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那也不能开后宫

    林资对萧止涧真是没办法, 他不理萧止涧,萧止涧是真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他要是口不对心, 萧止涧能用更奇怪的理由拒绝自己。

    左右不过,到最后他都得听萧止涧的。

    林资忍了,不仅因为萧止涧手里有个能拿捏他的布娃娃,而且萧止涧是真把他当师兄没有什么道侣情愫。

    林资忿忿起身坐到萧止涧旁边,教他辨认灵植,“这是地根草, 一大片一大片的长,没用;这是绮香花,除了好看,也没用;这是萤光虫,除了会发光,也没用……”

    林资也是服气的,萧止涧能在这雪璃山上找到这么多随处可见没用的东西。

    “你即便分不清是什么东西, 也应该能感受到它们的灵气知道它们的品阶吧”,林资骂完萧止涧, 动作粗暴还是将这堆没用的东西收进储物戒。

    萧止涧往林资那边靠近了些,“师兄, 你冷不冷, 我用火灵力帮你暖暖,好不好?”

    独属于萧止涧的厚脸皮,不管林资对他如何冷言冷语嘲笑讽刺, 萧止涧都能面不改色地继续讨好林资。

    林资一拳打在棉花上,看了眼萧止涧左肩上的伤口, 到底是没对萧止涧怎么样。

    萧止涧把林资带进怀里,运转起火灵力覆着林资周身, 小声道:“师兄,你睡觉吧,我守着你。”

    林资眼底尽是无语,萧止涧怎么能这么顺手呢。

    萧止涧见林资不说话,试探道:“师兄,你要抱着小小主子睡吗?”

    林资烦扰地闭眼,“你闭嘴。”

    萧止涧见状噤了声,将林资往怀里拢了拢,确保他不受一丝严寒。

    林资只觉这一觉睡得很长,长到像是永远醒不过来。

    再醒来时,已经看不见萧止涧,身边成了南映徊。

    “你怎么在这里?”林资甩开南映徊握着自己小臂的手,蹙眉审视突然出现的南映徊。

    南映徊多情的眼眸没了平时的风流轻佻,而是显出焦灼的认真,“资资,你不是让我跟段怜竺去找段悯寐他们么?段怜竺联系上他哥,说你们都在雪山。”

    “资资,你们招惹上什么东西了?”南映徊又忍不住担忧地抓住林资手腕,“我们刚赶到雪璃山,就见你们被追杀,凰焱把你推给我,让我带你快点离开雪璃山。”

    林资被南映徊大堆的话砸下来,反应都来不及。

    “萧止涧呢?”

    萧止涧不重要,然而布娃娃还在萧止涧手里,林资不可能把命交托到另一个人手里。

    南映徊皱眉,“资资,你担心他做什么?你不知道,雪璃山发狂的蛟兽就是他引来的么?”

    林资默了下,“他引来的?”

    南映徊点头,“他是全血凤凰之身,他的血引得蛟兽躁动不止,想要吞了萧止涧提境。”

    “资资,我们快走吧”,南映徊掠过林资胸口,“你身上也有他的血,不离得远些,蛟兽会误抓你的。”

    林资一时不知该震惊萧止涧隐秘的身世,还是奇怪南映徊为什么会知道他身上曾有过萧止涧的血。

    南映徊似乎看出林资所想,拉起林资的手腕。

    上面金丝光芒浅淡,南映徊也能看清一般,“资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是傀儡术”,南映徊定定地看着林资乌眸,慢慢道:“这是与凤凰合修,神魂交融的功法。”

    林资怔忡了瞬。

    “你根本不知道萧止涧对你做了什么!”

    “不可能”,林资打断南映徊,莫说旁的,萧止涧即便身负凤凰血脉未觉醒前在小山村里生活,灵植都辨认不清,何况是关于凤凰合修的功法。

    南映徊见林资不信,唇角绷成一条直线,“凤凰、真龙这种上古神兽把繁衍当做唯一,哪怕它们没有记忆,也会顺着本能找修者结合。”

    南映徊说中林资最隐秘的事,“资资,你拒绝我们无非是你的体质特殊,即便楚韫玉掩盖你的体质,你还是会无休止地吸引我们。”

    “殊不知,你不仅会吸引我们还会吸引那些天生就在寻找孕体的灵兽。”

    林资霎时唤出心意,抵在南映徊脖颈,神情危险,“你怎么知道的?”

    南映徊这时候却勾起唇,眼底丝毫没有笑意,“林资,没有什么体质能躲过合欢宗的眼睛。”

    林资眼眸渐渐冷凝,隐隐透出杀意。

    南映徊说的血估计不是知道萧止涧当初用血在他胸口画引灵咒的事,而是萧止涧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合修,合修则需要萧止涧的血,南映徊由此推断出来的。

    既然如此。

    南映徊这么了解与凤凰合修的事,肯定还知道更多。

    林资开口询问,南映徊没有隐瞒。

    “世人皆知,凤凰能浴火重生”,南映徊道:“与凤凰合修也能够获益。”

    “其实,在凤凰身上获得的益处不是充沛的灵力,而是浴火重生的机缘。”

    林资抬眸,“如何浴火重生?”

    南映徊顿了下,反问,“资资,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变成婴幼儿在世间重新走一遭。”

    林资抿紧唇瓣,变小的事果真跟萧止涧的血有关。

    要不怎么用萧止涧的血为他引灵,他就能慢慢恢复如初。

    南映徊没有骗他,林资得到这个结论。

    “你要是这么说,我应该好好感谢萧止涧,他给了我这么莫大的机缘”,林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现在应该去救我的恩人才对。”

    南映徊面上流露出惊愕,“资资,你不是最厌恶被觊觎么?尽管萧止涧让你可以浴火重生,你也不可能领他这个情。”

    甚至还会更厌恶萧止涧。

    林资冷眼瞧着南映徊,南映徊很了解他,但是他对南映徊不是一无所知。

    林资一剑贯穿南映徊的胸膛,“那你带我走是为了什么,绝佳的炉鼎体质加上身上的凤凰之力,南映徊你带我是为了什么?”

    林资没给南映徊回答的机会,他也不需要南映徊的回答。

    “我留你一命,等我日后去合欢宗查阅古籍”,林资话音一转,“当然,若是蛟兽追上来,你不幸殒命就当天意如此。”

    林资转身离开。

    雪璃山山雪茫茫,幸好,林资是水灵根,还能探查到雪璃山上未被冰雪完全掩埋的灵气。

    林资一路寻着灵气,一路往回找。

    最终走到了他曾经摘取雪璃山的断崖处。

    蛟兽黑鳞上血迹斑斑,即便这样它在凰焱和萧止涧围攻中仍旧战力不减。

    林资纵身飞跃上去,“萧止涧,你先离开这里。”

    萧止涧已经极为虚弱了,苍白的脸上丝毫没有血色,背部被蛟兽的利爪抓下了大块皮肉,深可见骨。

    再与之缠斗下去,恐怕会死。

    萧止涧躲开蛟兽的尾鞭,见到林资过来,瞳孔细缩了下,“师兄。”

    林资面不改色,“我用了师尊的心头血,师尊感知到就会进入沧霭境,我不会有事,你先离开!”

    萧止涧可以死,他的布娃娃不行。

    南映徊说了很多,看似毫无缺漏,然而南映徊恰恰没有说出他跟布娃娃命运相连的事。

    要不是凤凰浴火重生不需要借助外物,就是他根本没有与凤凰合修,不然多余的布娃娃无法解释。

    林资厌恶旁人爱慕他,不代表他是非不分。

    林资一边吸引蛟兽的注意力,一边朝着萧止涧逼近,见缝插针推开萧止涧,“走。”

    萧止涧被推到崖岸,只能眼睁睁看着林资和凰焱配合默契,围困住蛟兽。

    蛟兽被围困到不能脱身,脾气更加暴烈,甩尾扫过林资。

    凰焱一惊,闪身过去半抱住林资,用后背给林资挡下。

    “凰焱?”林资连忙为凰焱传送灵力,避免他经脉尽断。

    凰焱兀地喷出一口血,对林资摇摇头,“无事,我正好用凤凰真火遏制它的行动。”

    凰焱指尖沾上自己的心头血,在空中描绘符咒。

    短短几息,符咒成型,在蛟兽头颅撕咬过来时,猛烈的凤凰之火乍起,缠住蛟兽头颅,熊熊火焰烧灼着蛟龙鳞片。

    嘶哑痛苦的嚎叫冲破云霄。

    蛟兽直坠断崖。

    林资飞身携带着凰焱到了岸边。

    “没事了”,凰焱强撑着安抚了林资两句,又重重咳出不少血沫。

    林资扶着凰焱的肩膀,神情肃静问道:“你…刚才用的符咒是什么?引灵咒么?”

    凰焱眼底闪过疑惑,耳根浮出羞赧。

    “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资没有放过凰焱任何神情变化,“不能说?”

    凰焱垂下眸子,“也不是不能。”

    “我们凤凰借助天地之力,说是引灵也不无不可”,凰焱声音越来越低,也带了丝难为情,“我们能凤凰合修时也会用它以此为新人引天地灵气孕…”

    林资自动补全凰焱的话,“孕育后代是吗?”

    凰焱侧脸染了丝红晕,眼神也有些躲闪,半晌道:“其实我这个凤凰血脉并不真切,用它也不一定能够孕育出凤凰,其他族人也是这般,我们通常都是用它释放凤凰之火。”

    林资明白了什么,“只有全血凤凰才能,是吗?”

    凰焱抬头,惊疑不定地看向林资,“确实是这样,你怎么知道?”

    林资偏眸掠过往这边走来的萧止涧,同样的苍白虚弱,和凰焱眉眼间有两分相似,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跟萧止涧究竟是什么关系?”

    渗透血迹的黑衣,颜色更深重了些,停留在林资面前。

    林资鼻尖依稀能够嗅闻到萧止涧身上浓厚的血腥味。

    凤凰血珍贵异常。

    林资非同类闻不出特别,然而身上同样有凤凰血脉的凰焱不可能毫无察觉。

    “血亲兄长。”

    林资耳边传进凰焱的声线,果然如此。

    萧止涧并不无辜。

    “师兄,蛟兽嘶鸣容易引起断崖雪崩”,萧止涧拉住林资的手,将他从凰焱身边带离,眉目深重真切,“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林资扫过萧止涧与他交合而握的双手,只感到寸寸冰凉。

    萧止涧话音刚落,更高的山峰滚落一团积雪,仿佛是印证萧止涧的话。

    “师兄,走”,萧止涧果断道。

    凰焱撑起身体,也随着萧止涧离开。

    积雪滚滚落下,雪山崩裂开巨大的裂口,好似要吞噬一切。

    这场雪崩太大了,他们三人很难逃脱。

    除非…

    “我们得有个人抵御一会儿”,凰焱说,“否则我们都要葬身于此。”

    萧止涧表情冷凝了瞬。

    若是如此,只能是他了,师兄还要凰焱身上的功法医治师兄的先天弱症。

    凰焱不能有事。

    “师兄,你先走”,现在催促离开的人变成了萧止涧,被催促的人反而成了林资。

    林资深深看了萧止涧一眼。

    凰焱这时已经抓住林资的胳膊,“我们走。”

    林资没有动,仅仅是眨眼间,呼啸的雪崩已经蔓延到三人面前。

    这下谁也走不了了。

    萧止涧祭出上古仙器防御雪崩湮没他们三人,且不说萧止涧的灵力不足维持不久,就是这骇人的雪崩是天道运行,他们根本抵御不了。

    凰焱见状去帮萧止涧维持法器运转。

    萧止涧不管凰焱,转头对还在原地的林资道:“师兄,快离开雪璃山。”

    林资眼眸沉了下。

    “来不及了,你快走”,凰焱也有了把命交代在这里的觉悟。

    萧止涧的表情越发急切,“师兄,你……”

    萧止涧忽然想到什么,把怀里的布娃娃扔给林资,也是这个空挡,法器已然只撑不住,雪崩倾轧而下。

    铺天盖地的窒息收割性命似的覆盖到每个人头顶。

    林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长鞭,朝着抵御在他面前的二人而去。

    萧止涧瞳孔微缩,林资的鞭尾越过他,卷着他旁边的凰焱脱身而逃。

    在萧止涧的视线中,林资以极快地速度躲过了狂暴而下的雪崩。

    萧止涧掩盖心中微微的失落,松了口气,灵力枯竭,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地,轰然被埋进雪中。

    而逃脱雪崩的林资死死攥着布娃娃,耗费全身灵力往雪璃山下赶去,身边已经没有了凰焱。

    林资晕厥前,找了处安全的地方,就再也没了意识。

    林资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醒来后,发现布娃娃还待在自己胸前,已然松了口气。

    只是,林资环顾四周,他记得自己找了处狭窄的幽闭空间。

    怎么感觉这空间大了些。

    林资还没想出所以然,面前的挡板已经被人拿开,泄露了数缕璀璨的阳光进来,将林资雪白脸颊照得透明清润。

    强烈的光线引得林资不适地微微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却看到了异常熟悉的人。

    楚韫玉俯身将林资从藏身之处抱出来,修长的指尖理了理林资软绸般的发丝,“有没有事?”

    林资望着自己比楚韫玉短一截的胳膊,恍恍然才觉晓,他又变小了。

    只是这次没有萧止涧的心头血让他恢复了。

    林资漂亮的脸蛋不高兴地板着,撇撇嘴圈住了楚韫玉的脖颈,叫道:“师祖。”

    楚韫玉清隽的眉眼划过丝讶然,安抚地拍了拍林资的背,“你叫我什么?”

    林资闷闷地胡乱编排,“师祖,我是林资的儿子。”

    楚韫玉轻笑了声,“是么?这可奇了。”

    楚韫玉将林资腴圆的小脸蛋从颈窝捞出来,唇边掠起一丝笑意,“我怎么不知道我那个娇里娇气的徒弟,还能吃下生孩子的苦楚?”

    林资嘴瘪得更伤心。

    林资心里难受,不知道怎么说。

    明明是他怀疑萧止涧,还是他亲手把萧止涧留在雪崩之中。

    他不后悔。

    谁叫萧止涧枉顾他的意愿欺骗于他。

    可偏偏他就是难受得紧。

    他只能跟楚韫玉讲。

    “师祖”,林资给自己告状道:“我爹把小师弟弄死了,你要罚他么?”

    楚韫玉瞧着林资不承认自己身份,还自欺欺人,让自己陪他一起演戏,有些无奈开口,“我不是让萧止涧转告他,不许弄死他的小师弟么?”

    第162章 那也不能开后宫

    林资漂亮的乌眸水汪汪地瞅着楚韫玉, 嘴一瘪,圆滚滚的泪珠就从白嫩的脸颊坠了下来。

    “师祖, 呜……”

    林资搂着楚韫玉的脖颈不放,潮乎乎的脸蛋贴着楚韫玉的侧颈,温热的泪水流进楚韫玉的颈窝,哭得抽噎。

    林资只有三岁大小,楚韫玉一只手就能覆住林资整个后背。

    楚韫玉掌心贴着林资单薄的小身体,能感觉林资在细细弱弱地抖。

    楚韫玉又心疼又好笑道:“年纪被你越叫越大, 也没见你多听话。”

    林资被楚韫玉指责得更加委屈,抬起小脑袋,泪雾弥漫的乌眸控诉地看向楚韫玉。

    楚韫玉的指腹拭去林资脸颊上的泪痕,“我说错了吗?你要是平时好好练功,不就能把萧止涧一起救了?至于哭得这么伤心?”

    楚韫玉风轻云淡的,就好像是他多买了块米糕,林资说吃不下了, 楚韫玉说要是你平时多吃点把肚子撑开,这块就能吃下去了一样简单。

    林资眨眨濡湿的乌睫, 细声细气的还带着哭腔,“那现在怎么办啊?”

    楚韫玉从储物戒拿出一块白米糕塞进林资的绵软的小手里, 叹了口气, “资资,你看看这是哪儿。”

    林资哭得难受,没心情吃东西。

    偏偏楚韫玉给的糕点是热的, 还很香,林资小身体受不住饿, 没忍住抽抽搭搭啃了起来。

    “乖”,楚韫玉屈起指骨, 抹去林资眼尾的湿润。

    林资吃了小半,想起萧止涧又不愿意吃了。

    萧止涧都死了,他为什么还要吃东西,好对不起死人。

    林资吃到半截又要哭。

    楚韫玉及时打停,见林资没听懂自己的话,又提醒道:“资资,你的小灵兽呢?”

    林资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睛,什么灵兽?

    林资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储物戒里还有个能寻宝的狸狸兽。

    林资听完想把狸狸兽拿出来让楚韫玉看,然而找了半天,他的储物戒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楚韫玉早有预料般,“是没了,对吗?”

    林资乖乖地点了点头,有些呆。

    楚韫玉刮了刮林资的鼻尖,耐心地引导:“为什么呢?”

    林资殷红水润的嘴巴笨拙地吐出两个字,“幻境?”

    幻境考验的是修者,而不是灵兽,能进来的也是修者。

    林资现在才想起凰焱曾经说的话,雪璃山上有个修者必入的幻境。

    那么他昨夜其实根本没醒,睁眼看到南映徊,不是真的见到了南映徊而是那时就进去了幻境。

    楚韫玉摸了摸林资的小脑袋,目光含着赞许。

    “资资,你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楚韫玉眼底含了丝笑意,“幻境里的师尊不是真的师尊,帮不了你。”

    不是真的?

    林资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楚韫玉的脸,就很像真的啊。

    “师尊,你亲亲我”,林资小肉手拽着楚韫玉肩膀上绣着暗纹的衣服,把柔嫩嘴角还沾着米渣的小脸儿凑到楚韫玉面前。

    楚韫玉腾出一只手捏住林资的小下巴,轻柔摘去林资脸上的糕渣,拒绝道:“多大了,不许撒娇。”

    林资年纪变小了,脾气还是一样坏。

    楚韫玉不亲林资,林资就撅起嘴巴去亲楚韫玉。

    楚韫玉被林资闹得没办法,偏偏头躲开林资“袭击”,轻轻贴了贴林资的眉心,“乖一点。”

    林资感受着眉心的那抹温热的爱护。

    幻境是真的,师尊也是真的。

    楚韫玉有颗琉璃心,不动七情六欲,因此林家人放心地把特殊体质的林资交给楚韫玉抚养。

    现在就是证明。

    林资达到目的就不再作妖,乌眸静静地看着楚韫玉。

    楚韫玉笑了下,弹了弹林资的额头,“对付我倒是机警。”

    楚韫玉说了实话,“幻境只能靠你自己去破,现在你看到的只是我的一缕分神,真的帮不了资资。”

    林资消停了,知道这是幻境,萧止涧也没被自己故意弄死,也不是很着急出去了。

    楚韫玉抱着林资出去,走到了凡间的街道上。

    楚韫玉给林资买了个小老虎,大红色的,头上的鬃毛却是七彩色,憨态可掬。

    林资缩着小身体后仰,像是对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很嫌弃。

    楚韫玉都看到林资控制不住好奇乱瞄的的小眼神了,好笑道:“资资,幻境是你的。”

    幻境都是随着主人心意变换的。

    林资是喜欢凡间热闹的街道,幻境才会有这样场景。

    自然,林资喜欢这个小老虎,幻境才会有这个小老虎。

    楚韫玉点到为止,没有戳破林资的小心思。

    林资顿了下,才慢吞吞地接过来摆弄。

    “师尊,为什么萧止涧修的是无情道啊?”林资问道。

    这时楚韫玉带林资进了家酒楼,挑了个靠近临街的座位,要了些好克化的饭菜,将林资放在腿上坐着。

    楚韫玉圈着林资的小身体,用茶水冲了冲碗筷,往上指了指,“因为无情道最接近天道。”

    林资心脏突了下,难以置信的念头闪过。

    “师尊,你是要代替……”

    楚韫玉食指抵住林资的唇瓣,含笑摇头,“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林资闭上嘴巴,好动地去扒窗户。

    楚韫玉扶着林资,用腿给林资当凳子,好让林资能够趴在窗边看着行人如织还不掉下去。

    “可是师尊”,林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我修的道,一点都没有进展。”

    萧止涧入门晚,修行也最晚,可他就是他们三人中修行最快的。

    筑基、金丹、元婴连跳三级。

    天赋异禀,这种夸赞凰焱他们的话,在萧止涧这里都是小巫见大巫。

    就连九州第一的楚韫玉也没有这种堪称恐怖的修炼速度。

    林资嫉妒都赶不上萧止涧的修炼,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林资甚至想过,只有萧止涧才能飞升成神,而他自己即便再努力也无缘登天。

    幻境中的南映徊说萧止涧是全血凤凰,林资甚至想也不想地就信了,只有上古神兽才会被天道眷顾至此。

    这就是林资的心魔,这个幻境太会对症下药了。

    林资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出去。

    让他平常心对待修行?放弃飞升的奢望?才能出去?这个绝不可能。

    难怪很少有修者能够突破这个幻境的考验。

    楚韫玉理着林资后背柔软微凉的发丝,“资资,每个人修行的道都是不同的。”

    林资不理解,扭头不高兴道:“那为什么偏偏我的最慢?”

    楚韫玉指尖顿了下,清隽的眉眼洇了抹柔和,“资资,小花小草就是慢慢长的。”

    林资像是认可楚韫玉这个回答,慢慢不说话了。

    清粥上来了,楚韫玉让林资坐好,端起小盏喂他吃饭。

    林资的小手抓着布老虎,只需要乖乖张嘴就好了。

    林资嘴巴含着粥,奇奇怪怪的小想法涌了出来,“师尊,小花小草长不出来怎么办?被鸟雀儿吃了,被小狗啃了,没有水没有阳光没有…怎么办?”

    楚韫玉将林资喂了半饱就不再喂了,林资身体弱吃多了不好消化。

    楚韫玉拿起林资小手紧紧攥着的布老虎,哄人般撞了撞林资的胸口,“那让小老虎吃掉不让资资的小花小草长大的坏东西,好不好?”

    林资感觉布老虎长得太傻了,应该吃不掉。

    而是楚韫玉明显一副逗小孩的态度。

    于是林资寻求安慰似的往楚韫玉怀里钻。

    楚韫玉抱住林资,拍着林资的肩背。

    正如楚韫玉所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欲速则不达。

    林资懂但是释怀又是另外一回事。

    没人想生来就比人低一等,没人愿意承认自己就是不如别人。

    “再从这里坐一会儿吧”,楚韫玉说。

    林资趴在楚韫玉的臂弯,静静看着楼底的摊贩们来来往往。

    出不去幻境,待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楚韫玉帮不了林资,林资也悟不出什么,什么都不想发着呆也没什么坏处。

    酒楼下有一个面容质朴的妇女,左手抱着同林资一般大小的小女孩,右手挎着一个菜篮。

    小女孩五官清秀,只是太过瘦弱,脸色蜡黄看起来没多少生气。

    旁人看不出,林资看得出,这个小女孩积病成疾时日无多了。

    小女孩似乎是饿了,女人就停了下来,在街边买了个馒头,抱着小女孩坐到酒楼底下等着小女孩填饱肚子。

    “娘,以后她就是我的妹妹了吗?”小女孩揭开女人的菜篮,原来里面不是菜,而是刚出生却很有活力的小狗。

    女人将小狗抱出来,“对,娘去上香,主持大师让娘给小福认个妹妹,以后它也叫小福,娘会求族长让它上家里的族谱的。”

    小福年幼也知道,不会有人愿意让一只小狗上族谱的,何况族长并不喜欢她们,因为她的爹爹死了。

    女人看出小女孩的担忧,“没事的,娘会给族长很多很多钱,让他们都同意。”

    女人摸着小福的头,温柔地笑了笑。

    小福同样摸着活蹦乱跳的小狗,有些伤心道:“娘,我都知道的,我活不久了,你要让它代替女儿。”

    女人没有惊讶自己女儿会知道这件事,小孩子受苦受得多了总会更加懂事。

    “对,娘把它当小福养,它会替小福承受一切病痛”,女人眼底透出悲哀,她不可能接受她不过五岁的女儿活不过明年的事实,“它替小福死了,小福就会永永远远陪在娘的身边。”

    小福说不出话,许是太年幼,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也想活着。

    小女孩分出一小块馒头喂给小狗,把手里的馒头吃完,女人提起菜篮抱着小女孩走远了。

    林资看完这一切,想到萧止涧临死前递给他的布娃娃。

    这里是幻境,萧止涧递给他的布娃娃自然也是假的,只是长得一模一样。

    林资拿出那个布娃娃递给楚韫玉,“师尊,你见过它吗?”

    楚韫玉消消看了一眼就点头,“见过。”

    林资皱了皱小眉毛,“不是,是师尊问萧止涧有什么贴身之物能够探查魔修气息之前。”

    楚韫玉道:“资资不应该问我有没有见过,资资应该问自己有没有见过。”

    楚韫玉点了点那个布娃娃的小脑袋,林资有种自己也被戳到的错觉。

    楚韫玉说:“上面有资资的气息,很久远了。”

    林资怔了下,有点记忆又好像没有。

    楚韫玉拿着布娃娃比在林资脸蛋旁边,意有所指,“看起来跟资资很像。”

    从前的记忆闪电般冲刷林资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这个布娃娃原本是他的。

    更确切地说,是仿照他的样子做的。

    林资抬眸,乌润润眼睛露出讶然,随即瞳仁变得尖细起来。

    楚韫玉手指淌出一股淡金色的灵力灌注在布娃娃身体。

    林资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痛苦,像是骨骼生长的摩擦,密密麻麻的不适。

    楚韫玉死死箍住林资的腰身,“忍一忍。”

    半个时辰后,林资大汗淋漓地栽倒在楚韫玉怀里,虚弱地搂住楚韫玉的脖颈,声音也小,“师尊……”

    林资恢复正常后也没比三岁的小娃娃重多少,楚韫玉抱着他也并不费力。

    “师尊只能帮资资恢复到这儿,资资要想完全恢复正常,还是要尽早出去寻萧止涧。”

    林资难受得蹙眉,楚韫玉一只手半捧着林资汗津津的脸颊,瞧着林资入落水小狗的模样,难得笑出了声,逗弄道:“不管资资是小花还是小草,师尊也不是不可以拔苗助长。”

    林资别说四肢绵软提不起力气,骨头都渗着绵延不绝的酸痛,闷闷气道:“应该让老虎吃掉师尊才对。”

    为什么要拔一个无辜徒弟的苗?

    徒弟是给他拿来练手的吗?

    第163章 那也不能开后宫

    楚韫玉的指尖顺着林资的小臂寸寸往上。

    每摸一寸, 林资的一寸骨头就是舒服一分,到了最后, 林资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楚韫玉点了点林资的眉心,“困了就睡。”

    林资依靠在楚韫玉肩膀,仿佛回到小时候在楚韫玉蕴着冷香的怀中小憩的时光,不由得产生眷恋的依赖。

    “师尊”,林资乖乖蹭着楚韫玉的侧颈,轻哝道:“我怎么才能比得过萧止涧。”

    楚韫玉低头望着林资困倦的神色, 屈起指骨拂着林资长开后愈加昳丽的眉眼,同样轻言开口:“资资,什么才叫比得过呢?”

    “你在师尊心里最重要,你大师兄最疼爱你”,楚韫玉顿了下,“你在我们这里永远比得过萧止涧。”

    林资似乎要的不是这个答案,转头把脸往楚韫玉颈窝埋了埋, 只留给楚韫玉一个不讲理的小脑袋。

    楚韫玉掌心抚着林资后脑,叹了口气, 又携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资资, 你突破金丹的时候告诉师尊, 你改好了的。”

    不嫉妒他人的天赋,不索要他人之物追逐莫须有的名利,不争强好胜, 不急功近利。

    楚韫玉轻轻拍了拍林资后脑,教训似的嗔怪, “你不乖。”

    “我没有”,林资反驳抬头, 漂亮的小脸儿满是不虞,对着楚韫玉不恭敬地怒目而视,“我改了的。”

    他答应过楚韫玉后就改了的。

    没有看每个人不顺眼,也没有妒忌每个人,更没有朝他们索要象征天赋荣誉的宝物。

    “我就是”,林资吞吞吐吐,“我就是想在修为上比过他而已。”

    楚韫玉嚼着林资的话,牙尖磨了磨,“而已?”

    林资从楚韫玉这两个字中听出揶揄的意味,白嫩的脸蛋逐渐染上绯红的云霞。

    林资尖酸对待段悯寐他们,势凌萧止涧,用凰焱当引子时都毫无愧色。

    现在被楚韫玉挑了个字眼就觉得难堪了,脸颊涨红。

    林资做了坏事不承认,有大半原因是楚韫玉,林资老是想做最好的,自然也想做楚韫玉最好的弟子。

    做最好的弟子怎么容许自己在楚韫玉面前有瑕疵。

    林资的掩耳盗铃在楚韫玉那里如同孩童嬉戏般,不觉装腔作势反倒觉得林资调皮得可爱。

    就像现在。

    林资红着脸,软软地抱住楚韫玉,闷声道:“师尊,你不要说我。”

    楚韫玉笑了下,像是被林资闹得没办法,抚着林资的脊背不跟这个赖皮鬼计较,“我哪里说过你。”

    他又哪里舍得。

    他还不够纵着、惯着么,宠的林资整天地耍赖,说不得骂不得。

    被挑了个字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躲在自己怀里求安慰,好像自己真的怎么样他一样。

    “乖一点”,楚韫玉修长如玉的指尖故作威严地捏了捏林资后颈。

    林资宛若幼猫在猛兽齿下挣扎,挣扎不脱索性乖乖伏在楚韫玉怀里,听话得叫人心软。

    楚韫玉眼底浮了暖,软了口气,“资资就是最好的。”

    “不需要跟任何人比。”

    林资被哄好了一般,自我肯定地点点头。

    楚韫玉忍不住笑,拍了拍林资肩膀,“睡吧。”

    林资酥软的筋骨涌起疲倦,瞬间长大哪怕耗费的是楚韫玉的灵力,林资的身体也消耗不少,精力已经达到极限。

    “你比得过萧止涧,他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你比他聪明多了。”

    楚韫玉声音低了些,“你醒了就去找他罢。”

    林资窝在楚韫玉怀里,也不知听没听见楚韫玉的话,纤长的乌睫颤颤合拢,呼吸声也渐渐平稳起来。

    林资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被人抱起放到柔软的床铺,自己的眉眼被人怜爱的轻抚。

    林资在这种舒适的爱护中沉沉睡去。

    幻境的天色变换跟外界一样,现在夕阳已经西沉,洒落满天晚霞,蒙昧了客栈的小屋,布下一层暗淡的幕布。

    林资被光线所扰,醒来时过于幽涩的环境让林资心跳不正常加速几分,生出惶惶然的惊慌。

    楚韫玉知道林资不太喜欢这种空荡荡又压抑的环境,每每都会给林资点上一盏琉璃灯照明,或者陪在林资身边。

    没有灯,林资朝着床边摸索。

    林资的期待不需要等待也不会落空。

    林资的手很快被人牢牢抓进掌心。

    于是林资在这种环境下安心下来,鼓噪的心跳慢慢恢复平稳,“师尊。”

    林资喊了声,刚醒的嗓音曳着惺忪的甜糯,很乖。

    林资攀附着牵着他的宽大手掌起身,赖唧唧地靠在人有力的胳膊上。

    “师尊,我睡了多久?”

    林资抱着的胳膊似乎僵了下,很快又恢复自如,轻轻揽住林资睡醒时温热的身躯。

    低沉的声音从林资头顶传来,淡淡的。

    “师兄,我不是师尊”,萧止涧在这种暗夜中,音色听起来有些凌厉,却偏偏带着刻意的柔和,怕吓到人一般,“师兄,我们进入幻境了,你…你看到的师尊也不是真的师尊。”

    林资懵了瞬,推着萧止涧的胸膛从萧止涧怀里推出来。

    萧止涧安抚林资后背的手缓滞,无措地挪开,干巴巴解释道:“师兄,我说的是真的。”

    林资抿唇,萧止涧抬手点亮屋子的油灯。

    簇黄的灯火照亮萧止涧深刻的眉骨,挑明眸底沉沉掩藏的关切。

    林资移开目光。

    林资自然能分辨楚韫玉是否是楚韫玉,萧止涧以为他被幻境迷惑也无可厚非。

    只是,林资现在也能确定眼前的萧止涧是萧止涧。

    可幻境怎么会同时进来两个人,同时考验两个人。

    那他留在被雪崩覆灭的萧止涧是这个萧止涧还是幻境虚构的萧止涧?

    当时太乱了,乱到林资无法分辨。

    现在他又问不出口。

    假的白白揭露他的恶行,真的他也根本没有正当理由解释。

    他更不想道歉,尽管他也知道他那样做是不对的。

    “你…”林资清清嗓子,启声道:“你有办法出去么?”

    林资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要是自己被人恶意留下性命,林资肯定会狠狠报复回去,落到萧止涧头上,林资顾己及人,觉得要是这个萧止涧现在应当不会这么平静。

    虚构的可能性更大些。

    “没有”,萧止涧话音一转,“我准备一会儿出去转转。”

    林资想起楚韫玉的话,幻境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心魔所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多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突破。

    林资霎时有了决断,“我跟你一起。”

    林资翻身下床。

    萧止涧握住林资足踝控在掌心。

    萧止涧无视林资疑惑探究的视线,亲手给林资穿上鞋子,解释道:“师兄,你睡得太久了,可能是身体虚耗太过,不要太操劳了。”

    林资不觉得自己让别人给他穿鞋怎么就是不操劳了,还是没说话,任由萧止涧动作。

    萧止涧扶着林资起身,去拉林资的手,“师兄,我们走吧。”

    林资微微避开,他倒是也没有做到对着被他害死的人还能面不改色的能力。

    萧止涧掌心落空,沁凉的风缠绕手指,只余寂然。

    萧止涧喉咙涩了下,慢慢抿紧了唇。

    白天与夜晚的景色截然不同,林资睡前是热闹的小摊小贩连声叫卖,夜晚则是莹莹亮火点燃整片街道。

    林资略感不适。

    不是因为晚上的灯火通明,而是林资眼见着朴素的摊贩行人变成几片布条遮身的赤裸舞女和舞男在高楼敞开的窗户前火辣热舞。

    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师兄”,萧止涧对这种场景也很不适,贴在林资耳边窘迫地小声道:“我们走快些罢。”

    林资认同地点点头。

    两人急于摆脱这荒谬刺激的场景,步子越走越快,偏偏越往前走,这场面就愈加热闹。

    林资在堪堪数次被舞女肚兜扔到头顶时惹起了火。

    “你攥着它做什么?”林资盯着萧止涧掌心鲜呈的鸳鸯戏水,语气刻薄,“你要是想做她的恩客便就进去,何苦从这里表演一番恋恋不舍。”

    只是单纯想帮林资挡下的萧止涧老实地辩驳不了,烫手山芋般扔掉手里的肚兜。

    萧止涧低头,如木头似的,“师兄,我没有…”

    “你没有?”林资声音尖利起来,乌眸不虞地瞪他,“你心里要不是…要不是贪恋这种事,哪里处处都是花街柳巷。”

    林资添油加醋把楚韫玉讲给他的话变成自己的跟萧止涧说了通。

    简而言之,要是萧止涧心里不这么想,不可能满大街都是做这种营生的男男女女。

    好一个修无情道的,竟然满脑子都是淫/邪。

    等他出去,一定朝师尊好好告告萧止涧的恶状。

    萧止涧被林资说得脸红,林资嘴里幻境之事,他是信的。

    然而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些。

    他也不知道他的幻境为什么都…都这个样子。

    林资抱臂和萧止涧对峙时,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捏着香帕贴近林资,吐气如兰,“小公子,可与奴家共度春风啊?”

    萧止涧墨色的眸滚了滚,抑起无边伎色,死死锁住女人即将摸向林资脸颊的手。

    女人娇俏地笑着,眼神迷醉,“小公子颜色真好,奴家今夜可不收银钱。”

    萧止涧喉咙绞紧,唇线平直绷着,如同拉满的弓弦。

    “师兄…”

    “不用”,林资掠过萧止涧在黑夜中过于难看的脸色便收起视线,提起心意挡住女人探出的纤纤玉指,“我不喜欢女人。”

    女人娇丽的脸蛋愣了下,随即捂唇笑起来,“倒是奴家唐突了,打扰小公子。”

    女人利落转身,只留下香风阵阵。

    林资打发完揽客的女人,见萧止涧还呆呆木木的样子,心头火起。

    林资提着心意戳萧止涧心口,“还不回神,刚才看得你眼睛都瞪出来了,你喜欢她就跟着去,苦相思做给谁看。”

    萧止涧被林资一通骂,骂回了神,慌忙解释,“师兄,我没看她。”

    林资能信才有鬼了。

    花街是萧止涧想的,女人也是萧止涧想的。

    他没看?

    讲什么笑话。

    林资抬眸反问,“那你在看什么?”

    萧止涧欲言又止看向林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林资冷笑两声,转身就走。

    萧止涧追了上去,他不回答林资,反而还想从林资嘴里套话,“师兄,你…你说你不喜欢女子是什么…什么意思?”

    林资懒得理会萧止涧,他跟萧止涧出来简直是做无用功。

    萧止涧脑子里除了情/爱什么都没有。

    林资在萧止涧的幻境里根本就看不见除了青楼楚馆的其他店铺。

    “我的道侣只会是男修”,林资不耐烦回道。

    萧止涧听完脸色却变得更加纠结,“师兄…你的道侣是男修,可是男修怎么能阴阳调和?”

    萧止涧尽量挑着文雅的词,十分想从林资这里知道些什么。

    林资闲闲看了萧止涧一眼,他倒是忘了,这个从凡间来的师弟不懂男男也能结合的事。

    “你倒是好意思开口问”,林资把萧止涧阴阳怪气一通,随后又道:“那是我的事。”

    萧止涧脸红了红,却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萧止涧闭上了嘴,跟着林资往前走。

    林资耳边没了聒噪的萧止涧,走着走着也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刚才若是说热舞的女人多于男人,现在越往深处走女人越少男人越多。

    林资古怪地瞥过身边老老实实当木头的萧止涧。

    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懂,被自己一句话点开了?

    从男女之事变成了男男之事?

    林资对萧止涧转变的爱好没多大兴趣,他只是想知道怎么从萧止涧这种爱好中破局。

    难不成找个人满足萧止涧?

    林资思索中被萧止涧叫住。

    “师兄”,萧止涧声音很小,有些不确定道:“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林资顺着萧止涧的视线抬头。

    不仅仅是眼熟,更是个熟人。

    林资乌眸微微眯了起来。

    萧止涧在林资耳边纠结开口,“师兄,是要选凰焱做道侣,那凰焱进青楼要跟他们做的事是和跟师兄做的事一样么?”

    林资自动屏蔽萧止涧后半句话,神情静落下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凰焱逛青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凰焱在幻境肆无忌惮,还是萧止涧觉得凰焱喜欢逛青楼而虚构出来的。

    林资意味不明掠过身旁的萧止涧。

    又说不准,是萧止涧其实想跟凰焱亲近,想象把人弄进青楼,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发展起来。

    至于萧止涧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

    毕竟自己说过要和凰焱结成道侣,估计萧止涧不好明目张胆对师兄的道侣觊觎才魇成心魔。

    林资猜测个七七八八,抬腿往青楼走去。

    第164章 那也不能开后宫

    凰焱进了一间小倌的花房。

    萧止涧带着林资躲进狭窄的暗室偷窥内里。

    萧止涧对青楼到底是多熟, 这么个躲人的地方都知道,林资不由得暗自腹诽。

    林资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收敛心神,透过缝隙往外看凰焱打算要做什么。

    萧止涧与林资被迫面对面相贴,萧止涧的鼻尖被林资微凉柔软的发丝拂过,肺腑都充盈着甜腻的馨香。

    萧止涧动作轻微,手指触碰上林资垂在腰间的发尾,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吱嘎。”

    房门关合, 屋里多了个两个人。

    林资为了更好地看清屋内的景象,不得不趴伏在萧止涧的胸膛,挤压着萧止涧的空间。

    萧止涧手臂悄悄绕到林资后腰圈撑着帮他卸力。

    林资没发现萧止涧的小动作,发现也不在意,他全部心神都被凰焱夺走了。

    林资有些分不清外面的凰焱是真的还是虚构的。

    同时拉入两人的幻境已经足够离奇,然而拉入三人又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可真的凰焱会一下子召两个男妓么?

    林资古怪地望向面前紧挨着自己的萧止涧。

    但是萧止涧若是喜欢凰焱虚构凰焱这么淫/秽的场景做什么?

    有些变态。

    “师兄?”萧止涧压着嗓子,气声询问。

    林资掩眸摇摇头。

    萧止涧没因林资吐出什么刻薄难听的话放松心神, 反而抿紧唇,“师兄, 凰焱他对你不忠。”

    林资惊愕地眨眨眼,对萧止涧的“口出狂言”。

    “…不至于。”

    也不用给凰焱扣这么大帽子, 真的假的还说不准呢, 即便是真的,他跟凰焱也没什么关系。

    在林资这里,凰焱只是他沧霭境头名的奖品。

    这个奖品是否贞洁, 对于林资来说无所谓。

    林资这个回答在萧止涧听起来,就是对凰焱的情深到纵容。

    这种事林资都可以原谅。

    萧止涧指尖掐进掌心, 漆黑的墨色绞涌着,看不出情绪。

    暗室只有缝隙一道光亮, 斜斜映着林资雪白昳丽的脸颊,纤长的乌睫浮着点点金光,漂亮又乖巧。

    师兄,不喜欢女子,喜欢男子是么?

    那你喜欢的男子是谁?

    师兄,你不是想要凰焱的功法,而是想要他这个人是么?

    师兄,你好乖,也…好不听话。

    林资不知道萧止涧在想什么,却知道了凰焱要做什么。

    “你们两人脱了衣服去床上”,凰焱淡然的声线散在内室,也传到了林资耳中。

    林资心头掠过怪异之感。

    凰焱召男妓是为了现场看活春宫?

    事实证明,好像真的是这样。

    凰焱衣服未脱,端坐在桌边饮茶,音色浅浅,“你们对客人如何做的,就互相如何做。”

    凰焱扔出个钱袋,里面尽是灿灿黄金,“做的好,它就是你们的。”

    两个衣衫单薄的男妓对着钱袋里的黄金流露出渴慕,却没人有动作,面面相觑起来。

    凰焱眉心微皱,“不够?”

    两个男妓连连摆手摇头,一个男妓艰难开口,“客人…我们不知道如何做。”

    凰焱神情紧了下,“什么意思?”

    凰焱还未听到男妓的回答,耳边就掠过道紧促的呼吸声。

    “谁?”凰焱视线转向暗室方向。

    凰焱掌心聚起火灵力,试探性提步。

    暗室门突兀地被打开,萧止涧屈膝滚落在地。

    凰焱收起灵力,眼底透出丝讶然,隐隐想到什么抬头。

    果然,林资一脸愠怒抱臂走出来。

    凰焱神色微敛,“你们也过来了?”

    林资警醒地听到某个字眼,重复道:“也?”

    凰焱见林资乌眸闪过茫然,解释道:“我以为你们也是为了破了这幻境过来的。”

    林资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凰焱是真的,并非幻境虚构,而且凰焱或许知道如何破这个幻境。

    林资越过地上的萧止涧,轻抬下颌,“你有什么想法?”

    凰焱没什么可隐瞒,轻咳两声,“这个幻境是他的。”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林资对凰焱接下来的话多了几分信任。

    这个幻境确实萧止涧的。

    “起来”,林资踢了地上的萧止涧一脚,蹙眉道:“听听你的幻境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止涧站起身,身上的灰尘掸都没掸。

    凰焱掠过林资身后的萧止涧,慢慢开口,“他修的无情道,无情道却要先通情。”

    无情道不管七情六欲,不通情不通爱,那么所有的佛修都能修成无情道了。

    凰焱继续道:“他生长于山村,没经过情事,甚至闻所未闻。”

    凰焱话音一转,对林资说:“你有没有看过,路边的春宫图上面没有任何内容,而且无论哪个青楼都没真正行房事的人。”

    因为萧止涧不懂不会,所以幻境也就没有。

    突破点还是在于萧止涧。

    让萧止涧知晓真正的情爱如何,方可堪破幻境为萧止涧构筑的考验。

    嫉妒对于林资,无情道对于萧止涧都是难以逾越的困境。

    林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刚才因为两个小倌交合迁怒萧止涧也毫无道理起来,他还以为萧止涧心心念念琢磨这些歪门邪道,原来只是堪破无情道。

    这个理由倒是正经许多。

    林资问:“所以得让他知道…?”

    林资欲言又止。

    凰焱深深看了林资一眼,遂点点头。

    难怪凰焱让两个小倌互相帮忙。

    现在看起来,若是这么简单,估计早就破了这个幻境。

    即便让萧止涧看一场活春宫也没什么用,估计得让萧止涧经历一遭才行。

    “你…随便找个人”,林资偏开头起身,“我出去等你。”

    萧止涧下意识攥住林资的手腕,声音打了颤,“师兄。”

    林资挣了下没挣脱,敛眉,“干什么?”

    萧止涧漆黑的瞳孔幽深难辨,唇线抿得平直,尾音飘轻,“师兄,你别把我扔在这里。”

    也别把我扔给别人。

    萧止涧成了失去依靠的幼兽,哀哀发出鸣叫,祈求着林资的怜悯。

    林资心软了瞬,也仅仅只是一瞬。

    林资想出去,不想一直待在幻境。

    舍弃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萧止涧。

    林资乌眸偏移,一丝愧疚飞快地划过眸底,殷润柔红的唇肉被林资皓齿轻咬着,仿佛经历纠结般才缓缓开口,“你低头。”

    萧止涧不会,他就告诉萧止涧如何做。

    再多的,他也帮不了什么。

    林资固然知道,但是这种事一字一句说出来也足够令人羞耻。

    萧止涧乖顺地委下头颅,好似林资不扔下他,他就能一直听话。

    林资做好心里建设,轻轻吐了口气,那股气流缠缠绕绕钻进萧止涧敏感地耳蜗,脊椎都麻了下。

    林资一个字一个字讲给萧止涧听,每说一个字脸颊就愈加绯红靡艳,像是熟透的浆果,轻轻用舌尖舔舐就能勾破软皮吮吸香甜的果肉。

    萧止涧垂眸听着,林资近在咫尺的热气熏染着萧止涧的呼吸,泵压在萧止涧的心跳。

    林资说完舔了舔干涸的唇瓣,松开牵扯萧止涧衣襟的手,“你做完,我们就能出去了。”

    林资往后退了一步,被萧止涧伸出去的手臂拢住。

    萧止涧紧紧抱着林资,如同被教化的大狗,温顺可怜,“师兄,我不想,没别的办法了吗?”

    林资喉咙涩着。

    他破不了自己的嫉妒,他不可能用平常心对待修行。

    他把萧止涧留在雪崩之下就是最好的证明。

    幸好,幻境不只是他的。

    修为更好的萧止涧变化了幻境,现在只要萧止涧破了这个幻境就可以。

    林资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对,把自己困境变成让萧止涧去做抉择。

    然而他本就是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的人。

    楚韫玉教了,但是教不好。

    林资冷下脸,推开萧止涧,偏开头,“没了,除非你想让我困死在这里。”

    林资给萧止涧下了最后的通牒。

    萧止涧眼底沁出血红,慌乱与无助交织,“师兄,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师兄”,萧止涧小心翼翼地去拉林资的手,“师兄,你别生气,你让我做的我都做的。”

    林资没立马挣开萧止涧宽大的掌心,炽热的气息层层覆住林资的手背,炙得让人不适。

    萧止涧见林资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急道:“师兄,那么严重的雪崩我都活下来了,你在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林资震惊抬头,“那时也是你?”

    萧止涧慢吞吞地点头,眼底却尽是期冀。

    林资心变得乱糟糟的,他都不敢细想,萧止涧看见拼命护走的师兄在生死关头救下别人究竟是什么心情。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林资更加用力推开萧止涧,这会却不是烦躁,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萧止涧。

    他以为那时的萧止涧是虚构的,不然他刚醒的时候,萧止涧态度怎么那么平和。

    结果萧止涧都知道。

    那丝不为外人知的愧疚加深加重。

    林资转身出了房门,瞥见在房外等了许久的凰焱。

    凰焱看到了林资,低眸启声:“谢你在雪璃山救我。”

    凰焱也是没想到林资能在他和林资的小师弟中,能够选择救他。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凰焱脸颊浮起一层赧色,言语断续,“你若是真的…凰家愿意与林家和亲。”

    林资现在听不得这些,敷衍道:“再说吧。”

    萧止涧委曲求全的神情扰得林资心乱,林资下意识摸向胸口贴身放置的布娃娃。

    空荡荡的。

    林资指尖发麻,怎么没了?

    谁拿走的?是萧止涧?

    林资抿着唇肉,萧止涧要拿布娃娃做什么。

    林资都来不及想,乌眸就蕴起羞臊的恼怒,雪白的软腮也染出浅浅粉润。

    萧止涧在舔什么?!!

    第165章 那也不能开后宫

    林资强忍着不适推开屋门。

    幻境中的两个男妓消失, 空荡荡的,只剩床上紧紧攥着布娃娃的萧止涧。

    林资切齿, “萧止涧,你在做什么?”

    萧止涧口鼻都埋在布娃娃怀里,死死嗅闻着布娃娃身上从林资那里沾染到的那点甜腻的馨香,手下动作着,脖颈上青筋绷起,犹如蜿蜒的山峦。

    萧止涧闻声抬头, 从几欲窒息的环境中脱身,漆黑渗红的眼眸透出惊人的情/欲与微弱的茫然,“师兄?”

    林资也是没想到属于萧止涧的幻境也没有好破到哪里去。

    这个幻境能够随着萧止涧心意变化。

    萧止涧不想碰别人,求了林资林资不答应,可是其他人就能凭空消失。

    林资耳边静悄悄的,除却萧止涧粗重的呼吸声,再感受不到任何一个活物的气息。

    喧嚣热闹的青楼霎时没了声响。

    人都是下意识规避危险, 然而在幻境中对应的就是心魔考验。

    萧止涧对幻境控制越大,越不会面对真正的困境, 就越难以出去。

    “师兄,你不是去找凰焱了么?”萧止涧低哑着声音, 滚烫的喘息夹杂在字节中, 烧灼着人的耳膜。

    “这关凰焱什么事”,林资捏着剑身,轻薄蕴红的眼尾迟迟降不下热度, 秀美的指尖隐忍到发白,“萧止涧我在问你, 你在干什么?”

    萧止涧衣衫未解,形容是整肃俊美的, 偏偏他如发情公狗的姿势平添狼狈。

    萧止涧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令人恶心。

    他也不想的。

    掩遮没了用处,总归他在林资那里永远比不过家世显赫、举止有礼的凰焱。

    既然如此,让林资看见又如何,总不会让他更厌恶了。

    萧止涧眉眼覆起薄薄的厌弃,“师兄不是都看到了吗?”

    林资确实看到了,还看得清清楚楚,掠过萧止涧的腰腹他看了都眼疼。

    偏偏萧止涧故意激怒林资似的,“我龌龊,师兄伏在我耳边讲,我脑子里全是师兄的模样。”

    “师兄让我通人事”,萧止涧墨色的瞳滚涌着,卷起天边阴重的积云,唇角勾起的弧度反而使萧止涧这张深刻的脸更加阴郁,“可我不想着师兄,我弄不出来。”

    林资怒气窜到胸膛,微微起伏着,锋利的剑刃抵在萧止涧的侧颈,“萧止涧,你想死是不是?”

    萧止涧细细看着林资因为愠怒更加漂亮鲜妍的脸蛋,眸光逐渐暗淡下来。

    师兄不喜欢自己,从头到尾都不喜欢自己。

    凰焱同他讲结亲,师兄就会考虑。

    他说爱慕于他,师兄却想杀了他。

    萧止涧兀地攥住心意,不甘心地抬头,“师兄,你不要凰焱的功法好不好?也不要和他成为道侣好不好?师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萧止涧掌心汩汩留下的鲜血映着林资沁凉的乌眸,林资没有丝毫动容,剑身反而更进一寸,“萧止涧,我最厌恶此。”

    林资什么都不要,他就要登顶仙途,立足于他人之上。

    林资胸口传来一阵灼热,闷闷的钝钝的痛。

    林资撑不住,收了心意抵在地面半跪下去,萧止涧瞬间乱了心神,扑滚到地上抱住即将栽倒的林资,“师兄?”

    “师兄,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再也不做了”,萧止涧抚着林资的心口,不断地输送灵力。

    林资大口呼吸着,乌眸染上绯色的湿润。

    林资揪着胸口的衣服,难以言喻的心悸充斥着周身,恍然失措。

    “萧止涧”,林资轻声唤着,甚至顾不得萧止涧刚才对他的冒犯,呐呐道:“师尊,师尊好像出事了。”

    萧止涧扒开林资的领口,掌心的鲜血源源。

    萧止涧用手指为笔,在林资雪白的胸膛画下引灵咒,“师兄,你别瞎想。”

    灵力舒缓着林资弱气的心肺,让林资感觉舒服了些,那点慌张不知道是被湮没在心底还是随着身体的舒适被带离。

    萧止涧拥着林资,默不作声。

    萧止涧身上两种腥气交织着,让林资蹙起眉心,一种是萧止涧赤裸裸的觊觎,一种是萧止涧不要命的付出。

    林资很难分辨自己是什么心情,又该拿出怎样的态度对待萧止涧。

    林资舍不掉心底的微弱的愧疚,也没法丢弃厌恶。

    “萧止涧”,林资启声道:“我不想凰焱也不想要凰焱的功法,我有自己的道要走。”

    “你不用觉得我是因为凰焱拒绝你”,事实上林资不会因为任何人拒绝任何人。

    林家一直想给他找到道侣照顾他,不只是身体还有修为灵力的提升。

    林资不太想,又没什么拒绝的必要。

    楚韫玉最开始从未提过这件事,后来楚韫玉收入萧止涧时有了这种心思,问过他。

    林资很难不胡思乱想。

    他以为自己在楚韫玉那里是好的,他以为楚韫玉也相信自己能够通过刻苦的修炼而登上大道。

    然而楚韫玉新收的弟子比他更好,楚韫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要为他寻求道侣。

    把他抚养长大的师尊似乎也觉得自己应该需要一个更有力的道侣。

    是因为萧止涧么?因为他卓越的天赋,所以对天赋平平的自己产生怀疑。

    林资嫉妒的毛病又犯了,他朝萧止涧索要那些虚无的宝物。

    可他长大了,知道那些东西不代表任何意义,所以那些东西缓解不了林资任何焦虑。

    林资也没有从欺凌萧止涧中获得什么快感。

    林资讨厌萧止涧的心情在楚韫玉让萧止涧帮他夺得凰焱中达到巅峰,后来又因为楚韫玉早早知道凰家其实是想和慕家结亲没有看重萧止涧而轻视自己的意思,慢慢消解。

    林资也知道…楚韫玉给他挑选的道侣其实不是凰焱而是萧止涧。

    楚韫玉太了解他了,了解到需要楚韫玉用这么曲折方式把萧止涧推到他面前。

    楚韫玉知道他心高气傲,哪怕是凰焱的凤凰血脉对他先天弱症的身体有奇效,他也不会坦然接受。

    楚韫玉让萧止涧成为林资的同行人,为了目的没那么明显,还拉上了商祷。

    甚至一路上都在为他们相处创造机会,否则楚韫玉不可能将商祷救下直接带人去了凰家,而没有寻他。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要是他在雪崩留下的人是真的萧止涧,那凰焱说过的话也是真的。

    萧止涧是全血凤凰,浴火重生不仅惠泽的是萧止涧还有他的道侣。

    萧止涧是楚韫玉给他找的后路,给他找的保障。

    楚韫玉做的一切都无可挑剔,但是林资不想要了,那点逆反心理跃起反扑。

    哪怕之前林资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对待自己未来的道侣,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排斥。

    林资说不清原因,可他就不想按照楚韫玉给他安排的路走。

    “我以后也不会找道侣”,林资抿唇道。

    林资言尽于此,听不听在萧止涧。

    萧止涧用命拖住雪崩让他离开,生死关头他却带走了凰焱。

    当时林资还不明白萧止涧为什么那么做,现在明白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愿意相信萧止涧是喜欢他,可他更愿意自己修成大道,如果可以他还想让萧止涧把心思断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不出这个幻境,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妄想。

    “师兄”,萧止涧垂眸轻声道:“你出去找凰焱罢,这里我自己可以。”

    林资的话,他都听懂了。

    萧止涧身上的腥气缠着林资的呼吸,不止有血液还有……林资乌眸闪了闪,玉白的脸颊浮着粉,“凰焱去追南映徊了,不在外面。”

    萧止涧干巴巴应了声。

    布娃娃身上的布料被萧止涧口水濡湿,林资也感觉身上的黏腻从未退去。

    “布娃娃是我的”,林资没多少记忆,只是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奇丑无比的布娃娃,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了。

    做布娃娃的原因,丢失的原因和地点通通不记得。

    他只知道这个布娃娃是他的,他也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做的。

    只是当时他的年纪太小了,针脚歪歪扭扭,做出来的布娃娃跟他并不像,可偏偏是他做的,跟他完全不像的布娃娃竟然跟他有几分相似的神韵。

    这布娃娃身上还有他的心头血。

    林资差不多也知道他为什么能跟布娃娃通感。

    当时楚韫玉叫萧止涧进去,不是拿布娃娃探查魔修,或许还往上滴了萧止涧的心头血。

    合契约摸如此。

    “师兄抱歉,我不是有意对你失礼的,我只是”,林资隐去前因后果,把布娃娃跟他通感的事告诉了萧止涧。

    萧止涧指尖不自觉抚摸着手里的布娃娃,眼底透出歉疚。

    “别摸了”,林资声音闷闷的,把萧止涧手里的布娃娃抢过来。

    林资说:“你快点破了这个幻境吧,我的心真的很慌。”

    林资真的有些害怕,隐隐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萧止涧真的不知道怎么破,腹中的饥饿感也越来越严重。

    林资不让他吃凡间的吃食,让他吃含着灵力的食物,他都做了。

    只是那股饥饿感越来越严重。

    萧止涧悄悄捂住腹部,林资看到了。

    “你身上有凤凰能吃的食物吗?”林资不是对凤凰一无所知。

    萧止涧现在这个样子是长期没有进食过凤凰食物造成的,萧止涧常年流落在外没有补给过凤凰需要的营养,因此常年饥饿。

    萧止涧掩眸摇头。

    林资不肖想,也是,萧止涧身上怎么可能会有。

    林资气闷,“凰焱不知道给你留些么。”

    还血亲兄长,一点都不顾忌。

    “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萧止涧失血过多,又因为体质没有吃饱过。

    让他现在这个情况破这个幻境确实有些难。

    但是破无情道的幻境,应当破的是心境,不需要太多的修为灵力?

    林资不确定道。

    “师兄”,萧止涧启声,“凤凰可堪破虚幻,要是我觉醒凤凰血脉,说不定可以冲破这个幻境。”

    林资蓦地抬眸,他怎么没想到。

    可是觉醒凤凰血脉和破无情道,林资分不出哪个更难。

    让萧止涧觉醒凤凰血脉会比他破无情道简单么。

    林资问:“你有什么办法?”

    萧止涧拿出一本古籍,欲言又止,“师兄,其实我们还可以想更好的办法。”

    要是有更好的办法,萧止涧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拿出来。

    但是萧止涧现在这个模样,凤凰觉醒的方法估计比破无情道强不到哪里去。

    果然,林资翻阅几页,兀地合上。

    林资蝶翼般的乌睫抖动,细腻柔韧的脖颈洇出粉糯,咬牙道:“不行。”

    凤凰化身,须精神体满。

    精神就是灵元充沛,血脉旺盛。

    体满就是身体蕴足,根基雄厚。

    萧止涧是全血凤凰,灵元不可谓不充足,可他自小流离,根本没吃过供养凤凰的天地灵物,凤凰根基不稳。

    凰家子孙则是自小吃这些,苦于没有凤凰血脉。

    所以让萧止涧吃饱就可以了。

    可这里没有供给凤凰的灵食。

    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古籍上记载,萧止涧有位祖先,凤凰血脉不足根基也不稳,觉醒凤凰血脉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他那位修万物道的道侣将自己的体/液日日夜夜喂与那个凤凰祖先,最后成功觉醒凤凰血脉。

    万物道修的是天地万物生生不息的功法,足够补充食天地灵气的凤凰重铸根基。

    而林资修的就是万物道。

    但他不能给萧止涧…吃自己的…

    第166章 那也不能开后宫

    萧止涧听到林资的拒绝也松了口气, “师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林资手中的古籍被萧止涧拿走。

    林资掠过萧止涧俨然驰缓下来的唇线, 忽然想到萧止涧并不知道自己修的是什么道。

    可他的不同意并不是为了不为难萧止涧。

    他是不想牺牲自己。

    自私的羞愧化成披身的荆刺扎向不相干的萧止涧,林资冷言冷语,“要是商祷在这里,说不定我们早就出去了。”

    萧止涧的心脏像是开了一个小口子,咕嘟咕嘟冒着不知名的气泡,强烈的酸意似乎要把萧止涧的口鼻湮没。

    萧止涧张了张口想要辩驳, 却也无话可说。

    他也意识到,他的无情道并不纯粹,因为不知何时他就觊觎上了林资。

    林资感受到萧止涧投过来的视线,不饶人道:“看什么?商祷也是修无情道的,他虽然修为不如你,但是师尊说过他的心境足以渡劫。”

    起码商祷对他没有那种情爱,也不需要做这种亲密的事。

    萧止涧喜欢他, 堪破无情道,需要他的帮助。

    不破无情道, 萧止涧觉醒凤凰血脉也能走出这个幻境。

    同样也需要他。

    林资眉心被两难的问题凝着,透出不虞的气息, 狠狠瞪了萧止涧一眼。

    就像两条星轨命运般交织, 林资不喜欢这种注定。

    萧止涧微微垂眸,劝慰似的,“师兄, 你别生气,会有办法的。”

    萧止涧低眉顺眼的模样并不能消弭林资心里多少郁结。

    可林资不再出言讽刺了。

    毕竟追本溯源, 这怪不到萧止涧身上。

    破幻境的事情只能暂且放下,林资出门去寻抓南映徊的凰焱。

    他也想知道, 为什么南映徊屡次都能找到他。

    合欢宗的追踪术就厉害至此么。

    凰焱修炼的功法都是正统的,拿下南映徊还是受了些伤,偏头咳了几口血丝。

    “你也破不了幻境?”林资居高临下审视着地上略显狼狈的南映徊。

    南映徊风流的眼眸微转,挑起点笑意,“我们合欢宗修行不修心。”

    合欢宗弟子滥情,固然外界都以为他们是靠双修提升他们的修为,然而合欢宗正统应该是追求情,在情的喜乐哀苦体验极致,突破心境登顶大道。

    可惜现在合欢宗弟子都追求快路子,并不修心,每每陨落都是败在心境上。

    南映徊没有追求快路子,时至今日也没有跟任何人双修过。

    他只是在追求林资时尝到了苦涩,这点苦涩助他提升一个心境,让南映徊尝到了合欢宗前辈修心得到的益处。

    然后他也就分不清他是在追林资还是为了修心获益,修为慢慢停滞下来。

    林资并不在乎南映徊为什么破不了这个幻境,直接问道:“怎么找到我的?”

    前两次是追媚,林资不信这次还是。

    楚韫玉找到他时,林资就确信他身上不会有任何追踪印记。

    因为楚韫玉的追踪术足以覆盖任何。

    南映徊也不隐瞒,“资资,你身上有灵力很强的东西,我们合欢宗的人对灵力很敏感。”

    他们找人双修首先判断的就是对方灵力的高低强弱。

    他们差不多快成雪璃山上的狸狸兽了。

    林资乌眸静静,下意识摸了摸袖口,回春木还在他身上。

    若是他能让回春木复苏,让萧止涧服下,或许能够觉醒他的凤凰血脉,突破幻境。

    然而,回春木是那么好复苏的么?

    禅镜寺怎么供养它几十年都无任何响动。

    “资资,你想破开这个幻境么”,南映徊不确定自己对林资是不是爱,但他第一眼就被林资迷住了,同时也看出了林资这副漂亮皮囊下包藏的嫉妒与狭隘。

    他不可避免的沉沦,尽管他知道这样的林资不会喜欢自己。

    即便林资要寻找道侣,他都不会看任何一个比他修为高的修者。

    那会让林资的内心被嫉妒腐蚀得干净。

    或许林资以后会选择一个平庸的,永远被他牢牢掌握在掌心中的人。

    南映徊明知道自己的未来的结局又控制不住被林资吸引,在这种极度清醒与沉迷中,他尝到了痛苦的滋味,同时也提升了心境。

    后来渐渐,南映徊分不清他纠缠林资是为了爱还是修为,林资他没有得到修为也没有精进。

    不过,现在似乎是个机会。

    林资得知自己身上没有被南映徊下什么东西,就没了和南映徊交谈的兴趣。

    南映徊没有下追媚,证明楚韫玉对他的防护禁制还在,没人能越得过楚韫玉对林资使什么手段。

    证明师尊现在好好的。

    林资紧张的神经微微松懈了下。

    林资声音淡淡,“关你什么事?”

    南映徊问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有了什么新的主意,能够出幻境的方法。

    然而林资不感兴趣,南映徊的招数要是真的有用,早就出去了,哪里能到了他面前再提。

    “我有办法破我的幻境”,南映徊不在乎林资的冷脸,也不刻意藏着掖着,“只要你帮我。”

    林资眸底没有情绪,秀眉扬了扬,“我?”

    南映徊勾起唇,暧昧的视线恋恋不舍地划过林资昳丽漂亮的脸蛋。

    林资还没觉出什么,林资身后的萧止涧却浑身紧绷地上前,想要挡住林资。

    南映徊扫过如同护主恶犬的萧止涧,很快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资资,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合欢宗修情中的喜乐哀苦,我通过你给我的苦修成元婴”,南映徊语调微转,藏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忐忑,“资资,你要是再给我些欢愉,我的心境肯定能有新的感悟。”

    南映徊可以保证他这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奈何南映徊的身份,萧止涧和凰焱听完齐齐变了脸色。

    “师兄”,萧止涧紧张地回望林资的脸,生怕他应下。

    林资纤睫未颤,看着南映徊,“你接着说。”

    仿佛是得到了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南映徊在林资注视下,难得感到汩汩的热气往脸上冒,宛若毛头小子般,颠三倒四地说着,“资资,我不是要占你便宜,你也不用跟我双修。”

    南映徊吞咽着口水,嗓子也干巴巴的,“资资,只要你跟其他道侣般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就可以。”

    林资愿意接近自己,愿意假装跟他像凡间普通夫妻生活,萧止涧有预感,他肯定能突破心境。

    林资深深看了南映徊一眼。

    如果只是假装,这个代价倒是小得多,也好接受得多。

    “你先跟着我们”,林资决定道。

    南映徊脸上闪过欣喜,在他看来,林资没有完全拒绝自己就证明他还有机会。

    南映徊结结巴巴道:“资资,你…好好想,你好好想,我怎么样都行。”

    林资转身离开。

    楚韫玉要是没有出事,林资离开幻境的心情也就没那么急切起来,他更想试试自己能不能使回春木复苏。

    萧止涧了解了男男合修,也知晓自己对林资的心意。

    先前变幻的青楼里面变得空荡荡的。

    四个人挑了个空楼暂时住下。

    现在林资有了回春木。

    经过凰焱提醒,凰焱曾经给过萧止涧凤凰的吃食,在凰焱和萧止涧对战时无意使萧止涧受伤,拿了大量凤凰食物滋补萧止涧的经脉。

    萧止涧为了给林资留着,一口没动。

    先前萧止涧储物戒里有的加上凰焱储物戒里,没有回春木,或许萧止涧的根基也能补上。

    两拨人都在为萧止涧觉醒凤凰血脉努力。

    而多余的南映徊便只剩下天天向林资献殷勤。

    “资资”,南映徊端着新鲜做出来的吃食,扬起无可挑剔俊美的笑容,抬手敲了敲林资屋门。

    南映徊与林资亲近到,不需要林资应允,就能够推门而入。

    起码萧止涧以为是这样。

    萧止涧眼见着南映徊的背影消失在林资的屋子,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托盘。

    林资种植回春木耗费了太多的灵力,因此需要进补更多的凡间食物,需要更多凡人的气运蕴养他。

    突然出现在萧止涧身后的凰焱启声道:“他想做什么你拦不住,与其把心神都放在林资身上,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觉醒凤凰血脉破了这个幻境。”

    毕竟在幻境多待一日,林资就有多一分的可能答应南映徊。

    这个道理,萧止涧也明白。

    萧止涧垂下眼帘,默默收了托盘,回到了房间。

    萧止涧按照古籍凤凰觉醒的方法修炼,一步也不敢错。

    萧止涧练功很实,然而南映徊现在就在林资的房间待着,萧止涧头一次感到焦灼,浮躁不安到修炼出了岔子吐出几口淤血。

    欲速则不达,这句话对任何人都适用。

    尤其是不想让林资答应南映徊,急于求成的萧止涧。

    林资在幻境还是要休息,萧止涧看了眼天色,隔壁适时传来房门开合的声响,随后就是略重的脚步声。

    萧止涧耳力分辨出是南映徊离开了林资的房间,心弦微微松弛,闭上眼重新修炼。

    他们在幻境待了半个月有余,萧止涧每次修炼都要准确判断出南映徊不在林资房间才能继续,否则就在自己房间干耗着修炼也会陷入停滞。

    林资对他的影响,不是萧止涧想改变就可以改变的。

    萧止涧以为南映徊出了林资房间,他就能如往常般继续。

    确实,他的修炼慢慢平稳下来,然而萧止涧心底燃上不安的情绪。

    他很想去隔壁看看林资。

    但是他不能,他不能再惹林资生气了。

    林资想要出这个幻境,他没有好好修炼做其他的事情对林资来说都是平白惹人生厌。

    萧止涧调整着呼吸,强压下心底试探浮起的那点爱慕与渴求,把精力全部放入修炼上去。

    不知为何,萧止涧迟迟投入不进去。

    房门“吱呀”,萧止涧霎时睁开眼,心如鼓噪。

    萧止涧第一个想法是,南映徊这个时辰进入了林资的房间?

    而萧止涧第二眼看到,是林资推开了他的房门。

    “师兄?”萧止涧起身朝情态明显不对的林资走去,握上林资手腕滚烫一片,忍不住担忧道:“师兄,你怎么了?”

    林资尽力不让急促发热的呼吸将自己吐出来的音节吞咽下去,然而林资开口就是遮不住的哭腔,“萧止涧,我种不出回春木。”

    林资怯泣的声音把萧止涧的心脏都攥紧了。

    萧止涧低下头,抚上林资绯红灼热的脸颊,不住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师兄,我体内的凤凰血脉快要觉醒了,这个幻境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萧止涧试探地拥住林资,轻拍着林资的脊背,“师兄,你相信我。”

    林资秀美的指尖抓着萧止涧的衣服,单薄的身体都在细微的抖。

    林资心里一直很慌,在回春木屡屡失败后更慌。

    他想出去,非常想要出去。

    “萧止涧”,林资声音不似平常冷清,软软糯糯的尾调曳着一捧甜水般,钻进萧止涧耳膜,扯着萧止涧的呼吸都跳了跳。

    林资乌眸含着水润的泪花,就这么直直地抬头望进萧止涧眼底。

    萧止涧慌了神,指腹按在林资轻薄的眼尾,仿佛为林资止泪,“师兄乖,不哭。”

    林资覆上萧止涧的手背,语调说不出的奇妙诱人,“萧止涧,我找南映徊要了他们合欢宗的药。”

    萧止涧手背的青筋乍然粗隆,难怪南映徊今天在林资房间待了那么久。

    萧止涧甚至都没有反应出林资的第二层意思。

    林资也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直接吻上萧止涧的唇瓣,慢慢磨蹭,柔嫩的舌尖舔舐着进去。

    萧止涧含混不清,他拒绝不了林资又想弄清楚,“师兄?”

    林资眼泪落下来,“萧止涧,我想出去,你亲亲我吧。”

    林资眼泪烫在萧止涧虎口,萧止涧简直昏头般搂紧林资纤细的腰身,接纳林资的软舌,迫切吸吮他口腔的津液。

    “师兄,师兄,师兄……”

    萧止涧急切的,宛如饥饿濒死的野兽遇到救命的、美味香甜的鲜肉,一发不可收拾。

    萧止涧急促贪婪地吞咽着林资的口水,仿佛接受属于他的甘霖。

    林资非常配合,甚至主动搂上萧止涧的脖颈,趁着喘息的空挡解释道:“我是修万物道的,你吃了我的体/液会……”

    剩下的话不用林资继续说,看过古籍的萧止涧自然清楚林资的意思。

    萧止涧喉结滚动着,等到萧止涧的手指搭在林资的腰间,萧止涧有意地顿了下。

    “师兄,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

    萧止涧也没继续往下说,他想给林资可选择的机会。

    因为林资从一开始隐瞒这件事,就足以让萧止涧知道林资先前是并不愿意的。

    林资望着萧止涧漆黑的眸子,咬着殷红微肿的唇肉,点了点头。

    萧止涧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第167章 那也不能开后宫

    萧止涧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鲁莽, 可林资柔嫩的唇贴上他嘴角那刻脑子就一片空白,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萧止涧这时还不知道, 他这是凤凰血脉完全觉醒时对伴侣本能的欲/望。

    “师…资资”,萧止涧甜蜜地喊着无数亲近林资的人能够叫他的亲昵小名,舌尖都淌出甘醴的汁液,结结巴巴保证道:“你别害怕,其余地方我哪里也不碰,我也不会冒犯你, 相信我好吗?”

    萧止涧知道林资过来找他肯定下了很大的决心,林资想出去。

    他也很想破了这个幻境。

    可是萧止涧迟迟觉醒不了,他感觉已经触摸到边缘,只剩下一层隔膜。

    偏偏就是差点什么。

    林资的提议他拒绝不了,这也是唯一他可以接近林资的机会。

    林资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吃了南映徊的药,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或许师兄对自己还是有点好感的, 不然他最后怎么选的会是自己而不是南映徊,师兄只是自尊自傲拉不下脸找他, 所以吃了点药。

    萧止涧曾经花费很多心思猜测林资的想法,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觉胸腔难以言喻的充盈和甜蜜。

    他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他不会让师兄难受, 也不会占师兄便宜。

    等他们破了这个幻境,他可以跟师兄好好培养感情。

    他拥有了和凰焱相同的血脉,甚至比凰焱更好, 他也可以帮助师兄,他回到宗门就可以请求师尊让自己亲近师兄。

    师兄对他没有太大的恶感, 师兄可能就会答应做他的道侣,他们就可以一起登顶大道。

    所以现在要克制、克制、更加克制, 不要吓到师兄。

    萧止涧的唇贴在林资湿凉的侧颊,指尖掐下一个又一个咒诀化开林资法衣的禁制,解下系在林资纤韧腰肢上的腰带,“资资,别怕。”

    林资偏偏头,皙白后颈折成柔软诱人的弧度,深深埋进萧止涧的肩窝。

    “我会很小心的”,萧止涧一遍遍地跟林资保证,“不会弄伤你,也不会碰其他的地方让你感到难堪。”

    萧止涧知道林资心气高,要不是为了出去,绝对不会向他暴露自己修的是万物道。

    吞咽男人的体/液本来应该是承受方觉得折辱,现在却颠倒过来,林资羞耻得想窝在萧止涧怀里不出来。

    然而终究是药效战胜理智。

    林资没有经历过人事,楚韫玉也没有刻意教导过他,每天除了修行就是养身体。

    时至今日,林资元阳都还在,敏感到轻轻碰了碰就有些受不住。

    萧止涧褪去林资的外衣,怕林资不舒服,没脱林资的内衫。

    “资资乖”,萧止涧抱起林资,轻柔地将人放到床边,握着林资丰腴糯润的小腿推起,漆黑的眼眸满是专注和认真,“别怕,我会很小心的。”

    林资呼吸缓了下,含泪的乌眸水润润的望着半跪在身前的萧止涧。

    林资知道他只要点头,萧止涧就会进行下一步,脱去轻薄带着自己体温的裤子。

    林资不想这样,他觉得羞耻,可他真的想出去,心慌得好像在预示他,再不出去有什么事就挽回不了。

    而且那件事肯定比现在,让萧止涧跪在自己膝间,自己最隐秘的地方袒露在萧止涧眼前,让他吃自己的东西,更让林资接受不了。

    林资鼻头洇粉,合欢宗的药烧得林资柔腻的皮肤粉糯一片,林资紧张得拉住萧止涧勾住自己裤腰的指尖。

    萧止涧抬头,不惊扰林资的前提下,用最平和温顺的语气道:“资资,你不愿意,我可以当没发生过的。”

    萧止涧不想为难林资,哪怕这件事接受不了的人应该是自己。

    但是萧止涧知道,他不但没有接受不了,反而觉得这天大的好事竟然会降临到他的头上,为此激动而庆幸。

    林资轻轻将头扭到一边,小声道:“你轻轻的。”

    林资被媚药烧灼的嗓音,糯糯的带着哭腔,听了叫人心碎又怜爱。

    萧止涧胸膛翻涌着莫名的情绪,似乎要冲破牢笼的禁锢挣脱出来,死死黏上这么乖的林资。

    萧止涧喉结耸动着,将那可怕的想法压了回去。

    萧止涧只将林资的裤子褪到粉白的膝盖处,安抚地亲吻他的膝盖,慢慢往上,鼻尖陷在林资糯软的白肉里,蹭出一片淡红的痕迹。

    林资咬着手指哭,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他自己来找萧止涧的,还义无反顾的吃了药。

    可他还是不想。

    林资哭得太怯,萧止涧心都疼了。

    萧止涧立马放弃往上进攻的动作,直起身子抱住身体细细抖动的林资,将林资咬红的指骨从林资尖锐的小白牙中救出来,怜惜地放在唇边亲吹,“不怕也不疼的,很快就会过去,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资资乖。”

    “不想也没事”,萧止涧话音一转,“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师兄,你相信我,你不需要这样我也能觉醒凤凰血脉的。”

    萧止涧不停地安抚林资的情绪。

    突然他就不想了,与其让林资哭得这么难受,他宁愿靠自己觉醒血脉。

    他不想委屈林资更不想折断林资的自尊。

    林资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漂亮的珠泪也颤颤地往下落。

    要是萧止涧可以靠自己,也不会迟迟没有动静。

    回春木他唤不醒,萧止涧这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成功。

    林资…等不及了。

    林资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眼尾晕出醉人的薄红,湿润润地馋人。

    林资比萧止涧小一号的骨肉匀停的秀美双手抵在萧止涧胸膛,将人推到,翻身坐了上去。

    萧止涧下意识抓住林资的纤细的脚踝,甜腻的、温热的,隐秘的香气萦萦逼近萧止涧的口鼻,血气上涌。

    林资蹬掉了挂在腿弯的白色里裤,眼见着距离不够,跪着往萧止涧的头部爬了爬。

    萧止涧漆黑的瞳孔细缩。

    林资秀美小巧的指尖摸上萧止涧微微张开的唇,声音泣弱,断断续续难为情地开口,“你…你吃。”

    萧止涧呼吸都紧了。

    林资刚刚忍住的泪掉得更厉害,细软的腰肢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被萧止涧炽热的掌心牢牢禁锢着。

    比林资想象得还要快。

    林资心理建设做到一半就结束了,林资被冲击得茫然地眨着濡湿的乌睫,随后迷茫就被梗深重到羞赧代替。

    林资没了,可萧止涧不肯放弃,想要搜刮干净,于是嘬出“啧啧”水声。

    林资想要往后退,离开萧止涧,然而眼前闪过一瞬金色的羽翼。

    他的东西对萧止涧是有用的。

    这是林资第一个想法。

    但是还不够。

    这是林资第二个想法。

    好在,林资太容易冲动,在萧止涧努力妥帖的照顾中有了第二次。

    萧止涧舍不得林资,但是也不敢继续,尽管林资又…

    萧止涧含着只能等着林资的动作。

    林资压抑着哭腔,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你…你继续。”

    林资的泪又开始。

    萧止涧抬手拭去林资眼角的泪痕。

    “师兄,别哭,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林资第二次结束,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扑进萧止涧怀里紧紧抱住他,“萧止涧,我害怕。”

    萧止涧也抱着林资,下颌抵在林资微凉柔软的发丝,一件件给林资穿上衣服,恢复他的体面与自尊。

    萧止涧以为林资只是暂时接受不了。

    是林资主动的,吃了药来找他。

    主动亲吻他。

    在自己一遍遍确认中,又主动开始。

    现在的难过只需要自己的保证和安慰中就能治愈。

    毕竟已经发生了,林资明知道后果可还是要做,跟小孩子赌气非要做大人不允许的事,吃了亏又觉得伤心,但是被大人好好安慰开解就容易接受一样,只要好好补救就可以了。

    可是接下来林资的话将他劈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林资抽噎着,仿佛是在萧止涧身上寻求依赖,然而说出的话全然跟他毫无关系,“萧止涧,师尊肯定出事了,我们快点出去好不好?我想见他。”

    林资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他再不出去就要见不到楚韫玉了。

    毫无由来、毫无根据,林资只是臆测,不过这也足够让他崩溃。

    萧止涧的心口的肉被生锈的钝刀子磨着,一刀刀割下淋漓的血肉。

    萧止涧发觉自己的嗓子嘶哑得厉害,刚才的甜蜜与幸福化成根根利刺扎在他的心口,疼得他发不出声音。

    “资…师兄”,萧止涧声线不自觉颤抖,“你是为了师尊…是吗?”

    所以才下了这个决定。

    所以甚至下了这个决定。

    师兄,你喜欢的人是师尊,是吗?

    萧止涧唇瓣颤抖着,却不敢问。

    他很怕林资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那自己在林资心里真的一点位置都没有了。

    林资还在哭,搂着他的脖颈,样子很乖却叫人高兴不起来,细细弱弱的哭腔死死攥着人的心脏,“萧止涧,我想要见师尊。”

    萧止涧狠狠闭了闭眼。

    他没办法,他爱上林资就注定对林资没办法。

    “师兄”,萧止涧将自己的情绪尽数压下,却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反手抱着林资不让他看见,“你别怕,我们会出去的,我也会…让你看见师尊。”

    萧止涧口腔鲜血的腥气充盈,悉数掩盖刚才吸吮出来的甜腻黏稠。

    他不应该贪多。

    林资本来就讨厌他,他都知道的。

    他不应该奢求别的。

    萧止涧唤出溪风,再睁眼时,一片清明,“天衍常常,我寻其一。”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大道的规则上天只衍生出四十九,遁去的一线生机被赋予人。

    幻境再怎么坚不可摧,仍留有一丝弱点。

    他和林资的姻缘如果注定不可能,也会留下一丝余地。

    萧止涧求那丝可能。

    也求他的无情道一线生机。

    “溪风,破!”

    随着萧止涧喝咒,幻境开始摇晃。

    萧止涧紧紧抱着林资,不叫他在幻境受到任何损伤。

    萧止涧在林资耳边轻声道:“师兄,我的无情道晋了。”

    林资抓着萧止涧的衣服,清润的眼泪包在薄薄的眼皮,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剧烈的、震耳欲鸣的响动。

    萧止涧估计是唯一获得雪璃山幻境考验的修者,甚至突破了无情道心。

    林资没有心思嫉妒,他只知道他要见到楚韫玉了。

    出了幻境,林资正如进入幻境时一般,躺在萧止涧怀里。

    雪璃山绵延的大雪遮天蔽日,林资没空管跟他同时睁眼的萧止涧,不顾风暴,深一脚浅一脚出了洞穴。

    林资身上有专门与楚韫玉通信的符咒。

    没有动静。

    就连林资给商祷发送消息都得不到回应。

    “资资,你且跟小师弟待在沧霭境。”

    林资细细看着良久之后商祷给他的留言,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凰焱过来对林资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渡天门、不,不止是渡天门,在九州有名有姓的世家宗门都被魔修进犯了。”

    林资的心被揪起来。

    萧止涧跟在林资身后扶住林资细瘦的肩头,“师兄,会没事的。”

    林资点点头,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陆陆续续的人找到凰焱,段怜竺、段悯寐、慕桉、南映徊都要一起出沧霭境。

    凰焱是凰家的子孙,对沧霭境的出口有了解,两日后众人就出了沧霭境。

    正如凰焱所说,魔修进犯。

    本应该守在境外的长老们,通通不见了人影。

    众人慌张了瞬就有了准备和计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族责任,很快分散开来。

    林资和萧止涧也日夜不休地赶往渡天门。

    没有出现渡天门弟子与魔修鏖战的场面,只是空气中的血腥气依旧浓重得很。

    “资资,你们现在不应该在沧霭境?”来接他们的人是商祷。

    林资摇头不欲多谈,追问道:“师尊,师尊在哪儿?”

    商祷看出林资的惊慌,握住林资的小臂让他镇定下来,“师尊无事,资资你别担心。”

    商祷清楚林资对楚韫玉的感情,如父如兄。

    林资是楚韫玉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楚韫玉疼惜纵容林资,林资同样也对楚韫玉感情很深。

    是他这个仅仅带过林资一段时间大师兄不能比的。

    也没人比得过。

    林资听完商祷的话心里安宁了点,“师兄,你带我去见师尊。”

    商祷见实在安抚不住林资,遂点了点头。

    商祷掠过林资身后的萧止涧,微微颔首,“你也一起。”

    萧止涧掩眸跟了上去。

    林资比不得萧止涧稳重,到了楚韫玉屋外就冲了进去。

    萧止涧还想继续往前,被商祷挡下。

    “我们等会儿再进。”

    萧止涧停下脚步,凝视着林资进去后紧闭的屋门,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似乎也有恐惧和惶然慢慢弥漫上来。

    萧止涧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明知道林资不可能会和楚韫玉他们的师尊逾矩。

    但他就是害怕。

    因为被林资偏爱担忧的人从来不是他。

    事实上,林资进去后抱着楚韫玉娇里娇气哭了会儿就没什么了。

    甚至还能静下心来思考自己刚才哭得是不是太丢脸了。

    林资没想出所以然,因为哭得丢人泛红的脸颊好不容易降下热度,又被楚韫玉一句话惹得烧红。

    楚韫玉修长如玉的指尖捏着林资细白的下颌,将哭成小花猫的人从自己肩窝捞出来,清隽温润的眉眼沁着淡淡的促狭,“资资,怎么出去几天元阳没了?”

    林资羞赧的绯红从软腻的脖颈直直覆到雪白的玉腮,羞愤地瞪着楚韫玉,还特别委屈道:“我要不是为了师尊,我现在还有元阳的。”

    他在小幻境中真的以为楚韫玉出事了。

    快要吓死他了。

    楚韫玉屈起颀长的指骨柔柔地拭去林资软颊的泪水,尾音挑了挑,“为了师尊?可这也不是师尊拿了资资的元阳。”

    林资听不得楚韫玉这么说话,别扭极了,嘟嘟囔囔不讲理道:“反正就跟师尊有关。”

    楚韫玉浅浅笑了下,安抚地用指腹揉了揉林资的脸颊,“没事的,资资大了不需要元阳也可以很好的修炼。”

    林资舍不得元阳,也有元阳有助于修炼的原因,听到楚韫玉这么说,心里确实舒服了点。

    “只是”,楚韫玉勾起林资下颌,注视着林资纯然澄澈还有些懵懂的乌眸,轻笑道:“资资可能还不知道,资资被凤凰破了元阳会被天道认可。”

    楚韫玉轻轻道:“资资你啊,近日要突破元婴了。”

    林资闻言紧张起来,“我要突破元婴?”

    越过元婴直接化神,在他都没有跟萧止涧合契的情况,只是萧止涧单方面…就可以有这么大效果?

    楚韫玉瞧出呆愣住的林资在想什么,简单道:“凤凰本来就是天道钟爱的宠儿。”

    爱屋及乌。

    林资自然也会被钟爱。

    林资眨了眨眼睛,昳丽漂亮的小脸儿有些恍惚,似乎在这种天降大喜中回不过神,“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楚韫玉指尖点上林资的眉心,声线温和,“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这么简单?”

    楚韫玉点头,只是睡多长时间,楚韫玉没有告诉林资。

    半刻钟后,楚韫玉臂弯多了个静谧安睡的漂亮小人儿。

    楚韫玉摸了摸林资的脸颊,又从林资胸口处拿出那个布娃娃。

    楚韫玉浅韵的嗓音,携着无奈的宠溺,“资资,你太有主意了。”

    “一点儿都不乖。”

    为什么不按照他给出的平坦大道走,非要搅进这一谭浑水。

    楚韫玉以为是自己的错,是他没有安排好,导致林资去了那个狗血古代世界的前世,受了苦楚。

    却不想林资是先来到这里,获得了力量,再去了那里找寻他的前世,找他碎在万千小世界的灵魂碎片。

    林资颠倒了两个世界的顺序。

    林资骗了系统,表面上答应系统去狗血小世界,实际上偷偷来了这里。

    楚韫玉望着怀里乖乖入睡的林资,趴在自己胸口睡成小小一团,无奈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小的人这么能折腾。

    怪他,没有及时发现林资的小心思。

    林资从来不是乖乖听他安排的小宝贝。

    林资似乎感受到楚韫玉的嗔怪,不满地往楚韫玉怀里挤了挤。

    林资被他惯的太娇气了,听不得一点不好的话。

    楚韫玉眼眸含笑,低头吻过林资的眉心,“宝宝,乖一点。”

    等睡醒,这个世界就结束了。

    他不要林资拯救,他只要林资好好的。

    第168章 那也不能开后宫

    进入修仙小世界是系统主动提及的。

    林资被勾起想要进去的念头。

    后来却又被一次次推拒。

    林资意识到什么。

    林资很乖, 乖乖按照祂的安排进去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他又很不乖, 他意识到他想要探索到真相,就要走一条不同的路,不能再听祂的话。

    于是林资假装听从系统的话进入狗血文的小世界,实际上来到了这里。

    祂没有安排。

    这个世界也就没人爱林资,没人为林资保驾护航。

    林资尽可能地保护自己,在进入未知小世界之前留存了去往第二个小世界系统给他的暗示。

    防备对自己太好的人。

    爱自己。

    第二个小世界他们都想剥夺自己生育的能力, 所以要防备,这个小世界他们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

    林资刚开始进入的时候没有记忆回答不了。

    破晋元婴,进入化神期,充沛的灵力致使林资提升境界踏破虚无。

    隐隐约约的记忆回归,林资似乎察觉出什么。

    然而现在并不是深究那些的时候。

    因为在这个原本没有林资的世界,在这个祂还没有准备好的世界,林资发觉祂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楚韫玉要死了。

    或许是萧止涧要死了。

    或许是他们都要死了。

    没有林资的世界, 祂不吝惜对自己下死手,比如那个狗血文的前世, 祁旗能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疯子。

    有林资的世界,祂不吝惜对自己的分魂下死手, 比如陈玉京, 比如纳修斯。

    林资屈指算算,祂能够送给他的安稳平淡的小世界也不过区区几个,估计那也是祂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林资想起楚韫玉的话, 无情道最接近天道。

    在他没来之前,楚韫玉想要成为天道, 因为楚韫玉想要在林资来之前,给他一个完美安全的世界, 让他被整个世界偏爱,仅仅凭借楚韫玉那颗无情无爱的琉璃心。

    在他来之后,楚韫玉想要萧止涧成为天道,因为在这里,他想要萧止涧陪着林资,有人爱林资。

    这一点,林资醒来时,看到萧止涧憔悴地守着自己身边确定下来。

    “师兄”,萧止涧见林资醒来漆黑的眸闪过光亮,随后湮没寂无,嘴唇蠕动着,想要说着什么却没有宣之于口,转声道:“我扶你起来。”

    林资感受着经脉源源不断涌动的灵力,抬眸看了萧止涧一眼。

    萧止涧身上的灵力比自己更强。

    林资问:“你凤凰血脉觉醒了,是吗?”

    林资乌眸静静,仿佛笃定了答案,萧止涧隐藏的心思在这种目光下无所遁形。

    萧止涧低下眸子,点了点头,“是。”

    “魔修进犯结束了吗?”林资勾起唇很浅淡却维持不到半秒就落下,像是开玩笑,只是眼底没什么太多起伏的情绪,“或许我可以收个尾?”

    林资起身下床,没有任何不适,仿佛从未陷入过昏睡。

    林资往前走了几步,萧止涧紧紧跟着林资。

    “结束了,师兄”,萧止涧对着林资背影重复道:“都结束了。”

    宗门和魔修的鏖战结束了,修者损失惨淡,魔修更是被逼入无人之地。

    两败俱伤。

    好在魔修没有夺走盘踞任何一个宗门的地盘,给了宗门繁衍恢复生机的空间。

    只要好好休养生息很快就能重新迈入巅峰。

    林资醒得太迟了,错过了整个过程。

    同样他被保护得很好。

    林资启唇,声线似乎更淡了,“那还挺好的。”

    林资出了楚韫玉的房间,萧止涧还在跟着。

    打开门,迎面的风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直直钻进林资的鼻腔,引得林资呛咳起来。

    “师兄”,萧止涧掌心抚上林资心口,纯粹的火灵力导入,林资泛红的脸颊很快恢复正常,“你还好吗?”

    林资点点头,环顾宗门内被魔修气息侵蚀过的何处,一片荒芜。

    林资点头时,萧止涧就把手拿开了,怕他多停留一秒就会惹林资厌恶。

    林资委蹲下去,指尖捻着湿润的泥土,乌眸闪过茫然。

    “师兄”,萧止涧又在喊林资,而这次他好像真的要说什么。

    可林资头都没回,不知道是有了答案还是单纯地不想理会萧止涧。

    萧止涧指尖掐进掌心,手背上蜿蜒的青筋乍起,尖锐的疼痛袭上神经,萧止涧察觉到这点痛楚慢慢把手松开。

    就像是更大的痛苦来临前,给自己一点痛苦,让自己先适应。

    萧止涧开了口,很艰涩,“师兄,师尊他死了…”

    “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合契大典?”

    两道不同的声线冲撞,萧止涧向来在林资面前是弱势的,声音同样如此。

    萧止涧的声音被林资声音压了下去。

    萧止涧怀疑林资没有听见,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林资说要举行合契大典,和谁?他吗?

    怎么可能。

    萧止涧苦笑了下,他太渴望被林资原谅以至于出现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林资进入师尊房间不久,他就觉醒了凤凰血脉。

    楚韫玉走了出来,在他化形凤凰之时,用琉璃心托举他一跃成为新的天道。

    楚韫玉似乎还对他说过什么。

    “本想带你一起殉道的,但是资资不听话,提前来了,我得留下你陪着他。”

    萧止涧成为天道时,他知道了自己的来历。

    他不是山村里普普通通的凡人,更不是什么凤凰血脉,他只是楚韫玉分化出来的一缕分魂。

    楚韫玉一世一世分出一缕分魂,让这缕分魂殉死对抗世界意识,一世一世纠正被主神控制的小世界。

    这一世轮到了他。

    他本来也该死的,但是林资来了。

    楚韫玉设定他的分魂死亡,小世界就会重新开始,然后再持续不断地被纠正走上正轨。

    楚韫玉不想让林资在一个小世界重新经历两次那么痛苦,所以让他代替楚韫玉成为新的天道,永永远远在这个小世界陪着林资。

    楚韫玉的计划应该还要晚些,他死后这个修仙小世界差不多就能摆脱主神控制了,那留在这个小世界陪着林资的应该是楚韫玉才对。

    可是…林资提前来了。

    他是因为林资才活下来的,他完完全全为林资而活。

    但是…但是…

    林资想要的人是楚韫玉,喜欢的人也是楚韫玉。

    甚至楚韫玉最开始根本没有给他注入情感,那些突如其来的悸动,那些莫名其妙的想要触碰,萧止涧听不懂自己身体的反映信号。

    他都不知道他爱林资。

    明明他是楚韫玉的一缕分魂,他也是楚韫玉。

    可萧止涧却觉得自己是偷窃的贼。

    光明正大窃取林资对楚韫玉的爱。

    他不敢告诉楚韫玉是因为他死的,他也不敢再承受林资一分厌恶。

    萧止涧只要想想,林资用他害死林资心爱之人仇恨的眼光看他,萧止涧心脏绞痛得就要喘不过气。

    可是,还是要说。

    林资有权知道真相。

    “师尊是我害死的,他本来不用死的,他想陪着你的。但是我太弱了,靠我自己对抗不了天道,要是想要这个世界完全走向正轨,还需要更多时间或者比我强的楚韫玉的牺牲…”

    萧止涧结结巴巴,断断续续,想让自己在林资那里不被那么厌恶却一遍遍地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向林资道歉,“师兄,对不起,很对不起。”

    浓浓的自厌快要把萧止涧湮没。

    萧止涧承认自己是楚韫玉的分魂,却又把自己跟楚韫玉分得很清。

    他想让林资喜欢的人陪在林资身边。

    那样林资会快乐一点,会幸福一点。

    萧止涧知道林资更喜欢楚韫玉,所以他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萧止涧,你不要和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林资拉住萧止涧被指甲掐得钝痛的掌心,温热熏染着轻轻晃了晃。

    林资蹲在地上仰视着萧止涧,露出清甜柔和的笑,“我不要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

    “师尊他不乖也不听话,我不要他了。”

    萧止涧下意识反手握住林资的指尖,大脑迟钝地思考着林资的意思。

    萧止涧胳膊被牵扯,萧止涧意识到林资想要站起来,于是他用力把林资从地上拽起来。

    林资扑进他的怀里,努力扬起声调,可惜脸埋在萧止涧肩膀,声音有些发闷,“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不喜欢你。”

    林资只是认真履行着入小世界前给自己的暗示。

    防备着每一个人。

    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要听祂的话。

    他不要再接受祂的安排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的安排。

    萧止涧用自己心头血给他画引灵咒时就不讨厌了,只是后来知道了萧止涧是全血凤凰,会给合修的道侣带来莫大的好处,林资潜意识就不想再给萧止涧有什么接触。

    陈玉京死了,纳修斯死了,哪怕林资没有记忆,却下意识防备更深。

    他不要从祂身上再得到一点好处。

    林资排斥着。

    然而他又到了必须在萧止涧和楚韫玉中选择的时候,所以林资迟疑了,放弃了自己一点点坚持。

    都会没事的,林资潜意识这样安慰自己。

    把自己交给萧止涧,萧止涧没事,出了幻境看到了完损无缺的楚韫玉,楚韫玉也没事。

    林资紧绷的那根弦微微松弛,在楚韫玉的欺骗中陷入沉睡。

    有预感般,林资醒来只见到了萧止涧。

    “你乖好不好?你听话好不好?”林资小声说着,隐隐有了哭腔,破碎的惹人心怜的,“萧止涧你不要死,我只有你了。”

    祂想让林资乖。

    但是不乖的永远不是林资。

    祂独断专行,祂从来不顾忌林资的想法,也从来都不乖。

    “我…”萧止涧喉咙被哽住,良久才紧紧拥住林资,眨去眼里的湿润,“师兄,我保证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真的,我保证。”

    萧止涧闭了闭眼,克制而郑重地吻了吻林资微凉的发丝。

    楚韫玉的棺椁放在楚韫玉平时修炼的洞穴,林资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萧止涧和林资合契大典时,所有人都到了,带领九州消灭魔修的楚韫玉的两个嫡传弟子合契,没有人不给面子,也没有人缺席。

    林资一身红衣,上面没有过多的图案,只是在太阳底下流动着浅浅金色。

    林资本就漂亮昳丽的脸蛋被鲜呈的颜色衬得栩栩动人。

    凰焱换下了他常年穿的红衣,为了不抢这对璧人的风头。

    “虽然你们可能不相信”,林资淡淡启声,“但是你们其实不爱我。”

    无论是南映徊、段怜竺、段悯寐亦或是慕桉,还有对他有微弱好感的凰焱。

    爱他的人只有祂。

    在这个小世界具体到人,是楚韫玉和萧止涧。

    其余爱他的人各有目的,或许是被主神控制,利用他们想要得到什么,只爱祂的林资这样想。

    上个世界许多人爱他是为了自己的生育权,这个世界他们爱他约摸也有主神的手笔。

    “韫玉仙尊提及过”,段悯寐启声把林资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楚韫玉话说得遮掩。

    他们都是小世界生活的人,楚韫玉说其他的,他们也根本了解不了。

    大概意思是有人想要控制这个小世界的人,从而窃取这个小世界的本源,将这方天地牢牢掌控在手心,源源不断汲取这个世界的能力。

    魔修是它攻占这个小世界的一种手段。

    “资资,你可以不选择我们”,段悯寐轻声道:“因为你跟萧止涧的因果牵扯更深更繁复,但是你不能否认我们对你的爱意。”

    “我们都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楚韫玉知道但是没法告诉他们更清楚,段悯寐说:“但是我想,我们从小长到大的情谊是真的,我们经历的事情也是真的,它似乎很强大可以控制一切,然而它应该不能强大到控制人的感情。”

    林资听完愣了愣。

    林资不能完全相信段悯寐的话,可林资莫名觉得自己应该说声抱歉。

    林资确实是跟他们一起长大,那份感情是真的,他不能独断、单方面地斩断。

    那是轻视、不尊重人的表现。

    “资资,祝你幸福”,南映徊率先道,风流的眼眸晕出一份认真,伤感在眉心转瞬即逝,嬉笑着,“比起追求你,我更想追求大道。”

    林资也松了口气,“祝你早登大道。”

    林资看向快要哭出来的段怜竺,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怜竺忍着抱住林资的冲动,难过道:“资资,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林资无语小声反驳,“我真的没说过。”

    小时候他光顾着嫉妒人了,哪里会说出这种话!

    林资没好气地对段怜竺道:“净瓶我不还你了,回春木我还得种。”

    段怜竺撑不住,一把抱住林资嗷嗷地哭,“资资,小时候只有你愿意跟我玩,只有你不嫌弃我练出来奇奇怪怪的法器,还向我要。”

    段怜竺简直伤心欲绝,“别人都嫌弃我,说我练的那些东西白送人都没人要,你不嫁给我,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这么欣赏我了。”

    林资一把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段怜竺推到段悯寐那里。

    都说了小时候爱嫉妒,爱嫉妒呢。

    段怜竺做的那些破烂,他也没有很欣赏。

    “你个傻子,你好好跟着你哥吧”,省得被人骗光底裤都不知道。

    慕桉没有继续让林资不适的儿女情长,而是道:“资资,你修的是万物道?”

    林资乌眸蕴出微微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慕桉露出点笑,慕桉有自己的傲气也曾经瞧不起过萧止涧,但也喜欢过林资,想要为林资做点什么。

    比如告诉林资,林资不知道,而他曾经在古籍中看到的真相。

    “资资,韫玉仙尊可能没有跟你说过,也没有让你了解过万物道。”

    只是让林资修了。

    偏偏林资修的万物道是最适合他的功法。

    林资不知道,他长大后知晓的因为嫉妒别人的羞愧,其实不是的。

    林资那个不是嫉妒。

    谁会把小草想要长过其他小草的念头当做嫉妒?

    谁会把小草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当做攀比?

    林资修万物道,万物昂扬竞争,铮铮劲草生生不息、不止不休。

    林资身上蕴育着磅礴的生命力。

    “资资,你不是想要成神吗?你会的”,慕桉这样说。

    他身上的木灵力被林资引得颤动,呼之欲出。

    林资的万物道怕是要成了。

    从小他对林资就有天然的好感,林资的攀比竞争会让他觉得可爱,现在知晓林资修行的道,慕桉才清楚木灵力对于繁衍他的万物道怎么会不喜欢。

    林资眨眨眼,“谢谢。”

    林资被商祷带着去了合契大典。

    商祷是真的把林资当成弟弟在照顾,现在代替楚韫玉成了牵着林资走向幸福道路的长辈。

    “资资,万事顺遂。”

    商祷牵着林资的手,把林资交到同样红衣的萧止涧手中。

    萧止涧抓紧林资的手,仿佛践行他的诺言。

    永远不离开。

    “资资,你的回春木种出来是要给师尊服用吗?”

    回春木起死回生。

    林资柔嫩软红的唇角漾起笑涡,摇摇头,“不,那具尸体只是尸体,魂魄早就不在了。”

    没有祂的尸身,不是祂。

    回春木没有聚灵的能力。

    萧止涧摸了摸林资的脸,他现在有点知道楚韫玉为什么明知道林资当时对他的感情很深,还是义无反顾选择死亡撕咬主神意识,而把自己留在林资身边。

    楚韫玉可能也不知道,他内心里笃定林资爱他,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林资的爱。

    所以只要是他,林资最终都会爱上他。

    林资踮起脚吻上萧止涧的唇,乖乖撒娇,“萧止涧,我知道去哪儿找你了,我会把你重新带到我的身边的。”

    萧止涧搂住林资的腰身,忍不住深吻他,“宝宝,快把我带走吧,没有你的日子好像就要死掉了。”

    淡淡金光从林资和萧止涧唇齿中迸溅,逐渐笼罩林资全身。

    林资距离成神只差一步之遥。

    林资经历了很多小世界,亲手种下许许多多的植物,无论是心境还是能力在万物道的修行中都是足够的。

    一颗小草慢慢扎根、慢慢发芽、慢慢生长,终于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长大繁茂。

    尽管依旧微茫,但也是生命的傲立,彰显着生命的光辉。

    它也能承接每一滴甘霖,哺育一方土地。

    商祷、南映徊、段悯寐、段怜竺、凰焱、慕桉联手帮林资最后一步走完。

    他们是小世界的渺小的一个,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将守护他们生活的天地。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将他们赖以生存的天地被当做攫取灵源的工具。

    对抗它的楚韫玉陨落,他们便支持另一个可以跟它对抗的林资。

    他们要助林资成神。

    不同颜色的灵力注入林资的身体。

    林资的魂魄似乎被这些汹涌而来的灵力托举得飘飘然起来。

    林资踏破虚空,走进一间洁白的房间,看到了被束缚带紧紧绑住的人。

    林资将手里的回春丹倒出一颗喂进形若癫狂的男人嘴里,“吃了就会好的,我是你的爱人,我带你离开这里。”

    随着回春丹滑入男人喉咙,诡谲的男人渐渐冷静下来,眼底透出一丝迷茫,“爱人?”

    林资含笑点点头,手指竖起抵在唇间,“我没有听你的话来了这里。”

    “但是你不能跟我生气”,林资不讲理道:“还不能告诉别人,包括你自己!”

    林资到现在都不知道祂的分魂到底互相知不知道。

    不过碎成这样,即便知道也很晚了吧。

    林资解开男人的束缚带,握上他冰凉的指尖,一字一字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我是林资,陆霖,我叫林资。”

    祁旗眨了眨眼睛,“我不叫陆霖。”

    林资很无所谓道:“你的名字太多了,我记不清,反正你的本名是这个。”

    祁旗听着陆霖这个名字很熟悉,却又觉得自己应该还有个名字,但是他想不起来。

    “…好吧,虽然我觉得自己不叫这个,但是你愿意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

    林资甜甜笑了笑,耳尖捕捉到其他的响动,坏了有人找来了,估计是抓他回去的。

    “嘘,不要说话”,林资神秘兮兮地捂住他的嘴,“另一个你来找我,你不要让他把我带走。”

    祁旗点点头,默默抱住林资。

    等了很久,林资等到脚步声消失,把祁旗消除记忆送走,才急急忙忙赶回去。

    祂总是消除自己的记忆,也该让他自己尝尝这个滋味。

    “资资,师兄?”

    萧止涧攥着林资的小臂担忧地一遍遍喊他。

    林资回神,展颜笑开,“陆霖,我成神了,你变成天道,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吗?”

    萧止涧低头碰了碰林资眉心,无奈道:“囡囡,我不叫陆霖,我是……”

    ————

    陆氏集团大楼外硕硕的金字招牌闪闪发光。

    透明的玻璃穿过明媚的阳光光束斜斜照在端坐在待客沙发青年人雪白的脸上,沁着静静的乌眸,竟然让人在燥热的夏季感觉到舒适的凉意。

    高跟鞋响起,不多时停留在青年眼前。

    “林先生,陆总请您进去。”

    第169章 我可不会惯着你

    林资迟钝地眨眨眼睛。

    哦, 他穿越前正在和陆氏集团的子公司谈合作,而他在候客厅等待事务繁忙的陆总召见。

    林资慢半拍站起身, 思绪无法全部回笼,此时的神情显得呆呆木木,“…好的。”

    林资被微笑有礼的女秘书一路带进陆氏集团总裁的办公室。

    女秘书敲门后获得里面男声低沉的准许,为林资拉开门后才离开。

    林资被女秘书这么体贴入微照顾得有些不适应,不好意思冲女秘书笑笑才进去。

    林资来得不巧,男人在打电话。

    斜斜进入的光束打在男人宽阔的脊背拉出明暗的光影, 陆氏集团新任的总裁有副不错的身材。

    林资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眼观鼻口观心,站在原地等。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男人似乎抬眸掠过,不好打扰主人通话隐私尴尬拘谨站在远处的林资一眼,略微压低声音, “人已经到了,我亲自跟他谈。”

    林资捕捉不到浅浅的交谈声继续, 乌黑碎发拢着的白嫩耳尖动了动,才慢慢抬起头, 声音透着偏糯的软意, “陆总。”

    男人在林资姣好柔红的唇瓣停留片刻移开目光,微微蹙眉,“七曜色怎么让你来, 你老板呢?”

    林资闻言一愣,礼貌弯起的唇边弧度落平了些。

    “算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掐了掐燥郁的眉心,“你们老板为什么不用白蕤琪?”

    “白蕤琪他直播带货的效果并不好, 好几次都把我们七曜色果园的产品介绍错。”

    林资老老实实地叙述,偏偏男人听出林资如同小孩子闹气般告状的意味。

    他今年三十二,接手陆氏集团八年,年龄和阅历都上去了。

    在他眼里,林资实在小的过分。

    白色卫衣、牛仔裤、板鞋,雪白小巧的脸颊上沾着不知道从哪儿抹的一道灰,纤长浓密的睫毛掀开,露出澄澈清润的眼睛。

    他甚至有些怀疑七曜色果园老板故意把人送来。

    送来这么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他自己估计都不知道老板让他过来干什么,男人想到什么眼眸眯起,或许知道,谁又能确定他的单纯是不是装出来的。

    “白蕤琪是现在最红的明星,他的流量很高,不仅对七曜色还是对陆氏名下的果多果汁,都有好处。”

    他已经耐下性子,和眼前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只有一张漂亮脸蛋的小员工解释了,不想费太多心神,直接道:“告诉你们老板,白蕤琪我是不会换的。”

    林资微微瞪圆了眼睛,像是懵懵懂懂小动物生气的模样。

    男人心弦动了下,难得多说了几句,“下次让你老板直接跟我谈,你就不要来了。”

    他自从接管陆氏就没有遮掩过自己的性取向,白蕤琪是他曾经前任中的一个,但是他可以保证没有因为那份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感情影响他的商业判断。

    白蕤琪的受众大多是女友粉妈妈粉,现在市场上甜饮料太多,市场将近饱和。

    然而纯甜的饮料喝多了容易腻,他就想着让产品部研发酸甜清口的纯水果榨汁饮料。

    科技发展的今天,以前酸涩的水果被改良品种一个比一个甜。

    七曜色果园还保留水果天然酸味的水果就成了他们果多果汁的选择。

    但不是唯一的优选,他大可以上山区选择那些没有被改良过的水果,只是运输条件麻烦点。

    七曜色果园在郊区占地五千亩,如果能和他们达成合作,果多果汁甚至可以在那里建厂,不需要忧心原料问题。

    可这些前提都是建立在果多果汁把市场打开的情况下,而打开市场,则需要偏好酸甜女性的购买力。

    白蕤琪是他不可或缺的一步棋。

    要是七曜色老板把眼前这人送过来,是为了影响他的决策,那真是走错了路。

    林资听完,没说什么,只是不高兴地蹙起眉,“那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林资也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个结果,打算直接起身走人。

    “这件事,你能说了算?”男人低沉的声音显而易见地不悦,“你跟七曜色老板什么关系?”

    他为自己刚才想过这个小男生不知情念头感到可笑。

    这么跋扈专断,怕不是跟七曜色老板不清不楚?

    今天到陆氏见他,约摸是跟七曜色老板商量好,对他存了什么心思。

    林资居高临下地瞧着稳稳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语气古怪,“你不知道?”

    男人被林资反问得怔了下,随即拧紧眉轻嗤,直白地挑明他的来意,“我喜欢男人没错,也不是什么都吃得下,你们老板要是要用你左右我的决定,那他打错如意算盘了。”

    林资竟然不觉得恼怒。

    没有一次就能谈成的合作。

    这次合作林资很重视,断断没有重视到,谈不成就要死要活的程度。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次合作失败会以这么滑稽的方式结束。

    “免费提供人工、技术、种子、肥料,七曜色只需要保证五年水果专供”,男人指骨叩着办公室,清脆携带着紧迫感,“五千万的合约,这个数字以你的身份恐怕是做不了主,让你们老板过来,我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林资静静听完,小巧的喉结在修长柔腻的脖颈上滑动着。

    林资没有察觉有道不受控制的视线被自己这种诱人的小动作吸引过去,随后又懊恼移开。

    林资声音很平,秀美洇粉的指尖指了指男人面前的咖啡,“陆总,借用一下?”

    男人顿了顿,没有预料林资会说这个,“这是我的杯子,你要是想喝,我可以让秘书再给你…”

    林资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拎起盛着满满当当液体的咖啡杯,对准男人的傲气的脸泼了过去。

    林资原封不动地把杯子放了回去,殷润的唇角勾起,乌眸漾着鄙夷嫌弃的嘲笑,过于生动的表情,使林资整个人都鲜呈起来。

    “我二十八了,我也没想过我还继续干着我十八岁才干的幼稚举动”,林资无辜地耸耸肩,轻蔑地看着手忙脚乱收拾自己的陆总。

    “陆泽,我愿意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的合作方。”

    意气用事,比如怒气上头泼人咖啡。

    “但是”,林资话音一转,讽刺更甚,“你也该为自己目中无人买单。”

    林资轻轻一句质问就能让陆泽愣在原地,“陆氏的掌权人竟然不知道合作方的老板是谁,不做背调不看文件的吗?”

    还自说自话这么久。

    真是眼高于顶。

    合作是双方的,谈不成起码要见到诚意,这是林资成立七曜色后第一次被合作方初见就这么轻慢对待。

    林资笑了笑,“陆总的工作比我想的还要清闲。”

    明晃晃在说陆泽是个草包了。

    毕竟没有那个总裁会认不出打算强强联合的合作方的。

    林资径直离开陆氏。

    以为是个好买卖,没想惹了一肚子火。

    林资不高兴地撇撇嘴,在回去的路上踢了一路的小石子。

    怎么都姓陆,差别这么大啊!

    讨厌死了。

    林资裤兜的手机振动,林资愣了愣,一脚把追到鞋尖的小石子踢飞老远才接电话。

    林资站在红绿灯前,交叉路口处车水马龙。

    “你好,我是”,林资慢吞吞应着。

    对面说着什么,林资静静听着。

    红灯转化成绿灯,斑马线可以行走了,相应地两边传来刺耳地轮胎剐蹭柏油马路的声音。

    林资一边走一边听,嘈杂的声音隐去手机对方一半字符,断断续续让人听不真切。

    “我们这边是警察局,我们这里有……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荣誉证书以及见义勇为的两万元奖金”,对面说话不疾不徐,严肃和蔼,“林资先生,我们这边只知道您的联系方式,您什么时候有空来领?”

    林资腿僵硬地迈不动步子,眼睁睁看着可以行走的绿灯又变红,暂时停下来的车辆行驶,而林资好像被单独地隔离在世界之外。

    林资的声音有些艰涩,“他…我…”

    林资良久才把话说明白,“怎么现在才发,怎么不让他的亲人领。”

    “您好,这边拐卖儿童进行的诈骗案历经十年才破获抓到头目。陆先生不在了,他这边给我们留的是您的联系方式,很抱歉现在才把荣誉给到你们。”

    林资紧紧攥着手机,双腿不受控制软了下去。

    就像他在萧止涧嘴里亲耳听到楚韫玉死亡的消息,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借着萧止涧的力道起身。

    那时还有萧止涧扶着他,而这里,没有人扶起林资。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

    “你是说你亲薛宁笙嘴了,是吧。”

    老村长端着掉了漆的搪瓷杯,冲着红色光辉“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字印呷了口茶水,享受地喝完呸呸往杯子里吐回不小心喝点的茶叶沫,松弛耷拉的眼皮一抬,闪烁着精光的老眼锁定面前喋喋不休告状的小孩儿,“林资?”

    林资是下乡的知青,接受改造的知识分子。

    老村长心里对知识分子存着几分敬佩,因为他祖上出过一个秀才爷爷,也正因此七曜村这个村长才在他们家源远流长下去。

    林资听见村长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乌润润的眸子,抬头撞进另一个主人公薛宁笙促狭含笑的眼底。

    薛宁笙姿态闲适地依靠着门框,清隽蕴朗的眉眼比林资一副娇纵出来的白嫩小少爷的模样显得有文化多了。

    薛宁笙是考上大学过来的,比林资这种初中都没读明白,一头雾水上了高中被扔过来改造的小知青,确实更有知识。

    薛宁笙修长的脖颈微微后仰,头抵着村委会的木门,如清新俊逸山水画的长相使他懒懒散散的样子都多了份从容,只是好看的唇瓣吐露的语句就没他本人长得那般文雅,甚至有些轻佻,“林资,你从哪里亲的我的嘴?”

    林资漂亮的小脸儿瞬间涨得通红,雪白的软腮都被脖颈烧出来的粉润熏染得娇腻,气冲冲地瞪了薛宁笙一眼,结结巴巴地反驳老村长,“不、不是薛宁笙,是蒋寓!”

    老村长眼底精光又一闪,慢悠悠地又喝了口茶,呸呸几口,略微提高点声量,“你亲的是蒋寓?!”

    林资幼圆的乌眸瞪得更大了。

    七曜村的村长是老糊涂了吗?精光老闪什么闪,合计连话都没听明白就闪。

    让他白白从这里告了半天状,浪费他好几个公分!

    林资气得跺脚。

    站在薛宁笙旁边略显魁梧的男人五官周正帅气,是村里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的男人长相。

    只是男人性格太老实,带着浓眉深目都透出一股憨态。

    “林资,你…你别瞎说”,蒋寓脸也红了只是皮肤黝黑看不出来,堪堪掠过林资沁着薄怒的小脸儿就低下头去,小声辩驳着,“我们…没亲嘴儿。”

    林资气得要死,又大声地冲着老村长不大中用的耳朵喊道:“是薛宁笙和蒋寓亲嘴,在麦垛后面,我看到了。”

    这个时候对同性恋喊打喊杀,要是真有男男大搞这种世俗不容的感情,那就是有病,轻则送去劳改队,重则枪毙。

    林资这个状告得太大了。

    状上勒着两条人命,也就两颗黄豆的事儿。

    薛宁笙仿佛不是当事人,调戏了句林资,就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就林资长得那副样子,老村长宁愿相信是他们两个亲了林资,占林资便宜。

    林资从这里告别人的状,老村长能信才怪。

    蒋寓倒是想不到这儿,在乎地着急上火,就是解释半天解释不到正题上,“林资,我不喜欢男的,同性恋是犯法的,我没有和薛宁笙亲嘴。”

    蒋寓就是薛家派的看着薛宁笙断了他喜欢男人念头的人,薛家对这个退役军人简直不能再放心。

    蒋寓也是为了报答薛家对他的恩情尽职尽责阻止薛宁笙。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最让人放心的人被林资拉着扯进这最让人防备的事中。

    林资嘴皮子利索得很,不讲理地利索,“我就是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你就是和薛宁笙在麦垛亲嘴不干活!!!”

    林资最后一句吼得格外大声,还夹杂着几分委屈。

    他辛辛苦苦干了一上午的农活,割麦子都把手割破了,他想着休息会儿,结果就看见蒋寓和薛宁笙脸对着脸。

    不是亲嘴躲懒还能是什么?

    林资这副不饶人的态度把性格憨厚温顺的蒋寓也气到了。

    蒋寓指着林资的手都哆嗦了下,“你…你不讲理。”

    一屋子人吵得老村长头疼。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都听明白了”,老村长晃着他那只布满皱纹树皮般的手阻止这场闹剧,看向趾高气扬、纠缠不休的林资,拍了桌子,“你想怎么着吧。”

    终于吵到正题上。

    林资消停下来,依次点过薛宁笙和蒋寓,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跟他们一组,他俩亲嘴偷懒,活都是我干的,我要求把他俩上午的工分记在我账上。”

    老村长:……

    就为了那么几个破工分,林资吵了他一上午,隔壁村放电影他都没赶上看!到头来,林资只有这么点要求。

    老村长没好气道:“还想啥呢?一气都给我说出来。”

    林资当然还有,义愤填膺道:“以后他俩在偷懒,我要求每次抓住都把工分记在我这里,而且为了更好的监督他们,我要当他们两个的组长。”

    林资小嘴儿叭叭的,听得老村长猛灌了几口茶,呸呸吐掉茶叶,看向其他两个默不作声的“犯罪者”。

    薛宁笙撩起眼皮,瞥过林资得意的小表情,挑眉,“我没意见。”

    左不过几个工分,比被林资让他再耗在这里折腾强。

    薛宁笙大方是他就没几个工分。

    蒋寓不大方倒也不在乎他得那些工分,他要个理。

    他可以把工分都给林资,但是林资不能污蔑他跟薛宁笙有不正当的关系。

    蒋寓憋着气,看了林资一眼,话到嘴边气势就弱了下去,“我真的没有跟薛同志…那个啥。”

    蒋寓抓了下自己的背心的衣角又松开,人高马大的,却是要被不讲理的林资欺负死了的倒霉样。

    老实人受了委屈还是老实。

    林资这个坏的偏偏就逮着老实人欺负,嗓门比蒋寓还大,“你就有!你就有!”

    老实人蒋寓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还是那句话,“林资…你不讲理。”

    老村长老神在在喝着茶,等着能教训林资的人赶来。

    反正他是治不了林资这个活蹦乱跳的皮猴子。

    知青点都给女知青住了,其余的男知青都被分配到七曜村的村民家中。

    比如薛宁笙被安排到蒋寓家里。

    林资不听安排,自己认了个大哥,非要住进人家家里。

    林资乐意是一回事,人家乐不乐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说收留知青,大队上可以发放免费的粮食。

    但是邢寒作为七曜村唯一一个在国营厂上班的工人手里有钱,根本不缺大队上这点粮食。

    不管怎么说,邢寒最终是答应了。

    尽管村里人都觉得邢寒的工作体面家底殷实,收留林资是给自己找麻烦,但邢寒还是让林资从他家住下了。

    老村长就等着邢寒下班呢。

    终于在林资吵得嗓子快冒烟,蒋寓还跟头驴似的跟林资撅时。

    邢寒蹬着他的自行车到了村委会。

    邢寒脸上剐蹭着修机床留下的黑色机油,平白带了份野性,他又长得高,黑压压的携着十足十的气势。

    林资心脏突了突,热乎乎地就朝人扑了过去,“哥,你怎么来了?”

    邢寒抱着臂,林资直直撞过来,软嫩嫩地小脸儿正好贴在邢寒横在胸前的小臂上,仰着头眨巴眼睛看他。

    邢寒无动于衷,眼眸往下一扫,密长的睫毛被西斜的阳光打着疏落地停留在林资下半张脸上。

    林资鼻尖动了动,在邢寒还没洗去汗味和呛人金属味的胳膊上嗅闻,闻到来自指尖的烟草味,撇撇嘴,“哥,你又抽烟。”

    邢寒眉骨擎着,淡声道:“你狗鼻子?”

    林资不高兴地张张口,想要说什么,被邢寒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林资老老实实在邢寒身边待着,听着老村长给邢寒复盘今天一天所有的事,无聊地戳邢寒胳膊上的肌肉。

    薛宁笙不介意把自己那几个工分给林资。

    蒋寓也不介意把工分给林资,但非要从林资那里要个清白。

    “是林资看错了”,邢寒一锤定音,把工分从薛宁笙和蒋寓手里拿出来,顺道还了蒋寓的清白。

    林资这个时候倒是乖起来,没了跟薛宁笙吵完就跟蒋寓吵那股嚣张跋扈的劲儿,被邢寒载着离开了村委会。

    林资坐在邢寒自行车后座上,额头抵着邢寒湿透的后背,不嫌弃邢寒来自身上的汗味,吸溜着邢寒从镇上给他买的冰果汁。

    七曜村的路崎岖不平,邢寒碾过路上的小石子,直行车颠了下。

    林资手里的冰果汁挨上邢寒滚烫的后背,冷不防冻得邢寒打了个哆嗦。

    “林资,别捱着我喝。”

    林资听话地脸蛋离远了点邢寒,气不过道:“我没有污蔑他们,我真的看见了。”

    邢寒敷衍地应着。

    林资又碎碎念跟邢寒说了通,好容易才把气消下去。

    林资又想起什么,把自己红通通被麦子差点割破的手指绕过邢寒的腰伸到邢寒胸前,“我勤快得都把手割破了,他俩还偷懒。”

    邢寒消消看了一眼就知道林资嘴里“勤快”的分量有多少。

    “我在镇上给你找了个活”,邢寒音色低夹在燥热的风中都显得凉,“不爱干农活,就去供销社卖东西。”

    林资咂摸着嘴里果汁的甜味儿,惊诧道:“哥,你也太厉害了吧!这种活都能找到!”

    供销社,国家经营的,这个工作不知道要多紧俏,他竟然也能去。

    邢寒显得风轻云淡得多,“厂长的小姨子准备退下来结婚去,这个工作就空下来了。”

    林资沉浸在不用再顶着烈阳割麦子的喜悦中,欢天喜地抱住邢寒的腰,“哥,你真好!”

    邢寒淡淡应了声,随后道:“以后不许说薛宁笙和蒋寓亲嘴,就算真亲了也跟你没关系。”

    林资连连点头。

    他就是想要工分,他就是不想让薛宁笙和蒋寓偷懒,至于他们到底亲没亲,林资不在乎。

    “哥,我保证不说了。”

    邢寒蹬着自行车,嗯着,“喝你的果汁吧。”

    林资被七曜村夹杂着麦香的晚风吹着,喝着甜甜的果汁,别提多惬意了。

    就是丝丝缕缕村里嘈杂的广播响起后,林资的舒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村长拖着他那年迈冗长的嗓子严肃道:“我们七曜村是讲文明懂礼貌的村子,各个村民都要注意自己的行为,要尊重下乡知青的女同志!也要尊重长得好看的下乡男知青同志!”

    “不准耍流氓亲女同志的嘴,更不能耍流氓亲长得好看的男同志的嘴!”

    “就比如咱们这批下乡男知青中有个特别漂亮的男同志,哪个村民要是对人家耍流氓,别怪我把你押送到大队上去!”

    老村长措辞铿锵有力。

    林资有些懵,特别好看的男同志,谁呀?

    谁耍流氓?他怎么没听明白。

    “他说的是薛宁笙吗?”林资拉拉邢寒身后的衣服,问道。

    邢寒瞪自行车的大长腿顿了下,刹车停住,往后偏了偏头,侧脸优越的五官线条展露在林资有些茫然的乌眸中,邢寒反问道:“要不我给你拿个镜子,或者你现在就往地里撒泡尿。”

    林资恍恍然听明白邢寒的话,气得把果汁一口气吸溜完。

    都说了是薛宁笙和蒋寓亲的嘴。

    不是他亲的,薛宁笙和蒋寓更没有亲他!

    老村长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难怪老村长又让他们把工分给自己,又让他消消气,合着村长还是老糊涂觉得是自己被占的便宜?

    第170章 我可不会惯着你

    供销社的班不是今天得了, 明天就去上的。

    林资还要等一个星期才能去,也就是说林资还要再干一个星期的农活。

    一个星期完完全全够林资把麦子收完了。

    林资立刻不干了, 麦子种的时候林资没感觉有啥,收麦子真是要把人累死。

    他就是不想再干收麦子这个累活,想要逃避劳动,才想要去邢寒给他找的供销社上班。

    结果,现在的情况是他逃避不了劳动,劳动完还要去供销社上班。

    驴都没这么使的。

    林资连供销社都不想去了, 反正收完麦子又该种玉米,种东西在林资这里看来简单得很,并不比在供销社卖东西难多少。

    而且收完麦子他又能歇好多天。

    “哥,我不去供销社上班了,你把供销社的班给你的小姨子吧”,林资趴在烧火的邢寒后背嗷嗷叫,一副不想吃苦就不吃的娇纵模样。

    邢寒烧锅做饭被灶膛里的火燎着浅麦色的面皮, 干巴巴地热,后背又被不依不饶的林资缠着。

    尽管这样, 邢寒仿佛习惯般,被林资这样闹, 情绪也稳定得厉害, “我没有小姨子。”

    邢寒何止没有小姨子,三姑六舅父母爷奶通通没有,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同样都是孤儿, 邢寒在七曜村的名声比蒋寓好太多。

    首先蒋寓出生,蒋寓他妈就难产走了, 蒋寓他爸给他妈找赤脚医生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活脱脱的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

    但孩子刚出生没了爸妈也怪可怜,七曜村一个老婆婆看不过眼, 就抱来蒋寓拿自家米汤养着,这么把蒋寓拉扯到十二三,老婆婆喝了耗子药也死了。

    这下子可没人敢跟蒋寓沾边了,老婆婆活了六十来年都好好的,怎么把蒋寓养大就想开了喝药死了呢。

    随后蒋寓十五六岁就自己去参军去了,村里人听说蒋寓在军队里混得开,做的官还不小,不知道怎么过了十来年退伍归乡了。

    想来想去,村里人都觉得蒋寓命太硬,在军队混的好估计是他爸妈和那个老婆婆那命换的。

    蒋寓这人古怪,能吸周围人的命数,可不就蒋寓爹妈死了蒋寓活了,老婆婆死了蒋寓去了军队当大官去了。

    军队人阳气多重,蒋寓吸不了,老婆婆给蒋寓抵的命数用光了,要不蒋寓都做到那个位置上,那么大的官说返乡就返乡了。

    逻辑竟然还很通顺。

    不管怎么说,蒋寓天煞孤星的名头在七曜村里扎了根。

    那邢寒可就大不一样。

    邢寒父母都是保家卫国的战士,只是行军途中把邢寒放在他们七曜村里养,抛家舍子就去打仗,后来牺牲在战场上。

    这是革命遗孤,人家父母为了老百姓安康的幸福生活牺牲的。

    七曜村里的人恨不得把邢寒供起来,村里唯一一个进厂当工人的机会都给了邢寒。

    此外,邢寒的地也是村里最好的。

    不说别的,邢寒的生活条件在整个七曜村是最优渥的。

    蒋寓的老实内向被村民叫做性格古怪。

    邢寒的沉默寡言被村民称稳重踏实。

    差不多的两个人,在七曜村里的名声两极分化,一个泥点子,一个金疙瘩。

    只是全村人都供着的金疙瘩被下乡来的知青认了个大哥,把手里的好东西都交出去了。

    金疙瘩在林资持之以恒地骚扰中终于等到饭熟了。

    邢寒在灶膛大火的威压下都没推开黏在自己湿透后背的林资,掀锅盖时却扯开磨人的林资,“离远点,小心热气熏着你。”

    林资太知道这大锅带出来的水蒸气多厉害,一蹦两三米远,确保自己在安全距离才对邢寒道:“哥,你舀饭吧。”

    邢寒散了散锅里的热气,将箅子上蒸的腊肉和鸡蛋羹拿下来,才用铁勺子舀锅里的干大米饭,给锅边两个大茶碗盛满。

    邢寒端了两趟才端完,林资早早拿了筷子在吃饭桌上等邢寒。

    “你先吃,我去洗个澡”,邢寒从厂子回来,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洗了洗手就开始给林资做饭。

    趁着林资吃饭的空挡,邢寒打算洗个澡,即便林资从来不嫌弃,但是邢寒闻着自己一身汗和金属粉末夹杂的硝味也吃不下去饭。

    林资喋喋不休的嘴巴被冒油喷香的腊肉堵得结结实实,只顾上弥补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都腾不出空开口回应邢寒,乌眸润润抬起,乖乖点着头。

    邢寒掠过林资被腊肉上的油脂浸得柔红透润的唇瓣,很快收回视线,拎起屋子里的空桶,去院子里的水井打水。

    邢寒的洗个澡就是拎桶水往身上浇,村里没有哪户人家是有洗澡地方的,也很少有人会专门洗个澡,邢寒这样的算是爱干净了。

    林资就比邢寒娇气点,井水太凉他受不住。

    林资想洗澡得提前一天跟邢寒说,邢寒就会找个大盆装满水,放在日头底下晒着,晒热了,傍晚林资就能洗上澡了。

    “林资,吃西瓜吗?”

    邢寒的声音穿过院子,不大不小刚刚好让吃得满嘴油的林资听见。

    “不吃”,西瓜才被放进井里一天,林资喜欢吃凉的,想让西瓜在井里多放几天。

    林资说不吃,外面就没了别的动静,只听见哗哗的水声。

    过了会儿,邢寒就用毛巾随便擦擦头发,走了进来。

    林资把剩下大半的碗一推,摇头道:“哥,我吃不下了。”

    肉算是林资很爱吃的了。

    可即便邢寒每顿都给林资做肉吃,林资也只能吃下一点点。

    碗里的腊肉也就少了那么几片。

    邢寒习惯林资肚子盛不下多少粮食的事实,将林资碗里剩下的饭拨到自己碗里,就着林资没动多少的腊肉吃起来,“把鸡蛋羹吃了。”

    林资眼愁,撒娇道:“哥,我真吃不了了。”

    邢寒比磨磨蹭蹭吃饭的林资快多了,一碗干米饭加上林资剩得很快就见了底儿,那碗腊肉邢寒也没给林资留。

    林资不吃第二顿的。

    邢寒将给林资格外加餐但林资吃不下的鸡蛋羹盖起来,“那你晚上饿了吃。”

    林资吃得少,饿得也快。

    那碗鸡蛋羹不大,邢寒只放了两个鸡蛋,林资吃不下估计是他下午给林资带的果汁的事。

    邢寒村里生村里长,比城市里来的林资爱干净多了。

    邢寒刷完锅,眸光凝在林资油乎乎的嘴边,轻抬下颌,点点旁边的水盆,“去洗嘴。”

    林资不洗,林资扯过邢寒的手,把嘴巴上沾的油蹭在邢寒的手心里。

    林资无赖地抬头,“现在干净了。”

    邢寒只能再去洗遍手,还按着林资脖子,用香胰子给林资洗了遍脸。

    邢寒拎着林资的毛巾,扳着林资白嫩嫩脸蛋,将上面沾的水擦干净。

    邢寒力气大,林资每次觉得邢寒给他洗脸就给他搓下层皮。

    林资龇牙咧嘴,不满道:“哥,脸疼。”

    邢寒置若罔闻,就着林资的洗脸水给自己洗了把脸,擦完脸,扭过林资忿忿还在瞪自己的小脸儿开口,“睡觉吧。”

    林资在邢寒家里住着,什么都不用干,自然要听话。

    作息都是邢寒说了算。

    但是这个点也太早了,林资睡不着。

    “哥,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邢寒往常也不会这个点睡的,邢寒得提前准备上班的工具,磨磨剪刀修修钳子啥的。

    邢寒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平静,准备入睡的模样。

    林资躺在邢寒身边,见邢寒不回应自己,爬起来大半个身压在邢寒胸膛上,不高兴道:“哥?”

    邢寒家有两个能睡人的房间,一大一小。

    邢寒一个人常住在大房,小房被邢寒当做杂物房。

    邢寒就一个人,他住的地方收拾得不要比那个闲置的小房间好太多。

    林资想住大的,自然不可能把邢寒赶出去,鹊巢鸠占。

    于是邢寒在林资竭力要求中,让林资跟他一块睡。

    邢寒连扒拉身上的林资都懒得,淡淡道:“我向领导请了假,回来收麦子。”

    邢寒在七曜村也有地,也得收麦子。

    事实上国营厂里有地的员工不少,领导分批放假,现在轮到邢寒这批回家收麦子。

    林资还想说什么,被邢寒拽着胳膊放在旁边,“明天我先收你的地,别说话了,早点睡。”

    林资这下子更睡不着了,邢寒帮他收,还有这好事?

    林资兴奋抱住邢寒的胳膊,窗户下投来的银丝般的月光照得林资乌眸闪闪发亮,“真的吗?哥。”

    干农活需要比厂子上班更多的体力,这也就是邢寒早睡的原因。

    邢寒大掌摸索到林资的脸,一把把人按到枕头上,“真的,睡觉吧。”

    邢寒为了林资不再闹他的觉,掌心覆在林资的小脸儿上就不再移开。

    也能喘气,就是不太舒服。

    偏偏林资赖人,邢寒这样捱着他,林资十分有安全感,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邢寒的胳膊还被林资抱着,略略抽动就能拿出来。

    邢寒没动,也不是很难受,把林资吵醒才是大问题。

    邢寒睡相好,基本上一晚上不会动,也不存在把林资吵醒的情况。

    然而林资还是被蚊子叮醒了。

    林资迷迷糊糊拉着邢寒的手在自己身上摸,“哥,痒,你给我挠挠。”

    邢寒被林资硬生生拽醒,漆黑的眸子团着浓浓的困倦,长臂一伸把林资拽进怀里,大手钻进林资褂子里,手指上的硬茧子磨在林资娇嫩的皮肤上,带来微微刺痛。

    没了扰人的痒,睡得不清醒的林资也知道谁能帮他,自觉往邢寒那边挪了挪,枕在邢寒的胳膊上又老老实实睡着了。

    林资不折腾了,邢寒的手囫囵给林资抓完前胸后背,连带着勾起林资的腿弯,在林资纤白的双腿都摸抓了遍,闻着林资脸上的胰子香沉沉睡去。

    林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旁边就没人了。

    林资身上的褂子是邢寒小时候穿的,林资下乡没带这么漏胳膊漏腿儿让人凉快睡觉的衣服,邢寒给林资翻出来。

    这么早就去收麦子去了?林资这些天都睡出生物钟了,他这个点儿醒得绝对不晚。

    只是邢寒醒得更早。

    林资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给邢寒做饭带过去。

    收麦子累人,林资可太知道了。

    顾不上吃顾不上喝。

    林资也没做过饭,大抵煮个鸡蛋还是行的。

    林资穿鞋下床,水盆里早就不是昨晚洗过两个人脸的水,换上了新的。

    林资用清水洗完脸,又刷了牙,直直往厨房里走。

    是先点火还是先往锅里放水?

    林资犹豫了下,这个应该不重要,是放水放鸡蛋还是水开放鸡蛋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林资努力回忆着邢寒做饭的步骤,一把掀开锅盖,然后望着里面的鸡蛋羹愣住了。

    不是昨晚那个,昨晚的鸡蛋羹被邢寒放了酱油、香醋和香油。

    这一碗还什么都没有放,是等着林资醒来吃的时候自己调味的。

    林资吃饭不吃热过第二遍的,邢寒自然给林资做了新的鸡蛋羹。

    林资把邢寒给他做的鸡蛋羹吃完,重新烧上火。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林资才揣着怀里的两个热鸡蛋去地里找邢寒。

    村里的地远,好在林资走习惯了,也没觉得那么累人。

    邢寒把林资应该干的活儿干了,林资走得更是不着急,一边走一边玩儿,经过漂亮的小路还蹦跶着走。

    林资磨蹭这功夫,蒋寓已经收完两亩地发现自己水壶没水,回了趟家打满水去地里了。

    也就是去地里的路上,蒋寓碰见了蹦蹦跳跳看起来特别开心的林资。

    七曜村的人不喜欢他,蒋寓也是把七曜村当成自己家的。

    他只是宁愿待在军队里不太想要回来。

    要不是薛宁笙,他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回七曜村。

    薛宁笙家世好,是蒋寓奋斗一辈子都比不上的家世,也是随便施舍点小恩小惠就能让蒋寓这辈子无以回报的家世。

    这种家世,家风也严得很。

    薛宁笙本该在家里的安排下完成学业,再去国外进修,回来进入机关或者当个教授什么的,前途大好。

    就这么个光明的前程,被薛宁笙硬生生毁了。

    薛宁笙有个同学说薛宁笙喜欢男人,强迫自己跟他好,还拍了许多不堪入目的照片。

    薛宁笙祖父震怒,把薛宁笙送到这儿让他吃苦,又派了蒋寓盯着薛宁笙把这个喜欢男人的病改了治好。

    抚养蒋寓的那个老婆婆患了骨癌,蒋寓十来岁去医院给婆婆拿药身上没带够钱,求了许多人,最终是薛宁笙祖父让手下给蒋寓拿了钱,并支付了蒋寓婆婆的治疗费用。

    尽管婆婆最后没有被治好,疼得受不了喝药走了。

    但薛家这个恩情蒋寓记一辈子,舍弃军队给他升职的机会,又回到了七曜村。

    蒋寓跟薛宁笙相处得还算好,薛宁笙不理他,蒋寓也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不言语也没那么剑拔弩张,也算是相安无事。

    蒋寓也没看出薛宁笙喜欢男人的毛病,薛宁笙干农活比不上自己,但是跟村里人的速度差不多,没有弱唧唧的娇气,就是一个长相偏文的男人而已。

    蒋寓渐渐摒去观念把薛宁笙当成正常的男人,两个人相处也逐渐自然起来,然后蒋寓就被林资告到村委会。

    他自己成了薛宁笙的相好。

    蒋寓像是吞了苍蝇,被林资气得说不出话。

    蒋寓见过被薛宁笙强迫的同学,很正常男人长得没啥不一样,两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就是个子矮,又白又小,说话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似的,手抓着衣角扭扭捏捏,说不出的别扭。

    他简直没见过比女人更女人的男人,蒋寓见过的女兵、村里的大媳妇小姑娘哪个都比那个像是随手从鸭妈妈屁股底下抓出来的小鸭子的小男生有气概。

    蒋寓受不了别人把经历过血和火洗礼的自己比成那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所以对林资的污蔑非常生气。

    但是蒋寓生气也就那样,别人或许被蒋寓魁梧冷脸吓到然后道歉或者避开。

    但是林资根本不怕。

    于是蒋寓老实、嘴笨的缺点被林资逼出来,显露得一干二净。

    就被林资欺负得更狠了。

    所以现在蒋寓碰见林资,决定不热情不善良地跟林资打招呼,装作看不见林资,路过他的身边。

    发他的窝囊脾气。

    蒋寓人高马大,步子迈得又大又快,瞥过路边往鹅群里踢石子的林资,三步两步就越过人去。

    蒋寓之前也并不讨厌林资,尽管林资干活干的并不快,还常常拖后腿。

    但是林资真的是种地的一把好手,都是种地,林资嘴里能够叭叭一堆他听不懂的词。

    不是瞎说,薛宁笙这个大学生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颇为认可。

    林资种出来的麦子,同一块地麦穗比他们种大,麦子也比他们种出来得多。

    一片麦田,就林资的那块地不一样的茂密,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林资说割麦子累也不全是他娇气,他种出来的麦子就是产量高,割起来就更累人。

    蒋寓脑子里林林总总想了很多。

    内向的人,内心总是更加丰富,蒋寓就是通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发他无聊的时间。

    “蒋寓!”

    急切的声音携着麦浪散在空气中,传不到耳边。

    蒋寓到最后想,只要林资不再污蔑他跟薛宁笙,他就可以原谅林资,以后见到林资还会跟他主动打招呼。

    “蒋寓,救命!!!”

    蒋寓耳尖捕捉到声响,下意识转身,就被温软的人扑到怀里。

    “林资?”

    林资作死逗大鹅,把鹅惹急了。

    蒋寓预感到什么,往后一看,成群结队的大鹅长着翅膀,伸长脖子飞奔过来。

    一副要啄死人的架势。

    蒋寓下意识托抱住为了避免被大鹅啄脚努力往自己身上爬的林资,低头掠过林资因为激烈奔跑嫣红的脸颊,还有他被发疯大鹅吓得怯润的乌眸。

    一下子就原谅了林资。

    招猫逗狗的年纪,什么都不明白,什么也不懂。

    给他告状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

    他愿意原谅林资,但是看起来恨不得叨死人的鹅群看起来不太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