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智械危机：开端
如果说时间倒退回与丹恒告别列车的那一刻，微生柳说什么都得薅艘星舰再走。本来空间折叠消耗能量，她现在粒子之间的牵引力格外稀薄，整个人现在去仙舟的状态完全就像是——
在银河里孤独摇滚。
或者神的随波逐流。
微生柳瞄准了一艘正在卸装货物的星槎，上面貌似贴着公司的标识，偷听一会，他们也要途径仙舟。微生柳思考了一会，把自己先分散成粒子，悄悄潜进公司的星槎。
搭顺风车嘛。能坐着绝不躺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就是有点挤。
远处一闪而过意志狼人形状的兽人影子，长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微生柳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不过她很快地缩了回去。
这艘公司的星槎迅速飞过渡口，只留下银河间一道狐疑的声音。
“瞎眼了吧……那个人怎么这么像妖月上的那个人……”
可惜的是，公司查验货物的时候，不知道是新装配上了什么设备，那个被称作“斯科特”的公司职员，走到了微生柳的这一个角落。
“看起来好高科技的样子……”
“这可是上头那帮博识学会的人搞出来的监控装置。据说即使你是个鬼，也能探查出来。”
“这么厉害？”
“当然。真理医生知道吧？”
“喔喔！”
监控屏幕上是一簇散发着绿光的幽幽粒子，斯科特随意点击旁边的图像合成。一个女生的照片瞬间弹出来，是一张在真理大学拍的照片，头发凌乱地站在某个教授的阳台上，神色淡淡，远处是正在进行太空直梯建设的工地，旁边用黑体字写着“微生柳”。
斯科特大受震撼：“妈呀！还真的有鬼啊！”
微生柳：“……”
微生柳咬牙切齿。
拉帝奥！！！
她不得已从阴暗的角落里变成人形走出来。
“我不是鬼。”微生柳真挚地说，“只是在路过的时候随便找了艘星舰睡一觉。”
斯科特眯起眼睛打量她一会。
他突然大声喊起来：“我认得你！”
微生柳：？
斯科特：“当年就是你——把反物质军团带路带到了公司！[毁灭]和[存护]差点打一架！”
微生柳目移。
有吗？她不记得了。
微生柳：“我失忆了。”
从未感觉说得如此真心实意，并且毫无心理负担过。
旁边的公司职员跟着大声喊：“可恶！你是不是又想暗中给我们公司使什么绊子！”
斯科特：“不对，以这种把反物质军团都认错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个脑子。”
主要是冷静下来，想想当年都有砂金总监给她写担保，万一现在又混成了什么新身份。
他这颗脑袋，还是分得清楚什么大人物该不该惹的。
微生柳：“……”
微生柳呼吸一窒，语气有点委屈：“骂好脏。”
斯科特：？
怎么给你撇清嫌疑还不乐意了呢？-
虽然说勉强被斯科特撇清了是有什么作案意图的嫌疑人，但到底还是被拎出了星槎。不过这里距离仙舟也并不远了。等到微生柳再次来到熟悉的接驳口时，看到一片景象，不知为何残存的肢体记忆，让她格外熟练地走进了天舶司。
驭空正在处理演武仪典的系列公文，听到旁边下属的汇报：“驭空大人，有一个外来客登记。”
“怎么？”
这种小事，本不该来汇报。
“我隐约看见那人……有些许像……”汇报的下属吞吞吐吐，“微生姑娘。”
“……”
驭空干脆利落地一放公文。
“走。”
他们来得很快，还能听见微生柳在跟登记的文职人员交流的声音。
“从哪里来的呀，小妹妹？”
每次到仙舟总会有人喊她妹妹，微生柳老老实实地回答：“匹诺康尼。”
“啊啊。听说那边还在举行谐乐大典呢。想必定然很热闹吧，可惜没能亲自去看。”
文职人员的目光尤其和蔼，大概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小妹妹，看了谐乐大典，又跑来看演武仪典。
微生柳想起即将要被自己掀翻的联觉梦境，稍微有些心虚地说：“嗯。应该会挺热闹的。”
“那你是怎么来罗浮的呢？”文职人员执笔登记着，困惑询问，“好像没有看见你的星槎。”
微生柳沉默片刻，随后直言：“徒步。”
文职人员执笔的手停顿了。
仿佛他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但是墨水在卷纸上印出来一个丑陋的水墨。
过会，他才恍惚抬头，发出一个疑惑的语气词：“……啊？”
他眼睛聋了吗？还是耳朵瞎了？
听到了什么？？
“辛苦了。我来吧。”
这时驭空及时地走了过来，对上微生柳清澈的眼睛。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种格外熟悉的，惹事的危险氛围扑面而来。
驭空先向身边下属吩咐几声，去找将军。
“你好。”
驭空审视着微生柳。试图从微生柳身上寻找与前几日的不同。
几日不见，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个小家伙比起先前见到的，颜色变得淡了一些。
过会，向她伸出手。
“你好。”微生柳犹豫了一下，才回握住，“我失忆了。”-
“工造司全新锻刀横空出世，云骑军放话说各凭本事争夺使用权，或可于演武仪典一见真容。”
“太卜司与天舶司联合举办‘锁观阵’千年洞天一日游展览项目，将于不日进行第一批游客展览。”
“步离人潜入丹鼎司已被云骑军拿下。据悉，步离人能伪装成仙舟人模样，请大家注意防范！具体经过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嚯！最近这消息可真多。”
说书的西衍先生摆弄着扇子：“不过倒是都不如我的新作。最近我发现这个智能回复，还能编成小说。”
说完他品味了一下。哟。三押了。
彦卿询问：“什么？”
西衍先生笑了一下。
“彦卿小兄弟，你还不知道么？”西衍先生解释说，“正是那风头正盛的‘柳六柳’啊！”
“啊……”
彦卿捧着茶杯，略显得心不在焉。
虽然没有明提，倒是处处都有那个绿色家伙的影子，眼下他听不得“柳”这个字。
大抵已过去三四日，也不知微生姑娘现下如何了。回想起那日她突然失忆被带走的场景，仿佛还像是一场梦。
他放下茶盏，打算去找将军，这时旁边有人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这琼实鸟串，味道还挺不错。”
彦卿扭头，唤了一声：“将军？”
景元懒洋洋地倚靠在木椅上：“这样好的日光，可不多见了。”
远处高墙砖瓦，阳光下彻，几只团雀叽叽喳喳地蹦来蹦去，有一只慢吞吞地飞回了屋檐。
“将军，可曾联系过微生姑娘？”彦卿直率地问，“近况如何？”
景元顿了一下，随后道：“近来公务繁忙。”
那便是没有了。
彦卿叹了一口气，苦恼道：“我也是想去问问来着，可惜又担心微生姑娘如今怕是并不认得我，只当作陌生人。那彦卿贸然打扰，万一她正在接受诊治，便又过于冒昧。”
景元看了他一眼。
小小年纪，想得倒是周全。
彦卿接着道：“算啦算啦，将军近来如何？”
“最近……”景元眯起眼睛，白发散落，遮住一只眼睛，他思考一会，若有所思道，“做了些许个美梦。”
“嗯？”
没等彦卿继续问下去，一位天舶司模样的人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上气不接下气：“将军，将军！”
“怎么了？何事慌张？”景元问。
“呃……星槎海新来了位客人……”
“然后？”
“……那位客人声称自己，是从匹诺康尼徒步过来的。”
西衍先生眼睛瞪圆：“嚯！”
彦卿：“……”
这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彦卿看向景元：“不会是微生姑娘……？”
“明白了。”
景元表情很淡地笑了一下。他起身，倒是没有之前懒散偷闲的样子了：“走吧。”-
景元和彦卿脚程很快，一路上彦卿都眉飞色舞了些，小孩子见到熟悉的朋友总是兴奋的：“她是想起了咱们吗？不知道有什么事？听说是一个人来的，之前接她走的那人怎么不在？”
两人到的时候，微生柳正捧着一杯热茶，两眼放空地在发呆。旁边驭空仿佛一位劝着厌学少女回头是岸的老师傅，碎碎念着什么。
“魔阴身不是什么能随便移植的作物。你要把魔阴身一起转移？考虑过危险性吗？”
“建木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但是药王秘传想都不要想……”
最后，驭空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扶额苦笑：“怎么失忆了还是这副模样。”
微生柳：“说明我本性难移。”
驭空：“……听上去倒也不是什么好话。”
两个人正交谈着，便看到景元带着彦卿走了过来。微生柳好奇探头，彦卿望见那一双熟悉的绿眼睛，便明白是还没记起自己，难掩失望，又收敛起情绪，克制地打了招呼：“微生姑娘，初次见面。”
微生柳：“哇哦。初次见面就知道我姓微生。”
微生柳抬头。
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少年剑客。另外一位白发青年前不久才在匹诺康尼的联觉梦境里见过，记得星喊他将军。
微生柳感慨。
我的排场这么大的。
她审视着彦卿，随后肯定道：“我们是旧识。”
彦卿很难见到微生柳这样笑眯眯的表情，总觉得跟将军稍微有些像，莫名有一种压迫感。他稍微有些局促地往将军旁边挪挪。
还有些许陌生。
“但你又提初次见面的谎言。”微生柳继续得出结论，她语气没有起伏，相当肯定地说，“你知道我失忆了。”
“既如此。”景元笑容不改，道，“微生姑娘不妨猜猜，我们从前认识吗？”
“认识。”
相当快速的回答，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这个剑穗是你的吧？看着挺像的。”
微生柳从随身的行李里掏出一个金黄色的剑穗。之前她与拉帝奥有过一次关于仙舟的交谈，她尝试询问，被搪塞回去。
微生柳对着这个剑穗，跟景元佩戴的阵刀比划：“我就说总感觉拉帝奥有事瞒我……他不会是想帮我搞出一个捡到东西不还的低道德人格模型吧？”
“……”
驭空盯着微生柳手中那个相当显眼的剑穗，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些东西仿佛也跟着一起徒步去匹诺康尼了。她扭头去看，彦卿倒是真信了这番说辞，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皱着眉嘀咕：“那位拉帝奥先生听上去不像是好人。”
景元没有说话。
现场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微生柳疑惑地“咦”了一声，想着这时候要不要换个人格模型看看，便听景元又说道：“不知微生姑娘，此行是有何事？”
明显地在转移话题了。
这个倒是不用切人格都听得出来。
微生柳：“啊。是这样。匹诺康尼那边稍微有点小事。”
“开拓者想来也参与了谐乐大典？”
“嗯嗯是的。”
“星穹列车曾为仙舟扫平建木之祸，若有什么险境，罗浮自当尽力协助。”
“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个人说着话，仿佛已经将什么剑穗抛到脑后，驭空就这样看着微生柳跟景元讨论，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地又将剑穗收起来了。
驭空：“……”
将军忽悠人有一套的。
她稍微有些不放心，凑近提醒：“微生姑娘，若是将魔阴身尽数转移至匹诺康尼。且不提是否能办到，这危险性便也不容小觑，应当是不行的。”
微生柳深感遗憾：“好吧。”
不过她本来就预感到在匹诺康尼放魔阴身和一群丰饶孽物，然后吸引[巡猎]的箭矢一击破碎这个梦境——动静稍微有些大。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那么，请将军砍我一刀。”
“？”
他们尚且没有理清，另一道幽怨声音传来。
“我已更新成全新版本——新的模样，新的名字。哦，可惜你怎么忘掉了我。我不做伞了。”
微生柳：？？？
她扭过头去。
树荫里，一个阴晴伞倒下了，仿佛失去了所有伞生的追求。
阴晴伞：“我是仙人抑郁茶。”
驭空：“……”
她难言地观察了这个场景，做出唯一的合理假设。
“没想到微生姑娘还有欺凌智械的爱好。”她说。
“……并没有啦！”-
梦境与现实的狭缝。
星捂着脑袋跟清醒过来的同伴会合。
“哇！丹恒！”她惊喜道，“你也从梦里醒来了吗！”
黑天鹅笑眯眯：“他可是最先抵达的。”
“可惜了。”星高兴地说，“之前我们梦到你和将军一起把神主日击倒了——那可真是，大场面！”
丹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轻轻咳了一声。
“要是能让小天才用光锥记下那个时刻就好了。”星遗憾地说，“还想给你放放。”
丹恒回答得尤其快：“不必。”
“还得是小天才啊。”星说，“要不是她ooc了，我还发现不了。”
她顺手不知道从哪还拿了一瓶苏乐达饮料，上面印着微生柳选秀的照片。
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跑去选秀的。印着自己画像的畅销饮品，想想就有些好笑。
被拍到的少女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镜头的存在，清澈的绿色眼睛直视着，仿佛透过玻璃瓶，在与人对视。
之前小天才飞上天的时候，速度快到肉眼都捕捉不清，大剧院的荧幕还能投放她的影子。匹诺康尼的科技还真不错。
星忽然感到一丝古怪的不对劲。
已经往前走的几人，察觉到星的停顿。
“怎么了？”
“我记得……”星指着苏乐达的饮料瓶，喃喃说，“微生柳是不可观测的粒子吧？”
“普通的镜头根本拍不到她。”
——那这上面的照片，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呼之欲出的疑问。
静得可怕。
在某个角落。
机械齿轮散发出一闪一闪的红光。
第102章 特征：解离
“感觉背后毛毛的。”
星这样说着。
她手里还握着那一瓶苏乐达饮料。
如果匹诺康尼的摄像头一开始就被谁动了手脚……这是乐观的情况。
最糟糕的情况是：它们自己给自己升的级。
星：“鲁珀特来了。鲁珀特三世真的打过来了。”
现在跟螺丝咕姆先生打好关系不知道能不能走个后门。
难以言喻的阴云覆盖在众人头顶。这显然是比击败神主日更为糟糕的事情。如果机械已经自我觉醒而他们尚未发觉，谁也不知道帝皇战争的黑暗是否会覆盖到下一个匹诺康尼。
“脸色不太好啊，各位。”
熟悉的平静语气从狭缝的另一端响起。一个头戴金色麦穗发饰的青年缓慢从阴影里走出。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面孔看起来还是很冷淡，不过好像完全预料到了他们的担心。
“那家伙……就不该随便去做路边的陌生题目，下次我可不这么轻易地就替人打白工。”
听起来这人仿佛陷入了什么消费陷阱的受害者。又或者像随便接过陌生人食物的小朋友。
星喊了一声：“教授！”
然后她耿直地问：“是小天才嘛？”
真理医生点头。
本来应该更早发现异常的。微生柳在最开始大剧院爆破虫群的时候也隐约注意到了一些小细节。可惜的是真理医生并不知道微生柳不能被拍照的特征，而微生柳本人已经忘掉了这个事实。
要一位记忆暂态只有三分半的粒子精在短暂的几天内就完完整整地了解自己，实在是有些强粒子所难。
“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去吧。”真理医生说，“升级一下联觉信标就好。”
“？”
真理医生在他们面前打了个响指。
虽然仍然是一模一样的表情，但多少能看出有些拉人同流合污，或者大家一起上贼船遭罪的快乐。
星：“完蛋……教授竟然笑了，我一定是疯了。”
丹恒：“？”
星看了丹恒一眼，又看了真理医生一眼，悄悄咪咪地说：“他跟你一样，生性不爱笑。”
“……”
丹恒表情更加寡淡。
“恭喜你们，也能听到跟我一样的噪音了。”
与此同时，真理医生开口。
广告牌，交通工具，以及摄像头的杂音，源源不断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面。
星一下子便明白了真理医生这稍微不耐烦的脸色。
“啊啊啊我跟你讲我这边的镜头对准的是知更鸟啊啊啊！”
“什么！可恶！我要抢你的机位！”
“公用电费追星啊！告到中央！我要告到中央！”
“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类理你的哈哈哈哈！”
“你的芯片焊接得不错哦。”
“谢谢。你的算法也写得很好看。”
“骨折了。可恶，我这一生，明明如履薄冰。只是一根老老实实在大剧院上班的社畜电缆。怎么有人上来就拿了个扳手和导航把我给拆了——有医生吗？”
“没救了。我要瓜分你的零件，再霸占你的编制。嘿嘿。”
星：“……”
好吵。
真的好吵。
“暂时不用表露出什么异常。可以放心。”真理医生说，“毕竟至少，对方看起来真的没什么恶意。我留在这里盯着。”
就是感觉有一百只愚蠢鸭子在耳边叽叽喳喳地乱叫。
在这一刻，真理医生竟然与微生柳难得地共情了。
——普及无机生命义务教育刻不容缓-
星槎海。
“呃……”
“所以，现在……需要先给它做一下心理辅导吗？”
“谁去做？白露小姐？还是公输师傅？或者西衍先生？”
“问题又来了，这究竟算是心理问题，还是机巧问题？”
“是微生柳问题。”
最后说这句话的是景元。不出所料获得了微生柳谴责的注视。他笑了一下，推了一杯仙人快乐茶给她。
阴晴伞在她脑袋上哭哭啼啼，相当引人瞩目。
“……可以先从我脑袋上下来吗？”
“不、不要。”阴晴伞哽咽着说，“我愿意一生为你遮风挡雨……”
微生柳闭了闭眼：“可是现在是晴天。”
“我怕我哭泣的泪水，打湿你的长发。”阴晴伞饱含感情地说。
看来这段时间，它的情诗训练得不错。
语气之深情，使得彦卿不由得侧目。
彦卿看了看阴晴伞，又看了看微生柳，不免有些动容。
微生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试图唤起这把阴晴伞残存的智商。
“可是你只是一把伞！你不会有泪水！”
彦卿：“……”
对哦。
景元：“……噗。”
阴晴伞说什么也不从微生柳头顶上下来，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位工造司学生的作业，大家也有些担心万一刺激到这只脆弱的机巧，断送的是某位无辜学子的毕业论文。
对于工造司的某些学生来说，毕设就是他们的命。
没人愿意当折断仙舟未来花朵的残忍刽子手。
微生柳：“我不记得你。对于我来说，我们是第一天才见面的关系。”
阴晴伞：“第一天才？那第二天才是谁？”
最后，它有些扭捏地问：“那……在你的眼里，我是第几天才？”
“彦卿还是第一次……从机巧的动作里感觉出了害羞诶……”彦卿在跟景元悄悄讲小话，然而在场的人耳力都比他想的要好，“不愧是微生姑娘。”
微生柳：“。”
微生柳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表情逐渐麻木：“普及无机生命义务教育刻不容缓。”
最后，她这样沉痛地总结说。
总之，为了安抚这位机巧脆弱敏感又纤细的内心，微生柳便勉强让这个小东西就这样先呆在自己脑袋顶上。问题不大，无非就是多了个帽子。
“暂时先这样了。”景元继续谈论正事，“不知微生姑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先前提的要我斩你一刀，又是为何？”
“听闻仙舟将军，皆有[巡猎]令使之力。”微生柳说。
景元：“是。这也与匹诺康尼有关？”
两个人的对话如今变得无比正经，彦卿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也插不上嘴。他抱剑站在一旁，只觉自己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嗯。”微生柳说，“我有一个特征，可以呈粒子发散。”
“听说过。”景元面不改色道，“上次你在仙舟发散，应该便是我捡的。”
微生柳：“……好的。”
莫名有种社死现场的错觉。
微生柳：“唯有星神的力量，才能勉强将我打散。而我现在想要彻底解离自己。”
景元一贯的笑意敛去，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手中的茶盏。青绿的茶叶在水中沉沉浮浮。
“彻底……解离？”
“嗯。”微生柳笑了一下，轻松地说，“不必担心了，我可是组成物质的基本粒子，除非一切都不存在了，我才会消失吧。”
彦卿蹙眉，忍不住担忧地问：“为何要将自己彻底解离呢？”
微生柳：“嗯？”
她目光炯炯地回望过去。
“你想知道？”
“诶？”彦卿眼睛睁大了一点，表情有些许茫然，“是倒是了……”
“一个超过42倍音速的红苹果定向导弹能够摧毁真蛰虫群。”微生柳开始讲起来，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她精神一下子好了许多，整个人都变浓了，“是因为超高速冲击带来的能量，大概为几千万吨梯.恩梯当量。”
“而分离出一个重原子释放的能量，就已经大概是一个红苹果的十倍。”
“而要彻底分离出一个基本粒子——”
“——彦卿，怎么又睡着了。”
彦卿下意识站直了：“啊，抱歉抱歉。”
彦卿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微生姑娘，一开口就有点像学堂的先生，不自觉就……”
“波及的能量如此巨大。”景元跟上了微生柳的思考，“所以解离一个粒子，付出的力量，才需要[巡猎]？”
“是的！将军真聪明！”微生柳嘻嘻笑起来，“但是仅仅依靠[巡猎]当然是不够的。不过我已经找得差不多了！”
相当骄傲的语气。
微生柳摊开手掌，挨个在数，一口气地说。
“我是[智识]的行者，在模拟宇宙里薅过[丰饶]的力量，跟[虚无]的令使碰了面，戴上过[欢愉]的面具，和[贪饕]的虫群一起炸飞，被[存护]的力量救下，走进过[同谐]与[秩序]的梦境，如今还在跟[贪饕]共振……”
她脑袋上的阴晴伞听得懵懵的：“报菜名？”
然后发出了仙舟民的每日三问：“今天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明天早上吃什么？”
微生柳：“……”
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跟[贪饕]共振的还有这个智械。
微生柳无视掉这位文盲阴晴伞的发言，说：“总之，只需要[巡猎]砍下最后一刀，应该就可以彻底解离啦！”
彦卿思考了一会：“听上去，确实比先前运送魔阴身的要靠谱一些。”
“微生姑娘。”而景元笑眯眯地盯着她说，“短短几日，奇遇不少啊。”-
真理医生站在梦境与现实的狭缝之间，手边依然在演算之前街头涂鸦的题目。
他已经解到了第1425个答案的分支。
与微生柳的对话，尚且盘桓在他的脑海里。
——[开拓]意味着什么？
——宇宙应当是不确定性的概率问题。而非答案确定的唯一解。
真理医生望向远处，一点翠绿色的微光。
在微观粒子的光色之上，是漫天数不清的星河。
时间如浪潮，翻滚起命运的浪花。
微观粒子的不可观测特征，与宇宙是同等的概率问题。
他心想。
人类渴望解析微观的本质，同样热衷于寰宇之外的探索。无论是无限大，或者是无限小，追随到尽头或者停留原地，截然相反的两条路，最终竟然汇合成一个答案的交点。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无穷多组解法，怎么你还在算？”
那一点翡翠色的微光逐渐从空气种浮出，汇聚成一个戴着兜帽的拟态精灵。她语气疑惑地问，同样颜色的发丝，跟随气流上下扰动。
——解算宇宙，某种意义上讲，同样也是在剖析微生柳。
“人在无聊的时候，总是要动脑子的。”真理医生说。
“啊。那确实。”
“怎么样？你找到的力量，足够让你解离了？”
“看来你算到某个答案了啊。”微生柳笑了一下，“还挺快的。”
真理医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想，推算宇宙的未来，大概是博识尊才能做到的事情。比起做题，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出的题目？”
微生柳眼神飘忽：“哎呀……”
觐见大机器头的时候跟祂共振了的这件事，还是不要透露出去的好。毕竟不知道被博识尊打散的时候又是被谁捡起来，万一不小心又暴露了什么。好尴尬。
微生柳：“大人的事情少打听。”
真理医生上前走几步。
他的个子很高，体格也相当壮硕，一看就是星口中那种会挥舞“以理服人”棒槌的人。
他略微低头。
俯视着微生柳。
微生柳：“……”
微生柳：“小粒子的事大人少打听。”
可恶！
早知道她捏拟态的时候就把自己捏高一点了！
“是么。”真理医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收敛了气场，大概也知道不会从她身上问出些什么。
关于微生柳，其实他也并不算了解。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一直选择在时间的尺度上自我封闭下去，谁也找不到她。
“走吧。”真理医生转身，说，“要摧毁一整个星系的梦境，我们也得找点事做。”
真理医生找到的一个脆弱的缝隙，是在流梦谯的酒馆附近。酒馆的老板相当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你看起来很重。”真理医生审视着她，说。
微生柳：“？什么？”
真理医生看着微生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喝饮料的时候只摘下一边的口罩，客观评价：“身上全是包袱。”
“……”
微生柳：“我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你大可以从容点。现在更容易被人盯上。毕竟成功了，所有人都会醒来。”
真理医生依然用他没有语气起伏的平淡声音说。
“失败了，大家一起死。”
微生柳：“。”
微生柳：“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可是死不了的。”
“这句话听上去下一秒就该有[巡猎]的箭矢出现了。”
两个人说着没营养的话，然后真理医生起身结账。他们走出酒馆，推门的气流掀起微生柳一边的兜帽，前台的老板余光瞥到一抹生机勃勃的盎然绿意，瞬间与街头涂鸦上那带来黄昏的少女重合了。
莫非是……她回来了？
他急急忙忙地追出门去。
流梦谯的光照依旧晦暗，寥落的风停留过，然而那两个客人早已不见影子。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房檐下的风铃，叮铃清脆响了几声。
“要一路顺风啊。”
酒馆的老板如此低声祝愿-
“我总感觉你应该站在那里面。”
微生柳正在测算位置，她画好了自己应该解离的半径，以及最先受到攻击的范围。
真理医生：？
仅仅半小时，就想要他去死了？
真理医生：“这个世界的本质原来竟是如此善变。”
微生柳：“在说什么啊？”
“我只是联想而已啦。”
“很好奇是怎样的事物才会让你产生如此草菅人命的联想。”
“最近新听说了一句话。”微生柳比划了一下，继续说，“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真理医生：“……”
他勉强克制住了自己拿出石膏头敲这家伙脑袋的冲动。
最后，真理医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少学仙舟人说话。”
“哦。”
第103章 模式：节能省电
微生柳消失了。
流梦谯作为梦境的最深处，与黄金的时刻间隔得尤其远。在亮如白昼的能量闪耀整个匹诺康尼之前，真理医生仿佛听见了知更鸟的歌声。夜幕上空划过自由的几颗流星。
所有人都会在清醒的现实里再会。
真理医生转过身。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微小的、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
一个已经彻底解离的粒子簇-
“啊——”
星伸了个懒腰：“这才算是真的到了大结局吧！”
[秩序]的美梦已经结束，星核被封印，据说橡木以外的四大家系正在尽力平息事件余波。星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听着三月七的絮絮叨叨。三月七讲了一大堆，嘴巴都有点渴了，随手抓起一瓶苏乐达框框喝。
星瞥到那上面熟悉的画像：“教授是怎么说的来着？关于这些智械？”
“好像在跟螺丝咕姆先生商量？听说他也来了。”三月七晃晃瓶子，“你倒是心宽，睡得可香了。我昨晚可是连眼睛都不敢闭，最后听着自动小说睡的。”
“……匹诺康尼还有说书人呢？”
“是微生导航更新过后的新功能啦！”三月七兴致勃勃地说，“昨晚玩了一晚上！”
“这才是你黑眼圈的由来吧。”
星沉着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一副推理小能手的表情。
三月七骄傲地回答：“我这是为新型软件的测评，以及有机生命和无机生命的和平相处做贡献！”
“小心小天才听到打你哦。”星说，“她可是一直认为自己是有机生命的。”
“说起来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星打开手机：“让我发个转发什么消息骚扰骚扰她……”
“就发你昨晚听的小说吧！”
三月七：？
三月七：“你这是贴脸开大了吧。”
不过话这么说着，她仍然把昨晚的小说发送了过去。
这下不是什么霸道神君，转世龙尊之类的。封面萌萌的，几只猫猫糕团子堆叠起来，趴在一个井盖上。
——《我在垃圾桶很想你》。
“这都是些什么啊……”
星顿了一下，然后说：“我超喜欢的！”
毫不犹豫地转发了呢。
“说实话一开始意识到那些镜头居然拍到了小天才，我还真的有点害怕。”星又瘫回了沙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随时随地，早就有人在监视我的感觉。”
“不是错觉。”
“不是错觉吗？”星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后一个激灵坐直了，“谁在说话！”
三月七也吓了一大跳：“啊啊啊！”
“是我啦。”
房间里的阴影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戴着兜帽，尖尖的耳朵藏起来。
鬼一样地出现了。
星：“我现在需要一张图。”
三月七：“啊？”
星：“那张，‘我会永远监视你……永远……’的图。”
三月七：“……”
“我也不是故意的啦。”微生柳抱歉说，“实在是过于发散了，可能连基本的拟态都做不到。剩下的我应该85%已经真的散成粒子簇了。”
星好奇问：“需要帮你捡吗？”
微生柳：“引力很小，捡回来了也有点难拼。大概得再过一段时间吧。”
星想起这家伙的时间观念，沉默了一下，才谨慎询问：“一段时间……具体是指多久？”
“三千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十年啊。”
“而且现在感觉有点像挤泡泡。”
“？什么？”
“意思是如果这么多个分散的我，好像只能有固定的数量能维持这个拟态。会选择性地维持拟态人形，剩下的会开启节能省电模式。”
“……”
星丝滑地站起来：“我这就带你去找螺丝咕姆。”
她去拉微生柳的手，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对方的身形忽然间如同被戳破的泡泡一样破碎，“砰”的在半空炸成了烟花。
三月七紧张地跑过来：“诶？人呢人呢？小天才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子了，上次见她明明还不是这个样子——”
两个女孩子在酒店里紧张地地毯式搜索，里里外外快要翻遍，把酒店的灯光全都调暗了，还是没能看到任何带光的粒子。
“第一次捡粒子没有经验啊！”星抓着脑袋，感觉自己头都要变秃了，“好突然，我甚至不敢开门，万一什么波粒二象形她就这样穿过去了。”
“问问螺丝咕姆先生吧。他好像来匹诺康尼了。”三月七把苏乐达的瓶子倒过来甩甩，试图从里面甩出一个微生柳。
“这个样子……要是微生柳真的从你瓶子里出现了，感觉像一本童话小说。”星点评说。
“什么？”
“那种会问你‘我可以实现三个愿望’的幽灵。”
“灯神啊！”
三月七这样吐槽着，抓起了手机。电量很低，但是导航软件还一闪一闪的。
三月七嘀咕：“所以为什么手机要没电了还要闪灯光呢？岂不是更费电了？”
微生柳：“就跟你肚子饿了才会叫一个道理吧。”
星：“……”
无法反驳。
星：“……不对。”
星震惊：“……小天才你竟然在手机里吗！说是节能省电模式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节能省电啊！”
“快充电——”微生导航发出最后的呐喊，“我要被强制关机了！”-
总之，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终于给手机充上了电，寄居在导航软件里的微生柳能开口说话了。
“应该是哪个部分的我出现了突发情况吧。”微生柳这样猜测说，“毕竟其实一开始计算的数量是刚刚好的。一个去仙舟，一个负责解离基本粒子引爆流梦谯，一个看着你们，一个去搜罗人群。”
“……引爆什么？”
三月七在吃酒店赠送的番茄披萨，酸甜味的柔软馅饼填充着她的口腔，本来想给微生柳也尝尝，又想起对方现在只能锁在手机里，只能遗憾地收手，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重复一遍。
“流梦谯。”
微生柳用一种发现丰饶孽物的肉质很适合作为烧烤美食的语气说：“那里的忆质有些紊乱，其实很适合被爆哦。”
“……”
星和三月七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是动静稍微有点大。”微生柳说，“我身上的几种星神气息都被斩断了……哇这个番茄披萨的味道好香啊。”
星重新对天才俱乐部的破坏程度有了新的认知。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这里面的人大概都不同寻常，野心勃勃如阮·梅，但是微生柳的外表实在太有欺骗性，忍不住就让人觉得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可爱妹妹。
也只有在这家伙口中，听到星神和番茄披萨相提并论的时候，想起她的高危险性。
没有变成反社会的性格真是太好了。
“你在手机里也能闻到味道吗？”星转移话题，“太棒了，终于能出现一个能闻到味道的手机了。”
“醒醒，只能我闻到了。”
“可是你现在吃不到呢。”
“……”
微生柳没有回答，看上去是自闭了。
被三月七拍拍手，星吐吐舌，安抚地戳戳导航软件的图标：“好啦好啦……我给你再充会电？亲爱的微生小姐，你是要快充，闪充，还是普通充？”
“我要番茄味披萨的电。”
微生柳说。
“不要太为难我了啊。”星笑了一下，继续戳戳图标，“你这样子还挺好玩的。”
“就算戳图标我也是没有感觉的。”微生柳语气微妙地说，“我看到你的指纹了。”
“等等，你不会记住了吧？完蛋不要指纹解锁偷看我的浏览记录啊！！”
“我就在你的手机里啊。怎么想都是不需要解锁的吧？”微生柳纠正她。
“……更担心了！”
“这么在意吗？”
“是的。”星表情凝重地说，“当代年轻人最恐怖的事情之一。”
“要是让你看到我的浏览记录，我宁可再打一遍神主日。”
她庄严肃穆地说-
“终点选择黄金的时刻，啊，这里可以引用砂金给的定位……”
“攻略怎么说来着？不要勾选最快路径。”
“嗯！这样就好了！”
黄金的时刻，喧哗躁动的人群尚未能得到安抚，人们莫名其妙空白了一段记忆，对此家族的解释是[星核]引发的灾难。而在不满的人群背后，一位白发干练的女性对照着攻略，设定好了路线。
她随身携带着一只扑满，正噗叽噗叽地绕着她脚边转。
像是在搜罗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找到，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战略投资部，高级干部托帕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终于跟着“如何高效使用微生导航”的帖子实现了第一次路径规划。
她揉揉不安分的扑满：“怎么了账账？”
账账哼唧一声。
“什么？这地方已经没有宝箱了？”
托帕眨眨眼睛：“不会吧。一点财富都没有吗？没有闻错么？”
账账用力蹭了蹭她手心，看上去还有点委屈。
托帕哭笑不得：“好啦好啦，一定是这地方太穷了。待会去见猫猫糕，你们一起玩玩怎么样？”
砂金拜托她照顾的猫猫糕，希望在这一场混乱中没有出什么事。
不过，究竟是谁，就这样把匹诺康尼干脆地洗劫一空了？
看起来是个可以进入公司的好苗子-
星打了个喷嚏。
三月七问：“你怎么了？睡感冒了？”
“不知道。”星说，“怎么最近总是有人念叨我吗？”
下一刻，她的手机一阵震动。
星掏出手机，却没有弹出新消息。
“抱歉。”微生柳缩在导航软件里，语气疑惑说，“我怎么也跟着打了两个喷嚏？”
第104章 差分宇宙：人间戏剧
作为一开始就被投放到匹诺康尼的猫猫糕，比起外面充实的自己，待在房间里的微生柳，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且悠闲。
她只需要吃吃吃，消除[贪饕]共振的影响就好了。
外面红苹果导弹爆炸的时候，微生柳在进食。
神主日齐声唱响的时候，微生柳在进食。
微生柳去到仙舟借[巡猎]一刀的时候，微生柳在进食。
外面纷纷扰扰，胃里肚子安好。
直到关于[贪饕]的共振停止。
翠绿色的猫猫糕团在日光灯下的窗台，胃里那种渴望填满一切的空虚终于得到解脱。她挪了挪，看到盛大又美丽的匹诺康尼。
精致又奢靡的梦境，就好像是用最精致的工匠凿出来的壁画。
随后在遥远的一端，开始出现缺口。
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内部也开始出现某种缺口。
有些不安地望向远方，个体之间的记忆同步，她想起曾给她投喂的金发青年-
托帕在路上遇到了老熟人。
“托帕！”
托帕转过头，看到星和三月七，她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们在的地方，肯定会有纷争吧。”
三月七：“……”
星倒是很骄傲：“这就是主角啊。”
这时街边的丹恒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个便携式充电器，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托帕，点头说：“你好。”
“咦？你们的手机这么快就没电了吗？”托帕好奇地问，“还需要借充电器？”
“是的。”丹恒心平气和地说，“因为最近下载了一个消耗电量过大的流氓软件。”
托帕眼尖地看到手机的光线闪了一下。
并且耳尖地听到星的嘀嘀咕咕。
“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吧，小天才。”
托帕：？
为什么，开拓者，仿佛是在威胁一个手机？
托帕顿了一下，随后语气关切，且略带担忧地询问：“需要帮忙吗？”
“附近应该是有梦境疗愈师的。”
“没事没事啦哈哈。”星打着哈哈说，“公司那边应该很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托帕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看起来真的有些担心他们的精神状态。毕竟刚从匹诺康尼的梦境里出来，万一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什么流氓软件！我才不是流氓软件！”
等到托帕走后，微生柳发表抗议：“你在污蔑一个导航的高贵品格，我要上报到……呃。”
好像并没有可以上报的地方。
毕竟人类的法律体系尚且不完善，更别说智械了。
——更何况微生柳现在到底属于哪种生命，有机还是无机，恐怕又要引起一番学术辩驳。博识学会的那帮家伙估计对这个定义就得写长长一串前置限制词。
丹恒看到手机的充电，提示：“充满了。”
“我现在很有精神。”微生柳说。
丹恒心平气和：“那么可以从软件里出来了么？”
“……那还是不能够的。”
微生柳品味了一下，然后突然语气很严肃：“哎呀。剩下的所有我，好像都要散了。”
丹恒松下去的眉毛又拧了起来：“为什么？”
这时突然跳出一个弹窗。
警告：内存占用不足，确认更新。（本次版本优化内容较多（时间不定），将于三个系统时（也有可能是三个琥珀纪（看克里珀什么时候挥锤子（祂真的不能吃吗）））后进行解压）
星：“……”
括号打得这么严谨。
是怕这个弹窗会编译出错吗？
“喂？喂喂喂？小天才？你还在吗？”
星戳了戳导航的图标。
这个图标不安地抖动了一阵，电路回流的噪音变得很大，让人忍不住猜测是否有爆炸的风险。三月七紧张兮兮地盯着看，等了不知道有多久，呼吸都差点停住了。
“在……滋滋滋——在呢。”
紊乱的电流声中，终于传出微生柳的声音。
他们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不过目前只在了现在的一个我了。”微生柳寄居在导航里说，“哎呀，突然一下子都散了，真是有点不礼貌。”
“……这种时候就不要纠结礼不礼貌的问题啦！”三月七放松下来，“还有办法恢复吗？难道你真的就这样变成无机生命了？”
“什么无机生命！”微生柳坚定地反驳，“我可是含羰基键的有机生命——诶？”
星跟着戳戳她：“又怎么啦我的小天才？”
这个导航软件半天没有动弹。
然后才慢慢有回复。
“我好像找到，蓝莓味道的机油配方了。”
微生柳语气古怪地说-
差分宇宙。
与黑塔的模拟宇宙不同。差分宇宙并没有黑塔的参与，只有螺丝咕姆一人进行研发。此次测算的主要目的，则是研究宇宙尽头。
“在加入V6难度之后，黑塔女士意外地发现，微生柳女士的题目能够快速推进差分宇宙演化的进程。”
螺丝咕姆坐在匹诺康尼的高级会议室内，他两手交叠，语气不紧不慢。
“比起这个结果，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知道这个题目的由来吗？拉帝奥教授。”
在他的对面，真理医生随手转着一根粉笔头，桌上摆放最新刊登的论文读物。
“很遗憾。我对此了解的并没有很多。”
螺丝咕姆的电子眼闪了闪。
“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隐瞒。”真理医生换了个坐姿，“我也很想知道。”
真理医生挑眉，说：“看来你也并不怎么了解她。”
这句话倒是有些呛声的意味在了。毕竟对于天才俱乐部的任何一个成员来说，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这帮人有的是办法保守秘密，或者让知晓内情的人闭嘴。
“对了。”真理医生倒了一杯新茶，想起什么，顺手给螺丝咕姆倒一杯家族特调的机油，推到他面前，“昨天发生了一件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螺丝咕姆看向他。
“匹诺康尼的摄像头，拥有了自主意识，捕捉到了微生柳的影像。”真理医生一字一句地说，观察螺丝咕姆的动作。
想要从一个智械的脸上读出表情，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真理医生勉强分辨出来，对方并不知道这件事。
“看来微生柳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啊。”
真理医生语气冷淡地说：“是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你不再是可靠的监管者了吗？”
“拉帝奥教授此行前来，只是想要探讨这些话题吗？”螺丝咕姆沉静地回答。
“其实我想提醒的是。”
真理医生将转了一半的粉笔头“啪”一声按到了刊物书籍的封皮上。
“微生柳，她现在姑且，还是认为自己是有机生命的。”
一阵沉默。随即螺丝咕姆回答道：“一些认知错乱，或者早早觉醒的智械，同样会自我判定为有机。”
真理医生往回半躺在会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对面泰然自若的螺丝星君主。
“如果一个生命的基本组分是无机粒子，拟态外观的结构是粒子，诞生意志的物质结构是粒子。”螺丝咕姆说，“那么她就是粒子生命。”
“看来我们在粒子生命到底属于有机还是无机出现了分歧啊。”真理医生漫不经心地说，“就像真菌，既不属于动物，也不属于植物。”
螺丝咕姆颔首：“这是阮·梅女士的观点：微生柳是一种独立生物圈的活体。”
真理医生“啧”了一声。
“既然我都能算到某个答案的分支，想必你也演算到了吧。”
微生柳留下的题目，随意用电缆线写在街头涂鸦的地板。
答案包含的是无穷个对于未来的推测。
是博识尊才有的，演算宇宙的力量。
一只发光的机械蝴蝶展翅，停在螺丝咕姆的肩头。
“是。”
螺丝咕姆承认。
“好极了。”真理医生说，“假设——假设那个街头涂鸦的演算结果没有差错，第三次智械危机真的降临了。那么，编写一个反有机方程，对你来说需要多久？”
螺丝咕姆沉默片刻，似乎在衡量，才说：“会晚于微生柳女士的反无机方程编写完成时间。”
“我可以理解为一个承诺？”
“如果你在代表公司与螺丝星的执掌者谈话。拉帝奥教授。”
真理医生：“有机与无机的战争，调停的第三方甚至都不知道该归属到哪个分类里……真是荒谬。”
“毕竟从[存护]的第一声巨锤落下起，到观测到微生柳的存在，早已经过去了2158个琥珀纪。”
螺丝咕姆淡淡地说。
这倒是。
真理医生看了一眼桌上的刊物。
如果不是她乐意现身，或许现在还宅在某个狭窄时间的洞穴。
即使公司获得了螺丝咕姆暂时的保证，但谁也不能知晓鲁珀特三世会不会在赶来的路上。
而时间滚滚向前。
“以上，是博识学会交给我的任务。”真理医生将那本科学刊物展开，放置到螺丝咕姆面前，“接下来，我以个人名义，想与你谈谈关于[差分宇宙]的合作。”
螺丝咕姆看了他一眼。
“人们向外探索银河的边界，也应当有人测算微观粒子的轨迹。”
真理医生说。
这是他从那个街头涂鸦里得到的启发。
“天才们追求宇宙的尽头，也该有人记录地面生灵的戏剧。”-
几个系统时前。
并不知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面前的道路逐渐崩塌。砂金勉强借助废墟站直了身子，便突然在这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看到了足以媲美大剧院的特效灯。
砂金：？
——漫天玫瑰花倾洒，似乎还有他相当耳熟的，一阵猫咪细微的叫唤。
“哦，这位迷途的朋友。”
“请问你是否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美貌盖世无双？”
砂金：？？？
第105章 猫猫糕：反应速度
从一开始，砂金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小猫。
毕竟显而易见的，正常的猫猫糕不会趴在游乐园里，用一种类似霸总小说的口吻吓唬小孩子。
也不会喜欢吃床垫和窗帘，并对机器玩偶表达蔑视。
——但是一只猫猫糕，作为一艘星舰的领航员，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砂金站在梦境的废墟里，身上洒了一些玫瑰花瓣和闪耀的灯光，华贵的珠宝也在发光。
很正常的，如他风格一致的装扮。
但是他看上去有一丝丝的迷茫，瞳孔里有一丝丝的震惊，以及一丝丝见到熟人的亲切。
他们接触的时间太短，短到甚至砂金没有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
但他们相处的时光也算得上融洽。
无论是谁的冷嘲热讽，砂金都可以心平气和地在心里想：
我有猫猫糕你没有。
回家的时候有猫猫糕在等我回家。
——便已经胜过了大多数人。
匹诺康尼奔走的时候，偶尔，在一场盛大的聚会结束之后，他会与人同行。
想要攀附公司的人并不少。
“砂金先生？砂金先生？这是新出的宝石……您最近有偏好的饰品吗？我的意思是，我有一个在拍卖场工作的熟人。”
砂金散漫地挥挥手：“不必了。”
他驻足在一家不起眼的百货店。
店面是一个老爷爷开的，旁边有小孩在逗猫，喵喵叫得人心痒痒。
“我要给你取名字。”小孩说，“童话故事里都是这样讲的，起了名字，我们之间就有联系了。在我想要给你取名字的那一刻起，代表着你就驯服了我。”
砂金静静地听了一会。想知道起的什么独一无二的名字。
旁边的人还想说话：“砂金先生……？”
“咪咪！”小孩高兴地说，“你就叫咪咪！”
“……”
大概全天下的猫都会对这个名字有反应。
“我现在不太喜欢那些东西。”
砂金对身边的人相当有礼节地微笑了一下，但笑得很淡：“我先回家了。”
他走得很快，没有在意旁人的表情，脑海里开始构思猫猫糕的名字。
绿色的。
大概喜欢看乱七八糟的小说。
起个什么名字？
砂金推开门。
匹诺康尼似乎永远没有白天，人造的灯光打在暖融融的小家伙身上，听到门把手转动的齿轮声，矜持而又高贵地俯视一眼，又散漫地移开视线。仿佛是在谴责他今日的晚归。
砂金走过来。
他看上去有一点跃跃欲试，以及隐秘的兴奋。
微生柳：？
砂金笑眯眯地往前伸手，孔雀一样绚丽的眼珠子此刻弯了弯。
“咪咪。”
“……”
片刻的沉默。
随后是什么东西被爪子推倒的声音，砂金看了眼被手腕，猫猫糕没有尖尖的指甲，只是用软垫略带嫌弃地拍掉他，随后自己默默挪动到沙发的另一边。
“哎呀……”
砂金无奈地笑了一下。
大概全天下的猫猫都会对“咪咪”有反应。
当然，这个随手带回家的也不例外。
只是反应稍有不同罢了。
总之，取名的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
以至于现在，在梦境的坍塌深处，像是很多个昨日即将分崩离析，故事走到大结局的时刻，这个被收养的小家伙如同神兵天降一样指挥着骑士来拯救他的时刻，他聪明的嘴皮子一时半会竟然想不起改该怎样开口称呼。
猫猫糕趾高气昂地站在星舰的前舱，银色盔甲的骑士稳稳地驾驶。
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两个生命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砂金抬头去看。
微生柳同样注视着砂金。
即使是拥有诸多自我迭代的模型，训练的时候依旧遵从底层命令。微生柳的粒子簇在负面症状淤积起来的时候，便不敢再多分，有发散的风险。这个猫猫糕算是例外，体积小，不怎么费能。
当时“希世难得号”星舰从窗户边经过，微生柳正在吃最后一块窗帘。
掀开窗帘的那一刻，是一位火红色长发的骑士。
一个人，一只猫，就这样透过高达39层的玻璃对视了。
玫瑰花瓣在他们之间浪漫地款款落下。
微生柳：“……”
不是。等会。
这是39楼啊！
哪来的花瓣和灯光！
银枝注视了她一会。
翡翠绿色的猫猫糕，其实并不常见。
像是另一个……不久前才见过的，美丽生灵的镜面。
“这里的梦境即将崩溃。”银枝于是伸手说，“一起走吧。”
微生柳就跳到他的星舰上。
“哦。在此之前。”银枝微微躬身，相当礼貌地询问，“请问，你是否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美貌盖世无双？”
微生柳：“……”
微生柳：“喵。”
她只是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怎么会说人话。
微生柳，凭借形态优势躲过了询问。
——然而砂金并不能就地现变成另一物种。
“请问你是否承认伊德莉拉的美貌盖世无双？”
他看了看银枝，看了看领航的微生柳，又看了看银枝，对方正在殷切等待他的回答。
并且有种回答错误就把他扔在这里不管的错觉。
“……我承认。”砂金说，“伊德……莉拉？嗯，伊德莉拉的美貌盖世无双。”
银枝为世界上又多一个人知晓纯美而感到欣慰，又听面前这人说。
“猫猫来接我的身姿，也一样盖世无双。”
微生柳骄傲地哼哼。
她拥有最全面的导航，知道每个散落的人群方位。即使是在最边缘的梦境，也能将迷途的人带回。
砂金登上星舰，猫猫糕的手感一如既往的柔软。
难以想象。
半分钟前他还徘徊在虚无与梦境的边界，为不知何时到来的明天而茫然驻足。
现在他随手养了几天的猫猫糕领着一个自带特效与灯光的银盔骑士，驾驶着星舰带他从破碎的梦境中航行到清醒的现实。
真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不知道即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的走向。
这个对待自己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的世界。
他稍微有些期待了-
发现走丢的齿轮零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它们不知道自己的语言已被破解，堂而皇之地说着话，微生柳也不是故意要去偷听它们之间的交谈。毕竟这不礼貌。
“最近喜欢上了一个有机生命诶。”
“喜欢就去追啊。”
“可是我们物种都不同。”
“那就别喜欢。”
“可是我好喜欢。”
“……恋爱脑没救了。换芯片吧。”
“嘘，我打算装成人类的样子。”
“这样不好吧？也不是没有智械和人类在一起的例子，你没必要装成人类啊？”
“可是对方看上去像是不会喜欢机器的那种类型。”
“好吧。你开心就好。记得隐藏一下自己的脉冲。你知道吗，你现在像一条昏了头只想上岸的小美人鱼。”
微生柳没忍住多看了那堆零件一眼。
它们还知道小美人鱼。
“你打算怎么接近对方啊？”
“我听说最近螺丝咕姆先生来匹诺康尼了……”
然后它们的交谈变得小声，大概使用了某种加密通讯，转移了地方，信号变得很弱。微生柳听不到了。
“怎么了？”
砂金怀里揣着猫猫糕，她的脑袋向某个特定的角落拱了拱，蹭得他有些痒。
微生柳维持猫设：“喵。”
毫无沟通效果的对话结束了。他们现在在驶向现实的道路。
道路没有灯光，坍塌的梦境，漆黑色的废墟，偶尔机械零件和空洞的忆泡一起砸落。银枝行驶得很艰难。
微生柳又“喵”了一声。
下一刻，头顶响起巨大的冲击声！
银枝猛地向右打了一个角度极陡的弯，砂金坐得不稳，一手抓住护栏，一手抓住猫猫糕，整个人像被厨子颠勺的汤圆，滚来滚去。
然而猫猫糕表面异常光滑，微生柳仿佛一条裹了油的泥鳅一样从他掌心滑了出去。
砂金：“诶！”
猫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类的七倍。
猫猫糕的平衡能力没有具体的测量数值。
不过，起码是砂金的两倍。
微生柳不动如山地团在座椅上，用一种看马戏团表演的眼神在看砂金在乱晃的星舰里被颠勺。
砂金：“……”
行叭。
银枝的声音响起，他很严肃：“各位，通往现实的路途，道阻且长，崎岖难行，我们要做好准备。请坐稳了！”
砂金：“好。”
微生柳：“喵。”
银枝加大马力，引擎剧烈转动的噪音，掩盖了几个机械零件贴上来的小动静。
微生柳晃晃，向舰尾挪了挪。
声音的频率有点怪。
与此同时，银枝发出疑惑的声音：“这里好像不是……熟悉的道路？”
他停了下来，谨慎地辨认方向。
星舰的速度放缓，砂金站了起来。他往后面走了一段。
因为还没有取名，他继续用全宇宙猫猫统一称呼。
“咪咪？”
微生柳仿佛已经放弃了纠正他的称呼，她应了一声，但是没有回头，依然在往来时的路看。
那里的梦境已经彻底摧毁，某种难以描述的高维力量蚕食剩下的一切。
有些引力即将消失，有些粒子也将发散。
“应该都要结束了。”砂金有了某种预感地说。
“等到出去以后，你打算接着跟着我么？还是给托帕照看一会？托帕喜欢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你跟它们应该也合得来……”
关于未来的畅想还没有结束，突然之间银枝骤然喊了一声：“小心！”
梦境崩溃的速度太快，忆质坍缩，杂乱的废墟向希世难得号上砸来。
微生柳跳到了风向杆上。
砂金在剧烈的晃动中，艰难地稳定住自己的身子：“快下来！”
引擎的噪音越来越大，几个机械零件似乎有所松动，这艘星舰逐渐失去控制。
银枝勉强让希世难得号不要真的坠毁。
他的目光停留在罗盘上，用于嵌合的关节轴看上去像自我萌生出了意志，竟然代替他开始操控，与此同时显示屏开始莫名其妙地下载软件。
中病毒了？
“从当前位置出发，诉求：逃离梦境。”
“目的地：匹诺康——滋滋滋——”
机械女声突然出现故障报错。
银枝皱眉。
砂金没有在意驾驶舱发生了什么，他紧张地望向跳到高处的微生柳。
微生柳晃了晃藏起来的尾巴——这上面还系着砂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送给她的项链，据说是由不起眼的廉价宝石做成的，没有什么价值。
[存护]的基石，是他们力量的来源。
基石破碎过后的砂金，已经没有多少残存的力量。
砂金在颠簸中看到她摇晃的尾巴，喘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你……”
猫猫糕晃了一下，打的结松开，尾巴尖尖勾住宝石项链，上面的宝石开始散发出金色的辉光。
那是残存的[存护]基石，在砂金踏上匹诺康尼的那一刻便被打碎，串成一个项链，或者别的什么。
如今竟然还能奇异地拼凑成完整的一块。
金色的光芒包裹住希世难得号。
外界的打击已经不能撼动。
晃动逐渐平息了下来。
银枝站稳，回头看向那只绿色的猫猫糕，语气带上惊异：“真是一只不可用常理推断的小猫。”
石头的结构都大同小异。更何况微生柳还垂涎过克里珀的锤子。
微生柳：“喵。”
砂金向她伸出手，似乎想要她从高处跳下来接住。微生柳挑剔地环视了一圈，挪挪，啪叽一声栽到他的肩上，借力又跳回了沙发。依然是他们初见的那一副骄傲模样。
“出去的路被挡住了。”
银枝从驾驶舱走了过来。虽然不必担心再遭受外界的破坏，但他们不可能在消失的梦境里待一辈子。
砂金：“被什么挡住了？”
“混乱的梦境，坍缩的忆质。”银枝沉思着说，“只有正面暴力撞击才能破出一道口子。这必然是[纯美]对我的考验。”
微生柳不赞同：“喵。”
外面的梦要坏掉了，他们要是不能返回就只能待在这个坏掉的封闭的梦，微生柳感受了一下，其他部分的自己也不能牵引成拟态的模样，她已经坚持得够久了。毕竟之前吃掉的[贪饕]无论如何还算是留下了一些热量。
她想想，又拍拍砂金，示意他把自己放到驾驶舱。
砂金认命地充当起她的交通工具。
微生柳趴在了导航的显示屏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路径都被巨大的红色的“叉”给封锁了。小小的猫猫糕比起这个屏幕来讲真的好小一只，而且表情看起来八分有十分的严肃，仿佛在思考喵生大事。
砂金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好笑。
“好了。”他说，“你只是一只猫猫糕，不需要考虑世界末日这些东西。”
微生柳继续不赞同的：“喵。”
然而应当不会有人从一只猫猫糕发出的叫唤声里读出复杂的前行路线。微生柳很是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随后身形突然涣散。
银枝从砂金身后站了起来。
骤然之间，放大的绿色光芒，几乎闪瞎了他们的眼睛，铺天盖地的眩晕。
随即方向舵盘自己剧烈地转了起来，向着远方就一溜烟地撞了出去。
空间逐渐扭曲。
惊疑不定里，砂金似乎听到一个导航的声音。
“目的地更换。”
这个提示音的尾音拖得很长，懒洋洋的，有股活人味的漫不经心。
“正在前往：差分宇宙。”
终于能说人话。
真是憋死猫了-
“可以。”
螺丝咕姆在审阅过真理医生递交上来的方案之后，点头。
“合作愉快。”
真理医生说。
然后他问：“听说，你们在做命途之间的交错方程？”
螺丝咕姆：“是。起因于微生柳提出的[贪饕]与[智识]共振，推算出了新式祝福，改进后，可进化为待展开的方程。”
真理医生若有所思：“所以，已经陨灭的星神，依然可以在这个差分宇宙中存在。”
“理论上讲，是这样的。”
“测试过么？”
螺丝咕姆：“目前没有。暂时考虑由开拓者进行推演。”
螺丝咕姆：“提问：微生柳女士此刻在哪？”
真理医生顿了一下，然后说：“或许，到处都是吧。”
螺丝咕姆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告诉我，拉帝奥教授，在你的看护下，她又把自己打散了。”
外面的走廊突然响起响亮的脚步声，夹杂着很熟悉的声音。
“抱歉”，“借过”，“打扰一下”之类的。
然后会议室的大门“砰”一声被打开。
“螺丝咕姆先生——！”
星大声地喊着，然后看到真理医生：“哦教授也在。”
“小天才真的变成小天才电话手表了——”
微生柳：“？”
微生柳缩在手机里，纠正：“不是手表。”
后面跟进来的三月七和丹恒匆匆赶到，三月七干巴巴地对里面的两个人笑，笑容里很有一种“打扰到你们谈话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的抱歉。
虽然星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螺丝咕姆安静了一会，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信息。
大概烦心的事情从来不会单打独斗。
黑塔给他发送信息。
黑塔：【图片】
黑塔：什么鬼，我怎么在差分宇宙里观测到了一艘星舰？
黑塔：微生柳编的？
黑塔：我怎么从数据分析出了她篡改过的痕迹？
黑塔正在空间站复制粘贴代码。
虽然差分宇宙没有黑塔介入，但是有些问题可以一起探讨。
比如通关的奖励，螺丝咕姆借用了微生柳赠送给黑塔的魔阴身盆栽。
于是黑塔复制粘贴。
然而在这个尚未测试的宇宙里，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星舰。
她给螺丝咕姆发送完消息，一个金色头发的青年从星舰里迟疑地走了出来。
黑塔饶有兴致地“哦哟”了一声。
还真有黄毛。
第106章 未成年组：三天
“微生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螺丝咕姆缓慢地叫了微生柳的名字。
微生柳应声：“我在。”
星忍不住：“你好像那个什么……小爱同学。”
微生柳：？
螺丝咕姆站起来，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低头看着星手中的手机。星双手献上，低头心想。
自求多福吧小天才。
螺丝咕姆点开微生导航的软件页面，简单浏览了一下部分功能。在这个过程里，真理医生抱臂站在星的另一边。
“意思是，她现在仅存在一个寄居在手机里的意识？”
“是吧。”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觉得这种场合实在不好得大声喧哗，她的道德意识忽高忽低的，声音变小了一点，“说是重塑形态要花个好几百年。”
“夸张了。”丹恒在一边冷静地补充，“十年。”
“十年也好长啦！”星控诉说，“我才出生十个月都不知道有没有呢！”
“……”
这倒是，无力反驳了。
刚诞生的星核精一出生就被列车组带大到处开拓，荒诞不经的言论时常让人留意到对方的品行，从而忽略了年龄。
“如果按照这个定义来看的话。”真理医生缺乏表情地说，“让我们一起恭喜微生柳吧，她出生已经不止三天了。”
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
“我听得到。”
微生柳幽幽地回答。
“真是一个奇迹，三天就能开口说话了。”
微生柳：“。”
螺丝咕姆把这部手机抵还给星，想起了什么，又问：“其他的意识呢？”
“散了。”
星相当可惜地接过手机，碎碎念：“啊我记得你之前还在匹诺康尼投放了一个猫猫糕……也散了么？”
这时螺丝咕姆看了一眼黑塔发给他的消息，继续问微生柳：“差分宇宙是怎么回事？”
“嗯……”微生柳迟疑了一下，随后声音稍微有些心虚地说，“猫猫糕在梦境里救了几个人，前往现实的通路堵塞住，所以把他们打包送进了差分宇宙里去了。”
“以及跟[贪饕]共振的大多数能量来源，就是猫猫糕吃掉的能量。”
“……”
星想象了一下微生柳的饭量，带入到猫猫糕身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恐怖如斯。”
黑塔又给螺丝咕姆发消息。
这次提示音响个不停，一连串是拍到的好几张照片，是一个监控的视角，角度很刁钻，但仍然能清楚地看见细节。
火红色头发的银甲骑士，和一个满脸茫然的金发青年。
后面发来的照片经过黑塔的不断放大。先是全身，到上半身，最后是衣领。
以及衣领上沾着的几根绿色的，某种纤细的丝状物体。
丹恒：“头发？”
从形状上看确实很像，特别是这种弯曲的角度，唯一可疑的地方是微生柳的头发要更长更蜷曲一点，没有这么短。
画面上的两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也不知道离开了梦境后抵达的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子，除了面对新事物的茫然外还有一些警惕。
三月七认出来：“这不是那个那个……那个夸夸骑士吗！啊还有砂金诶！”
真理医生循声，多看了一眼。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星的手机。
虽然没有很清楚地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但突如其来的安静，使微生柳多少还是知道要说些什么。
然后她说：“猫掉毛，很正常吧？”
在场的人形态生命：“……”
角落里传出一声疑惑：“猫是什么？”
“抱歉，呃，不是故意打扰你们讲话的……我的意思是，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好。”-
说话的是一个螺丝钉。
在场的几人里，列车组和真理医生的联觉信标已经更新成为最新版本，能够听清楚螺丝钉在说什么。而微生柳作为基本粒子，能够与一切存在的事物意志进行共振，理解起来也不困难。
至于螺丝咕姆。
螺丝咕姆：“产生自主意识的螺丝，拥有归属螺丝族的权利。”
大概螺丝族天生如此有礼貌。
微生柳熟练地招呼一声：“你好。”
微生柳继续：“想尝一口机油特调么？”
螺丝咕姆：“你的万能合成机已经在螺丝星上被列为本纪度最刺激的项目之一。”
毕竟喝醉了就有自己拧自己的风险。
微生柳：“可现在我们是在匹诺康尼。”
螺丝咕姆于是沉默。
“那个……可以尝一尝是吗？”这个螺丝钉还很小，从窗户的缝隙里卡进来，扭捏地拧了拧自己，“只要是微生小姐制作的，我可以试一试。”
星危险地眯起眼睛。
星悄悄：“小天才意外得很受这些无机生命欢迎呢？”
“大概是同时具备了无机类的特征和有机类的外形吧？”三月七凭借多年浸润小说的经验，同样悄悄说，“我感觉无机生命还是挺喜欢咱们人类身上的生命感的，又能够从小天才身上找到思想上的共鸣。”
三月七感慨：“无论是精神还是生理都会得到满足吧。简直是对无机生命特攻啊。”
这个描述……星看了一眼螺丝咕姆，默默把三月七拉远了一点。
还是不要让螺丝咕姆先生听到比较好，免得玷污了他跟小天才之间目前尚且还是纯洁的友谊。
毕竟她磕的不是这个。
那根小小的螺丝钉最后被真理医生用两根手指头捏起来，放置到了门外。
“你们两个不适合。”他平铺直叙地说。
微生柳：？
真理医生：“诱拐未成年。”
微生柳：“啊？螺丝族的年龄可以这么轻易地看出来吗？”
真理医生看了她一眼：“我是说你。才出生三天。”
微生柳：“。”
才出生三天的微生柳导航被放置在出生远大于三个月的星核精手里。两个人喜提未成年组合。
“有个问题。”丹恒坐到未成年组的旁边，问，“之前我在列车上看到的，和在匹诺康尼看到的，都拥有你的意识吗？”
微生柳在手机里说：“嗯的。”
“如此多的意识，都是你的？”
“集群意识。”微生柳说，“大概类似将一个微生柳，打散成无数个微生柳，再合并成一个蜂窝。”
“大概类似一个乔迁的蜂窝？宏观的角度看，是一个整体移动的巢穴，离得近了，就能发现，其实是由无数飞舞的蜜蜂密密麻麻地组成。”
真理医生补充：“就像宏观的世界，能量的传递是连续的。”
“然而尺度缩小，所有的能量都是是以6.626x10^-34J·s的能量子进行整数倍存在和传递，这是量子力学的基础。”
三月七露出清澈的眼神：“量子力学是什么？”
“……”
“可以。”微生柳观察了一会三月七，“感觉可以做一个你的人格模型了。”
三月七：“……你不会以为我傻了吧唧的吧。”
“没有哦。”
“打断一下。”可靠的丹恒老师把话题拉回来，他发现这几个人凑在一起总是容易把话题带偏，随后越来越散，“首先，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把不慎进入差分宇宙的两位先生捞出来。我想里面应该投放了怪物吧。”
“咦？螺丝咕姆先生呢？”
他们张望了一下，却发现制作出这个项目的负责螺丝，此刻并不在房间里。
第107章 智识：贪饕
螺丝咕姆回来了。
应该是在跟突然成精的螺丝进行了一场谈话。合上门的时候，也不能从他的机械头上看出什么异常。
“尊重它的个人意志，接下来它会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螺丝咕姆这么说着，转过身，看见丹恒和真理医生站在沙发旁边，两个人如出一辙，仿佛复制粘贴的亲兄弟。而三月七和星围着手机速度极快地在点点点，其间不时穿插着遗憾，或者亢奋的语气词。
分析：情绪在极度兴奋之中剧烈波动。
结论：在玩游戏。
这时响起像素游戏里的特殊通关音效。星长叹一声往沙发后面瘫去：“好难啊。”
“这是什么？”
同样在状况外的还有微生柳。
“弹幕生存游戏。”星说，“操作角色躲避屏幕上落下的弹幕。”
微生柳“哦”了一声。
星灵光一闪：“说起来，有没有可能你钻到这个软件里去蹦来蹦去？然后我就可以开自动战斗模式了。”
“……”
微生柳回答得很迅速：“别想！”
丹恒咳了一声。
星和三月七从游戏局里抬起头，看到螺丝咕姆走了进来，两个人对视一眼，莫名有种老师上课抓走神同学的错觉。
星默默收起了手机。
“……不要突然把我放在沙发夹缝里啊。”
微生柳发表抗议。
“差分宇宙尚未完成。”螺丝咕姆把手机从夹缝里抽了出来，放置到桌上，并且接了充电头，“需要将两位闯入者接出来。”
“好的。”星乖巧询问，“请问是现在就走吗？差分宇宙我熟啊，哈哈哈。”
“未经测试的差分宇宙或许会出现数据乱流，建议谨慎。”微生柳说。
“提示：或有迷失方位的风险。”螺丝咕姆补充。
“你们两个说话一样一样的……”星悄悄嘀咕，然后拿起手机，“我把小天才也带上不就好啦！没人能比她更懂导航。”
“……”
一阵沉默。
星敏锐地察觉到了：“怎么回事？不会是担心我把她带坏吧！”
丹恒缓缓移开视线。而真理医生指了一下手机，平静地说：“未成年星核。”
星：“所以？”
真理医生：“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玩游戏有时间限制。”
星梗住。
但微生柳有话要说。
微生柳：“？”
“我不是游戏。不对。我没有被玩。”-
然而对于一个尚未测试的差分宇宙来说，携带微生柳进去是最好的选择。以她强大的建模能力，和出色的导航（去除最优路径），能够保障星的安全。
“我会在通关位面等待两位。”螺丝咕姆说。
因为并不稳定，如果进去的人再多很难保证基本的安全，于是三月七，丹恒和真理医生留在了外面。小三月拿起照相机兴冲冲地跑出去拍照了，以她的话来讲就是。
“来这么久了，终于有度假的感觉！当然要出去拍拍啦！”
而丹恒与真理医生两位淡人选择留在家族为螺丝咕姆特意腾出的贵宾室。显示屏上是星降落到差分宇宙的画面。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屏幕，随后真理医生开口。
“微生柳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丢掉的信件她却还记得。”
真理医生手里握着一个洗干净的苹果，捏在手里，没有去看丹恒。
“曾经她拜托博识学会寻找的信件，我从她提供的轨迹一路追踪，借调了博识学会的资源，最后定位到了[毁灭]的故乡，亚德里芬星系。”
“是星核诱发的战争，我可以肯定。纳努克最后将亚德里芬燃烧至焚毁。”
“那封信本该就此烟消云散。”
“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丹恒看了他一眼：“我想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袒露的过去。”
“那可真是抱歉了。”真理医生说，“我还听说这封信上染指了[不朽]的气息。”
丹恒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只听见星大呼小叫冲向某个魔阴身的叫喊声，突兀地响在这片沉默的房间，然后丹恒才开口。
“我无意拨弄什么是非。”丹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只是不愿面对过去。”
真理医生手里握着一柄擦得锃亮的银质小刀，他干脆利落地插进苹果，一分为二，像斩下一头恶龙的脑袋。
“但过去尚未延续的故事，总该有个结尾。”真理医生的声音变得冷了一点，“留存在下一个世界，必然会产生排异反应。”
“你听说过，虚数之树么？”
“智库有相关记载。”
“不错。那我们就省去了科普时间。”真理医生拿起那一块苹果，清脆地咬了一口，随后直接给出了结论，“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的第四维，是向[毁灭]前行的时间。”
这是他之前在空间站，与三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针对微生柳的特性讨论后得出的结果。
虽然先提出了一堆假设。
微生柳是虚数之树。
微生柳已被打散为粒子。
微生柳由未来溯游而上。
“她回到[不朽]尚未陨落的时刻，书写了那封信。”真理医生说，“目前已经知道，她写信的对象同样是一名已经陨落的未知星神。而这封信最终如何落到你的手上，我十分感兴趣。”
“这是……从前饮月君带在身上，等到我踏上列车，便回收到了智库里的信。”
“那么，那位饮月君是怎么得到它的？”
丹恒闭上眼睛。
过去的记忆残缺不全，零零散散。无数个掉落的碎片在他面前闪过，像一场转瞬即逝的流星雨，燃烧过后的石头变得黯淡，消失在无声的夜色。
只有几个零星的在发光。
丹恒缓慢地开口：“我看到了……一个断桥。”
“濒临崩溃的洞天，破损的断桥，从前它应当不是这样。”
“潮水将至。有人站在桥边，手上拿着这封信。似乎喊了一个名字。”
“抱歉。剩下的我也记不起更多。”
丹恒说。
真理医生若有所思。
他咬了一口苹果，清脆的声音响起。
“感谢你的回答。”
已经陨落的星神，行踪更是难以揣测。
大概只有模拟宇宙里，才能窥见一些真实的时间-
这是位于通关位面的最后一个首领，怪物boss是美梦剧团中扮演囚徒的艺者。本应于[谐乐大典]之中献演，如今却被[秩序]所缚，上演着关于过去的剧目。
往昔是不朽的锁链，安宁的火苗在笼中点亮，以烛光招引司狱的权臣。
它的王冠被囚笼困住，身上的发条优雅作响。
星跟随着微生导航的指引，并在她的贴心建议下兑换了不少[罐中脑]的祝福。
点击确认之后，面前突然弹出提示。
【已解锁三个[智识]祝福，命途[贪饕]解锁】
【已激活命途交错[智识]，[贪饕]】
【触发新祝福：长一智，吃一堑】
星：？
“这不是之前真理医生嘲笑过我的那个祝福名字吗？”
微生柳倒是很惊喜：“咦？螺丝咕姆你把这个加上去啦？”
螺丝咕姆：“黑塔女士的提议。”
星点开祝福详情。
【每当罐中脑使敌方单位受到伤害，为[堑]堆积充能，每次充满[堑]后，立即对敌方全体造成物理属性伤害，并有一定概率在该回合陷入缄默状态。】
星看了一会。
星：“晕字了。”
微生柳：“……”
不意外。
微生柳：“意思是你可以靠罐中脑开大攒堑，堑能造成伤害，并为罐中脑充能。运气好的话对方就被[贪饕]吃掉了，本回合不能行动。”
星这回听明白了。
“我们模拟宇宙有自己的永动队。”
“这样说倒也没错。”
微生柳在手机里说：“你被强化了。快上。”
新祝福。新命途。
星快快乐乐地开启战斗。
微生柳作为手机里的软件，丧失一切攻击能力，被放置在螺丝咕姆身边，等待星结束战斗，去下一个位面捞人。
然而这场战斗结束得相当之快，在微生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星就已经收拾收拾走过来了。
后面的boss甚至把自己拆成了零件，几根螺丝混在其中跟了过来。
齿轮骨碌碌转到手机之下。
螺丝咕姆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微生柳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什么情况？”
“嗯……对方好像直接阵营转换了。”
微生柳：“？”
她没有想起来，但星和螺丝咕姆显然还记得，之前微生柳在模拟宇宙里的操作，直接阵营转换成了敌对boss。
螺丝咕姆：“或许是残存的代码，黑塔女士在复制粘贴的时候没有清理干净。”
也不排除她是故意的。
“总之，这些怪物好像变成我们的同伴了。”
“……”
螺丝咕姆心平气和：“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
星拿上手机，不知为何，明明对方已经没有威胁，她却反而更加紧张。
“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星对着手机苦口婆心地念叨。
微生柳：“咦？我吗？”
“你知道这帮家伙刚刚说什么吗！还好我有联觉信标听到它们在嘀咕什么……就算喜欢人类也要喜欢聪明的那种类型！”
“这样就算分手了说不定还能蹭个系统引擎的版本更新。”
“小心你的脑子。”
微生柳：“。”
最后星如此总结：“狡猾的人工智能。”
它们爱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的脑子。
螺丝咕姆：“……”
他看上去似乎想要替这些智械解释一下，然而想到自己天生所代表的立场，无论是怎样言语的解释，都会显得他别有所图，意图不轨，或者违背本心。
总之陷入了难得罕见的沉默。
第108章 毁灭：终末
“这家伙，每次都能给我整出一些新花样。”
黑塔站在监视屏前，手里捏着下载模型的卡片。
艾丝妲在一边微笑：“微生柳女士总是有独特的点子呢。”
“说真的，我还挺想研究一下她的粒子簇，可惜模拟宇宙已经够我忙活的了。”
黑塔想了想，直接把小卡片对准接口插入。
“既然都在模拟宇宙里了。总得给她一个加载的人形吧？不然说出去都不想提是我的名字。”
艾丝妲犹豫了一下：“或许说出去，这是螺丝咕姆先生研发的差分宇宙。”
“螺丝咕姆那个老古板，什么时候学会变通一下。”黑塔不正经地努努嘴，“不就是人形数据资料。他认识微生柳的时间比我多多了，愣是半点都不测。”-
微生柳正在接受“网恋反诈骗线下教育”。
主讲人：星。
虽然微生柳本人并不认为同样身为未成年星核的开拓者能讲出什么花样来。
甚至她认为在某种程度上星更容易被骗。
“咦？导航显示前面好像有星琼诶？”
星迅猛抬头，眼睛闪闪发光：“哪里！”
看吧。
微生柳缩在手机，不出所料。
螺丝咕姆站在手机旁边：“欺骗并不是美好的品德。”
“撒谎的人会长鼻子哦。”
星反应过来，谴责。
微生柳：“嘻嘻。”
螺丝咕姆向星摊开手，示意对方兑换奖励。星点开面板，看了一圈之后陷入沉默。
“魔阴身盆栽就算了……那东西除了观赏价值起码还掉材料。”
“这个人形拟态载具（空白）是什么玩意儿啊？还是黑塔特供版？”
螺丝咕姆沉默了一会，为她解答：“或许是黑塔女士提供的人形拟态。”
星：“哦哦。”
微生柳心情则有些微妙。
黑塔什么时候拿到的自己身体数据？
她独自嘀咕，一旁星已经点击领取。
这种微妙在形态加载出来后达到了某种巅峰。
——与她之前的身体形状一模一样。
分毫不差。
微生柳：“……”
“怎么了？”在场唯一一个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星，发言有种不知天高度的美，“哇塞跟小天才之前长得完全一致啊！原来黑塔也这么会建模吗？那螺丝咕姆先生你岂不是也能——”
“好了。可以了。”微生柳及时打断。
再说就不礼貌了。
她四处看了一圈，从手机里钻出来。
在星和螺丝咕姆的注视下，一簇微弱的，如同夏夜星光的翠绿色光点缓慢地套进黑塔加载出来的模型里面。
虽然是螺丝咕姆编写的差分宇宙，但显然黑塔对这个宇宙的法则也相当熟悉。这个少女模与之前没有丝毫差别，模型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安静地一排，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凝固住，直到过了不知多久，可能是三分钟，或者十秒，睫毛轻轻颤动，像春天的蝴蝶第一次展开翅膀一样，动作极缓慢地睁开眼睛。
“嗨。”
她说。
“欢迎你。”螺丝咕姆用他一贯郑重其事的语气说，“来到这个世界。”-
微生柳活动了一下手腕。
“好久没用这副身体了。”她感慨说，又原地蹦蹦，“人皮还是长在人类身上手感舒适。”
星：“……”
星：“这位朋友，请问你的发言是否有些过于惊悚了。”
虽然微生柳现在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试图发散，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不错。
“走吧走吧！”微生柳拉过星，“还有最后一个位面。”
“什么……最后一个位面？”
星直觉有些古怪，然而她只当是微生柳才适应不久人类的身躯，因此也不能说出正常人类的话语。只跟着微生柳前去奔跑。
微生柳跑步的姿势很是潇洒，完全没有顾忌的模样，像把所有的景色都抛到脑后，什么都不管不顾，可以一直这样跑到世界的尽头。
星望着被微生柳拉住的手腕，飞扬的发丝，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涌现上来。
她问：“小天才，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好像没有看到黑天鹅送给你的光锥了。”
“即使记不得，但过往总会追上来的。”微生柳回答得暧昧，“跟着我走就好啦！”
星仍然怀疑，这时她想起什么，悄悄点开手机。
响亮的声音骤然出现在空间里。
“欢迎使用微生导航！”
星：“……”
微生柳：“……你是担心我把你拐卖到哪里去吗？”
星：“怎么可能啊哈哈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呢别多想啦。你怎么会拐卖我呢？”
“检测到您位于[差分宇宙]。”
“目的地：[毁灭]。”
尴尬的寂静。
微生柳：“。”
原本处于道德低洼的星一下子站到了喜马拉雅山脉之巅。
她痛心疾首地指责：“不是小天才！你真想拐我啊！”
微生柳更换人称代词，随后复读。
“怎么可能啊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呢别多想啦。我怎么会拐卖你呢？”
“解释也起码不要这么敷衍啊！”-
丹恒蹙着眉头，他紧盯着屏幕，观看到这副画面。差分宇宙的声音大概也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在外界的人们也能够听见。他敛眉，还没来得及开口，真理医生便先开口了。
“不必紧张。”真理医生说，“差分宇宙里，所有的结局也都是模拟的。”
丹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说：“我听星提过，微生柳……在匹诺康尼写下过一道题目。”
“啊。开拓者的人脉还挺多。”真理医生说。
大概是通过哪个垃圾桶的口中得到的消息吧，印象里，微生柳街头涂鸦的那条长街，应当是有井盖，垃圾桶，或者别的什么的。
“我看到了那道题。”丹恒注视着真理医生平和的眼睛，“我能感受到里面的涌动。无论是智械危机，或者是贪饕的深渊巨口，在无数个分岔之后，结尾总会是一个。”
“[毁灭]。”
真理医生已经吃完了之前的那整个苹果。他重新打量了一下丹恒：“无名客果然都不是碌碌平庸之辈。”
“你将那道题加入差分宇宙的推演了。”丹恒用的陈述句。
“是。”真理医生承认。
丹恒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这是由天才俱乐部的人研发出的宇宙。更别说加入了那道题的演算。你知不知道这最后——”
“这是微生柳小姐的意思。”真理医生这么说着，他翻阅着手边的论文，提起这个话题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稀松平常，“也是以我个人名义开展的一次合作。”
丹恒便沉默了。他望着屏幕上的微生柳和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他说：“所有的时间都奔赴向[毁灭]这一个结局。在最后的时刻降临之前，她想做什么？如果一切的结局已经注定，那探寻又有什么意义？”
真理医生品味了一下，然后说：“你跟虚无的令使一定很聊得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陷入沉默的记忆里。
是很早之前了，微生柳受邀来到第一真理大学，与他共事的那几天。
有人的地方就从来不缺对他的评判，可惜他并非只对研究感兴趣的那种人，融入人群，自然能听到不和谐的声音。
树多的地方必有枯枝。
人多的地方必有白痴。
微生柳跟在他身边去参加一个不算隆重的会议，认识他的人很多，认识微生柳的人很少。一些愤怒的人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幸蒙受喜欢搞噱头的媒体报道，冲进了校园，身后还带着试图编造个大新闻的记者。
“请问——你们搞这些研究到底有什么用！”
不知道是谁放进来的。还泻漏了他的行踪。真理医生皱眉望向外面，离保卫处进来还有一段距离。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那位记者仿佛得到了支持，声音更加大声，语气尖刻而尖锐。
“无论是什么太空电梯，或者哪个基因序列又多了个编码，跟我们如今的生活毫无关系，就算是星星在我的头顶爆炸了也不会对我明天的早饭有任何影响。”
“拉帝奥教授，你认为你的工作，能填饱一万个荒星人们的肚子吗？”
真理医生那时没有回答。他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微生柳。
她正在盯着某一处树丛发呆。
那个记者敏锐地捕捉到了真理医生的动作，话筒陡然一转，顶到微生柳面前，语气不无讥讽：“这位学生，你是拉帝奥教授的学生吧？你认为呢？”
真理医生极其冷漠地看了记者一眼，记者顶着莫名的压力，但他已经费劲心力潜入到学校里面，不得到满意的回答不可能离开。
当然，在这之后到底是一举成名，还是一落千丈，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不用担心你说出的话会受到怎样的威胁。”记者循循善诱，问的问题十分刁钻，“你认为这些过于虚无缥缈的研究，是否是一定程度上的浪费资源？”
周围人声嘈杂。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将毁灭，那探索宇宙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把宇宙抽象成一个数学题，纵然过程解法是无穷，但我已经偷偷看到了答案。”
微生柳有些骄傲地在跟星说：“花了我好几个琥珀纪打散才看到的，多亏了螺丝咕姆帮忙一起捡我。”
星：“……”
这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啊！
算了。
好像知道宇宙的终极答案，确实挺了不起的。
这时跟在她们旁边的机械零件问：“已经知道结果的过程，还有探索的必要吗？”
“诶！”
“咦？”
两个人同时发出惊呼。
零件：？
零件：“怎么了？”
微生柳：“竟然能有智械问出这种水平的问题。我要重新评估你们的智力了。”
零件：“……”
它转而望向星。
星：“天啊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被我们甩掉吗？”
零件：“……”
感觉被嫌弃了。
它语气有三分愤怒，三分真诚的疑惑，以及三分委屈：“你们还没回答我。”
微生柳推推星：“开拓者来回答。”
星：“答案都被你说出来了。”
零件仍然疑惑。
星理所当然地回答：“有什么意义？当然因为我是[开拓者]啊！”
零件没有说话，大概无话可说。毕竟它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钉，得到答案之后默默地爬到了微生柳的肩膀上。
星观察了一会：“这些智械好像真的都挺喜欢你的。”
“还好吧。”
微生柳不在意地说。她一直不怎么关注这些，在离开了社交人格模型之后更是懒得管。
随后她摊开一个日记本，在上面写下一点什么。
“小心被骗啊。”星不忘初心地说。
这颗螺丝钉语气不满：“她能有什么让我骗到的啊。”
话这么说着，星却看见几缕翡翠绿的发丝缠绕住它圆锥母体上的螺旋纹，顺时针缓慢地裹住，旋转。
星“啧”了一声，想将这一幕拍下来，然后发给螺丝咕姆先生，配文就是：你们这帮机械都是这么含蓄的么？
然而本人大概绝对不会意识到吧。
最后一个位面，隐隐能看见银枝他们所搭乘的星舰了。
“感觉很快就能接他们离开差分宇宙了。”星说。
微生柳补充：“不出意外的话。”
星：“……请别说这种话。”
微生柳：？
星：“一般这么说的话，不出意外，就要出意外了。”
她点开面板。命途交错那一栏，已经亮起两个。
【智识：贪饕】
【毁灭：终末】
微生柳：“貌似都是一个尚存世的星神，和一个已逝的星神。”
星：“对哦。那下一个是什么？”
她已经有些开始期待了。
微生柳眨眨眼：“你猜？”
第109章 丰饶：繁育
猜当然是很想去猜的，但不过就是个排列组合问题，但是还没来得及把已知的星神名都列举一遍，那边机械零件突然开始嗡鸣。
它还拧着微生柳的发丝，很长的一根，旋转在螺母旋纹上，“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
“怎么了？”微生柳问。
“我想把你关起来。”它很是苦恼地说，又打了个转，“我怎样才能把你关起来。”
它的话格外直白。而礼节是用来粉饰这种直白的工具。
星想到这一种可能性。
星：“……哇哦。”
还是小看这些智械了。
微生柳心平气和：“很难做到的。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是放弃吧。”
空间上来看是没有那种可能了。毕竟她可是最小最小的那种粒子，只要是这个世界组成的物质，必然可以散成粒子然后钻出去。
一根小小的螺丝钉，没有那种把她困在某处的能力。
“那就把它留在这儿了？”
星试探着说。
毕竟微生柳看上去也不想把它再捡起来的样子，不如说她对于这根螺丝钉爬上她的肩膀，或者是从她的肩膀跳下来都很无所谓。既然都对自己发不发散不在意了。
大概这些追寻宇宙答案的人，对什么也不在乎。
“好。”微生柳说。
不出意料的回答。
星最后看了一眼，那根螺丝钉自己自闭着卡在了缝隙里，不知道是把自己沉浸在了哪个思维空间里。
它确实比之前见过的智械聪明。现在只是一个初步拥有自主意识的螺丝钉，到底会生长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
一根螺丝钉不会对人类产生任何威胁。
星往后捋了一下头发，拉过微生柳往前走，地面突然生长出一条长长的缝隙。
缝隙很深，里面似乎涌动着黏稠的流体，岩浆，土块，或者别的什么。
有一双狭长的眼睛。
星一激灵，拉过微生柳。前方砂金似乎也注意到她们的境况，用力挥挥手：“喂！你们怎么样！”
微生柳反手制住星，一把拉住她跳了起来。
星不知道这家伙的力气原来可以这么大。
微生柳看上去同样很惊讶，越过那道缝隙后，翠色的眼睛因为讶异而略微瞪大了些。
“黑塔还是把参数调高了……”她这么嘀嘀咕咕，“是因为环境影响？”
之前模拟宇宙里的祝福，因为怪物同样比星要高出几个等级，通关的要求苛刻，必须要上调开拓者的参数，从而达到游戏平衡。
银枝驾驶着希世难得号，捎带着砂金，来到她们面前。
“又见面了。美丽的生灵们。”他依然用那咏叹调的嗓音说。
一朵玫瑰花飘落到微生柳面前。
微生柳：“……有时候黑塔的建模也过于细节了。”
又或者是难道这人的特效是不分场合，是某种概念性武器么？
他们两人一直困在梦境里，不知道外界的变化。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我的朋友。但是，这里是哪？”砂金保持着微笑说。
“你们怎么进来的？”星倒是也很好奇。
银枝说：“在逃离梦境的时刻，我们遭遇了一场艰苦的考验，崩塌的梦境和破碎忆质砸到我的希世难得号上。”
星看见星舰上大大小小砸出的凹槽和坑洞，想必之前的场景也很是凶险。
“在危机的关头，砂金先生手中的猫猫糕英勇献身，附着到了导航舱，指引着我们走出了困境。”
“多么具有梦幻色彩的情节！”
银枝赞叹着。
而在场的星大概听懂了来龙去脉，想到了之前被微生柳投放到匹诺康尼的猫猫糕，又提取出“导航”两个字，很容易就猜到了来龙去脉。
她狐疑地转头，望向微生柳。
同样的，砂金也若有所思地在打量。
微生柳：“……”
微生柳：“是的。我是有一个小号。”-
“这里是宇宙演算的尽头。”
微生柳脚下踢着一块小石子儿，他们站着的地方是一片黄沙纷飞的荒漠。比起绝望的孤寂，反而有一种壮阔的悲凉。
“这就是终末看到的毁灭吗？”星环顾了一圈，“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嗯？那你们眼里的毁灭该是什么样子？”
银枝沉痛捂心口：“是见证纯美陨落，万物堕入丑陋的世界。”
砂金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但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眺望着远处尘沙。
星很兴奋：“宇宙爆炸！什么异像飓风，天崩海啸都该有吧？全部都是大场面！”
微生柳点点头：“好的。我都记下了。”
“……”
星骤然升出一股不详，虽然这种不详的预感在遇到微生柳之后几乎是每天都有，频率越发高。然后她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抵达终点的路径各不相同。”微生柳说，“但没关系，结局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很轻，但落下来的分量很重。赭红色的太阳骤然降落，一阵曼妙的歌声，如同深海里引诱的人鱼。
土地开始翻滚，也像泛起波澜。
星鸡皮疙瘩起了一地，缩到微生柳后面：“那这是谁设想的[毁灭]？”
“不知道。可能是我的吧。”微生柳说，“毕竟那么多解题思路，总要找一个跟咱们模型适配的，不然容易环境配置报错，然后一整天都耗费在配置环境上面。”
“之前在第一真理大学，我经常看见熬夜的那帮学生抱着电脑哀嚎一整个晚上。”
星：“你别太真实了……”
星：“等等。”
星：“你的记忆都想起来了？光锥呢？”
微生柳：“只是一些片段。”
她张开手掌，看到黑塔给她建的模，甚至连掌纹都复刻的一模一样，她一根一根地伸开手指，又缓慢地收拢，像一朵闭合的玫瑰。
而往事散落。
“散落的模型彻底解构之后，我能感受到一些零落的情绪。”微生柳说，“在某个瞬间，超距传播到我的脑子里。”
黄土和尘沙一点点地散开，又聚拢。
像水母膨胀的触须，也像微生柳发散又收敛的粒子群。
人格的解离，就像一阵被风吹散的尘沙。而在人类社会中，人的解离，是一种存在着的精神疾病现象。患者通常会丧失感知，在遭遇重大事件或者受到强烈刺激的时候，会跳脱出主意识，以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审视自己的处境。
其实精神状态不容乐观。
“你还好吗？”
砂金走了过来，他盯着微生柳，虽然客观上他们通常只是几面之缘，匆匆而过，但莫名有种养宠物的直觉。
“我在解离。”
微生柳站在原地，星扶了她一把，微生柳扣住她的手腕，这股力道很大，像是一个螃蟹的钳子。
然后她把她拽下来，声音很低。
风似乎都静默了一些，银枝面露正色，砂金半蹲在微生柳面前。
众人屏息。
随后听见微生柳说。
“和面。”
众人：“……？”
微生柳：“你知道维持多类态人格的平衡，就像和面。”
星：“……”
银枝：“……”
砂金：“……很通俗的比喻。”
“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微生柳饶了一圈自己的头发，缠在自己的手指上，“现在，我汇聚到的忧郁人格有些多。”
星：“……要给你来一杯仙人快乐茶吗？”
微生柳：“仙人快乐茶变成抑郁茶了。”
星：“？”
微生柳握住星的双手：“还得是你。”
星：“？？？”
微生柳相当诚恳地说：“加载了你的人格模型之后，抵了很多的抑郁情绪，甚至多了。”
“……”星木然，“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是吧。”
“欸嘿。”
“把你搓成大馒头。”星恶狠狠地说。
先不提馒头，人格或者是面粉与水的问题，地下翻滚的动静越来越大。
“回星舰。”微生柳说。
星和银枝砂金简单解释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以及终末与毁灭的关系，他们蹙眉思考着，然而希世难得号经过闯出太一之梦的崩溃后，能够维持基本的运转功能，已经相当不容易。
“现在怎么说？”砂金的面容在悬浮屏的灯光下，眼睛显得格外绚丽，望向微生柳的眼神有些像盯着家里酝酿着坏念头的猫，“是离开这里吗？”
话音刚落，底下猛地一颤。星扶住栏杆，差点被掀翻。微生柳稳稳地坐在驾驶舱，操纵着剩余不多的燃料，顺着这个震动打了一百八度的大转弯。
屏幕上弹出好几个警告窗口，红色的大字触目惊心，微生柳神色不变，继续操纵驾驶杆。
“被这么追着，跑是肯定跑不过这些虫子的。”微生柳说。
“虫子？”
几人才踉跄着站了起来，窗户玻璃破碎产生几条折缝，一群新生的虫子向上在看，好奇又盯着残破的星舰。
星和银枝神情严肃地打量虫群与他们的战力区别。这跟他们之前所见到的真蛰虫不太一样。银枝挥枪，随后一道无形的剑光带着玫瑰的刺，拆穿一只正匍匐的虫。
玫瑰花的尖刺覆住它长着绒毛的复眼，翅膀被砍掉，黏稠的，黑褐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汩汩流出。
它倒下。
似乎是死了。
星有些不安，紧紧地盯着。
微生柳这时再度绕了一圈——她像是完全在乱走一通，但是小天才做事必然有她的道理。于是大家都没太在意她的变化。
而砂金敏锐地注意到微生柳的身影又淡了一些。
这种变化，与先前猫猫糕解离之后，散作导航里的声音。
两个场景，几乎是情景再现。
“微生小姐。”
砂金走了过去，他站在微生柳旁边，本来就不高的微生柳此时坐着，越发感到自己拟态模型的矮小，微生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气流中，砂金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些零星的绿色光点。
“你又要对自己做什么？”砂金说，“我记得你不能再发散了。”
“这艘星舰不能比那群虫子更快了。”微生柳回答。
“把它们杀死，还是能做到的。”银枝听见他们的交谈，回应说，“只要我再以践行纯美的意志，我相信在伊德莉拉的光芒下，一切丑恶都将无所遁形。”
微生柳“嗯哼”了一声，倒是没有过多解释。
她的椅子是某种设计过的人体工程椅，脚尖轻轻一带，便顺滑地转了一圈，面对着后面的几人。她用眼神示意星：“打开你的面板看看？”
“嗯？还有我的事？”
星疑惑地照做。
系统面板上已经激活的命途。
【智识：贪饕】
【毁灭：终末】
这时一行烫金的字缓慢浮现，她还没有看清，星舰再度一阵猛烈的颠簸。
星摇晃了一下，扶着窗边的玻璃，扭头看到之前确凿已经死掉的，那只形态特征奇怪的虫子。
银枝的玫瑰花刺还扎在它的身上，风沙一样吹干伤口处黏稠的液体，似乎干涸了。
随后有什么东西——像是沐浴着阳光的，新生的银杏枝桠，缓慢地蔓延出来。
像是一个生物的血管。
翅膀开始缓慢地振动。
它确凿地死去，又再度确凿地活了过来。
“这——”
星瞪大眼睛，系统面板上终于出现第三组交错的命途。
【丰饶：繁育】
丰饶爱生灵吗？没人知道这个答案，但所求于祂必有回应，丰饶的赐福悯爱众生。被巡猎所追杀。
而过度的繁育只能引起死亡。几位星神联手将祂的概念也一并抹除。在这时巡猎甚至尚未出现。
两位都不太招星神喜欢的命途，在这一刻交错。
简而言之，就是——
不停的生。
不停的死。
“——这还怎么打啊！”
星难以置信地大声开口。
第110章 记忆：不朽
天空好像破了，越来越多的虫子掉了下来，劈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星：“我希望这时候出现巡猎。”
“别这么悲观，亲爱的。”微生柳驾驶着这个残破的星舰，不正经地说，“有什么比这个世界其实是在一个服务器上面加载出来的更糟糕的事情呢？”
砂金听见熟悉的称呼，他回想起他与猫猫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就用这样的，模仿霸道总裁的语气与他对话。
但因为外表过于弱小与可爱，看上去顶多算是有些滑稽的好笑。
他笑了一下。
星摇头叹气，扭头紧盯着外面的玻璃。
下一刻，星舰底下的那群虫子匍匐上来，而因为数量过多，动作看上去有一些卡顿。
甚至出现了马赛克。
这些马赛克像是有传染性一样，其余虫子的某根腿足接触到马赛克的时候，光线也跟着扭曲了一下。
“有的。”星冷酷地回答微生柳，“比如说，这个服务器事实上是个土豆。”
“……”
微生柳转过头，不知道应该对着哪里，总之是开玩笑一样的语气，对着虚空随意地说：“喂，螺丝咕姆，我们的开拓者认为你的差分宇宙应该升级了。”
螺丝咕姆已经从奖励位面里出来了。他与真理医生和丹恒一起，坐在会议室里，观看差分宇宙的影像。
在听到屏幕里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
毕竟基本上，微生柳测试一次模拟宇宙，就会玩出一种bug。每当黑塔决定让微生柳参与测试模拟宇宙的时候，就已经调度好了内存和显卡，以免服务器显示报错：“out of memory：内存不足。”
螺丝咕姆已经对这种现象心平气和了。
第一回真理医生与他们交流的时候，这样评价过：“一切的内存不足，都可以用‘out of money：研发资金不足。’来解决。”
那时黑塔人偶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是在怀疑艾丝妲的资产么？”
“你在低估艾丝妲，也低估了微生柳。”
现在，真理医生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这几个命途交错是谁添加的？”
“回答：90%的概率，应当是微生柳女士解出的某一个分支。”螺丝咕姆说。
“真有她的。”真理医生说。
真理医生：“我怀疑她打算把差分宇宙加载数据过大而散热不足，从而服务器卡机，最后因为安全警告而带他们出来。”
“这种已经被她实践过了。”
一个很熟悉的少女声音响起，黑塔人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个房间，她自在地找了个沙发坐下，开始跟众人一起品鉴画面上的人影。
微生柳还在开星舰，并且兜了一大圈，即使是她一时半会也猜不出这家伙到底想搞什么。
“匹诺康尼的检测措施在你们这帮人眼里，可真是一个到处都有孔洞可以钻的筛子。”
真理医生说。
黑塔：“什么？有安保措施？”
她完全没注意到。
螺丝咕姆：“不必担心。如果有必要，我会去说明。”
他心平气和，显然对未来即将被抓包的情景十分熟练。
黑塔：“……”
黑塔看了他一眼：“微生柳到底让你学会了多少人情事故。”
真理医生：“想必确实是发生过一些事故。”
过去的记忆忽然浮现在他面前，像是关不掉的水龙头。
他回想起之前邀请微生柳去到第一真理大学，那个发言不善的记者。
虽然那位记者的行为值得质疑，但提出的问题确实犀利。
在面对微生柳信手写下的那道体，他站在无穷演算的题解里时，他的脑子里十分突兀的，浮现出那位记者曾经提出的尖锐问题。
“——你们这群人，以为把所有可能性的概率都模拟出来，就能够知道宇宙的结局了么？”
记者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微生柳当时站在他背后，因为跟他站在一起而被误认为是他的某节课的学生，学生与老师，天然就具有服从的关系，自然也被当作语言的靶子。
那时的真理医生，尚且未能切身体会“麻烦”这个词的现实意义，聪明的大脑本能，已经让他及时阻止微生柳回答那位记者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他应该跟螺丝咕姆很有共鸣的话题。
人的记忆。
真理医生注视着屏幕上的那个粒人影，想起她之前提起过自己的记忆，又想起黑天鹅赠送给她的光锥。
“光锥是人的一生只能提取的，寥寥数份，饱含力量的记忆……”黑天鹅那时坐在他对面，语气慵懒地这样说着。
而微生柳坐在另一边，手里捧着一杯色彩斑斓的饮料，折射的光线倒映在她的脸庞上，因为缺失记忆而过度依赖脑内记录仪，同时也只信任纸条上的几个人，其中包括真理医生。虽然没有提，但真理医生能察觉她对黑天鹅淡淡的戒备。
光的传播沿时间轴呈现锥状，博识学会的学者们将其称之为光锥。在人们的认知范围内，不会有其它事件发生在光锥之外。
光锥之内，就是命运。
人们无法观测到光锥之外的事件。
就像人们同样无法观测到一个粒子自旋的方向，到底是向上还是向下。
“所以，这份光锥捕捉到的，只是小可爱在‘可观测’世界里的记忆。”黑天鹅仿佛在说一个隐秘的童话，“其它的，就不是我们能够看到的了。”
那便是光锥之外的记忆了。
忆者刻录记忆，封存凝固事物的景象。
——那么，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即使没有明说，黑天鹅也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这个疑问。
黑天鹅：“要想使我们免于被世界遗落在身后，便要让世界记住我们……或者，用我们的记忆重塑世界。”
——假设，微生柳是一棵被打散的世界树。
黑天鹅的话语，在真理医生的记忆里变得扭曲。
黑天鹅似乎是坐在真理医生面前，但她分明是在与微生柳对话。翠绿色的眼睛，像一棵柳树。她像一个枯坐在柳树下，占卜着未来。
而微生柳淡淡地望向她。
黑天鹅垂眸，对她低语喃喃。
“……要想使我们免于被世界遗落在身后，便要让你记住我们……或者，用我们的记忆，重塑你。”
“——现在的微生柳，一定程度上是由螺丝咕姆雕刻出来的。”
清脆的语句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合。真理医生猛地睁大眼睛！
他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偶。
黑塔莫名：“怎么？”
黑塔：“我也没说错吧？微生柳的第一个人格模型就是仿照螺丝咕姆建的。”
“好吧好吧。”黑塔觉得真理医生这眼神还怪惊悚的，出于好心，她又补充说，“后来她又建了那么多人格模型，总有一些是照着你们做的。哦，当然，肯定也有我的一份。”
丹恒一直在翻阅真理医生带来的论文，他与螺丝咕姆简单进行了某些交流。
“所以，你们怀疑微生柳是世界树。”丹恒总结说，“她在未来的宇宙里被打散，成为了粒子，从时间溯游而上，逆行到我们所在的[此刻]。”
模拟宇宙和差分宇宙，所做的便是探索尽头的事情。
而宇宙的尽头便是毁灭，这条消息放出去，多少会产生星际之间的动荡。
所幸现在知晓的有机或者无机生命们，都拥有足够强大的内核，不会陷入虚无的恐惧。
“是。”真理医生说，“但微生柳认为她是崭新的。”
螺丝咕姆的电子眼从上而下，观察着丹恒，然后他觉察到什么似的开口：“提问：丹恒先生，是否有不一致的观点？”
螺丝咕姆检索出词条。
持明龙尊。
[不朽]的后裔。
已经消逝的神明，或许会有另外的观点。
丹恒沉默了一会，随后说：“我有个想法，不一定对。”
然后他合上真理医生的论文。这本科学刊物的封面是一个莫比乌斯环，首尾相连的小蛇。在仙舟的某些传话中，蛇是龙的前身。
被星称作“列车组外置大脑”的丹恒老师，手指点在蛇首与蛇尾相连的交点。
“宇宙确实已经死去过一次了。或者大胆一点，很多次。”丹恒说，“我们的世界，是从这些已经死去的银河里蜕生。”
螺丝咕姆：“蜕生：持明族生命周期的一种循环。”
今生与前世，生生不息。
或许这便是[不朽]的由来。
丹恒并不意外螺丝咕姆知晓他的来历。他继续说：“所以，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微生柳确实是被打散的粒子。但是，是由那些已经死去的世界树被打散的粒子组成的。”
“她是跟我们的新世界一起生长。”
他还有未能明说的话。但想必在场的几位都能立刻明白言外之意。
——所以未来不一定就是毁灭。
——微生柳未必一定会被打散。
黑塔无感情地夸赞：“漂亮。”
螺丝咕姆沉默了一会，随后说：“很高兴，丹恒先生。你提出了一个扰动涟漪的观点。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是依据什么，才如此认为？”
丹恒仰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重重叠叠的影子。
交错的记忆。
往前走一小段，那群持明的老家伙们或严厉或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龙尊。过往总会追上你。”
像是诅咒。纠缠的鬼影。
再往前，所有承载的记忆变得模糊。
人言。
罪业。
明月。
直到尽头。
他躬身拾起摧残的碎片。模糊的，残缺的，潮水一样的前世记忆。
一处尚未断掉的桥，一个封闭的洞天，一轮明月。
“你在做什么？”丹恒听见自己问。
明月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形，分辨不清。气息虽然散漫，但隐约透露出某种不可轻易触碰的强大。
是未知的神明。而前世的他似乎认识。
祂手指纤长，握着一把锄头，洞天里的尘埃飞散，渐渐有一个坑洞的形状。
祂的声音不大：“给自己挖坟。”
丹恒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此刻仿佛是化龙的那样子，自由飞翔在寰宇之间。
他蹙眉。
这位未知的神明见到他的样子，手指缠绕住一缕长发：“皱眉了。不好看。”
“你的龙角可以挂东西么。”祂又问。
丹恒下意识拒绝，又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行吧。”那位星神坐在月亮的背面，说，“你看到那座桥了吗？你想取个什么名字？”
丹恒说：“我不知道。”
“那我随意取了。”祂支着脑袋，说，“就叫鹊桥吧。”
“有什么含义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祂说，“仙舟人写的词，还怪好听的。”
仙舟？
丹恒模模糊糊地在想。仙舟是什么？
“啊。忘记了。”祂看了对方一眼，“那位帝皇身体尚且康健，现在还并未有长生的念头。”
丹恒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或许星神思考的东西都难以琢磨。他又听到对方问。
“你知道该怎么把一个小小的，可以穿梭时间的粒子关起来吗？”
过于与未来的记忆重叠，一遍又一遍的记忆冲刷着他。丹恒有一种模糊的预感，他逼着自己记下。
“设定一个时间的循环。”祂说，“然后将她困在这个循环里。”
即使是最不能被观测，最不能被捕捉到的粒子，也永远只能困在这一天。这种特质是与外界完全封闭的。无法进行任何能量上的交换。
祂说。
井底的青蛙以为天就是圆形的，一直生活在黑暗的盲人无法想象光是什么颜色，低维的人只能看见高维的投影。
所以也不会担心她会窜出去。
“但是她最终还是会主动选择被外界观测到。”祂叹了一口气，“可能这就是开拓吧。”
“一个空间里不可能出现两个可以被观测到的粒子。”祂说，“我该践行我们之间的誓言了。”
丹恒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锁观。”祂说，“一个阵法。可以把这片空间锁定，不被观测到。而等到可以被观测到的时候，我已经不再……”
丹恒听不清了，只记得最后祂在挖坑，种了一些花，那些花草知道这些零散的絮语。
花花草草晃动着叶子，卷曲的花瓣，有阵风吹过来，仿佛在说。
万般星辰陨落，唯有记忆不朽-
小天才在前边开车。
银枝和砂金在进行一些语言艺术的探讨。
“这位英武的朋友。”砂金说，“想向你请教一下，你到底是怎样想出那些华美的，用于夸赞的辞藻和句子。实在令我甘拜下风。”
“这很简单。”银枝捂住心口，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某种光辉之下，随后开口说，“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在发生。我从宇宙的外表之间窥探到精美的结构。你知道真诚的赞美从来不需要任何技巧的修饰，只要你真的感受到那溢出的美丽。一切都是我的肺腑之言，自然而然的有感而发——愿你信仰伊德莉拉！”
砂金：“……好的。”
星躺在沙发上。
无比安详。
哈哈。宇宙就要爆炸啦。
——虽然是模拟的。
她无聊地在沙发上打了滚，又滚了回来，抬眼看见微生柳似乎被外面数量过载的虫群产生的马赛克影响了，她的身体明显扭曲了一下，然后颜色再度变淡。
“小天才！”星警惕地站起来，“你又要搞什么鬼鬼祟祟的大事！”
微生柳打了一个转向，希世难得号终于挺不住，几根螺丝钉弹出去，彻底宣布报废。
星舰停了下来。
微生柳从驾驶舱站起来，长时间的久坐，让她的关节都有点生锈，活动一下咯吱咯吱的在响。
“看看面板。”她说。
星于是点开。
只见在原本的几行下面，又多出一行。
【记忆：不朽】
与之前的【毁灭：终末】隐隐有合并的趋势。
“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啦。”星戳戳，“智识和贪饕我倒能理解，是小天才你一时兴起做出来的玩意儿吧？丰饶和繁育也知道了。”
微生柳：“你想一下呢？”
于是星勉为其难地动用了一下脑子。
她不确定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宇宙的终末为毁灭。”
“而记忆不朽？”
银枝感慨：“浪漫的句子，透露着浓厚的美感。”
微生柳倚在沙发靠椅上，看向窗外末日一样的景象。
微生柳：“但是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不变的。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
微生柳冷酷地说：“所以[不朽]已经死掉了。”
砂金：“……”
星：“……这是什么地狱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