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闻忻奕上车的时候, 林资正扒拉着小镜子,使劲儿瞅自己额角缺损的那块头发。
像块被啃掉一口的西瓜皮。
“好傻”, 林资努力把自己的头发往下捋,试图让它们看起来长度一样,却均已失败告终。
更气了。
“不傻”,闻忻奕抬手整理了下林资额前的碎发,把旁边稍长的发丝往缺口补了补,看上去好歹是没那么参差不齐。
林资左看右看, 还是觉得丑到爆炸。
林资心态崩了,把镜子一扔,丧丧地倒在座位上,双目无神,“我被僵尸啃掉了头发。”
闻忻奕忍不住嘴角抿出一丝笑意,安慰道:“不难看,还是帅的。”
林资听不进去, 一脸烦烦的表情。
闻忻奕的视线从林资光洁的额头,滑到他蕴着闷气的清透乌眸, 再到小巧挺直的鼻梁,落在微微下撇的润红的唇。
他真的没觉得林资毁掉的这点头发对他的颜值有什么影响, 他看林资哪儿哪儿都好, 缺损的小块头发他都觉得可爱。
“头发吃营养,让厨娘给你补补,你多吃点很快就长回来了”, 闻忻奕目光停留在林资嫩白的双颊,总觉得上面的软肉清减不少, 萌生出弟弟被养瘦了的忧虑。
闻忻奕抬手摸了摸林资的脸,指尖没想象般柔软迅速陷入, 微微摸到少年人明晰的骨线条。
闻忻奕俊秀的眉颦起,“小弟,你太瘦了。”
林资扭头瞪他,“不许摸我脸,会流口水!”
林资含了好大一口气,鼓起腮把闻忻奕的手指顶开。
被林资可爱死了的闻忻奕立马放手,真诚道歉,“二哥错了,二哥不摸了。”
林资从放零食的盒子里掏出牛肉干,开始嚼。
越嚼越没底,忧心忡忡道:“真的会长出来吗?”
“会的”,闻忻奕又给林资递了根牛肉干,“等长出来,二哥带你去绝对剪不坏的理发店修。”
林资接过牛肉干,同时开工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慷慨豪迈。
“别噎到”,闻忻奕插上吸管,捧着送到林资嘴边。
林资吸了两口奶,发现嚼牛肉干太累人,放慢了速度。
林资小口咀嚼着,软腮一鼓一鼓,闻忻奕静静地看着林资吃零食,许久才发现弟弟颊上还未完全消失的奶膘。
闻忻奕重新正视林资,原本幼态的五官明朗起来,少了些稚气,如同醴艳热烈的色块重重厚涂描绘出的昳丽图画,漂亮到逼人。
恍然才想明白林资不是瘦了,他的弟弟是长开了。
路上的景物越来越熟悉,闻忻奕提醒道:“快到家了。”
林资啃着牛肉干,含糊不清地给闻忻奕安排任务,“你去叫闻忻简去花园。”
林资转头看了眼闻忻奕,“你也去。”
“好”,闻忻奕想了想问:“你讨厌闻忻简吗?”
林资眼里流露出闻忻奕为什么问这个的困惑。
闻忻奕说,“你不叫他大哥,是因为讨厌他才不叫的吗?”
林资撇撇嘴,“没有讨厌他啦。”
只是相比而言林顾更重要,林资矜傲得意道:“我要让我哥当唯一!”
没有替代的独一无二。
哥哥只能是他,谁都不能抢走。
闻忻奕心房颤了下,眼底升腾起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暖色,唇边的弧度也无意识掠起。
原来当资资哥哥是这么幸福的事,被所有人都宠爱的小孩,会坚持自己小小的固执,给予林顾他最好的心意。
就连作为旁观者窥见的他都能感到愉乐。
回到闻家后,闻忻奕依照林资的要求,将闻忻简叫到花园。
花园里光秃秃的,林资上次让他们把花都挖掉后没说让重新种,谁都不敢背着他修整花园,因此富丽堂皇的闻宅多了块荒地。
闻忻奕隐约猜到林资想做什么,换了身运动服过来。
闻忻简则是一头雾水,正装皮鞋跟规划开发的投资商似的就来了。
林资慢悠悠地姗姗来迟,头上戴着管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草帽,挡着炽热的太阳光。
趁着林资掏他花费五分钟画出来的设计图功夫,管家上前给闻忻简和闻忻奕一人一把锄头。
林资领着闻忻简和闻忻奕到达他设计图所在的位置。
小“监工头”一挥手,发号施令道:“挖!”
闻忻简和闻忻奕被迫扛锄上阵。
林资蹲在闻忻简挖的坑前,一边啃着鸭脖一边往里面吐骨头。
闻忻简认命地往里栽种林资指定的花种。
“别吐了”,闻忻简洁癖发作,“管家在旁边不是给你准备了吐骨头的碟子吗?”
林资又往里吐了骨头,美其名曰:“你懂什么?我在给它施肥。”
“你少吃这些垃圾食品”,闻忻简扫过林资巴掌大的脸,“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挑食不好好吃饭。”
“零食能当饭吃吗?”闻忻简发出灵魂一击。
对接上林资古怪的眼神,闻忻简有种他是家庭伦理剧里,教育叛逆孩子思想古板守旧的中年男人的错觉。
林资嚣张地又往闻忻简挖的坑里吐了个骨头,施施然换了个地,去闻忻奕挖的坑前蹲着啃。
闻忻简:……
这有火发不出来的感觉该死的熟悉。
“小弟,你要把这里种成什么样?”轻装便行的闻忻奕干活比闻忻简快多了,第一层都差不多成型了。
林资本来设计的是他哥的名字,他房间的落地窗正好俯瞰整个花园,可以每天欣赏。
但是被林顾拒绝了。
“囝囝,哥不好意思,你换个彩虹好不好?”
林资斥责他哥没有审美,然后接受了他哥的建议。
林资啃完最后一块鸭脖,气势豪迈把骨头吐进坑里,站起身朝闻忻奕描述他的宏伟蓝图,“我要在这里种彩虹。”
闻忻奕抹了把汗,询问道:“不可以让佣人种吗?”
林资谴责地看向闻忻奕,“当然是谁看谁种了。”
闻忻简走过来给闻忻奕递了杯水,“那你不看?”
闻忻奕没想到闻忻简会给他送水,怔愣了下才接住。
林资振振有词,丝毫没有偷懒的心虚,“总得有个人看着有没有种偏吧?”
闻忻简反问,“这事儿你二哥不能做?”
林资说不过闻忻简,扭脸看闻忻奕,大有一副你向着我还是向着闻忻简的架势。
闻忻简也看向闻忻奕,态度明确,有种你再惯他试试看?
在闻家一直都是透明人的二哥被赋予重大的权力。
闻忻奕口干舌燥地喝完杯子里的水,紧张地避开闻忻简的死亡射线。
“我没小弟看得准。”
“哦耶!”林资嘚瑟欢呼。
落败的闻忻简灰头土脸被撵去继续挖坑,顺带捞走闻忻奕手里的空杯子。
金光耀眼的太阳炙烤着闻忻奕,舒惬得他想要叹息,微风浅浅掠过裹着蜜甜的花香,味蕾似乎品尝到它的柔软馨暖。
闻忻奕头一次知道日子原来可以这样过,大哥会和小弟斗嘴,自己会成为判官,吵吵闹闹的,没有排斥冷漠,也不会有局外人的尴尬,每个人都可以如此鲜活,亲近又自然。
“我去把小宝放出来”,闻忻奕同林资商量道。
“小宝?”
闻忻奕解释,“你送给我的蜥蜴,我给它起的名字。”
林资抓抓脸,“为什么起这个名字?你不是害怕这种爬行动物?”
其实林资听见闻忻奕还养着它时,已经很震惊了。
闻忻奕温和笑笑,“小宝送小宝。”
林资是小宝,送的东西也是宝。
何况林资在闻家只送了他一个人,也是独一无二的。
他只是想让林资看看,二哥也有很珍惜他的礼物,也有好好爱他。
管家上楼把蜥蜴拿到花园。
闻忻奕打开笼子,蜥蜴在笼边侦查几十秒,然后窜了出去。
“跑了?”
快到林资都没回神。
闻忻奕镇定地拉着林资蹲下,朝着空地伸手,唤了声,“小宝。”
在林资目瞪口呆中,窜到没影的蜥蜴重新出现在视野,爬到闻忻奕掌心。
闻忻奕托着它给林资看,“我训练过它,跑不丢的。”
闻忻简脸色带着不易察觉的白,看到林资没他想象中的欣喜,忐忑开口,“小弟?你不喜欢?”
林资默不作声地捡起地上的笼子,把闻忻奕手里的蜥蜴捉了回去。
林资要气死了,“你害怕,你还放手里!”
闻忻奕怔了下,林资是为他生气。
闻忻奕蜷起掌心,弯起眼睛笑笑,“现在不害怕了,真的。”
八岁的时候他跟闻忻繁在花园里遇到了蛇,他把闻忻繁护在身后,闻忻繁吓得惊慌失措,把他推到地。
他眼睁睁看着冰冷的软体动物缠住他的脖颈,咬上他的脸。
他不清楚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蛇是什么时候爬走的,他攒不起力气求救,只能在恐惧里等着闻忻繁去找人救他,或者等着花园里的佣人发现。
他身体失温陷入昏迷,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听到闻忻简警告他,让他以后不要玩蛇。
不仅吓到闻忻繁还被咬伤,简直是自作自受。
闻忻奕脸上的伤好得很快,害怕冷血爬行动物这个毛病确是落下了,只要见到在地上蠕动爬行的动物,就会浑身血液逆流,大脑发白。
“它很招人喜欢”,闻忻奕认真地说,“所以不害怕了。”
林资知道他害怕,会赶在他前面把他害怕的蜥蜴装进笼子,那他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也有人保护他了,不是么。
林资皱眉,“脱敏了?”
闻忻奕说,“可能是吧。”
林资决定不纠结这个事,看了眼时间,阻止闻忻简和闻忻奕收工。
“你明天不能换件方便干活的衣服吗?”林资挑刺道:“你好像大爷。”
闻忻简不敢置信,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今天到底谁没干活?你好意思说我是大爷?”闻忻简想把林资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林资当然有脸,还特别会蹬鼻子上脸,“你不是难道我是?”
“我可是小少爷哦~”
林资嬉皮笑脸。
闻忻简气得眼前发黑。
管家笑吟吟附和,“小少爷,今天晚上咱们吃什么?”
是了,现在闻家的所有菜色都由林资决定。
林资瞧着闻忻简立马要背过气去,忽地问道:“你想吃什么?”
自打林资“掌控”闻家后,闻忻简就再也没被问过这种问题。
闻忻简以为林资示好,面色和缓了些,报了几个菜名。
“哦~”林资了然地拉长尾音,然后就对管家说,“他要的那几个菜都不要做。”
然后林资就在闻忻简的咆哮中跑掉了。
管家乐淘淘地目送兄弟二人打闹的背影,嗔怪道:“小少爷太调皮了。”
闻忻奕听到了,唇边泛起细密的笑,“很可爱。”
管家说,“二少爷很喜欢小少爷。”
闻忻奕没有反驳。
谁会不喜欢林资呢?谁舍得对林资生气呢?
已经气到爆肺的闻忻简抓住林资,威胁道:“你今天晚上最好,好好写作业,否则……”
闻忻简话没说完,给林资留下想象空间。
他也不能对林资怎么样,吓唬吓唬他而已,只是让林资兀地脑补,自己吓自己。
林资肉眼可见僵住。
他忘记作业回来了。
闻忻简察觉端倪,提醒道:“林顾回来了,你也不想不写作业让我去跟林顾告状吧。”
林资被狠狠拿捏住命脉。
他本来就因为剪毁头发觉得丑不想见林顾,更不可能让闻忻简给他告状雪上加霜。
林资立马回到房间给沈郡打视频电话。
“弟弟?”
沈郡接得不算快,声音里还带着倦意。
林资直接问道:“你在哪儿?”
沈郡打开灯,还是没能看清摄像头里的人,“弟弟,你躲什么?”
“猫猫祟祟”的林资,只露出乌溜溜的眼睛,“你没跟我哥在一块吧?”
“…没有”,沈郡越看越觉得林资躲躲藏藏有问题,“弟弟,你怎么了?”
林资不吭声,沈郡心都提起来了。
“你把脸露出来让我看看”,沈郡加重语气,“你是不是受伤了?不想让我告诉林顾?”
所以问他有没有跟林顾在一起。
“你现在在哪儿?需不需要我去接你?”沈郡见林资不说话,心里焦急起来,面上却不显,努力放轻语气哄道:“我不跟林顾说,你让我看看你。”
林资不知道沈郡脑补了什么东西,一大串答案砸回去,“我没受伤,我在闻家在我的房间里,我给你打电话是问你在哪儿。”
“我在医务室”,誊济里有住宿的学生输液,沈郡还没下班。
林资高兴起来,“我作业在教室。”
“我给你送过去”,沈郡有条件道:“你让我看看你。”
林资越不露脸,沈郡越觉得林资有问题。
林资心里天人交战,迟疑开口,“你不许笑话我。”
林资伤到了脸,林资被毁容,各种可怕的念头在沈郡脑子里过了一遍。
然后沈郡就看到了林资被剪毁的头发。
沈郡:……
林资:……
“你笑话我!”林资气道。
沈郡否认:“我没有。”
他连表情都没变。
林资不讲理,“你心里笑了,我听见了。”
沈郡无奈扶额,“我真没有。”
林资管不了那么多,愤愤道:“你不许告诉我哥!”
这是他的底线。
沈郡给林资支招儿,“弟弟,下次你可以不用打视频电话。”
遮遮掩掩的白叫人担心。
“直接打电话就看不到了。”
完全没想到的林资。
还能这样?不早说。
第022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沈郡进林资房间的时候, 林资还欲盖弥彰地捂着额头。
“弟弟,偶像包袱这么重呢?”
林资在视频里闪得太快, 沈郡根本没看仔细。
“手一直举着累不累?”沈郡走上前,“我看看毁成什么样了?”
林资头仰着往后避,腾出一只手来,“我的作业。”
沈郡将林资厚厚的一沓试卷递过去,“现在高中生的作业这么多呢。”
林资接过卷子放到书桌上,语气沉痛, “等我当了校长,我要把所有的老师抓起来,让他们天天写作业。”
“把闻忻简也抓起来写作业!”
给他布置作业的和给他辅导作业的都不是好人。
林资自我肯定地点点头,“都不是好人。”
沈郡摸了摸下巴,“你不抓林顾?林顾可是看着你写了十几年作业。”
林资一副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的表情,“那可是我哥,我可以原谅他。”
行叭。
他本来就不应该对这个兄控黏人精抱有什么期待。
“胳膊都抬酸了吧, 别捂了”,沈郡捉林资的手腕,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沈郡跟林顾大学同寝,那时林家父母经常带林资过来看林顾。
林资小小的, 还不到沈郡胸口高, 紧紧贴着林顾在寝室乖乖地挨着个叫人。
也会问“沈郡哥哥好”。
沈郡跟林顾还没有多熟,就把他的弟弟记住了。
沈郡跟林顾相熟是在大二那年。
那年林家父母车祸双亡,留下初三的林资。
骤失父母的林资离不得人, 林顾更不放心把林资一个人放在家里,于是林顾在校外租了房子带着林资住。
林顾缺钱, 沈郡缺个创业伙伴。
沈郡邀请林顾合伙,两个人写计划书、拉投资, 他跟林顾的关系越走越近,跟林资也愈发相熟。
沈郡创业期忙得日夜颠倒的那几个月都是住在林顾校外租的房子里。
林资上学走读,大半时间是林顾接送,实在没有空闲,剩下的时间是沈郡接送的。
林资吃饭也是林顾跟沈郡轮流做。
林资从十三岁长到十五岁的这两年半,可以说是林顾跟沈郡一块养大的。
后来沈郡和林顾创办的公司步入正轨,沈郡放手把公司交给林顾,转身去了医院工作。
虽然没断了联系,聚少离多的,林资在沈郡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到他下巴,开始娇纵地叛逆,也开始在乎自己外貌。
不知事的小孩子突然之间长成了少年慕艾可以谈情说爱的年纪。
沈郡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早就把林资当成自己的弟弟,可是他也不知道这份感情什么时候变了质。
“我以为毁成癞皮狗儿了呢”,沈郡指尖拨了拨林资的碎发,多情的桃花眼里含着细亮的笑意,“现在看看也没什么。”
“还是跟小明星一样”,沈郡抬起林资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像是为了提高他话里的可信度,打量好一会儿才装模作样道:“帅的。”
林资能信才有鬼了,“我眼睛不瞎。”
“弟弟,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多好看”,沈郡叹气,“我给你拿作业,你桌斗里的情书都堆满了。”
沈郡甚至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看了几封,大多都是男生写给林资的。
全纸的当最好朋友、当唯一好兄弟,看得沈郡哂笑,暗道少年人的心思遮掩得粗糙又忍不住被他们的热烈大胆打动徒生羡慕。
要是他跟林资同龄,如今就不会因为年纪感到局促,莫名绞出卑怯的念头。
“我没看”,林资抓抓脸,“我全塞给楚宥了。”
沈郡怔了下,“你没看?”
“有什么好看的”,林资皱皱鼻子,“那也不是情书。”
不就是交朋友的信么,还不写名。
“我不想跟他们当朋友,我看楚宥挺缺的,他没准能在里面挑个朋友。”
朋友谁交不是交,当然是谁需要谁交。
让林资说,誊济的学生还是太闲了,还有时间交什么朋友,以前的学校他时间紧得只会在下课补觉。
沈郡缓了好大会儿。
谁交朋友会专门用粉色的信纸写,用得簪花小楷不提,还往上面喷香水。
“弟弟,你……”
林资:?
沈郡失笑,大力揉揉林资的头,被觊觎的宝贝还小呢没开窍呢。
难怪林顾咬定林资不可能早恋。
“你还是当你哥的小宝宝吧”,沈郡赶在林资打他前,抬起作祟的手,“好好写作业。”
林资怒目而视。
沈郡被逗得前仰后合,捏捏林资的脸,将他鼓起来的腮帮子戳破,“跟我生什么气,你确实该好好写作业了。”
“还有两个月高考,誊济的联考也不到十天,别玩了收收心,嗯?”
沈郡本意是为他好,却不知道那句话踩到林资的气管子。
“我没玩”,林资“腾”地站到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瞪着沈郡,反驳道:“我不知道有多勤奋!”
天天都在写作业,写得头痛的林资出离愤怒了。
沈郡要是不知道最近辅导林资的人是闻忻简,林资这话他也就信了。
他不是没辅导过林资写作业,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渴了,一会儿要去厕所一会儿念叨自己坐得屁股痛,总之是不肯在老老实实待上五分钟写作业的。
也就是林顾,血脉压制,一个眼神就能让林资听话不再作妖。
沈郡敷衍道:“好了,好了,沈郡哥哥知道你很努力了。”
“你坐下来”,沈郡小心地扶着林资的胳膊,“我这样看你看得脖子痛。”
林资撇开脸,他的虚张声势打到沈郡这团棉花上,顺水推舟地被安抚好。
“嘶~”
林资小腿肚子突然抽筋,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沈郡用力拉住着林资稳住他的身形,林资才堪堪跌进沈郡怀里没有受伤。
“怎么了?”沈郡紧紧攥着林资的手臂。
林资的额头被冷汗打湿,眉心颦起双眼紧闭,微弱道:“疼。”
沈郡追问,“哪儿疼?”
林资说不上来哪儿疼,膝盖也疼腿骨也疼肌肉也疼,疼得摸不准地方。
似乎层层拔节寸寸的疼。
林资眸子沁泪,纤长的乌睫打颤,咬着唇开口,“腿…腿疼。”
沈郡尝试着握住林资的腿,林资疼得剧烈地抖动。
沈郡连忙抱着林资把他放到床上,叫来闻忻简。
闻忻简来得急,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林资怎么了?”
沈郡面色难看,“他生长痛。”
林资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有过,当时他承担了大半的工作,就是为了让林顾腾出时间照顾林资。
闻忻简叫了管家,给沈郡送来热毛巾。
沈郡动作轻缓地将热毛巾敷在林资的小腿,“他白天是不是过度运动了。”
“没有”,闻忻简回忆了下,林资今天上午坐车去医院看的楚宥,下午种花也是他跟闻忻奕,林资基本上没动过。
闻忻简掠过林资透白的脸以及蹙起的眉尖,庆幸下午没让林资一起劳动,否则林资现在只会更疼。
“我去给林顾打电话”,沈郡也不知道在跟谁说。
沈郡起身经过闻忻简的时候被叫住,“非要叫林顾?”
闻忻简排斥林顾,对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林资是他的弟弟应该更亲近他,然而林资却更喜欢林顾。
闻忻简在亲弟弟身上尝到吃醋的滋味,酸得他五脏六腑都纠结。
“不然呢?”沈郡转头看躺在床上的林资,“你有办法让他配合?”
林资靠着墙壁把自己蜷成一团,晶莹剔透泪簌簌疼得无意识掉落,唇瓣被他用力地咬着依稀看得见齿痕,小腿上被沈郡热敷的湿毛巾林资也扔掉了。
“或者你想让他这么疼着?”
闻忻简被堵得结结实实。
沈郡丢下最后一句话,就出去给林顾发了消息。
沈郡再回来时,不顾林资的抗拒,给他按摩小腿,“你乖点,林顾马上就到。”
林资的小腿从里到外像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啃噬,腿骨像是被蛀空,膝盖如同被顶起来,皮肉包裹性极强地挨着骨头胀得难受。
林资推开沈郡的手,“别碰。”
沈郡没法他,只能半搂着林资控制着他,强硬舒缓林资不适的小腿骨。
林资一个劲儿地在沈郡怀里挣扎,乌眸润着清泪控诉道:“我都说不要了你还按,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沈郡静静地任由林资闹。
闻忻简走上前,“我给他按。”
林资左腿疼得动弹不得,闻忻简手刚放上去,就被林资踹开。
“我不要。”
沈郡不受待见,闻忻简也不受。
一个林资就能让他们手足无措。
折腾大半天,等到林顾来的时候,眼见着林资消停下去,闻忻简顿时松了口气。
闻忻简瞬间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没有了,林资能好就行,他只想林资好好的。
让他的弟弟不这么难受。
“哥”,林资密长的睫毛被濡湿成一缕一缕,宛若溪流摇摆的水草,颤颤的坠着珠泪。
沈郡给林顾让开地方,林资缠人地扑进林顾怀里。
林顾抚着林资单薄的脊背,声音是匆匆赶来的沙哑,“对不起囝囝,哥来晚了。”
林资埋在林顾肩窝,冰冷湿滑的脸颊贴在林顾的脖颈,疼得小声抽气,“哥,我腿疼。”
林顾臂弯截揽着林资的腰,滚烫的掌心握住林资的膝盖揉按。
温暖的热意渗透进膝盖,匝匝的痛如水波纹散开越来越浅,林资慢慢露出头,眼睛还是红红的。
林顾掌心往下,林资的胫骨周遭也被不失力道地照顾到。
林资缓过劲来儿,撇嘴吐槽,“怎么这么疼啊?”
“囝囝又要长高了”,林顾耐心地轻声道:“囝囝的骨骺线还没闭合,还能长。”
林资十四岁生长痛整整疼了两周,每天不是林顾给他按摩就是吃药,好不容易熬过去,十七岁又来。
“它非要我长到天上去吗?”林资闷闷的,他已经比很多人高了,要是还要经历难捱的生长痛,他宁愿不要长那么高。
林资是一点苦头都不想吃的。
“我恐高。”
“上面的空气不好。”
“像麻杆。”
……
林资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长高的坏处,试图劝说他的生长激素不要那么兢兢业业,最后把自己说困了。
林顾拍着林资的肩背,“睡吧囝囝,哥守着你。”
林资的声音渐渐消失。
沈郡和闻忻简走出林资的房间。
沈郡关合林资的房门,闻忻简也从缝隙中收回视线。
“林资他一直这样黏林顾吗?”闻忻简察觉到微妙,隐隐觉得林资这样是不正常的。
沈郡看了眼闻忻简,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已经好多了”,沈郡说,“当初林家父母意外遇难的时候,林资看不到林顾都不行。”
闻忻简波澜横生,试探询问:“应激创伤?”
“不算”,沈郡摇头,目光深远道:“分离焦虑。”
“他害怕林顾跟他爸妈一样遭遇意外并持续产生痛苦的情绪,不愿意上学,不愿意独处,甚至整夜失眠…”
沈郡讲完,对上闻忻简失神的状态,解释道:“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起码现在林顾即便出差,只需要每天按时接林资几个视频通话就可以。
闻忻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时他才想起闻若臻那句“一个人被无条件宠爱十几年是会出问题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资在被给予的同时也在回馈,失去爱的人对林资来说痛苦是加倍的。
“你不知道?”沈郡了然,“你可以问问闻若臻,他对林资的情况应该很清楚。”
闻忻简深深望了眼林资禁闭的房门,转身朝楼下走去。
沈郡又在门外等了会儿,林顾才迟迟走出来。
“睡了?”
林顾说,“没睡熟。”
“不陪他吗?”在林资分离焦虑最严重的时候,林顾是睡在他旁边的。
林顾摇头,“他大了,他没有分寸我不能没有。”
沈郡想起林资把情书当交友信的事,轻笑了下,“他懂什么呀。”
“林资生日要到了”,林资过两个生日,一个是6月8号在高考的第二天,另一个则是提前很多,算着日子还有半个月。
换句话说,林资就要成年了。
林顾不能像对待小孩一样,再无所顾忌地对待林资了。
沈郡对林顾的做法不置可否。
沈郡突然想起个事来,“林资一直炫耀你高考738离满分只差十二分,是因为他当时十二岁。”
“真假啊?”沈郡本来不以为然,林资说多了他也有点摸不准,“林资要是刚出生,你能考个全国满分给他庆贺?”
林顾默了默道:“这谁又说得准。”
模棱两可的话让沈郡心中怀疑的天平倾斜。
沈郡骇然,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会吧?林资说的是真的啊?”
林顾没给他答案,朝佣人要了条热毛巾,转回林资房间。
林资的房间里,只要床头那盏小彩灯亮着,光晕柔和不刺眼。
林顾坐在林资床边,不好掀开林资暖烘烘的被子,只得慢慢把手伸进去摸索。
林资睡得不踏实,膝盖挤在胸前,穿着棉袜的脚离林顾的手咫尺之遥。
林顾握着林资的脚踝拉出软被,敷上热毛巾,隔着热毛巾揉捏。
“哥”,林资迷迷糊糊睁眼,高大的身影隽投成安心的依靠。
林顾“嗯”了声,“你继续睡。”
林资依赖地往林顾身边凑,林顾坐近由着林资挨着自己。
林顾敷好林资的踝骨,手指从林资的袜边探入,带有薄茧的指腹抵在林资足心。
林资脚嫩,脚心更是团受不住痒的软肉。
微硬的茧子划过林资脚底,酥人的电流猛地蹿起直直往林资尾椎骨钻。
林资腰眼一麻,红润的唇角微张,泄出几声低低喘息。
林资眼底闪过迷茫,下意识从林顾手里挣了下。
“囝囝?”
林资懵懵抬头,对上林顾探究关心的眼,耳根霎时红了个彻底,脸上也晕染出大片绮丽的粉霞。
林资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声音又羞又急,“哥,你出去!”
林顾放开林资的脚,安稳地重新把它塞回被子里。
许是林顾的动作太从容,林资才谨慎地露出含着水光的乌眸忐忑张望。
林顾深眸静静,黑夜为它镀了层暗色,低沉的声线掠入林资的耳膜。
“不用害羞,囝囝是长大了。”
第023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林资顽强地蹦跶到卫生间换掉濡湿的内/裤, 正犹豫要不要把它洗掉,林顾推开条缝隙, “囝囝?”
林资待在卫生间时间太长,林顾很难不担心他摔倒。
林资手一抖,连忙把手里那块小小的布料扔进脏衣篓,他还是明天早点起把它洗干净吧。
“哥”,林资红着耳尖往外走,神情躲闪。
林顾沉稳的声线裹挟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不用不好意思。”
林资不说话,闷头往他哥胸膛上顶。
林顾被林资小牛犊的劲儿顶得心口发软,捏了捏林资软腻的后颈,“哥也有过的。”
林资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也不全然是尴尬,还有种被禁/锢着四肢,火/舌强硬舔/舐全身周遭的慌张与恐惶。
林资小声哼哼:“那我又没见到。”
林顾可是实打实看到了, 林资脸烫得不像话,他还在林顾手里/泄出来了。
以前林顾给他揉脚的时候明明没事的, 只是酸酸痛痛还有点痒,这次不过摁了摁脚心, 电流直往后腰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软了。
林顾总不能当着林资的面解决一次个人问题, 把林资今天丢失的面子补回去。
林顾接不住林资的话,无奈道:“哥从现在开始忘掉。”
林资想了想也没更好的办法,含含糊糊搂住他哥的腰, 仰着脸,“你保证。”
“哥保证”, 林顾揉揉林资肉肉还有些烫的耳垂,“哥是小金鱼, 七秒记忆。”
“七、六、五……二、一”,林顾富有仪式感倒数完,宣告道:“哥已经忘记了。”
林资眨眨眼,小狐狸似的眯着笑,乖顺地重新挤进林顾怀里,欢快起来,“哥哥~”
林资一撒娇就叫叠字的毛病从小就有,林顾见怪不怪。
“嗯”,林顾眼底氤起浅笑,“囝囝乖。”
林顾摸摸林资的头,“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林资钻进被子里,熟练地拉着林顾的手,把脸埋进他的掌心,调整好舒服的姿势,鼻尖嗅着林顾独有的气息,慢慢酝酿睡意。
林资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应该这么依赖林顾,然而林顾的态度总是包容又温和,让林资不受控制产生再黏人一点、再娇纵一点也没关系的想法。
他被林顾惯坏了,林资想到。
林资半梦半醒间,颦起眉尖嘤咛,“哥…”
半天只吐露一个字,剩下仿佛是在梦里说完了。
林顾却像有心灵感应般,轻缓地拂开林资的眉心,“是哥的错,让囝囝难过了。”
林顾低吟的声音透入林资的梦境。
林资眉头舒展,无意识点点头,是林顾不对,孩子娇惯成这样黏人肯定是家长的错。
林资说服自己,红润的唇角噙起甜蜜的弧度,缠人地又往林顾掌心埋了埋。
林顾等着林资呼吸平稳,才缓缓抽出被林资吐息沁满水雾的掌心。
林顾拨了拨林资额角缺损的头发,眼底浮起柔和的暖色。
林顾解开袖口,转身去了卫生间,五分钟后才走出来,在林资床头小彩灯的光线中离开房间。
春季中旬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林资怕冷又怕热,也不需要特地看护,林资倒是没有踢被子这个习惯,很让人放心。
第二天林资从他昨晚滚成毛毛虫的被子钻出来时,林顾早就离开了。
林资打着哈欠去洗漱,打开卫生间,就看到挂在支架上的内/裤,已经半干了。
林资猛然惊醒,恍恍惚惚记起他昨晚睡前打算早起洗掉它的事情。
大片绯色从林资脖颈攀爬到耳根,一直烧到面颊,整张脸灿若朝霞。
林资抓抓脸,他哥肯定以为他的贴身衣服都是阿姨洗的,所以为了不让他因为这件事觉得丢人作妖,昨晚给他洗干净才走的。
他哪有这么懒,在家他也是自己洗的,再说林顾送他到闻家叮嘱他,让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也记着呢。
干嘛…干嘛…干嘛背着他给洗了!
本来昨天就想偷偷洗干净不叫林顾看见,这下好了,直接被抄家了。
早知道他底盘会被看光,他昨晚就不忍着痛蹦跶着去卫生间换,听林顾的话从被子里直接换就可以了。
林资漫无目的地想着,越想越气闷,刷完牙挂着脸就去下楼吃饭。
“还疼?”闻忻简见他脸色不好,小心询问着。
林资憋着气不理人。
林资刚落座嘴里就被塞进个东西,林资下意识舔了舔,橙子味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资扭头看向不知道给他嘴里塞什么的沈郡。
“哈?”沈郡惊奇地反问,“弟弟,你过河拆桥啊?昨天都多晚了,深更半夜我人丢了怎么办?”
林资皱眉,“那我哥?”
沈郡淡定吃着闻家的早餐,信口开河道:“你哥丢了,不是还有你找?”
林资竟然觉得很对,肯定地点头,保证似的,“我找我哥。”
沈郡被粥呛了口,“要不要这么无情,你怎么不说找找我呢?”
林资含着橙子味的硬块往腮上顶,面颊随之凸起一个小鼓包,“你喂我瞎吃什么药?”
“这话说的”,沈郡说,“有你哥在,我敢瞎喂你吃什么药?”
“维生素D,补充你肠道钙吸收的。”
林资“哦”了声,情绪不太高把药片嚼碎吞咽下去。
沈郡觉得林资恹恹的,试探出声:“你是还疼呢?还是你被林顾看到头发生闷气呢?”
林资身体骤然僵硬了瞬,不敢置信地转头。
他的头发,被剪毁了的头发。
他已经瞒了他哥两天了。
怎么偏偏昨天晚上他忘记这事了?!!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不仅有一件丢人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林顾看到他那个还看到他的头发。
他也不是林顾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弟弟了。
他不要林顾这个哥了!
林资心思百转千回,丧丧地靠着椅子佯装自己逝世。
察觉到自己说错话的沈郡,心虚伸手合上林资震惊微张的下颌,讪笑,“不是这事啊?”
他好像雪上加霜了呢。
早知道他就不说了,省得给林资提这个醒。
林资彻底自闭。
“吃饭吧”,闻忻奕出来打圆场,努力转移林资的注意力。
林资什么心情都没了。
寂静无声的气氛蔓延闻家的餐桌,沈郡有些受不住。
沈郡清了两下嗓子,昨天他就想问了,“你们家不兴按房门的吗?”
好几个房间都是站在门口一目了然的状态。
他勉勉强强找了个有房门的客房睡的。
“设计”,闻忻简低头吃饭,简单回复道。
沈郡似懂非懂,“…好设计。”
林资上次发烧非要把闻家的房门都拆了,闻忻简本意是想哄住他答应了下来,转头行动迅速的管家已经拆完大半了。
闻若臻现在已经住到公司去了。
闻忻简跟闻忻奕走不了,两人每天跟孤魂似的找房间休息。
林资倒是快乐,每天逛逛他到现在都没参观完的闻宅,都不用他费手开门,就能看到每个房间不同的装修风格。
餐桌上再次陷入沉默,各人吃着各人的饭。
忽然林资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
闻忻奕:“…小弟?”
林资抱着胳膊,突兀道:“把门都装上!”
“什么破设计?难看死了,换掉。”
义正言辞的,好像当初拆门的人不是他一样。
闻忻简都没反应过来,管家已经上前应道:“好的,小少爷。”
沈郡也回过味来,“弟弟,你没事儿拆房门做什么?”
林资当做没听到,从餐桌上环视了圈,心情恢复了些,开始吃红米肠。
林资吃完上学,是沈郡送的人。
闻忻简不放心地跟了下,“他这是?”
沈郡叹气,“林顾昨天走了没陪他,耍小性子呢。”
沈郡也不想这么了解林资,可林资太好猜了,只要往林顾那里想,八九不离十。
估计今天让重新装房门,就是林资觉得是闻家空的房门没让林顾留宿。
沈郡追了上去,“上学着什么急?”
林资振振有词,“我可是好学生。”
说得他不是一样,他也是理科状元比不上林顾全国的,好歹也是地方的。
沈郡开着车,“所以你昨晚的作业……”
林资语气深沉,“老师会原谅我的。”
他只是一次不写又不是次次不写。
沈郡被林资苦大仇深的模样逗笑,空出手拍了拍林资的小脑袋,“沈郡哥哥也原谅你。”
林资刚想要开口“关你什么事”,就想起他昨晚把沈郡也折腾得不轻,扒拉开沈郡的手倒是没跳脚。
沈郡见他这样还不习惯,纳罕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林资扭脸看窗外,扔给沈郡句“我本来就乖。”
沈郡失笑,敷衍道:“是是是,你最乖。”
林资也就跟林顾乖,要不然就是做错事心虚的时候,否则平常横得跟小老虎似的,摸不得碰不得。
林资从车窗玻璃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指给沈郡看,“那是不是闻忻繁?”
沈郡顺着林资指的方向瞟了眼就收回来,嗓音敛起,“没看清。”
林资也没多想,以为自己看错了。
林资想起沈郡上次运动会说不但要给自己装彩虹桥底座还要搭个,“你上次说要给我搭什么?”
沈郡想了半天,才从记忆深处刨出来这事。
沈郡狐狸眼微挑,风轻云淡道:“啊,帮你送了批同学转校了。”
早六晚十,时间被大大压榨,想来也没工夫搞霸凌了。
林资没听懂。
准备下车时,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的头发又坐了回去。
“弟弟?”
林资在做心理斗争,沈郡意会安慰:“好看的。”
林资对沈郡的话敬谢不敏,摸摸索索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拍在沈郡手里,认真道:“那你也去剪。”
沈郡指尖夹着崭新的五元钱,朝林资晃晃,“弟弟,你为了害我,冰淇淋都不吃了?”
林资忍痛点头。
沈郡被林资的直白噎住,叹气收起。
林资做好心理建设下车,撞上比他还惨烈的楚宥。
头上缠着纱布,脸上青紫,脖子上吊着打了石膏的胳膊。
头发?看不出来好看难看。
林资仔细瞅了瞅,发现楚宥即便这样都不难看,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碎感,少年英雄末路的感觉。
林资伤心地捂住自己残缺的头发。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楚宥昨天待在医院也只是林资让他等着而已。
“来上学。”
简单的三个字让林资升起敬佩的目光,他就没见过比楚宥还爱上学的人,被他的车撞了瘸着腿上学,被打成这样不住院都来上学。
他哥除外,他哥是天才,不用上学。
林资迟疑问:“那你学习一定很好吧?”
楚宥沉默了会才开口,“一般。”
达不到全国高考状元的程度,可不就一般嘛。
林资信了,兴趣消失大半,捂着头快速往教室里赶。
“林资”,楚宥跟在林资后面叫他。
林资不高兴地撇嘴,“干嘛?”
“你这样好看的。”
怕林资不信,楚宥笨嘴拙舌地补了句,“真的好看。”
第024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好比身价千万的富豪开了家奶茶店倒闭, 悲悯地同路边的小乞丐讲,其实你很富有。
林资感觉自己被嘲讽到了。
“就你最好看, 行了吧”,林资朝楚宥吼完,狠狠推了他一把,扭头冲向教室。
楚宥被林资搡得踉跄两步,无措地僵在原地。
“资资心情不好,你别见怪”, 迟来的闻忻奕经过楚宥身边道。
楚宥跟闻忻奕这个学生会会长并不熟。
楚宥垂眸,“我没怪他。”
闻忻奕犹豫再三开口,“之前是我袖手旁观,我很抱歉。”
闻忻繁跟他同岁,即便他是私生子的缘故,闻忻繁也并没有多从闻若臻那里得到更多的关注与疼爱。
照顾闻忻繁的除了闻家的佣人,便只有闻忻简算得上在乎他。
而闻忻简因为闻若臻出轨失去了温婉亲柔的母亲, 兀自陷入忌恨的情绪里,他对闻忻奕的厌恶要比对闻忻繁的在意要多。
闻忻简年纪小不会对闻若臻做什么, 因母亲良好的教养,更不会对无辜的闻忻奕做什么, 他能做的便是无视和忽略。
闻忻奕自卑于自己的身份, 他的存在是闻若臻间接杀害闻夫人的罪证,他虽然什么都没做,他的出生却已然让他背上了血淋淋的人命。
小时候他很感激闻忻简, 起码闻忻简的厌恶是冷漠,不是殴打与辱骂, 让他安然待在闻家活下去。
而不是跟他好赌的母亲共同生活,每天担心受怕地防备要债的人将他挖掉器官, 亦或是在棋牌室冰冷的地上闻着呛人的烟味度过一晚又一晚。
可能是他太苦了,苦到老天都看不下去,让他好赌的母亲在肺癌晚期最后把他送到闻家,给了他活命的机会。
也是那天他知道了他出生的真相,闻忻繁也知道了。
“我是闻忻繁第一个猎物”,闻忻奕说,“你所有的遭遇都是闻忻繁从我身上验证得来的,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同为受害者的身份不要怨恨我没能出手相帮。”
楚宥没多大情绪,漠视他遭遇的旁观者多了,尽管闻忻奕是学生会会长有责任阻止校园霸凌但是楚宥并没有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何况他是闻家人是闻忻繁的哥哥。
“为什么?”
既然当时没做任何事,为什么现在要假惺惺站出来要他原谅。
楚宥并不认为闻忻奕对之前的行为感到愧疚,亦或是闻忻奕现在良心发现。
“我不想让资资讨厌我”,闻忻奕尝试着做一个有人情味的二哥,好让林资更喜欢他一点。
比不过闻忻简的话,起码他比闻若臻要强些,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闻忻奕顿了顿,“资资把你当朋友,我不想因为你让资资对我产生什么情绪。”
闻忻奕努力跟林资的朋友交好,想要离林资更近点。
“我谁都不怪了”,楚宥这样说。
他甚至对楚怀朔、对闻忻繁都提不起恨。
林资送给他的那个香精腻口的冰淇淋足以将那些痛苦尽数掩埋。
他不会抱着怨恨活下去,苦难他经历完了,林资给了他绳索让他攀爬。他再困在过去,不放过他的人就不是楚怀朔和闻忻繁,而是他自己。
楚宥对闻忻奕曲折地讨好林资的行为提醒道:“你可以直接说的,无论你想从林资身上得到什么。”
楚宥把林资之前的话,转告给闻忻奕。
林资喜欢直接的表达,他已经做错过事,不想让别人犯同样的错误。
“他不会同意的。”
闻忻奕想让林资留在闻家,但是林资迟早会跟着林顾离开。
闻忻奕只好用各种方式,让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二哥给林资多留点好印象,产生更多的联系。
楚宥只此一句,劝不动就不再开口。
闻忻奕又问:“你知道闻忻繁利用你,所以你才在闻家的餐桌上说那些话,就是为了防止楚怀朔伤害资资?”
闻若臻寡情,他的眼里只有利益,无所谓孩子更遑论私生子,所有的亲情在他看来不如一场完美合作案更有价值。
闻忻繁在闻若臻得不到优待,因为闻若臻选中了闻忻简继承他的商业版图,所以闻忻繁跟闻忻奕对他来说没什么不同。
但是闻忻繁没有空手而归,他发现闻忻简讨厌闻忻奕也发现闻忻简讨厌闻忻奕的原因。
冰冷的闻家,没有体贴温柔的母亲给予关怀,父亲的寡冷也让闻忻繁望而却步,他能依靠的也只有闻忻简,闻忻简因为母亲的离世不能给予闻忻繁更多。
闻忻繁把闻忻奕当成参照物,闻若臻不会区别他们,而闻忻简却会。
毕竟他跟闻忻简一母同胞,而闻忻奕只是害死他们母亲的私生子。
闻忻繁会在闻忻简身上得到比闻忻奕更多的关注,极大地满足了闻忻繁渴望被关爱的心理,闻家天生追逐利益的氛围影响了闻忻繁。
闻忻繁把闻忻奕当成猎物,通过挑起他跟闻忻奕的矛盾,得到闻忻简更多偏爱。
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维系多久,在闻忻简被闻若臻带入公司后,闻忻繁的算计在闻家减弱很少,他得不到可以满足他的需求的关照。
偏偏誊济转来了几乎跟闻忻奕一样的楚宥,而楚怀朔较之闻忻简厌烦闻忻奕,更讨厌楚宥。
闻忻繁在誊济选择了楚宥作为他博取关注的第二个猎物。
“他的嫉妒心很重,他靠不同活着,他需要比别人特殊,他在我身上得到楚怀朔不同的对待,林资的出现会让他受不了。”
光芒万丈的林资,闻忻繁永远比不上。
闻忻繁看清真相后,会滋生更大的恶意。
楚宥回想起楚怀朔为了闻忻繁在闻家花园同林资的争执,“我不敢保证楚怀朔不会对林资继续做什么,索性被你大哥都撵出去。”
闻忻奕听完,视线放空好久,“所以你在餐桌上说得也不全然是假的,是吗?”
借机说出了楚宥这辈子都不可能宣之于口的实话。
闻忻奕在楚宥缄默中离开。
楚宥站在原地缓了好久才往教室走去。
楚宥一出现就夺走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起码他目前的样子比头发只是缺损点的林资更吸引注意。
“林资”,楚宥从后面递给林资一面小镜子。
林资趴在桌子上蔫蔫地回,“干嘛?”
楚宥坚持不懈地把镜子塞给林资,“你头发长长了。”
林资一下子提起精神。
林资怀疑地接过小镜子,左右摆弄,他是不信的,但是,话出口就软了大半,“真的?”
楚宥违心道:“真的,比你昨天来医院长长好多,我视力很好。”
林资审视着楚宥不像说谎的样子,眉心的愁云一下子散开,往小镜子里猛瞅,心里信了大半,嘴上还是不放过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楚宥给林资比划,指尖点在林资头发缺损的上一点的地方,言之凿凿,“昨天它在这里。”
头发每天的生长速度是0.2~0.4毫米,楚宥说的完全不符合生物规律,但林资就是信了。
林资收起小镜子,美滋滋道:“它长这么快,那我过生日的时候它肯定全长出来了。”
那个时候他就能还林顾一个完美帅气的弟弟。
林资开心了,楚宥因为撒谎耳根红得要把自己点燃,还是肯定林资的话,“会的。”
林资彻底高兴起来。
楚宥松口气,兀自摸摸熟透了的耳朵。
要是林资不生他的气,这种谎话他再说一百句也没问题。
楚宥掌握了哄林资的方法,每天变着花样夸林资的头发长长,夸到誊济联考结束。
等到林资生日那天没长多少的头发要露馅,但林资硬生生把它看顺眼了。
于是楚宥这个“骗子”没被林资迁怒,也被邀请去闻家给林资过生日去了。
林资从房间下楼时,撞上回到闻家的闻忻繁。
林资绕过闻忻繁,却被叫住,“林资,其实爸爸早就知道我跟你被换的事情了,你知道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把你接回闻家吗?”
林资脚步没有停留。
闻忻繁不甘心地大喊,“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又把你接回来?”
林资根本不想理他。
闻忻繁紧紧攥着掌心,指甲陷入肉里,陡然生出畅快的情绪。
林资跟自己没什么不同,他得不到闻若臻的疼爱,林资同样也得不到。
那个男人眼里全都是赤白的利益。
“因为妈妈”,闻忻繁还这样叫着闻夫人,“她留下遗嘱,只有你成年才能继承。”
“闻若臻把你接回来,根本不是为了你,而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妈妈的遗产。”
闻忻繁一鼓作气讲完,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痛快极了。
什么宠爱,全是假的。
林资不过是个利益的载体,闻若臻对他好也不是出于算计。
自己得不到的,林资也没有得到。
闻忻繁期盼着林资发疯,期盼着他同闻若臻争吵,最好惹怒闻若臻,将他赶出闻家。
闻忻繁兴奋地指尖都在抖。
可是林资只是轻飘飘看了他眼,抛下句,“有病。”
施施然离开。
闻忻繁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林资!!!”
闻忻繁叫不住他,林资已经坐电梯下去了。
“闻忻繁,不要再打扰资资了,好吗?”暗处走出来的闻忻奕语气温和,却莫名让闻忻繁打了个寒颤。
闻忻繁骤然苍白了脸,堪堪低下头,逃也似的离开。
闻忻奕下楼的时候,林资已经在许愿了。
林资许得不情不愿。
“弟弟,你哥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沈郡拉开林资捂着头的手。
林资狠狠瞪了沈郡一眼,视线飘忽,佯装自己头发没有任何问题,还是林顾心里最帅的弟弟。
“囝囝?”
林资不想让他哥知道他这些小心思,只当自己没事。
客厅的灯灭着,十八岁的生日蜡烛莹莹发光。
林资闭着眼许愿,“希望我跟我哥永远在一起。”
林资许完睁开眼,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他身上。
林资憋了憋,顶着闻家父子三人的视线,艰难地补充道:“还有爸爸、闻忻简、闻忻奕…”
沈郡提醒,“弟弟?”
林资忍了忍,“还有沈郡。”
“永远在一起。”
众人心满意足。
第025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林资?”
怎么还有!
林资烦了, “这个桌子上的所有的人,都永远在一起!”
只是想提醒林资切蛋糕的楚宥看了眼还发着幽暗光芒的生日蜡烛, 默默闭上了嘴。
林资俯身吹灭蜡烛,许愿仪式结束。
“为什么都要跟我在一起”,林资小声嘟囔,“等你们老了,我把你们全送进养老院。”
听了全程的沈郡悠悠道:“那我就带你哥去找漂亮的老太太跳广场舞。”
林资:!
沈郡收获林资谴责的目光。
沈郡面不改色,回赠林资一个完美无害的笑。
林资挑刺, “我过生日,你穿什么好看干嘛?”
沈郡举止优雅地掸掸衣摆上的褶皱,袖口上精致华贵的蓝宝石在半空划过,上下扫了林资两眼,不确定道:“或许我是个体面人?”
林资掠过连头发丝都异常挺括有型的沈郡,好险忍住摸上自己残缺的额角。
短袖短裤趿拉着拖鞋的林资瞪大了眼,恼羞成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
触碰到林资雷点的沈郡都没来得及补救。
林资立马扭头,“哥, 你别看他,你看我!”
林顾无奈弯唇, “哥只看你。”
“好好打扮并不是为了过来跟林资比美”的沈郡, 将满腹的话咽回去,假笑:“弟弟,你开心就好。”
沈郡适时把餐刀递给林资, “弟弟?”
林资开始分蛋糕。
第一块给他自己。
“哥”,林资把第二块分给林顾。
林顾接过, “谢谢囝囝。”
“不客气哦~”林资自然而然亲昵道。
没人对林资分蛋糕的顺序有意见,但所有人都认为林资会把第三块蛋糕分给闻若臻, 就连沈郡也是。
“给我?”沈郡大脑空了一下,竟没第一时间去接,竭力稳住声线确认:“弟弟,你给我啊?”
林资理所当然,“对啊,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林资从十三岁开始的生日,都是和林顾、沈郡过的。
每年的生日蛋糕,林资总是会把第一块给自己,第二块给林顾。
最后一块给沈郡。
沈郡也一直以为自己得到的是最后一块蛋糕。
原来不是啊。
沈郡接过林资分给他的蛋糕,低头叹笑,“我是第三个。”
除了林顾,在林资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谢谢弟弟”,沈郡掩饰般地吃了口蛋糕,甜得他喉咙发紧。
林资继续分,把第四块蛋糕给了心思敏感无比闻忻简。
闻忻简受宠若惊,脑子一抽,问出个很傻的问题,“你不先给爸爸吗?”
林资呛他,“你不要?”
闻忻简当然要,接林资蛋糕的手都在抖,恍惚间想起闻忻奕告诉他的话,林资不讨厌你。
闻忻奕的话是真的。
林资真的不讨厌他,即便他这个亲生哥哥没有在最开始释放善意。
闻忻简眼眶泛酸,没出息地遮挡自己骤然生红的眼睛。
“爸爸不是个要从孩子身上寻找权力的父亲”,所以林资愿意把蛋糕给谁就给谁,由着林资高兴决定分蛋糕的顺序。
他从来不是霸道父权的执行者。
更不会因为林资没把他这个父亲放在首位感到权力失控,毕竟自始至终他缺席了林资十七年的人生。
即便林资最开始没有被换,他也不会比林家父母做的更好,他太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父亲。
他现在唯一能给林资的就是尊重还有自由。
亦或是林资并不需要的物质金钱。
林资把第五块蛋糕分给他,“所以你为什么不住家里?”
闻若臻接过林资给他分的蛋糕,对这个小儿子真的没什么办法,成熟儒雅的面孔流露出纵容的笑意,“资资,爸爸年纪大了,需要隐私的。”
林资把家里房门拆了,他真的没法睡。
“好叭”,过生日的林资好说话得厉害。
最后的蛋糕,林资一分为二,给了闻忻奕和楚宥。
林资忙碌完,凑到林顾耳边道:“哥,第二个生日,我跟你一起过。”
“只跟你”,林资补充道。
林顾的密长的眼睫动了下,深眸收敛华光,流转出幽邃的暗色。
林顾从来都是林资的首选。
林资的那句“让林顾当唯一”也从来不是空话。
“好”,林顾低语回应,漫天星屑从他眼底散开,浅浅浮暖,撒入林资眸中。
林资如同感知林顾的情绪般,欢欣地晃起小脑袋。
“哥,爱你哦~”林资依赖地靠在林顾的脖颈说悄悄话,温热的气息眷恋地爬上林顾的耳畔。
林顾掌心覆在林资雪白的额头,唇边的弧度缱绻,“囝囝生日快乐。”
“哥也爱你。”
林资被闻家接走,重新拥有了家人,得到更为优渥的生活。
林顾便不再是林资的最优选。
林资却紧紧拉着林顾,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他永远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闻若臻比不过,闻忻简比不过,闻忻奕比不过,闻家的所有人都比不过。
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被坚定选择的人才能切身感知到震撼。
林资听见林顾的话,笑弯了眼睛。
林资体会着来自兄长的爱,懵懵懂懂想要其他,又无法仔细分辨自己想要什么,沙粒入湖泊荡起层层涟漪,微弱得连游鱼都会忽略,可它确实在时光中撩起过波纹。
林资期盼已久的生日礼物,被闻若臻送了出去。
“我可以跟我哥回去?”林资不可置信地望着闻若臻。
闻若臻佯装严肃,“你誊济联考都考成什么样了?再没人管管你,爸爸只能捐钱送你上大学了。”
林资心里陡然钻入一只鸟雀,跳得欣舞,乌眸熠熠闪耀,“爸爸,我爱你。”
“爸爸也爱你”,闻若臻起身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去收拾东西吧。”
林资一溜烟跑回房间。
闻忻奕怔然,“大哥,小弟要离开家了。”
快到他都没有准备。
闻忻简连反对闻若臻的机会都没有,“我去看看。”
闻忻简率先起身,跟了上去。
闻忻简敲开林资的门,满目的色彩,闻家为他编织七彩的梦幻空间,只为林资生活得更舒适。
然而林顾来了,林资便不需要这些装饰外物。
闻忻简深刻认识到他跟林顾在林资心里的不同,或许是比闻若臻更早的蛋糕给了他勇气,他不甘心地问道:“是大哥对你不好吗?”
急于辩解似的,“这次联考是大哥的错,是大哥没有好好辅导你。”
“闻忻简”,林资打断道:“我考得不好跟你没关系。”
闻忻简熬夜给他整理六科的错题本,足足有半根手指厚,遑论里面的易难点总结,像是要把亏欠林资的十七年补齐。
但是。
“我不能不要林顾”,林资这样说。
“考第一名我也是要跟我哥走”,时间早晚的问题,闻若臻只是给林资提前回去的理由。
闻忻简仿佛失去了支撑。
林资说,“你听过小熊掰玉米的故事吗?”
闻忻简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
“我只会选择第一个玉米”,这样第一个玉米会开心,其他的玉米也不会担心被选择后抛弃。
后面的玉米再大、再好,林资也不会再看一眼。
闻忻简苦笑了下,慢慢消化林资的话。
闻忻简还是理解不了林资为什么不选择闻家,明明他们才是亲人不是吗?明明他们对林资也很好不是吗?
“大哥……”闻忻简说不出同意的话,声音艰涩得堵在咽喉。
闻忻奕走进来,“二哥帮你收拾。”
林资当起了甩手掌柜。
在林资下楼找林顾时,闻忻奕问,“小弟,你真的不能留在闻家吗?”
他才刚刚感受到亲情,这么快就要流失,闻忻奕没法不在意。
林资逃避似的撇开脸,“我要去找我哥了。”
闻忻奕手一僵。
闻忻奕看向还没缓过神来的闻忻简,呓语似的,“小弟,会回来的。”
闻忻简猝然对视,“你什么意思?”
闻忻奕默然不语,好像他又成了闻家那个透明人。
林顾正和沈郡聊天。
“你不跟他讲你为什么出差那么久?”沈郡往上捋了捋头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风情的桃花眼显出深沉的底色。
“弟弟知道了,有的闹。”
沈郡似乎想到那副场景,最后一丝笑意也收敛得干干净净。
沈郡眉间蕴起缥缈的、捉摸不定的神色,“弟弟,他能分得清……”
沈郡起了个话头就戛然而止。
分不分得清有那么重要么?难不成他要逼迫着林资看清。
林顾说,“只要林资需要我,我就陪在他身边。”
不管林资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
沈郡眉尖狠狠颤动了下,忽而笑开,“你可真是。”
“哥?”
林资跑过来,林顾伸手接住。
“怎么?”林顾抚平林资微蹙的眉心。
林资摇摇头,埋在林顾怀里不说话。
林顾扶着林资的肩头,会意开口:“囝囝舍不得他们,可以不用离开的。”
“哥会常来看囝囝。”
林顾的建议没能得到林资的同意。
林资搂抱着林顾的腰,闷声道:“哥最重要。”
林顾心脏微燥。
林资缓了会儿,才将那些分别的伤感压下去。
林资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额角,迟疑开口,“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这些天跟林顾视频通话岂不是白挡了。
本以为生日这天可以长出来的,硬是被楚宥整整激励了半个月。
“…不知道。”
林资怀疑地看着林顾。
林顾拨了拨林资的发丝,“长得差不多很齐了。”
林资半信半疑,“我看看?”
林顾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林资。
林资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前置摄像头。
“弟弟,你至不至于?”沈郡从旁不解,“以前也没见过你对你的外貌这么在乎过。”
怎么这次剪毁个头发,半个月了还没过去。
林资也不想,他都两年没剪毁过头发了,这次要不是转到誊济,为了方便没在之前学校旁边的理发店剪,也不会少掉这么大块。
林资瞪了沈郡一眼,“是你以前说我像猕猴桃的!!!”
沈郡:?
“我什么时候说过?”沈郡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林资见沈郡不认账更气了,“我上初中的时候。”
沈郡勉强刨出点记忆,林资以前的学校管得严,男生的头发被剃得很短。
约摸自己是在那个时候说的。
沈郡心虚地摸摸鼻尖,“弟弟,你这记忆力也太好了吧。”
林资不理他,冲着林顾道:“哥?”
“他是猕猴桃”,林顾揉揉林资的额角,“囝囝最好看。”
林资勉强开心点,然后下一秒就在林顾手机的相册翻到一张照片。
林资又迷茫又震惊,举起手机质问道:“这是什么?”
林顾看到自己照顾林资生长痛那天,离开前给林资缺牙儿的小脑袋拍的照片,陷入沉默。
沈郡爆发惊天动地的笑声。
林资羞恼地跳脚,“哥!”
第026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你还笑?”
还笑得这么大声。
林资给了沈郡一拳, “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沈郡包住林资的拳头,揉了揉自己闷痛的胸口, 换了好几回气才缓过劲儿来,“沈郡哥哥没笑你。”
“真没”,林资层层染绯的脸出现在沈郡眼底,像只气急败坏亮爪子的小猫崽,沈郡没忍住“噗呲”又笑出声。
“沈郡!”
沈郡捂住自己的嘴。
林资气道:“我讨厌你!”
沈郡无奈,“怎么又讨厌我。”
“哥错了”, 林顾将那张照片移动到私密相册里,里面还有林资“猕猴桃”时期的照片,“哥只是不想错过你的成长。”
林顾光明磊落到林资把火憋了回去。
林顾把林资带了回去,被褥是晾晒过新换的,林资的房间整洁干净,布置与之前别无二致。
仿佛一直等着林资这个主人回来。
“哥”,林资扭头, “你是不是跟爸爸商量过了,知道我会今天回来?”
林资咕哝道:“怎么感觉一切都是准备好的样子。”
“哥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这样我就能高兴很久”,林资红润的唇角涡起小小的旋儿, 甜得让人心尖酸软。
林顾正背对着林资给他收拾行李。
压低的声线穿过房间淡得只剩下模糊的微风。
“哥也高兴了好久。”
林资把随身带着的彩虹桥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眉眼弯弯,“哥?你在说什么。”
“没有”,林顾整理好林资学习资料, “哥每天都在准备你回来。”
林资摔躺在床上蹬掉拖鞋,滚了两圈, 顶着杂乱的发丝爬起来,盈盈笑开, “我就知道哥也想我。”
林顾指尖掠过林资的头皮,细腻柔软的乌发纠缠在指缝被规整地捋顺。
微弱的电流通过林顾干燥的指腹传导,一阵阵战栗激荡散开,古怪酥麻的感觉让林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哥?”
林顾挪开手,“嗯,哥想你。”
“很想。”
林资视线落到林顾另一只拿着课本的手上,“哥,我考得有那么差吗?”
捐钱上大学也不至于吧。
林资碎碎念,“都怪楚宥,他骗我说他学习一般,我老是跟他玩。”
林资想起来都痛心,“结果他考全校第一,我再不跟他玩儿了。”
“不是囝囝的错,高考前是有低谷期的”,林顾安慰道:“提前发现才能提前解决。”
林资被鼓舞到了,仰着脸看林顾,“哥也有吗?”
林顾没有。
“有吧”,林顾含糊应道,如果他跟第二名拉分差距从大于五十到小于五十也算的话。
林顾把林资从床上拉起来,“洗澡,然后哥看着你写作业。”
林资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林顾关上了通风的窗户,避免洗完澡的林资出来被吹伤。
“今天吃青苹果?”林顾看了眼日历,星期五。
“吃桔子”,林资的声音透过湿淋淋的水,软得像团云,“哥你剥。”
“好”,林顾答应后离开了林资的房间。
林资洗完澡吹干头发才出来,皮肤被潮热的水汽蒸腾得浮粉,关节处如同打了胭脂,脆弱又漂亮。
“哥”,林资吐了口气,将笼罩大脑的热量驱散,朝着书桌前的林顾走去。
林顾剥的桔子很干净,莹润得宛若皎洁的玉石。
林资已经想到它酸甜的口感,登时分泌出滋醴的津液。
林顾喂了林资一瓣,捻过林资的湿润的唇角,将林资馋出来的滑腻的口水抹去。
“小时候爸妈老是逗你,吃到酸的桔子柚子就装作很甜骗你吃,你次次都上当,到最后他们谁都没想到你爱上吃酸的。”
“每次见到酸的水果就流口水,长大了不流口水,他们就故意揉你的脸。”
林顾眸子含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喜欢起回忆往昔。
或许是林资的每件事都值得记忆。
林资舔了舔唇,确认没有溢出的口水,幽怨道:“巴浦洛夫的狗,我学过的,我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好丢人。”
“不丢人”,林顾指腹托起林资的绵软的颊肉,“可爱的。”
“囝囝在哥心里最可爱。”
林资双手蒙住自己的脸,白嫩的耳尖熟透了从乌润的发丝钻出来,颤颤的像某种幼兽的耳朵。
“我都成年了”,声音小小的辩驳什么似的。
林顾改口,“囝囝在哥心里最帅气。”
林资偷偷露出眼睛观察,确信自己就是林顾心里最帅气的弟弟后,慢慢放下手。
林顾的手机放在旁边,弹出条消息。
林资被吸引过去注意力,“大伯?”
林顾收起手机,并不想让林资看到,随意“嗯”了声。
林资眉心纠结,“是要钱吗?”
林顾没刻意隐瞒林资,“是。”
林资沉默下来,林顾抚着林资的脊背,“给他吗?囝囝可以决定的,哥的钱都是囝囝的。”
林资抬起乌亮的眸子,藏着怯怯的试探,“他之前对哥好吗?”
林顾揽着林资肩背的掌心收紧,喉结滚出稀薄的字眼,“好。”
林资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他在林资童年缺失的几年,林资也以为他是被养在大伯家。
林资时常会问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老是生病,爸妈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才把他送去大伯家的。
林资总是想把他不完美的童年补齐。
但这并不是林资的错。
“他对哥很好”,林顾告诉林资,“哥小时候很好。”
“遇到囝囝后更好。”
所以不要愧疚,“囝囝是上天送给哥最好的礼物,跟囝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哥都很珍惜。”
林资挤进林顾的怀里,学着林顾的样子拍他的背,“谢谢大伯有好好照顾哥。”
“可以给他的,囝囝以后少花点钱。”
林资对林顾的善意可以延伸到一切。
林顾深切地感知到他是被林资爱着的,但是更细得却无从分辨。
林顾环抱住林资,林资沐浴后氤氲的果香袭绕进林顾的鼻尖,林顾垂下眼帘克制地吻了吻林资泛潮的发尾,“谢谢囝囝,哥的宝贝。”
“好吧”,林资浅浅道:“我原谅哥了,其实哥不用出差那么久的,对不对。”
一如林顾了解林资,林资同样也对林顾分外熟悉。
林顾闭了闭眼,“对不起囝囝,是哥太自私了。”
总想要更多,不满足哥哥的身份,想要林资对男人的爱。
“我会陪着哥的,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林资的话那么真,真到他真的做到了,离开闻家义无反顾地走向林顾。
有林资在,林顾不会再是小时候被抛弃的小孩。
“谢谢囝囝”,不重要了,不管林资对他是什么感情都不重要了。
哪怕林资只把他当哥哥,哪怕他给林资当一辈子的哥哥,哪怕林资之后有了他要爱的人。
只要林资需要他,他就永远陪在林资身边。
说开以后,林资的心情好了很多。
连带着学习都用功,一个月就恢复转校前的水平,等到高考前模拟的时候,林资全校前十,已经是本地大学随便挑选的程度。
林资这段时间都没回闻家,学校里倒是可以经常见到闻忻奕,闻若臻和闻忻简就没什么机会碰到,高考结束后林资才想要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林资”,楚宥跟在出校的林资身后,“你想好报哪所大学了吗?”
林资没什么想法,“看我哥吧。”
楚宥说,“那你哥选好告诉我一声。”
“你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学?”
楚宥顶着林资审视的目光点点头。
“不要”,林资拒绝得直截了当,“我之前天天跟你玩儿成绩了下滑了那么多,我要是跟你上同一所大学,我在天天找你一块儿玩儿,我不得挂科。”
大学的挂科率可高了,林资都知道,就连沈郡都好几次低空飘过,愁得他那几天都没好好做饭,林资硬是吃了一个星期老干妈拌饭。
要不是林顾及时回来,他就要变成老干妈了。
“你…”楚宥迟疑开口,“什么时候跟我玩儿过?”
想过被林资各种理由拒绝的楚宥,唯独没想到林资用他听不懂的话拒绝他。
林资谴责地看了楚宥眼,“我每天都跟你说话。”
楚宥努力想了想,林资确实每天都跟他说话。
那也是自己问他吃不吃零食,喝不喝饮料,林资回复个“不吃”“不喝”“好吧”“可以”,前后半分钟不到,一整天下来都没有十分钟。
这就算跟自己说话了吗?这也算跟自己玩了吗?
要是相比林资理都不理的其他人,他也算得上得到这位小少爷的宠幸了。
楚宥说服了自己,丝毫不知道就因为这每天的十分钟,他还曾经被不讲理的小少爷扣上过影响学习的罪名。
楚宥又开口,“那上了大学,我不找你玩儿呢?”
“可以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吗?”
林资语气古怪,“你为什么非要跟我上同一所大学?你的成绩不至于要跟我上同一所吧。”
楚宥攥紧书包带又放开,少年人青涩的眉眼已经长开,俊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高大的身形初具轮廓,胸膛都沉稳可靠。
但他还是如初见林资般姿态谦卑,荏苒得易碎,“我们…不是朋友吗?”
非要这么说的话,林资勉强点头。
“我哥确定了我就告诉你。”
林资抓抓脸,“上大学也可以找我玩。”
谁让他本来就没几个朋友呢。
林资转身离开,楚宥那句“大学见”也不清楚有没有随风送到林资耳朵里。
林资背对着楚宥潇洒地挥挥手,像雀儿回归他的密林。
林顾把林资送到闻家。
“哥,你在这里等我”,林资扒着车窗朝林顾道:“我马上就出来。”
林顾拂了拂林资长好的头发,“不着急,多久哥都等。”
林资笑软了眼眸,“哥一会儿见。”
林顾颔首,“囝囝一会儿见。”
林资走进闻家就直奔顶楼。
欢欣地叫人,“爸爸,爸爸?”
林资没从书房找到闻若臻,反而看到了闻忻奕。
“爸爸呢?”
闻忻奕说,“不…知道,大概在公司。”
奇奇怪怪的,林资眼尖瞟见闻忻奕手里类似文件的东西,“你拿的什么?”
闻忻奕下意识往后藏了下,林资更好奇上前去抢。
闻忻奕没拦住林资,被他拿到手里。
林资没来得及打开,就从门口看到经过的沈郡和闻忻简。
“今天这么热闹吗?”闻忻简也就算了,“沈郡,你怎么也在这儿?”
沈郡目光落在林资手里的文件上,一瞬即逝,上前走向林资,“有工作。”
“谁病了?”林资问。
沈郡没回答林资,伸手去拿林资手里的文件。
林资躲开,“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林资还没动作,就被闻忻简呵止。
“林资,把它给我”,闻忻简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林资还是发现闻忻简慌乱的声线。
林资扫过面前神色各异的三个人,径直拆开。
一份病例报告单出现在林资面前。
“分离…焦虑”
林资缓慢地念出A4纸上的黑色字迹。
“重度”
“转化轻度”
落款是病人的名字,林资确认般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吐露那两个字,“林资。”
他有重度分离焦虑?
林资眼底闪过茫然,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
“是我病了吗?”林资抬头。
林资确认道:“是我病了吗?”
没人敢回答他。
“闻忻奕”,林资点到他,“我是病了吗?”
闻忻奕沉默,想要拉住林资,“小弟…”
林资后退两步,沈郡抢过林资手里的病例报告,欲言又止,“弟弟。”
林资掌心落空,乌眸失神地划开。
所以这份病例报告是真的。
“没有病”,闻忻简否认,“你好好的,怎么会病。”
林资推开闻忻简,转向沈郡。
剔透的泪珠颗颗从眼尾坠落,连睫毛都没有濡湿,只是掉。
不连断地,持续地掉。
看得让人心碎。
沈郡喉咙哽得发堵,理智拉扯着他的神经。
告诉林资,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林资。
他离不开林顾只是患有严重的分离焦虑,只是生病了,让林资面对这个真相。
说啊,说啊,沈郡一遍遍对自己讲,这样林资才能更快地被治好,才会知道他对林顾真正的感情,才会离开林顾走向属于他的人生。
可沈郡面对着林资失控的泪吐不出一个字。
一滴一滴地好像要把他的心脏凿透。
沈郡见不得林资这样,他希望林资永远骄纵快乐,“没…你好好的,没有病。”
瞒他一辈子也是可以的,林资接受不了,为什么不能一直瞒着他呢。
每个人都会纵容他的,每个人都是会为了他牺牲自己的。
林资摇摇头,他谁都不信了。
“骗子!”
“骗子!!!”
林资吼完,撞开沈郡往外跑。
林资跑到闻家门口才停下,那里是林顾的车。
林顾第一时间察觉到林资不对,立马下车赶过来。
“囝囝?”
林资乌亮的清眸此刻显出无机质的冰,林顾的心脏陡然落空,预料什么似的上前。
下一秒就被林资决绝的话定在原地。
本来今天会听到林资甜甜的一句“哥我们回家吧”的林顾听到林资含着泪对他说。
“林顾,我不要你了。”
第027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突然的转学。
突然的出差。
前因后果的联系, 全都有了解释。
“我是麻烦,对不对?”
“我是负担, 对不对?”
林资逼问着林顾,眸底沁红几欲凝成血珠,那点点氤氲的雾气斑驳的破碎。
林顾伸手被林资狠狠打掉,浮红的指痕落在手背,仿佛是挣不开的枷锁。
林资视线错落在上面,怔然地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 囝囝对不起”,林顾安抚着林资的情绪,如同对待最珍贵易碎的琉璃。
“你只会说对不起”,林资崩溃地喊叫,“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闻忻繁利用林顾造成的无足轻重的伤害,林资尚且不能忍受。
遑论是自己。
四年一千多天,林资甚至不知道林顾是如何将他瞒得密不透风。
他从重度分离焦虑转为轻度, 又花费了林顾多大的精力。
无法言喻的情绪低潮,不分由说的失眠, 患得患失的神经质。
林资记忆力很好,只一眼就可以把上面分离焦虑的症状记得清清楚楚。
日夜不分的陪伴, 是林资一睁眼就可以看得到林顾, 是林资无时无刻都知道林顾的位置,是林资有需要林顾会抛下所有的事情赶来。
林资确认着林顾的安全,生怕他如同爸爸妈妈一去不复返, 但是这却成了困住林顾的蛛网。
“林顾”,林资问, “我是你的痛苦吗?”
纤长的乌睫再也承受不住泪珠的重量,颤颤地掉落, 在空中形成一闪而逝的白线。
高考第一天多雨,第二天晌晴,似乎成为每年的定律。
被雨冲刷过的天空靓蓝,阳光明媚得宛如金鳞。
“囝囝。”
游丝的金光钻入林顾的深眸,泛起虚幻的色彩,“你是要哥难受死吗?”
杜鹃泣血的幽鸣。
林资这才看出,林顾眼里根本不是什么折射的阳光,是泪。
“哥总是担心亏欠你,哥总是担心给你的还不够,哥那么好的囝囝,那么好的弟弟……”
不就是应该得到最好的一切么?
用哥哥的身份陪着他一辈子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只有彼此了。
他本来有大把的时间让囝囝回归正常的生活,教囝囝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即便到最后还是混杂着病理上的依赖都没关系。
他的一切都是囝囝的,包括他的人生。
可是上天眷顾囝囝,重新给了他家人。
林资得到的爱多了好几份,林顾不能也不会去剥夺,他本来就不是林资纯粹的家人,他对林资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命运宣告他退出。
“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林资嘶吼着喊出声,随后像是完完全全泄干净气似的低吟,“我想让你好好的,林顾。”
每个人都爱他,可是谁又来爱林顾呢。
林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眼神执拗得厉害,一字一顿地对林顾说,“林顾,我不要你了,我真的不要你了。”
“你去爱自己好不好?”
“你爱自己不行吗?”
不是都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重新捡起不属于他的责任。
“囝囝,哥又能去哪儿?”
林资重新拥有家人,他这种算不得上家人的哥哥理应被抛弃。
闻若臻问他,要是林资这辈子都分不清他对你的依赖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爱,林资糊里糊涂答应他在一起。
等到林资中途遇见他爱的人,是要让林资亲手把他扔下,还是克制自己对其他人的爱意,痛苦地继续跟他在一起?
闻若臻问他,你是要林资以后后悔痛苦吗?
当然不,林顾舍不得。
没人比他更知道林资有多心软,在林资无法脱离分离焦虑的情况下告白,林资分不清爱意与控制欲会答应他。
要是林资以后真正遇到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会被抛弃吗?不会,林资只会强行舍弃他的爱,对他负责,只因为他是林资最重要的哥哥。
林顾让步,闻家重新占据林资家人的位置。
他自己变成了湖色摇摆的舟楫,林资把他拉上岸或者让他随着风浪飘远都随林资。
“哥后悔了”,他在林资心中远比他自己想得要重要得多,“哥应该更坚定点。”
林资在闻家每天三四通的视频通话到最后一天一次,林顾从每天的期待到最后努力劝服自己释然。
好像所有一切都在告诉林顾,他之前做的事情是错的。
他不该纵容林资瞒着林资,企图潜移默化将林资的病治好。
他没那么重要,林资有了真正的家人,他便不再被需要。
他应该早点告诉林资真相,林资的病就能早点被治好,他滚出林资的世界,并不会惊起林资一丝波澜。
“囝囝心疼哥”,林资不是不要他了,是心疼他,所以不想每天打电话打扰他的工作。
“囝囝想给哥撑起一片天,囝囝想要哥被爱,对不对?”低沉的声线缓缓淌进林资的耳膜,抚平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林资喃喃道。
“我们都好好的,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会有人爱我。我也想有人爱你,我不想你爱我胜过你自己……”
林资颠三倒四地说着,每个字都是对林顾的在意。
“林资”,林顾很少叫他的名字。
林顾捏起林资的细瘦的下巴,被冰凉的泪水沾湿,满手的腻滑。
林顾力道轻柔却不容许林资挣脱,“林资你看着我。”
“叫我的名字。”
林资对接上林顾比潭水更深切的眸光,失神片刻。
林顾极其冷静地重复开口,“叫我的名字。”
林资细长沁寒的手指搭握在林顾劲瘦的腕部,似乎是个支撑着他不再摇摇欲坠的支点。
“林资,你叫我的名字”,林顾不厌其烦地引导着林资。
林资被林顾裹挟着出声。
“…林顾”,两个字就耗费了林资所有的力气。
林资膝盖发软却骤然腾空被林顾稳稳锁在怀里。
“林资,是先有的你才有的林顾”,林顾在林资耳边低语,“你就是我所有的命运。”
“林顾的顾,是照顾的顾。”
“没有你,林顾这个人就有没有了意义,哥哪儿去不了,哪儿也去不成。”
林资脖颈染上湿意,胸腔震动得扼住了他的咽喉,叫他声带失效。
“我给你的爱不够,少得可怜…”
林资心疼林顾,他希望林顾可以得到更多的爱。
林顾在觉得亏欠林资的同时林资何尝不是这样想。
“够的”,林顾肯定道:“囝囝给哥的爱是足够的。”
“哥知道错了”,林顾抚着林资单薄抽动的脊背,给他顺气,“哥没有好好爱自己,让囝囝心疼了。”
“可是囝囝”,林顾轻轻嘲弄,“哥不需要自己给自己的爱。”
世界馈赠他得太少,他还没学会爱自己已经先学会了如何爱林资。
林资的喜怒哀乐就是他的喜怒哀乐。
林资给予他的一点爱,可以满足他所有的情感需求,远比他自己爱自己要有用的多。
“怎么会不需要?”林资哽咽着,身体还细细打着抖。
林顾的心脏被攥得酸软,不由得拥林资拥得更紧。
“囝囝长大了,哥不应该再把囝囝当小孩子看了,哥对囝囝坦诚。”
仿佛林顾这时才真正打开的心扉。
林顾将林资从怀里捞出来,温热的指腹擦去他的泪痕。
或许林资理解不了他扭曲的情感,因为林资从小到大接受的爱都是正向的、光伟的。
林顾还是开口了,用林资能够理解的方式,“不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活着的,起码哥不是。”
林顾的人生依托于林资建立,林资就是他的全部。
“哥只能从囝囝身上得到爱,只有囝囝给哥的爱,哥才会真切地体会到幸福。”
林资反应着林顾的话,愣愣地望着他。
“会有压力是不是?”林顾摸着林资微凉的脸,“哥学不会爱自己,爱自己也没用,那给哥带不来任何的欢愉。”
“你可以把哥当成依附你的菟丝子”,林顾眼眸滚成更为稠浓的黑,把他真面目一点点展露给林资看。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哥只能从你身上汲取养分,哥自己无法独立存活。”
“哥是那个麻烦,哥是那个负担,只有你不要哥的份儿”,毕竟没有藤蔓的大树依旧被阳光照耀,失去依靠的菟丝子只会死亡,“囝囝,是哥让你痛苦。”
“…不是这样的”,林资受不了林顾这样贬低自己。
“你是最好的哥哥”,林资抽噎着。
林顾从来不是他的麻烦、负担和痛苦。
“没关系的”,林资环抱住林顾,“世界给我们得那么少,只要快乐就可以,如果我爱你能让你开心。”
“可以尽情地向我索要。”
“林顾”,林资紧紧搂着林顾,希望自己微弱的力量能够传递给他,“不会爱自己也没关系,我可以爱你。”
林顾闭了闭眼,花费好大力气才没把林资融入骨血。
“囝囝,别丢下哥。”
“别不要哥。”
都想为对方好,却不约而同地将对方越推越远。
都以为自己在对方心里不重要,可偏偏又那么重要,都想让对方去追寻更好的人生。
却迟钝地现在才发觉,彼此拥有才是对方最想要的人生。
陌生的、更为激烈的感情在林资稚嫩的胸膛迸溅。
林资无法捕捉,然而他清晰地意识到他对林顾的感情不仅只是一种。
林资还是无法分辨,只能顺从本心。
林资踮起脚尖去亲吻林顾的湿润的眼睛。
密长的睫毛剐蹭在林资柔软的唇瓣,沾染上腥咸的泪。
林资不在乎,珍而重的吻落在林顾的眼皮上。
林顾的心脏叫嚣地涌出,干涸的河道被灌入温暖的洋流,所有消极的情绪被这一刻的林资抚平。
林资缠着林顾的脖颈保证道:“我再也不说让哥伤心的话了。”
第028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追出来的三个人站在闻家大宅里面。
铜花雕铸的铁门仿佛是隔绝他们与林资的天堑。
林顾的视线划过闻忻简手里被打开的文件, 用不触动林资的方式缓缓解释,“囝囝, 分离焦虑…”
林资打断他,乌眸盈着泪,红润的唇角弯起,无故地招人疼,“我没病,想跟哥哥在一起不是病。”
千斤的重担从林顾肩头一泻而下。
林顾从来不知道他也是需要支撑的。
林资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得到解救, 万千苦孽不缠身。
“哥的囝囝没病”,林顾狠狠闭了闭眼,声线是无法察觉的颤栗,“想跟哥哥在一起怎么会是病呢。”
由远而近的汽车鸣笛终止了林资跌宕起伏的情绪。
闻若臻回来了,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闻忻繁。
林资扒着林顾的胳膊,露出有些红肿的眼睛,“爸爸?”
闻若臻走过去, 抽出西装上襟的丝巾,抹去林资黏在眼睫的水珠, “这么大,还哭鼻子, 羞不羞?”
林资后知后觉地耳尖红了红, 不好意思哼哼,“一点点。”
“倒是实诚”,闻若臻笑笑, “囝囝生日快乐。”
今天是林资今年要过的第二个生日。
林资要跟林顾一起过的。
林资歪头,“谢谢爸爸。”
闻若臻摸了摸小儿子的脸, “跟你哥回去吧。”
林资这才真心实意溢出笑,“爸爸再见。”
“再见。”
闻若臻等到林顾带林资离开, 转身朝闻忻简道:“你跟我去书房。”
闻若臻目光点在闻忻奕身上,“你去给闻忻繁上药。”
沈郡在闻若臻之前开口,“不打扰闻先生处理家务事,我先走了。”
闻若臻颔首。
沈郡的车是跟着林资离开的方向行使的,闻若臻淡淡扫了眼便收回。
闻忻简跟随闻若臻去了书房,门口只剩下闻忻奕和闻忻繁。
闻忻繁大抵也从没想过,以前闻家不受待见的人,如今的地位比自己还要高。
“二哥”,闻忻繁上前,声音怯怯隐约有讨好。
闻忻奕面色如常,“进来吧。”
闻忻奕找管家要来医药箱,放在茶几上往闻忻繁那边推了推,“自己上药,看你的样子应该已经熟能生巧了。”
“毕竟楚宥也是自己上药的。”
闻忻繁眼底闪过屈辱和难堪。
闻忻奕却还不肯轻易地放过他,难得勾起唇,讥讽更甚,“哦,我忘了,楚宥根本没钱给自己买药。”
“还没你幸运。”
闻忻繁再傻也感受到来自闻忻奕毫不掩饰的敌意,死死地咬住唇瓣,“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都受伤了,没人关心我,二哥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冷嘲热讽?”闻忻繁泪流满面,“你们都在乎林资,可是谁又在乎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凭什么林资抢了我的一切,还能得到你们所有人的喜欢?”
闻忻繁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怨气抒发完,“爸爸忙于工作,我小时候根本没见过他几面,长大了他最看重的也是大哥。”
“大哥他被妈妈疼爱过,我连妈妈的面都没见过,除了我被欺负时他替我出头,我也根本见不到他。”
“现在林资被找回来,爸爸时常回来陪着他,大哥每天晚上都辅导他做功课,像是要把亏欠他的全都补回来。”
闻忻繁声嘶力竭质问,“他们最应该补偿的人不应该是我吗?我什么都没得到过,凭什么林资能得到一切,凭什么他们要把给我的补偿给林资。”
“亏欠谁就弥补谁!他们亏欠的人明明是我!!!”
闻忻繁哭得狼狈,“林资有了我爸妈的疼爱还不够,现在你们都心疼他,那我算什么?”
闻忻奕冷眼看着闻忻繁嚎啕大哭。
他也很想问一句,“你拥有的不够的话?那我拥有过什么吗?”
“是闻若臻的冷漠,闻忻简的无视,还是你为了争宠对我明里暗里的针对。”
闻忻繁下意识呐呐道:“可你是私生子…”
“所以我就应该被这样对待吗?是我的错吗?”闻忻奕甚至对闻忻繁说出这种话一点都不感到奇怪,“我活该成为你博取关注的工具?”
“闻忻繁,你被闻家养的跟闻家人没什么不同,你伪善寡恩,你还没看透自己吗?”
尖锐的语句将闻忻繁的假面撕碎,将他的心脏剥得鲜血淋漓。
“你说他们亏欠你?你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你不满足,你还要爱。”
闻忻奕刻薄道:“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闻家人天生冷情的吗?闻家人的血管流淌的都是利益,念头一转都是算计,否则你凭什么享受这么优渥的生活。”
“你要爱,闻家人给不了你,能够给你的林资,你对他恨之入骨”,闻忻奕也搞不懂,“闻忻繁你天生就是这样的吗?自私自利,欲壑难填得可怕。”
起码闻家人不掩饰自己的本性,也从不会像闻忻繁一般贪得无厌,要了这个还要那个。
闻忻繁头次听到闻忻奕情绪这么激烈的话,久久回不过神。
“你什么意思?”闻忻繁顾不得掩饰自己,逼问道:“闻忻奕你说清楚,什么叫能够给我的林资,他给我什么了?不就是他抢走我的一切吗?”
闻忻繁神经线崩断。
闻忻奕犹嫌不够似的,将闻忻繁推向深渊,“林资生日那天,你告诉他闻若臻将他接过闻家是为了闻夫人的遗产。”
闻忻繁的眼里有了神韵,急切地证明,“是真的,这件事是真的。”
闻忻奕从来没说过它是假的,“可是你知道林资把闻夫人的遗产给了你吗?”
闻忻繁洋洋得意自以为拿到了攻击林资的武器,却不想林资最开始就把它让了出去。
“你有钱,他有爱,你们谁欠谁的?”
谁都不亏欠谁,被换的两个孩子都那么无辜。
“可是不满足的人是你,你想要钱还想要爱”,闻忻奕嘲弄道:“凭什么呢?闻忻繁。”
本该得到钱和爱的林资,抱着林家父母给他的爱,把在闻家得到的金钱全都给了闻忻繁,在闻家的花费都是林顾的,表明要跟他们划清界限。
林资为闻忻繁考虑了那么多,不想让他逝去爸爸妈妈担心他们被换的儿子。
得到的是什么呢?
“你拿着闻夫人的遗嘱肆无忌惮的攻击,你还不满足妄想争抢属于林资的爱”,闻忻奕厌恶透了闻忻繁,“你的恶毒令我咋舌,比闻家的冷漠更可怕。”
闻忻奕居高临下地瞧着闻忻繁神情越来越痛苦,他不禁想,闻忻繁这种人都可以得到林资的在意,他这个二哥为什么得不到林资的喜欢。
他还没有那么坏不是么?没有坏到让林资不高兴不是么?
闻忻奕深刻地感受到嫉妒,对于闻忻繁得到林资考虑的嫉妒。
闻忻简下楼时,手里已经没有引起闻家轩然大波的文件,他深深看了闻忻奕一眼。
“爸叫你上去。”
没了林资,两人又恢复之前相互漠视的态度。
闻忻奕连门都没敲,就走进闻若臻的书房。
闻忻奕承认道:“是我让小弟看到他的病例报告的。”
“我想让小弟知道他对林顾的依赖是生病了,他应该回到闻家跟我们一起生活”,这是闻忻奕的心里话。
常年躲避债主的闻忻奕,没有身手差到被只是好奇的林资抢走文件。
不过是他故意放纵的结果。
闻若臻轻轻笑了下,“资资回到闻家,真是个好事,连你都有人气儿了。”
这么多年他还没听过这个透明人一样的二儿子有什么想要的。
出乎意料地没有责怪,事实上闻若臻很少指责。
你可以说他包容大度,同样的你可以说他是高高在上的冷漠。
“我是个商人,我实在无法理解林资嘴里的爱”,闻若臻看到二儿子敌视的目光,“没有说他幼稚的意思,是真的无法理解。”
“生意场上的利益争夺是我体会最深的东西,我试图用它解释林资”,闻若臻顿了下,“我把林资看成不求回报的商人。”
他以为他做了最正确的事,他把林资带回闻家,给他最好的的一切,帮他脱离林家父母离去和林顾隐瞒他疾病给林资带来的困境。
然而爱比利益长久。
“林资为什么救楚宥,你也很奇怪吧”,诚然,闻忻奕知道林资会帮助别人,那都出于他的善良,但是林资一定不会以身犯险,因为在林家父母的教导下林资把自己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
“为什么?”呼之欲出的真相被闻若臻摆在他面前。
闻若臻说,“楚宥的父母跟林资的父母死在同一场车祸里。”
“我没想到爱能够延伸到这种地步”,林家父母给予林资的远比他要多得多,“林资甚至对跟林家父母产生联系的任何人都抱有最大的善意。”
闻若臻开始思考他让林顾离开林资是否做错了。
“家里越来越多的色彩,每天不同的彩虹变化,这些外物我都可以给林资提供”,闻若臻话音一转,“但是这都是林资远离林顾填补内心空缺的外化。”
“我给不了他什么,难道我还要阻拦能给他的人吗?”闻若臻劝自己也是在劝闻忻奕,“他更喜欢林顾,那就让他跟林顾生活,我们就当林资不重要的亲戚就好了。”
闻若臻去公司也根本不是房门被林资拆了的原因,接林资回闻家前,他就已经知道林资在林家过的是什么样的幸福生活。
他推了公司的大部分事,留出充足的时间打算陪伴林资,跟他一起走出分离焦虑。
没用。
林资需要的人不是他,闻若臻对家里急剧变化的色彩,对林资感到深深愧疚,他没有帮林资走出来,反而成了给林资制造麻烦的人。
闻若臻开始后悔,唯一可以弥补林资的,就是把他送回林顾身边。
显而易见林资开心起来。
“我确实不重要”,闻忻奕自嘲一笑,他本来就是那么的无足轻重。
闻家人不在乎他,林资也更喜欢林顾。
林资给他善意,不是因为他特殊,而已林资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闻若臻从不否认他的失职,他没对他的孩子尽到过义务。
闻若臻心底那点惭愧几不可闻。
闻若臻把手边的文件递给闻忻奕,“起码你在资资心里是重要的,他在乎你这个二哥。”
闻忻奕一怔,在闻若臻示意下接过文件,“这是什么?”
闻忻奕打开文件,醒目的标题印入眼帘。
“锦麒科技6%的股份”,闻若臻说,“资资给你的。”
当初闻若臻用这笔钱让林资回到闻家,可谁都没想到林资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的那种。
闻若臻难得玩笑,“他都没考虑过闻忻简,直接跟我说要给你。”
几页轻薄的纸重得让闻忻奕手都抬不起来,他见过闻忻简哭,因为林资哭得丑陋。
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也落下泪,他再也不是窥探别人幸福的小丑,原来被爱也会让人哭泣。
“对不起”,闻忻奕无预兆地掉泪,“我太自私了,想要把小弟留在闻家。”
林资应该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为了他的喜欢牺牲林资的快乐。
他知道林资生病时,是想拿着那份病例报告找闻若臻的,他想让闻若臻帮他一起留下林资,本来没想让林资看到的。
鬼使神差,在林资抢夺的时候他松了手。
闻忻奕此刻无比痛恨他血液里闻家冷情的因子,要是没有被驱使,林资今天也不会这么难过。
林顾瞒了林资四年,在闻家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被泄露出去。
他们远没有林顾那样爱林资,他们不会爱人,林资被林顾带回去才是更好的选择。
“资资不会怪你的”,闻若臻过去拍了拍闻忻奕的肩膀,“闻忻繁对你做过的事我都知道,我没有阻止过,没有回避错误的意思,只是出于补偿,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他不是个好父亲,即便现在也不打算弥补,但是既然闻忻繁不是闻家孩子是外人。
闻忻奕以前受过的伤害,他这个父亲可以帮着讨回。
闻忻奕抬头,眼里已经没有了泪,软弱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闻忻奕不会困于此。
“所有伤害闻忻繁的人,都不允追究,我替闻忻繁原谅他们。”
这是闻忻奕需要的补偿。
闻若臻定定看他一眼,“好,我答应你。”
闻若臻离开书房下楼,闻忻繁期盼地在客厅等着。
“爸爸,武昊和楚怀朔他们……”
闻若臻语气温和,却让闻忻繁如坠冰窟,“忻繁,你要学会自己处理人际关系,同学间吵吵闹闹不应该再麻烦爸爸,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闻家的孩子了。”
闻忻繁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闻若臻离开。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闻忻繁大叫,“我也曾经是你的孩子,林顾还在管林资,你不能不管我!”
闻若臻脚步停顿了下,狐狸假面牢牢贴在他成熟儒雅的面容。
仿佛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闻若臻叹道:“你难道不知道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亲情都看得极轻的人,还要指望他有其他养育的宽厚么。
“在爸爸看来,闻家的钱是林资的,林家的爱也是林资的”,闻若臻寡冷得骇人,“林资是我的儿子,钱跟爱都应该属于他。”
林资可以从林家得到闻家没有的爱,也可以从闻家拿走林家没有的钱,闻若臻觉得理所当然,人不能两全,但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不可以。
对闻忻繁的怜悯?闻若臻完全没有那个东西,遑论亏欠。
“你不是闻家的孩子,但是爸爸原谅你对闻忻奕以前做的错事”,闻若臻温润得叫人挑不出错处,“算得上宽宏大量,就当做我对林家父母好好照顾林资的感谢。”
闻若臻离开,闻忻繁力气被抽空瞬间瘫软倒地。
此刻他才切切实实体会到闻若臻的冷血。
闻忻简叫管家把闻忻繁带出去,闻忻繁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出闻家。
闻忻奕姗姗下楼,看到立在落地窗前的闻忻简。
对面是林资设计的花园,色彩强烈却又歪歪扭扭的彩虹。
是林资监督他们,把一朵朵花种下的。
闻忻奕每每想起就会心一笑,那是他能够感受欢欣与亲情的时光,然而给予他这一切的林资离开了闻家。
“大哥”,闻忻奕走过去,视线不自觉落到对面。
闻忻简像是遇到什么困难的事,纠结道:“我想给林资打个电话。”
闻忻奕把脸转向闻忻简。
刚才拦着林资的人只有闻忻简,闻忻简不想让林资知道真相,哪怕林资会因此留下。
闻忻简是最开始就想让林资高兴快乐的人,没有任何私欲。
林资没有看错他,在他们闻家,闻忻简是最会爱人,闻夫人教给他的。
难怪林资喜欢闻忻简。
“他会接你电话的”,闻忻奕肯定道。
闻忻简像是被闻忻奕笃定的话激励到,攥着手机的掌心微微有了汗意。
他太担心林资了,林顾瞒得好好的,林资都快要走出来了,被猛然告知,林资接受不了情绪失控。
闻忻简怕林资连带着他都会被讨厌。
他已经很努力不去做让林资讨厌的大哥了。
闻忻简抵不过对林资焦忧,拨通了电话。
心脏在手机忙音中越跳越快,忐忑不安地等着林资对他这个大哥的宣判。
林资真如闻忻奕所说接通了。
哭过劲儿的嗓子还没完全恢复,黏黏糊糊的,“大哥?”
闻忻简大脑空白了瞬。
以为对面没听清,林资又喊了声,“大哥?”
闻忻简这才从始料未及的状态中回神,结结巴巴道:“大哥在,林资,你还好吗?”
“我没事了。”
林资别扭地说,“大哥对不起,我不应该推你。”
是书房林资推开他跑出去的事。
根本没放在心上的闻忻简,听着林资给他道歉,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没关系”,从来没听过林资这么好声好气的闻忻简,语调也降下八个,“大哥不怪你。”
林资态度好得出奇,他继续道:“我以前也不应该那么对你,我应该尊重大哥。”
闻忻简昏了头,听话乖顺的林资让他理智全无,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是大哥的错,你还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什么大哥都不会怪你。”
“谢谢大哥”,林资甜得能掐出水。
闻忻简听到林资的声音雀跃起来,忍不住跟着他笑开,“你没事就好。”
林资在那边欢快道:“我当然没事啦,林顾要带我出去玩了。”
闻忻简蹙眉,追问,“去哪儿?”
闻忻简还没问清楚,林资那边已经要挂电话了,“大哥拜拜~”
闻忻简的话硬生生截留在嗓子眼,“拜拜~”
林资尾音都摇曳出小波浪线,闻忻简迷迷糊糊挂断电话。
“大哥?”
“大哥?”
闻忻奕一连几声都叫不回闻忻简。
闻忻简在长久的失神下转头,懵逼地对闻忻奕道:“林资他…叫我大哥欸。”
“他从来没叫过我大哥。”
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叫他闻忻简。
以前是因为林顾,他不被林资接受。
现在林资突然改口。
大胆的想法在闻忻简脑海里萌生,他试探地询问,“你说有没有可能,我现在在林资心里的地位比林顾还要高?”
所以林资承认他是大哥。
闻忻奕:……
闻忻奕已经开始怀疑闻若臻把闻忻简当成锦麒科技的继承人培养是否正确。
闻忻简不会是个傻白甜吧,糟糕透顶的念头转过闻忻奕的神经。
今天林资对林顾什么想法,他们也都看到了。
闻忻简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闻忻奕真的感觉锦麒无望。
“林资叫你大哥是真把你当大哥。”
闻忻奕幽幽开口,“你不如猜猜林资不叫林顾大哥,是想叫他什么?”
闻忻简表情倏地僵硬起来,然后他看到闻忻奕对着他做了个口型。
闻忻简读懂了,脸色难看的要死。
他真的接受不了他乖乖软软刚刚要亲近自己的弟弟,对其他男人叫那个称呼。
半晌吐出一个字,“艹!”
第029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沈郡那天没追上林资。
林顾全然不管公司还在上升期, 撇下大笔业务,请了假带林资去毕业旅行。
钱是赚不完, 林资高考毕业却只有一次,林顾不想错过林资成长的每个瞬间。
林顾当了甩手掌柜,沈郡被迫上任给亲亲蜜蜜旅游的兄弟俩赚钱花。
沈郡在公司苦熬半个月,好不容易把人等回来,赶去又扑了个空。
“去闻家了?还是自己去的”,沈郡琢磨了会儿, 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能离得你?”
林顾淡淡道:“有什么不能的,你给我发紧急邮件的时候,他都可以独自去周边景点逛,还能给我带个冰淇淋回来。”
固然,这是每个成年人都可以做到的事。
但是按在林资身上,沈郡依旧震惊。
沈郡打量了会儿林顾, 轻笑,“之前我觉得你隐瞒林资的做法简直是不可理喻, 现在看来有奇效啊。”
治心病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病人亲手剜去病灶。
那会让病人的□□和精神都产生极大的痛苦,唯一的好处是下次病人就拥有了抵抗能力。
拔苗助长, 不焉如是。
林顾不, 他舍不得。
他每天哄着林资,爱着林资,让那块伤口缓慢的、悄无声息的愈合。
所以林资不用被迫成长, 他可以牢牢扎沃在叫林顾的土壤里。
林顾给予他根系空间,慢慢地将林资养大, 不需要用脆弱的枝芽抵抗狂风劲雨,林顾这块土壤不消失, 林资永远不会弯折。
“林资分不清他对你的感情时,我等着他”,沈郡弯唇,桃花眼里却没一丝笑意,“等到他真的分清了,他的选择还是你。”
沈郡开玩笑似的叹道:“真的是不甘心呐,林顾。”
林顾没什么反应。
沈郡连矫饰出来的表情都收敛得干干净净,语气沉抑,“我真的很不甘心。”
林顾摘下眼镜,重新审视他这个多年好友。
沈郡任由林顾逡巡,半晌他听到林顾说,“你喜欢囝囝,你应该告诉他。”
沈郡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告诉他?”沈郡喃喃道:“他懂什么啊。”
高大透明的落地窗倒影出沈郡挺括俊美的身形,头发丝都是蓬松精致的,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谁说男的就不是呢?”沈郡回想起来都深觉无奈,“我在他生日那天想好好打扮让他多看看我,他以为我抢他风头。”
沈郡唇边染上点笑意,“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顾不搭腔,沈郡自顾自说着。
像是喝了许多酒,身体没有醉,神经却被酒精侵蚀得软弱。
沈郡跟谁也说不着,只能一股脑地将苦闷往林顾这个朋友外加情敌这里倒。
“他怎么能这么认为?”沈郡想不通,“他也不是注重外表的人,怎么突然关注起我的穿着打扮有没有遮掩他。”
林资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大概是漂亮惯了,林资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外形。
衣服、鞋子,内内外外都是林顾一手包办的,除了颜色要求,林资是有什么穿什么从不挑剔。
沈郡追本溯源,“林资好像是从剃坏头发那天开始……”不对劲的。
沈郡戛然而止,倏地看向林顾。
“怎么?”察觉到沈郡异样的眼光,林顾面不改色问道。
他懂了,他懂了。
他懂林资为什么也在乎起自己的外表来了。
他在不知道何时爱上林资的时候,林资也不知道何时爱上了林顾。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根本没所谓等不等,林资从来没给过他机会。
他自以为是的等待不过是拉长林资拒绝他的期限。
沈郡深深无力捂住脸,“没事。”
沈郡重新抬起头,笑得很难看,“我去找林资。”
他确实应该告诉林资,不至于让他多年的等待变成一个无望的笑话。
林顾说:“他估计在之前的学校门口买冰淇淋,要是没在闻家看到他的话。”
沈郡随意扬了扬手臂,当做告别,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资正如林顾所说在买冰淇淋,他钟爱这个香精灌注的彩虹冰淇淋。
“你的”,林资把另一只递给楚宥。
楚宥接过咬了口,冰凉甜腻,“谢谢。”
林资慢慢舔着,“你怎么在这儿?”
楚宥吃得很珍惜,“等你。”
林资莫名,“等我干嘛?”
林资视线落在楚宥吃得小心翼翼的冰淇淋上,揣测道:“你想吃没钱买,所以每天都过来驻足远望,等卖冰淇淋的阿姨发现你,送你一个?”
楚宥来不及插嘴,林资已经通过小时候看过的公益广告脑补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楚宥没有打断林资,吃完冰淇淋才开口,“算是吧。”
不过不是等卖冰淇淋的阿姨发现,是等林资发现。
楚宥没遇到过好心人,他只遇到过心软的林资。
“林资”,楚宥看着他,“我不跟你去一个大学了。”
凉丝丝的冰淇淋黏在舌尖,林资愣了下,“啊?”
楚宥说,“我要去国外。”
“回国后大概会接手楚家”,甜得让人喉咙痛的冰淇淋还有余韵,不纯粹的添加剂确实能让食物更能持久,楚宥贪恋那抹甜。
“以后不用给我买冰淇淋,我有钱了可以自己买。”
再喜欢也不是他的,纠缠只会让林资徒增烦扰。
他在林资身上得到的足够多了,何况他还蹭到过林资说“永远在一起”的生日愿望。
他知足的。
“林资,再见”,楚宥起身,他朝林资漾起充满希望的笑,眷恋不舍被深深隐埋起。
“以后别学我吃虾,嘴会痛”,楚宥说。
没人心疼他,林资不一样,会有人给他剥虾。
所以别学他那点不好的事,他不想自己给林资带去一点点痛苦。
林资注视着楚宥离开,如初见他那般不经意。
林资吃完手里的冰淇淋,挑着小路往誊济走。
不是他想回顾往昔,实在是誊济旁边的那家理发店让林资深恶痛绝。
林资秉承着救苦救难的心理,每次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劝几个贪便宜的人,以求他们迷途知返。
但是今天普渡的施主,好像有点特殊?
“沈郡?”林资走过去,不客气地揪住沈郡活像是被狗啃了的头发,“你怎么成这样了?”
沈郡由着林资抓着,还配合地低下头,“很丑吗?”
“你上次不是给我五块钱让我去剪一个?”沈郡指着自己被剪毁的头发笑笑,“果然他们家手艺不太行。”
林资仔仔细细瞅过,沉痛地发现还是自己最丑。
“你现在像落魄的艺术家”,林资评价道。
沈郡笑容深刻了些,“弟弟,对我评价这么高呢?”
林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干嘛去剪,我都长好了。”
沈郡的目光落在林资细软浓密的乌发上,整整齐齐的看不出一点亏损。
他总是在错过,永远的不合时宜。
“不说这个”,沈郡抬手拨了拨林资额角的发丝,“我过来是给你道歉的。”
“我总是把你当小孩,以为你不懂感情,我发现我错了。”
林资发现病例诊断的那天,沈郡为自己的迟疑想要告诉林资真相感到羞愧。
他不够爱林资,他没林顾那样爱林资,不然他怎么渴求着林资在发现真相后远离林顾,用林资的痛苦为自己争取机会。
还好,他还没自私透顶。
“沈郡哥哥是个混蛋”,沈郡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情的桃花眼晕起透明的泪,像是看不到底的湖泊,“沈郡哥哥喜欢你很久了。”
会记得他生日,会记得他说过的话,会把他当成第三个最重要的人。
沈郡找不到理由不爱林资。
林资得到的爱最多,同样林资给予的爱也最多。
沈郡享受着不肯放手。
“别讨厌沈郡哥哥”,沈郡指尖抚上自己残缺的额发,“沈郡哥哥会当真的。”
头发他早该剪的。
早点剪掉就知道他多不愿意顶着这副样子见到林资,他就能明白林资为什么不愿意用这幅样子出现在林顾面前。
林资只是分不清而已,林资其实早就爱林顾了。
他早点知道,他也就不用堪堪维持着虚假的窗户纸,去试探林资的真心。
“沈郡哥哥”,林资抱住他。
沈郡身体发紧,他很久没听到林资这么叫他了,忍不住回抱回去,紧紧的,仿佛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拥抱。
“我没讨厌你”,林资怎么会讨厌沈郡,陪着他长大的沈郡哥哥,无论如何也不会讨厌。
林资说,“我们都不做别扭的小孩。”
爱就不应该让人猜来猜去。
沈郡读懂了林资的潜台词,答应道:“好,我们都不做别扭的小孩。”
“下辈子,沈郡哥哥一定先开口说爱你。”
他早点说,早点放下他高傲的自尊心和根本不重要的面子,他就可以早点在林资这里得到答案。
他也就可以早点知道,即便比不上林顾,他也是林资心里最重要的,林资也从来没有讨厌过他。
可是这辈子终究还是太迟了。
“弟弟,谢谢你。”
一个两个的都凑到今天,连带着高高兴兴去闻家的林资都怏怏不乐起来。
今天高考出成绩。
闻若臻让林资回闻家,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林资吃饭的时候情绪低落,闻家上下没人敢招惹他。
饭后,林资等着林顾接他回家。
其他人也就在客厅陪着林资等。
闻若臻把林资叫走,也没问什么,就是问,“资资,你跟林顾在一起,你爸爸妈妈会同意吗?”
林资和林顾的这种情感在世俗的眼光里太超过了,闻若臻以为不会接受的是林资,或者是林顾。
没成想,他们接受得理所当然,发展快得让他都猝不及防。
闻若臻想过,要是林资接受不了,他就把林顾扔得远远的。
要是林顾接受不了,那不好意思,为了林资,他也不是不可以对林顾采取强制措施。
谁知道,两人毫无心理障碍。
现在闻若臻最担心的就是林家父母,没人比他们在林资心里的地位更重要,闻若臻怕林资过不去这坎儿。
闻若臻问出来,才明白他忧虑得无用。
林家父母无条件的爱给了林资最大的底气。
“当然”,林资每次提起林家父母就雀跃,情绪也明显高涨。
“他们会说”,林资伸出双臂,用一种世界为他欢呼的姿态,昂首矜傲道:“谢谢这个世界,让囝囝又多了个他喜欢的人,又多给了他一份快乐!”
林资模仿着林家父母生前夸张的语气,脸上洋溢着幸福。
闻若臻体会不到那么深的情感,但是他看到了林资的快乐。
宛若卸下千斤重担,闻若臻释然地松口气。
闻若臻摸了摸小儿子的头,笑了笑,“那爸爸也是这个回答。”
“感谢这个世界让资资有了个他喜欢的人。”
林资笑得眉眼弯弯,“谢谢爸爸。”
“不客气”,闻若臻拍拍林资的头,“去找你大哥和二哥玩儿吧。”
林资蹦跶着进客厅,眼见着闻忻简虚弱地向他走来。
“林资”,闻忻简知道林资和林顾的关系,他也能接受,事实上也容不得他不接受。
但是他真的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看着他的弟弟依赖娇缠地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闻忻简恳切地对林资说,“就当大哥求你,我现在听不得那个人的名字,你也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大哥受不了。”
“有这么严重吗?”林资摸着下巴,表示怀疑。
闻忻简肯定地点点头,真的有。
他真的接受无能。
刚找出来的弟弟乖巧又可爱,还每天甜甜地叫他大哥。
结果刚成年就被男人拐走了。
要不是林资喜欢,他没拎着刀来场搏斗,就已经算他容忍度高了。
“大哥最近看看心理医生,你别带他到大哥眼前晃”,闻忻简双目无神,“否则,大哥恐怕真要住院了。”
闻忻奕走上前,闻忻简说得太吓人,他怕吓到林资,“小弟,大哥的承受能力还不错,二哥也还行,你别太在意大哥的话。”
闻忻简对林资已经疯魔了,刚接回来的弟弟根本不知道怎么疼好,然后宝贝弟弟就被另一个男人疼了。
闻忻简一想这个事,就憋气。
闻忻奕能理解,但是他似乎比闻忻简承受力强点。
林资从闻忻简和闻忻奕身上环视一圈,似乎在确认真假。
“囝囝?”林顾过来接人了。
林资瞧着闻忻简立马撇脸的动作,勾起红润的唇角。
至不至于啊?林资有点跃跃欲试。
林资乌眸泛起狡黠的光,鲜活漂亮得动人,就是怎么看怎么透着使坏的劲儿。
林资偷瞄着闻忻简的脸,故意扬声朝林顾大喊:“老公!!!”
果不其然闻忻简的脸白了三个度,腿一软被旁边的闻忻奕稳稳扶住。
再去找始作俑者,作怪的林资早就“哒哒哒”跑远了。
闻忻简按着胸口,抖着唇瓣看向闻忻奕,“你个乌鸦嘴!”
一语成谶,林资不但叫了,还当着他的面叫了。
“给我上个呼吸机”,道心破碎的闻忻简已经没有光了,“我感觉我喘不上气来了。”
闻忻奕满头黑线,他那天告诉闻忻简,不就是为了他对今天有了心理准备。
结果,还是很完蛋。
闻忻简还是消化不了。
闻忻简真的是个很有用的总裁,很没用的大哥。
闻忻奕扶住闻忻简,扭头朝门口的林资看去。
林资趴在林顾怀里,越过林顾的肩头小狐狸似的往这边瞟。
见到闻忻简的样子,更是乐不可支,得逞地挥手,“大哥再见,二哥再见!”
闻忻奕无奈笑笑,“小弟再见。”
闻忻简没出息,他不能没有,闻家起码得有个让林资觉得可靠的哥哥。
第030章 真少爷才有资格作
林顾刮了下林资的鼻尖, “坏。”
林资搂着林顾的脖颈挂在人身上,乌眸润亮, “可是真的很好玩儿啊。”
逗脆弱敏感的闻忻简太有趣了。
林资黏黏糊糊往林顾脸上蹭,“哥哥亲亲~”
“别气他了”,一会儿把人气晕可走不掉了。
林资偏不,仰着脸非要林顾亲,把闻忻简气完才肯走。
林顾无法,捧着林资的脸低头珍爱地亲了亲他的唇, “满意了?”
林资满意了,笑眯了眼。
“坏死了”,虽是这么说,林顾深眸含笑,宠溺地纵着林资闹。
林资听不得一点,对着林顾的脸用力地亲了两下,“我好乖的。”
林资完全就是小孩子的亲法, 不是软乎乎地用唇蹭蹭你就是“啵啵”地亲个响的,一丝情·欲都不带。
即便是这样林顾也受不住, 喉结滚动出轻朗的音节,“嗯, 你最乖。”
林顾把人抱回家。
高考成绩十一点多出的。
林资打电话给闻若臻报喜, “爸爸,我考了657!”
闻若臻含笑的声音传来,“资资真棒, 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
林资问,“二哥考了多少分?”
闻若臻那边缄默了会儿, 似乎是等人来,片刻后闻忻奕的声音响起, “小弟真厉害,二哥考了684。”
林资哼哼,“没二哥厉害。”
手机的控制权被闻忻简夺走,安慰道:“闻忻奕只会死读书,不像你一边学一边玩,还能考这么好。”
林资听着闻忻简的话,感觉怪怪的,“大哥,你是在笑话我吗?”
什么叫一边学一边玩,“我哪里玩儿了,我每天也很用功学习的,好不好?”
闻忻简不小心踩到林资猫尾巴,补救都无力,“大哥没那个意思。”
林资吃饭都可以玩半个小时,更不用说学习,闻忻简每天晚上辅导林资,就没安安稳稳在椅子上待过十分钟,不是被支使做这个就是做那个,忙得他团团转。
林资再次被气到,“我不跟你说话了,我要去找我哥。”
闻忻简一听林顾就头疼,酸溜溜道:“你怎么就那么黏他?”
林资理直气壮,“因为那是我哥。”
争宠的闻忻简口不择言,“你怎么不黏我?”
林资“啧”了声,唏嘘道:“大哥,你好变态。”
闻忻简:……
“别理你大哥,我把他送去联姻,省得他烦你”,闻若臻哄着林资的脾气。
林资被逗笑,得寸进尺道:“把卖他的钱给我。”
闻若臻笑了下,“都给你。”
闻若臻问,“资资要报哪个大学,爸爸给你在大学旁边买套房子,好不好?”
“我去问问我哥”,林资也不是很确定要上哪个大学,总之让林顾决定就对了。
林资径直推开林顾的房门。
林资来的不巧,林顾正在换衣服。
流畅的背肌线条在宽阔的双肩延伸落下,收束在劲瘦的腰间,大片性感的肉色闯入林资眼帘。
林顾听到响动转身,修长的脖颈、挺括的肩背、分明的腹肌绷成飒爽的利刃,条纹都清晰刚硬,俊美深刻的五官都耀眼得夺目。
林资无端想起古希腊艺术感极强的雕塑,诱人沉沦的欲望赤·裸的神。
“资资?”
“囝囝?”
两道不同的声线入耳,林资慢半拍地眨了眨眼。
林顾掠过林资红透耳尖,搭在裤腰的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下,无奈道:“囝囝出去。”
林资关门出去,揉了把脸,“我哥在忙。”
闻若臻也不介意,“等资资确定好了再告诉爸爸吧。”
林资“嗯”了声,闻若臻的电话还没挂断,林资问,“爸爸,你还有事吗?”
闻若臻很不想说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资资,要是你爸爸妈妈还在世,爸爸知道你被换错,也不会接你回闻家。”
闻夫人的遗嘱一部分给了闻忻简,另一部分留给了她的小儿子。
也正是这遗产到了继承的时候,验明正身,才发现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被换了。
闻若臻着人调查才知道他被换的小儿子生活得那么幸福,跟闻家是天壤之别。
要是林家父母没有发生意外,他不会接林资回来,他会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葬。
毕竟他给不了林资这样的爱。
他比不过林家父母,闻若臻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
闻若臻的潜含意,林资听懂了。
林资别扭地小声道:“可以被接回去。”
对面的闻若臻愣了下,“资资在说什么?”
“接回闻家也没关系”,林资抓抓脸,“都可以啦。”
闻若臻反应了会,随后笑出声。
林资在告诉他,他不挑剔自己这个不合格的父亲。
闻若臻从未否认过自己的不称职,但是被林资这么轻易原谅,心脏还是说不出的酸软。
闻若臻掐了掐眉心,想小儿子多说几句软话,让他再体会体会当父亲的感觉,故意道:“真的?”
林资没听出闻若臻的心思,以为自己被拆穿,索性摆烂,“…哄你的。”
好吧,他还是不太想回闻家。
闻若臻被林资的诚实打败,“骗爸爸也没关系,爸爸已经很开心了。”
反正他确实也不怎么称职。
“等我问过我哥,我再告诉爸爸,我去上哪所大学”,林资瞧见林顾推门进来,抓紧挂了电话。
闻若臻那头应了声“好”。
“去书房”,林顾叫走林资,“去选选大学和专业。”
林资对大学没什么偏向,专业也没有。
林顾只得挑着林资分数选。
闲的没事的林资在旁边起到一个陪同的作用。
林资从林顾的书房翻出老相册,从他出生开始,几乎是每天都有存证。
林顾的出现就有些晚了,从十岁开始照片才逐渐有他的身影。
“哥”,林资指着照片上高高瘦瘦的小男孩,虽然年纪不大已经初见五官轮廓的丰神俊朗,“你小时候嘴巴好红。”
林资抬头,盯了会儿桌子后戴着平光眼镜的林顾,确认道:“现在也好红。”
林顾朝林资伸手,“囝囝过来,选一选。”
林资放下相册,坐到林顾腿上往人怀里缩,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我不想学计算机,物理、化学也不可以。”
林资征求林顾的意见,“可以选农业,我想去种水果。”
林顾问,“会不会太辛苦?”
林资,林资他不想吃苦。
林资喜欢吃甜的糖和酸的水果。
“哥,你选吧”,林资实在是没什么意见。
林顾做了折线图对比往年高校录取分数线,又做了柱状图比对,再加扇形图分析各个高校的优劣。
林资看着花花绿绿的电脑屏幕,有点晕。
他头一次对颜色感到晕,林资往嘴里填了个林顾切好的菠萝清清脑子。
林资被猝不及防酸到,身体小幅度抖了下。
“囝囝?”林顾扶住林资的肩把人掰到面前,捏着林资绵软的脸颊,伸手接着,“很酸吗?吐掉。”
林资吸溜着口水,硬生生咽了下去,“还行。”
林资吃酸的能力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林顾见林资咽下,也就说明没酸到林资难以接受。
林资没事,林顾就顺手捏了捏弟弟软软的脸。
“不许捏,会流口水”,林资扒拉开林顾的手,阻止道。
林资对流口水这件事敏·感得要死,捂住脸不让林顾碰。
林顾摘掉眼镜,深眸锁定,莫名叫林资察觉危险。
林顾抚上林资的唇角,溢出来口水浸润了林顾的指腹,“没关系,哥吃掉就好了。”
林资羞臊地脸红,林顾已经身体力行俯身揽住林资的腰。
林资捂脸的手轻易被林顾卸下力气,被牵引着绕到后颈环着。
林资跨坐在林顾的大腿上,同林顾面对着面,连躲都做不到。
唇上染上一点温热,慢慢被湿润,舔吻的力道轻柔又缓慢,唇瓣被分开时林资都没反应过来。
林顾的背后的衣服被林资抓出褶皱,林顾安抚着将林资抱得更紧。
林资的齿列被轻轻敲击,像被询问是否容许陌生人进入。
林资慌张地叫人,想要林顾帮他做这个决定。
“哥…”
檀口微启就被人攻略城池。
“哥在”,林顾抚·慰着林资的情绪。
林资太小也太嫩,林顾的动作并不激烈,温柔掠过林资的牙齿,细细地在他湿·红的口腔吻·啄,一点点嘬掉林资含不住的口水。
林资被吻得缺氧,大脑昏聩,微微张着嘴呼吸,眼尾飘红一片,乌睫沾上可怜的水色。
林顾心脏忍不住悸动,摸了摸林资红肿的唇瓣,“囝囝?”
林顾怕林资接受不了。
林资也没什么不能接受,就是这种感觉太让人害羞了。
林资雪白的脖颈洇成胭脂色,羞恼地喊,“哥。”
林顾说,“囝囝,面对你,哥实在做不了清心寡欲的君子。”
林顾做不了,他就能做了吗?
林资身体太年轻,也太躁动,反应又快又剧烈。
林顾视线往下一扫,林资羞赧更甚,当即就要从林顾身上爬下去。
林顾拉住林资,往怀里带了带,“不用不好意思,在哥身上解决就可以。”
林资简直不敢相信林顾会说出这样的话,耳朵热得要冒气。
林顾的手臂横在林资腰上,林资自暴自弃地伏在林顾身上,手往下探。
林资小动作密密碎碎,却始终不得章法。
林顾把人往上托了托,偏头就能看到林资乌黑的发尾与柔腻的颈子,缠绵的果香从林资耳根处萦绕到林顾的鼻尖。
林顾掌心握着林资莹润的小腿,干燥滚烫。
“囝囝”,林顾请求道:“哥帮你,好不好?”
林资别扭地厉害,埋在林顾的肩窝不愿抬头。
林顾又道:“不碰你那里。”
林资勉勉强强同意,又生出好奇,不碰那里要怎么帮。
林顾自然有他的方法。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林资小腿,握住林资被棉袜包裹的踝骨。
林顾不紧不慢地揉着,放松林资紧张的情绪。
林资红润的唇角泄出几丝微弱的喘息,被近在咫尺的林顾捕捉到。
林顾沿着林资棉袜的边缘钻入,带有薄茧的指腹抵在林资的脚心。
林资反应大了些,林顾揽着林资的背,轻轻哄拍着。
手上力道加重,粗糙的茧子划过林资生嫩的足心,轻轻重重富有节律揉按。
林资腰眼酸麻,不适地扭动。
“快到了”,林顾亲吻着林资的耳尖,薄茧再次划过林资脚心时,林资瞬间软到在林顾怀里。
林资迷茫地喘了几口气,明白发生什么后,简直羞愤欲死。
林顾在林资生长痛那天知道脚是林资敏·感的地方后,遵循着兄长的克制,没敢再碰过。
今天才知道林资会敏·感成这样。
“把手拿出来”,林顾牵着林资的手腕,哄道。
林资放弃挣扎,被林顾拿出来,又不甘心地将手上的东西抹到林顾衣襟上。
林顾也不生气,反而亲了亲林资的指尖,“没关系的,不用害羞。”
林资赖在林顾身上不愿动,歪着头看林顾,想要把自己找补回来,“哥,你嘴巴好红。”
林顾摸了摸林资的脸,“你咬的。”
林资紧张也咬人,害羞也咬人,舒服了也咬人。
林顾嘴上都是林资的齿痕。
林资没找回面子,更郁闷了。
“摸什么呢?”林顾忍受着林资在身上作祟的手,呼吸都紧了。
林资好奇的小念头又往外冒,“哥,你穿衣服跟不穿衣服,不一样。”
起码林资隔着衣服真看不出来林顾身上肌肉又那么好。
具体哪里不一样,林资又说不上来。
林顾被林资勾得忍不住,将人托抱着站起往外走。
突然腾空,林资吓得圈住林顾的脖颈,“哥,你干嘛?”
林顾啄了啄林资还是红红的唇瓣,“去床上,哥不穿衣服,囝囝可以仔细看。”
根本不是这个意思的林资:……
“我不看!”
“不可以不看”,林顾“残忍”地拒绝了林资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