路上就把等会儿去哪玩商量好了,皮蛋知道妈妈最讨厌他把书包弄脏,打算先回趟家,跟同学说:“我先把书包放回家。”
三个人在门口等他,“那你快点!”
皮蛋看马兰英在院子里洗衣服,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把书包扔到客厅的凳子上就准备溜,生怕奶奶一会儿喊他干活。
下午一直刮台风,天色昏昏沉沉的,马兰英也辨不出时间,看到孙子回来还以为自己今天干活太慢忘记了时间,急忙站起身趁皮蛋还没跑远一把将他拎了回来,“去哪,我马上给你做晚饭。”
皮蛋一个劲摇头,“不饿,现在才三点半。”
“三点半你怎么回来了?不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马兰英心想难不成是生病了,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没有。”
皮蛋甩开她的手,兴奋地说:“奶!学校不上课啦!”
马兰英觉得孙子在撒谎,板起脸上手要揪他耳朵,生气道:“臭小子,净胡说,你这个年纪不上课你干嘛?”
皮蛋委屈地撇起嘴,“不是我说的,是老师说的,不信你去看看,今天学校一个人都没有,全都回家了。”
马兰英跑出家门口站在路边一看,果然看到陆陆续续背着书包回家的学生,个个欢欣雀跃,她看到了走在前面的姚辉,急忙出声喊住了他,“小辉,你咋回来了?”
姚辉是隔壁姚国伟和梁丽洁的儿子,今年上小学五年级,相比一年级小学生皮蛋混乱无重点的表述,他的回答更加详细,“兰英奶奶,现在岛上的学校都停课了,不止是小学,初高中也停了,说要闹革.命呢。”
马兰英对国家政策都是从丈夫孩子那了解到的,完全没听到有停课这条,她傻眼了,“那啥时候能回去上课啊?”
姚辉耸耸肩,“不知道。”
皮蛋得意一笑,欢欢喜喜跟小伙伴出去玩了,五个孩子口中唱着,“明天、后天、大后天、下个月都不用上课啦~”
通过自家正在上学的孩子口中,停课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南营岛。
傍晚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狂风呼啸,即使是撑着伞也无法避免被雨淋湿,姚海芸冒雨回到家,先进屋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穿上拖鞋。
徐友月理解停课的政策,不过心里也有点担心儿子的学习,整个姚家,要说她最信谁的话,非姚海芸莫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看姚海芸换好了衣服凑过来问她,“海芸,你说现在停课是啥意思啊?过一两个月应该会恢复吧?”
姚志能笑她太蠢,“肯定会复课啊,我跟你说,最多停三个月!”
姚海芸不敢告诉她,高考从此会停滞十年,不过明年大概小学初中高中会陆陆续续复课,但具体什么时候轮到南营岛说不好。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徐友月被丈夫说了一通,也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也是,怎么可能一直停课?她松了一口气,“希望快点恢复吧,皮蛋正是学习的好时机。”
此时的姚宝瑞小朋友不知道父母的担忧,在家门口已经玩疯了,狂风带走了夏日的闷热,他们仿佛能召唤风的勇士,对着一棵棵树发起攻击,“轰轰轰!吹!”
对于常年在海上的姚昌盛来说,台风就是噩梦,看到家门口还站着一帮小孩子,趁着这会儿雨小了点,他毫不客气开口道:“都快回家吃饭去,这么大的风,不能待在外面,小心风把你们吹走。”
皮蛋对着爷爷使出了狂风攻击,张大嘴吹了一下,挑衅道:“我们才不怕!我们是风神!”
“你是风神,我就是风神他爷爷!”
姚昌盛一把拎起孙子脖子,表情严肃,恶声恶语赶剩下的小孩,“快给我回去。”
小朋友吓得逃跑了,皮蛋也被爷爷拎进家。
姚昌盛作为生产队长,手里掌握着生产队的收音机,用来听天气预报来判断适不适合出海作业,这两天因为有台风,他去哪都带着收音机,音量开到最大。
走进厨房,他把收音机放到了桌上,全家人都听到了里面关于台风的播报。
马兰英顿悟,“明天还会有12级的台风?我以为今天的风就够大了。”
姚昌盛今天去巡逻了,非常清楚现在岛上的情况,“不止,今年台风很大,我看潮水都上涨了不少,有些树都倒了。”
雷雨交加,暴雨倾泻而下,猛烈的风吹得木门吱呀作响,头顶的灯因电压不足不停闪烁,让屋内的人不由自主心慌意乱。
马兰英把菜端上桌,催促道:“先吃饭吧,今天吃完早点睡觉。”
大家赶紧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又一声惊雷响过,灯啪一声灭了。
姚昌盛嘟囔,“咋没电了?快点蜡烛。”
岛上停电是常事,加上电费贵,家家户户蜡烛还是常备着,只在吃晚饭的这十几分钟内开会儿灯。
姚志能很快摸到了火柴盒,划拉一下把火点燃了,火苗点燃了蜡烛,烛光明灭,一家人在一盏蜡烛的照耀下吃完了晚饭。
家里的供电靠驻岛的军队,军队一般晚上九点半熄灯,熄灯前会闪烁几下当作信号,这次灯灭的过程非常不符合常理,吃完饭,姚海芸抬头看了一眼,“爸,是不是家里的线烧了?今天怎么这么快灯就灭了。”
姚昌盛也纳闷,“是吗?你去看看邻居家,灯是不是亮着。”
姚海芸走了出去,在家前后逛了一圈,发现每家每户都是黑乎乎的,就连平时最爱开电灯的孙金梅家也是这样,为了确认,她站在门口喊了声,“家里停电了吗?”
孙金梅走了出来,“停了。”
她看向岛上部队营地的方向,疑惑问道:“是不是军队的电出问题了啊?”
“不会吧?”
心里太信任岛上的驻军,姚海芸下意识觉得不可能是军队的电有问题,随口说道:“要说电缆被毁还有可能。”
孙金梅愣了下,“电缆?”
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姚海芸脸上表情顿时僵住了。
第 30 章
意识到可能是岛上的电缆出了问题, 姚海芸小跑回到家马上跟姚昌盛说了这事,“咱们村都停电了,肯定不单单是我们家的问题,估计是电缆坏了。”
村里大多数人家用不到电, 停几天电没问题, 但要是电缆坏了,那问题就大了, 尤其现在是台风天, 还下着大雨。
姚昌盛觉得不能再耽搁,马上把雨衣套身上, 跟她说:“我去公社问问。”
姚海芸轻声叮嘱, “爸,那你小心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昌盛摆摆手, 快步走进雨幕中。
雷暴进一步升级,雨势越来越大,很快就在院子里汇成了一滩又一滩的积水,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电闪雷鸣的场景却像是白天, 雷声太大,点点怕得睡不着,缩在妈妈怀里。
马兰英望着外面的天色, 喃喃自语,“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台风。”
天空数道闪电划过, 霎那间姚海芸看到了空中飞舞着的海草, 她吃惊指着外面, “妈,快看上面, 是不是屋顶的海草被吹走了?”
“什么?”
马兰英一听急忙走到门口抬头往上看,她眼力没姚志能好,看了好一会儿什么都看不到,倒是姚志能站在屋檐下借着时不时出现的闪电余光也看到了空中漂浮着的海草,惊呼出声,“我滴个老天爷,还真是海草。”
徐友月抱着女儿站在窗边,“这是从哪吹来的啊?”
马兰英死活看不清,有点急了,“不会是咱家的吧?”
姚海芸摇摇头,“不是,咱家的屋顶看着很稳定。”
马兰英松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台风,只怕岛上的老房子很危险,姚海芸心里涌上浓浓的担忧。
在家等了两个多小时,浑身湿透的姚昌盛急匆匆回来了,“公社已经给军队打去电话了,他们说会马上派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姚海芸放心点了下头,“那就好。”
姚昌盛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就着雨水冲了冲脚,“这台风太厉害了,回来的路上我看树都被刮倒了好几棵。”
马兰英拿了条毛巾递给他,对孩子们说:“没啥事了,你们先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雨势仍不见小,一家人伴着雨声入眠,后半夜大雨终于停了。
早上起床气温非常低,姚海芸多穿了一件外套,听到门口马兰英跟刚回来的姚昌盛在聊天,姚昌盛对她说:“问清楚了,昨天的台风太大了,村里好多老房子屋顶都被吹跑了,等会儿吃完饭我跟昌飞他们几个要去搭把手重新把屋顶搭起来。”
“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的老房子时间长了,扛不住大风。”
姚昌盛说着进屋去找盖海草屋的工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海芸穿好衣服走了出来,一夜台风过后,院子里又脏又乱,积水流不出去,地上很多被吹进来的东西,其中还有几件衣服。
马兰英也认不出来是谁家的衣服,想了想不舍得扔,正想捡起来留着做个抹布什么的姚海芸出声喊住了她,姚海芸皱着眉,轻声道:“妈,甭管看着干净不干净,都不能要,别捡了。”
马兰英没想到正好被女儿看到,犹豫几秒后只好作罢,拿着扫帚把脏东西都扫到了一起,姚海芸刷完牙准备去吃饭,刚进厨房皮蛋就兴奋地冲了出来,对马兰英说了声,“奶,我出去玩了。”
停课的第二天,皮蛋丝毫不理会爸妈的担心,一心只想着赶紧出去玩。
徐友月发愁,“这不上学不行啊,不能天天在外面玩。”
“哎哟,你就别担心了,他也玩不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腾讯群污尔斯酒零扒仪九贰了几天了,停课肯定是暂时的,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总不能一直不上课吧?”
姚志能放下碗,催促她:“快点吃吧,吃完咱们赶紧去上班。”
姚海芸佩服哥哥的乐观,也是,这时候的人大概都不会想到高考会停滞十年,她无声叹了口气,走到灶台前给自己盛了一碗稀饭,吃完早饭去上班。
岛上目前小学有两所,初中高中各一所,平时早上七八点这个时间路上有很多学生背着书包去上学,今天因为停课了,一下子空荡不少,姚海芸走在路上听不到玩闹声还有点不习惯。
因为昨晚的台风,马路两边的树倒了很多棵。陈兴海家离得近,早上向来是供销社里来的最早的,看到姚海芸来了以后跟她说:“主任,刚刚李采购打来电话,说今天回不来了,海上风浪太大船过不来,要等明天看看情况能不能上岛。”
“那他们现在在哪?”
“他跟姚国旭两个人现在在码头旁边的招待所。”
姚海芸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因为台风导致岛上多数人家房屋遭到不同程度的损毁,上午来供销社购买瓦片和各种修缮房屋工具的人也变多了,姚海芸从广播里得知,夜里潮水一路上涨,几个小时就淹没了岛北面的低洼地段,年久失修的房屋倒塌了一大片,各大生产队都开始了维修工作。
好在,台风持续了两天就停了,没造成更大范围的损失。
军队的维修效率很高,第二天村里的用电就恢复了正常,姚海芸坐在书桌前,郑重给董晔书写了回信,答应下周日的见面。
文字是会骗人的,具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见了面才知道。
雨停后,岛上迟了几天开始收割小麦了,这时候全是人力用镰刀割,割完拉到生产队仓库旁的麦场晒,再用石磙压出小麦。
夏季多雨水,害怕下雨,生产队都是尽可能连夜抢收,白天一波人去地里割麦,另一波人在麦场用石磙压小麦,午后小麦晒干了最好压。
一帮小孩在大人割完小麦以后拎着竹篮在后面捡麦穗,生产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强制让他们上交,就当是奖励了,因为麦穗不收干净会留在地里生根发芽,影响下一季玉米的生长,到时候增加他们锄草的工作量。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岛民不以种粮食谋生,都想赶紧结束麦收,出海去捕带鱼挣钱。
六月份正是带鱼的旺季,一网下去能捕到不少。
岛上耕地面积少,麦收结束得也快,三四天就收完了,拉到麦场以后,能捕鱼的都出去捕鱼了,留下一部分人负责接下来的小麦扬尘和装袋,拉去交公粮,还要把麦秆垒起来。
姚海芸在信里跟董晔书约在周日下午三点,家附近她害怕被人看到,把地点定在了她常去钓鱼的海湾,当天在家吃完午饭,姚海芸悄摸进屋去拿自己常用的钓鱼工具。
她平时周日经常跟姚润喜出去钓鱼,马兰英也没怀疑,走之前还说让她多钓点回来好炖豆腐。
姚海芸莫名心虚,不敢看她,匆匆点了下头就带着渔具出门了。
南营岛钓鱼一般有沿岸钓和海钓两种,姚海芸更喜欢海钓,更刺激有趣,钓到大鱼的概率也高,不过海钓要开船出去,这些船归生产队管理,她想借船要想个理由,这还不是重点,万一正好碰上出海回来的人,撞见她和董晔书就完蛋了。
沿岸钓相对来说要安静些,适合谈心聊天,南营岛的海岸线长,为免董晔书找不到地点,姚海芸在信里特意备注了怎么过来。
午后阳光炙热,根本没多少人出来钓鱼,姚海芸提前半小时到了,扫了一眼没看到董晔书,她先找了个平坦的礁石,戴上帽子坐了下来,放上鱼饵后抛出了鱼竿。
海面上波光粼粼,姚海芸等了十多分钟没鱼上钩,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望过去,正是董晔书。
算下来两个人有三个多月没见了,董晔书的变化挺大的,最直观的就是黑了不少,不过精气神很足,看上去气质更成熟了。
这些他在信里也写了,说连续一个月在海里训练武装泅渡,姚海芸有想过她印象中的桃子军官会变黑,但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大,愣了下,淡定开口,“来了啊,快坐。”
董晔书嗯了声,坐到了她身侧,看姚海芸鱼竿已经放出去了,低声问道:“等很久了吗?我第一次来,不太熟悉这边的路。”
姚海芸摇摇头,“没有,就比你早到一会儿,严格来说,是我提前到了。”
董晔书看着她道:“下次我会早点到的。”
互相写了太多信,突然线下见面两个人都有点不适应,周身萦绕着一股尴尬又诡异的气氛,姚海芸不敢看他眼神,调整了下鱼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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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晔书也是背着渔具来的,简单捯饬两下后缓缓抛出了鱼竿。
姚海芸眼睛余光一直盯着他动静,看他抛竿的动作行云流水,俨然是钓鱼多年的行家,忍不住说:“看来你说的喜欢钓鱼是真的啊。”
“那我们今天肯定能钓到很多鱼。”
董晔书心虚摸了下鼻头,诚实相告:“其实,我不会钓鱼。”
姚海芸有些意外,“啊?那你在信里说很喜欢钓鱼。”
董晔书也没瞒着,温声解释道:“喜欢是喜欢的,但我真的不会钓鱼,没人教过我,我家里人也没有会钓鱼的,到南营岛来当兵以后,我才发现连队里有这么多人会钓鱼。”
“其实他们可能也是来南营岛以后才学会的钓鱼,毕竟这里别的娱乐活动很少。”
姚海芸笑道:“刚才看你抛竿姿势很帅啊,我以为你真的学过。”
听到夸奖的董晔书微微扬起了下巴,“来之前在宿舍提前练了会儿。”
姚海芸扑哧笑了,“行,那我来当你第一个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