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慕朝游 > 第 85 章【VIP】
    王道容松开她,叫阿笪拿了解药来。

    他二人既已达成共识,便免去了那些不必要的客套,慕朝游得了解药就匆匆出了王氏府。

    王道容也未多拦她。

    等她赶到医馆时,魏冲的病情在谢家医师的帮助下已经稳定了下来,少年紧闭着眼昏迷在被褥间,韩氏握着他的手默默垂泪。

    谢蘅在与那个医师说话。

    医师躬身行了一礼:“恕小人愚钝,学艺不精,魏小郎这病症来得古怪,小人行医多年未曾见过。目下只能尽力稳定病情。”

    谢蘅问:“依你所见,他这病症是由何引起的?”

    医师迟疑了半秒,“这……以小人所见,小郎恐怕是中毒。”

    谢蘅又问:“若没有解药会有性命之虞吗?”

    医师低声:“至多一个月。”

    二人正说着话,慕朝游忽然从外面进来了。

    谢蘅一愣:“朝游。”

    慕朝游摇摇头,从袖子里摸出解药交给医师检验:“您帮忙看看这药到底是真是假?”

    那医师细细看了,才点点头说:“小人无能,瞧不出这解药真假,只能保证这药无毒,且药性似乎正对小郎症状。”

    慕朝游松了口气:“那就先喂阿冲试试吧。”

    韩氏又惊又喜:“朝游?!这解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慕朝游:“婶子。阿冲耽搁不得,我稍后再跟你解释。”

    韩氏连连应声,忙与魏巴一人揽着头扶着,一人捉丸喂水。

    好不容易才喂了昏迷中的魏冲服下了。

    慕朝游这才请二人出了屋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交代清楚。

    韩魏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双双无措愣住。

    慕朝游平静地撂了衣摆,朝两个人磕了两个响头:“二老一家这些时日所经遭殃皆因我而起,我不指望婶子你原谅我。”

    “但我会以性命担保阿冲无恙。”

    她说完,沉默了半晌,不敢对上二人视线,一迳走出了医馆,走到了远处河畔,扶堤坐下。

    身后传来一阵沙沙脚步。

    慕朝游感到疲倦,将头压在胳膊上,没回头,只哑声说:“谢蘅。”

    “朝游。”谢蘅语气里有不解,有痛惜,“你答应了他何事?”

    “没什么。”慕朝游摇了摇头,她已下定决心斩断一切,重整心情,专心致志地孤身去对付王道容。

    “这本来就是我跟他两人之间的事,把你跟韩婶子一家牵扯进来已实属不应该。你不该为我蹚这滩浑水。”

    谢蘅蓦道:“朝游何时连累于我了?蘅怎么不知?”

    慕朝游搁下手,转过脸认真瞧他:

    “田家的案子是你做的吧?”

    谢蘅柔和的面色一变,脸上霎时浮现出仓惶狼狈之色,“朝游我——”

    她赶紧打断他:“我不是怪你。”她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辈。

    田家人一家五口已经毙命,如今追究这个再没了意义。

    谢蘅不知误会了什么,定了定心神,反过来安慰她说:“田家此前便以下作手段陷害魏家,心术不正,也算咎由自取。”慕朝游又摇摇头,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一瞬间又囿于这千年代沟,索性把原本那一肚子的说辞又吞了回去。

    她想了又想,笑了一下说,“谢蘅,我不认同的你做法。”

    谢蘅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慕朝游轻声说:“可任何人都能指责你,但我不能。我是唯一没有理由指责你的。”

    ——

    王道容与她约定在十五日,她还有整整三天的时间来安排诸事。

    当初王道容和顾家曾赠予她丰厚的资财,慕朝游赠予魏家一部分,算作补偿,又取了一些相赠老吕、阿雉,梁娘子这个苦命的女人。余下的继续存着以待日后。

    她便不顾二人挽留,将自己这几天来苦心经营的面馆闭门歇业。

    起初慕朝游以为自己会不舍,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完全冷静地,有条不紊地将事情一样一样做下来。

    当板门被合拢,惊起的尘埃缓缓落在她脚边。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慕朝游内心劝慰自己,面馆歇业只是暂时的,她并未对王道容屈服,她只是要秣马厉兵奔赴另一个战场。

    做完这一切,在十四日当晚,谢蘅再次来寻她。

    这一次,他带了酒。

    知她心意已决,少年苦笑:“我与朝游昔日因酒相识,今日理当共饮此杯。”

    小院一角天空,月大如玉盘, 银光遍洒,清辉满地。

    慕朝游望着少年秀雅如月下仙一般的身影,忽然深感命运奇妙。当日酒肆初见,她做梦也没想到还会与这个少年产生这样奇妙的联系。也没想到最后陪在她身边的竟然会是他。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接过酒来,一杯饮尽了。

    谢蘅默不作声地饮,酒液如水,不知不觉穿肠入肚。

    蝉鸣细燥。

    少年动了动唇,犹不死心,仍开口,“朝游当真决意如此?只要娘子一声令下,蘅便是为娘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慕朝游既已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更改,对于谢蘅的好意,也只得回一句:“抱歉。”

    谢蘅叹了口气:“娘子不必对蘅说抱歉。”

    “如今蘅才知晓,月有阴晴圆缺,这世上的一切本如月一般难有圆满。”

    “蘅只痛恨自己无用,不能得娘子信赖,为娘子依靠。”

    他且饮且停,不知不觉的功夫,便已灌了小半坛。

    想到王道容,又想到袁夫人,不由沉默。

    “若蘅地位再高一些……”谢蘅喃喃,白皙的双颊被酒气烘出两团嫣红,长睫半开半阖,已显出几分迷离的醉态来,“能力再强一些……”

    少年扭脸凑到她面前,灼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脸上,他一双乌黑的眼紧紧瞧着她,双眼亮得惊人,“恐怕娘子便能安心依赖我吧?”

    “谢蘅你明知道你我——”慕朝游见不得他这样丧气,忍不住出言打断他。

    少年摇摇头, 喃喃苦笑,“娘子如今连做梦的机会也不给蘅吗?再给蘅一点时间吧——今日一别,蘅会痛定思痛,专心走上走,走得高一些,再高一些,直到再见到娘子的那一日能护娘子平安顺遂……”

    他伸出手,滚烫的指尖触碰到她柔软的面颊。慕朝游被烫得心里惊了一下。

    她意识到谢蘅可能真的醉了,正想要开口劝他回屋,忽然,他长臂一伸,将她抱了个满怀。

    慕朝游猝不及防落入个滚烫的怀抱,谢蘅秀美的脸挨得她太近,近在咫尺之间。

    她汗毛直竖,正想推开他,唇上倏地落下个滚烫的吻。

    这个吻直如烧炭烫得她受惊不小,下意识一跃而起。

    谢蘅却牢牢环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肩头颤声呢喃,“慕娘子。”

    她的肩头好像被一片温热的水渍濡湿,慕朝游僵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弹。

    ……谢蘅,这是哭了?

    谢蘅直坠入一个梦境,在这个梦中他终于鼓足勇气,环抱着他心上的姑娘,他忍不住一遍遍亲吻她的脸颊,额头,唇瓣,内心一遍遍叫道,别拒绝我啊。

    慕朝游原本想挣开,可渐渐地,她的身体再不听她的使唤。

    她的心里好像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喊,为什么不呢?

    谢蘅早已经醉了,他不会记起这一晚发生的事。

    倘若他记得那也无妨不是吗?给谢蘅留个念想也是个自己留条退路。

    她实在太累了。魏家的、田家的,这些天经历过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她心里打架, 庞大的自罪、自责感几乎快要将她吞没。

    酒气上涌,慕朝游心一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为什么不坏一点?

    王道容十五日约她相见,他虽未曾直言,但她从他的言行顾盼间已经明白过来,他想要她,他想要和她玉成好事。

    她虽然已经屈服,可仍不愿意他这般痛快。

    只有谢蘅。

    只有谢蘅出生陈郡谢氏,虽不及琅琊王氏权势滔天,但王道容既非嫡长,二人在家世地位上也算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她一边在心里跟他道歉,一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回应了他的亲吻。

    少年愣住,松开手,看她一眼,眼神木愣愣的:“我是在梦中吗?”

    慕朝游浑身发抖,呼吸急促,罪恶感如火烧一般从她心口滚过,她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吻住他两瓣薄唇。

    她这才意识到,她其实并不讨厌谢蘅,或许这些数日子的守望相助,也令她对他萌生出淡淡的好感来。

    酒香四溢,唇齿交错间,连她也不住醉了,她努力将全身心都沉浸下来,纵情这一时的罪恶与欢愉。

    难怪南国人深情,在这个残酷的世道,战火纷飞的乱世,谁人不妄图一场醉呢?

    他很快便不再计较这些,他吻她的脸颊、脖颈,细细碎碎的亲吻顺着脖颈一路往下。

    他的吻每过一处,就在她身上引起一阵战栗。

    她感到对未知的恐惧,同时又感到一阵庞大的兴奋与罪恶的窃喜。

    她紧紧地闭上眼,她的呼吸忍不住急促,双颊泛红,感觉到自己被抱起,衣裳被解开。他伏在她的身上。甜蜜的,又古怪的,罪恶的,又快乐的。

    如今她尚有自主选择的机会,与其违背自己的意愿与王道容成事,提前选择一个自己隐约有淡淡好感的男人又有什么错?

    她决心不再多想。

    少女柔软的双臂,可怜可爱的姿态,令他热情洋溢,他渐渐不满足于这样蜻蜓点水的接触,她也不满足他的温顺乏味。

    她清冷乌黑的眸子散发着明亮的光,如漾漾碧波,她的五指插入他发间,引导他的吻落在她的颈肩,引导他轻轻地噬咬,留下一个又一个红艳灼目的痕迹。

    酒坛倾倒了下来,月光如酒般静静荡漾。

    第二天,谢蘅头疼欲裂地醒来。

    他仿佛做了一个久远的,缥缈的梦,梦里有心上人柔软的双臂,甜蜜的双唇。

    他愣了一下,摸到枕边一纸书信,纸上字迹遒媚飘逸,端庄挺拔。

    琅琊王氏一门善书。慕朝游曾随王道容修习书法,她的字迹摆脱不去芳之的影子。

    与昨日梦中的热情不同,清丽的日光照着眼前小楷,错落端正如孤荷挺立。

    信中交代她今日有事先行出门,请他自便,离去之前勿要忘记关门关窗,灶上备有清粥小菜与醒酒汤,热一热就能吃,吃完记得泡在灶边木桶清水中。

    一桩桩,一件件,正如新婚燕尔的妻子耐心嘱咐丈夫。谢蘅忙赤着脚从榻上追了出去, 推门只见墙角一丛红艳如火的蔷薇在夏风中摇曳生姿,哪里还得见佳人的姿影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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