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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结局

    孟庭深想到十五岁的一个梦。

    梦里, 她走在他们小区的那条林荫大道上。歪歪斜斜穿在宽大的校服,肩膀上挂着摇摇欲坠的大书包,纤瘦的后颈在光下是细细的一抹白。她的高马尾荡在早晨白色阳光下, 发梢被映成了浅金色。

    她走着走着忽然回头, 扬起了唇角, 漂亮的杏眸弯着,她说,“孟庭深,我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此刻,沈南柯与他少年的梦境重叠。

    炽白的灯光下,沈南柯窝在他的怀里, 浅色毛衣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她柔软乌黑长发散在床上, 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紧贴着他的肌肤,一直缠到了心脏深处。

    “南柯。”他修长的手指落下去托住沈南柯的下巴, 把她从怀里拉出来, 他紧盯着她的眼, 声音沉而缓,“我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他从她还是小豆丁的时候,跟着她身后, 那条路他们走了一遍又一遍。她长成了亭亭少女, 从未回过头。

    一次都没有。

    他看着她后颈上的那抹白, 看了十几年。

    “我说。”沈南柯仰起头, 清亮的眼看着他,一字一句, “我喜欢你,听清了吗?孟先生。”

    天光大亮,他的世界一片炽白。

    他看到了最绚烂的白日焰火。

    他低头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恨不得把她吞进身体里的亲法。

    高中时流行名字组CP,不知道谁在教室里喊,“沈南柯,你和孟庭深的名字组一起也是CP,南柯一梦。”

    沈南柯头都没抬地吐槽,“所以,你在做梦。”

    孟庭深往教室踏的脚步停住,先是被揭穿秘密的头皮发麻,继而是羞愤。

    沈南柯是他的梦。

    她从梦里走来,走进了他的世界。成了他的妻子,成了他的爱人。

    吻渐渐变柔,深而缠绵。

    沈南柯想要挪开又怕碰到他的头,她被亲到几乎窒息,喘息着往后躲,唇间挣扎出空隙,“你……你脑震荡,不准亲!不要命了?”

    孟庭深看着她柔软泛红的唇,又亲了下去。

    这场漫长到窒息的接吻因为电话而中断,孟庭深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发丝中,拥抱着她,不想管电话。

    林韵打来的,不用看。新闻出来那一刻,林韵便疯狂跟他打电话,他反复跟林韵说过了他很安全,让她不要着急,没用。

    林韵仍然打,反复的打。她的签证办不下来,唯一能做的是打电话。

    “头疼吗?”沈南柯爬起来跪在床上按着他躺平,检查他的额头,“哪有脑震荡亲这么久的?难受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亲她怎么会想吐?

    “电话要接吗?你妈。”沈南柯很自然地拿起了他的手机。

    孟庭深敛起荡漾,接过手机,抿了下唇角接通电话。

    林韵的哭声具有穿透性,他本能地歪了下头,接触到沈南柯的目光,又把头贴过去,苍白地安慰林韵,“别哭,我死不了——”

    电话被沈南柯接走了,她转身从柜子上取出个口罩戴到孟庭深的脸上,切换成了视频。

    孟庭深喉结一滚,目光很深地看着沈南柯。

    视频很快便接通了,林韵苍白无助的脸落在镜头下,乍然看到沈南柯,一愣,“南柯?”

    “我和他在一起,我照顾他,我会安全把他带回家。”沈南柯靠过去跟孟庭深并排落入镜头,说道,“注意身体,别急出病了。您再出事,他怎么办?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也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

    林韵擦了擦眼,情绪在缓和,“我看新闻上写的很可怕,你们没事吧?你怎么这么突然的过去了?”

    “他是我的丈夫,我害怕啊。”

    孟庭深揽紧了她的肩,垂眼盯着沈南柯。

    沈南柯耳朵有些热,她这一趟来的非常疯,简直是不管不顾了,她的计划被打的稀乱,“新闻肯定会夸大其词,不用看新闻,车祸是意外。我今天过来一直在忙,手机没开机,等会儿我就开机,您有什么事跟我打电话。孟庭深有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不能长时间接电话,你们都不要跟她打电话了。”

    “不用,您打给我就行。”孟庭深拧眉,怕林韵去打扰沈南柯。

    沈南柯蹬了他一眼,让他闭嘴,对林韵说道,“别太焦虑,实在难受吃点药,缓解下。在家等着,下周我们回家。”

    “我不用过去了?”林韵确实在看到视频里的沈南柯和孟庭深后安心了,沈南柯陪在孟庭深身边。

    “您别折腾。”沈南柯该严厉的时候严厉了,“我只有一个人,我照顾他已经很累了,您来再有什么事,我还得照顾您。”

    林韵情绪稳定下来,交代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沈南柯把手机给他放回去,从裤兜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开机,靠着孟庭深的手臂查看未接来电。

    一百多个未接来电。

    都疯了吗!

    孟庭深拉下口罩,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你——不必为了我迁就谁。”

    “你说你妈吗?”沈南柯对林韵的关系上看的很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韵毕竟不是沈锦兰,“之前在韩国跟你说的那些话有赌气成分,我对你妈没什么意见。她对我好,她便是我尊重的长辈。她对我不好,我只跟你好就行。不算迁就,你不用想那么多。”

    “她不会对你不好。”孟庭深十分肯定,“她不敢。”

    丈夫的态度决定婆婆的态度,林韵在她领证第一天交给她十个亿,她就不敢对沈南柯不好。

    沈南柯处理着手机上未接来电,抬头看了孟庭深一眼,“你也有很大的问题,你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瞒着我们所有人,这种情况谁不担心?你上次在韩国拒接过我一次视频,这次又拒接,你这种拒接很伤人。你把所有人摈除在外,你没有一点跟人‘共同承担’的意识。”

    孟庭深宽大修长的手垂下去跟她十指交扣,沉默片刻,说道,“上次拒接是想给你惊喜,这次——我以后不会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全部。”

    他有很多担心。

    沈南柯跨过他的全部顾虑,千里迢迢来到了他身边。

    他所有的顾虑烟消云散。

    沈南柯把手机静音,跟他的手机放在一起,重新躺下去倚在他身边,“这件事结束,我们……办个婚礼吧。”

    孟庭深骤然惊喜,立刻坐起来看她,“什么?”

    “都公开了,不办婚礼显得我们好像有什么问题。”沈南柯为不办婚礼想了很多理由,唯一的理由不过是不够爱,她怕婚礼成为更大的笑话,“怎么?你不想办?”

    “办。”孟庭深骤然笑了起来,他眉眼间尽是笑意,他点头,声音因为笑而哑,“办啊,我来办。”

    “孟庭深。”沈南柯临睡之前叫他。

    “你想办什么样的婚礼?中式?西式?”孟庭深拿起手机打算搜索。

    沈南柯把他的手机夺掉放回去,拉着他躺下去关灯,“新年快乐!睡觉!”

    第二天,孟庭深额头上的纱布拆了,他头上也有一道疤。发丝里还有血痂,沈南柯看着心疼,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出车祸到现在连身体都没擦,身上多处血迹都还在。

    她把他推到浴室,借着帮他擦身体,把他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

    孟庭深从小被外公外婆严格教育,三岁后就能独立洗澡。倒是没想到三十岁了,竟然能被人这么照顾。

    他只穿一条内裤坐的笔直,身体紧绷着。

    沈南柯小心翼翼避开他的腿伤,给他擦洗着身体,细致入微。仔细的不能再仔细了,生怕弄疼他。

    检查过头上没有伤,咨询过医生,沈南柯才敢给他洗头。她让他躺在她的腿上,轻轻地揉着他有些硬的发丝,细细洗干净头发上的血迹。

    吹头发的时候,程垚来找孟庭深谈事。沈南柯也没顾及外人在,用最柔的风给他吹着头发,头发吹不干会头疼,他本就受着伤。

    孟庭深没有拒绝沈南柯对他的好,他才不会拒绝。早知道沈南柯会因为受伤对他这么好,他的腿可能早就断了。

    程垚全程表情复杂。

    认识孟庭深十几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强势如孟庭深,在沈南柯身边娇花一样‘柔弱’。

    吹干孟庭深的头发,沈南柯给他披上外套,去隔壁接电话,也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程垚拧眉上下打量孟庭深,“孟总,你这场车祸可真是一本万利。”

    孟庭深立刻警惕去看隔壁房间房门,敛起了情绪坐直,“我会帮你争取到你想要的权益,下个月会全部解禁。以后我会专注国内,这边交给你了。”

    孟庭深这个决定早跟他沟通过,程垚并不意外。

    “婚姻——真那么大魔力?”程垚也回头看了眼隔壁房间门,沈南柯给孟庭深吹头发时画面美的让人向往,阳光从窗外落到他们身上,静谧安心踏实,“你婚后变化很大,不敢相信,你以前竟然是不婚主义。”

    他们创业初期不是没遇到过危险,再危险的事孟庭深都面不改色,他要做什么事谁也拦不住。孟庭深结婚后,做事开始迟疑了,上次过来接受调查,他便提出了放弃这边管理权。

    “不是婚姻,是她。我不是不婚主义,只是以前我不相信她会爱我。”孟庭深这个从不跟人谈私事的,竟然想跟人聊聊他的感情,“一个人做事无所顾忌,如今——”

    孟庭深忽然笑了起来,他往后一仰,下颌上扬。得意毫不掩饰,他少年老成,向来沉稳冷峻,难得露出这样外放的恣意,“她爱我,我有家。有牵挂,回头我们办婚礼,请你来做伴郎。”

    程垚:“……”

    孟庭深拿起文件,想严肃下来处理工作,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又笑了起来,“我们打算办婚礼了,正式结婚。”

    他幸福的快溢出来了,浑身上下透着已婚男人的幸福。

    程垚没眼看,想起身就走。没想到冷酷的孟庭深沾上感情后会这么腻歪,简直了。

    沈南柯贴身照顾孟庭深,无微不至。

    直到初十返回国内,这种贴身照顾才结束。

    TO-D在当地的业务在逐步解封,危机过去了。

    回国后沈南柯也忙碌起来,TO-D把讯达家电部分买了回来,合并成了新的讯达。李海峰被调去负责家电,沈南柯留在讯达智家,她正式全面接管讯达智家。

    这件事是一句话决定的。

    孟庭深问她敢不敢再试一次。

    也许别人问,沈南柯会犹豫,孟庭深问,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她做不下来,她把头摘下来给他。

    315当天,东陵电器被曝出大量不合格产品,部分电器所用材料含有有毒物质,被点名批评。随后东陵电器被扒出来政治立场问题,东陵电器前身是合资企业,曾经有过这样的丑闻,他们当时的CEO私底下发表过不正当的言论,东陵反应也很快,立刻换掉了那位CEO,公关给压下去了。如今众愤之下再次被挖了出来,大家惊奇地发现那位CEO随着东陵电器被收购,竟然被周赫阳请回来继续担任东陵电器的总裁。舆论一下子就爆了,影响巨大,连带着,创新科技也被扒出了一些陈年旧闻。

    沈南柯也没想到周赫阳能干出那么蠢的事,不需要别人动手,他的狂妄把自己给作死了。

    创新科技可能不会因为这件事怎么样,但周赫阳负责的家居生活公司刚起步,可是不小的打击。

    沈南柯看到后续一系列新闻,目瞪口呆。

    “我想过他蠢,没想到他会这么蠢。东陵还有一些债务问题,这就是个烫手山芋周赫阳居然当香饽饽,当初还大肆宣扬,现在屎盆子扣他身上甩都甩不开。”李海峰特地从总部过来,拎着香槟来找沈南柯庆祝,“这值得开香槟。”

    这可真是老仇家了!

    “我等会儿要去接人,不能喝酒。”沈南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孟庭深出差今天回来,她要去接机,给他惊喜,“好事,轮到我们踩着他们的“尸体”上位了。”

    孟庭深跟她回国后快两个月了,连市都没出过,一直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准时准备早餐晚餐,兢兢业业的做好丈夫,她这个妻子反而不太称职。

    沈南柯忙到没时间跟孟庭深交流,到处出差,不出差的日子只能在家吃个早餐。晚饭都回不去,每天下班回家倒头就睡,早上起床直奔公司。

    三天前孟庭深跟她说要出差,沈南柯原本打算送他。他的腿还没有彻底恢复,公司一个临时电话把她叫走了,孟庭深是阴沉着脸目送她走的。

    他生气了,这是他们摊开以来,首次闹矛盾。

    沈南柯打算哄哄他。

    “接——孟总?”李海峰表情复杂,沈南柯结婚后,连酒都约不上,她变化可太大了。

    高冷的沈南柯,也会三句话不离老公。有空闲时间,马上回家陪老公,变身居家好女人。

    “嗯,他出差了,今天回来。”

    李海峰啧了一声,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下,“你们两个这都公开了,不打算办婚礼?”

    提到婚礼沈南柯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过年的时候提了,孟庭深说要办,但迟迟没有动静。他没有再提,沈南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最近太忙了,以后再说吧。”

    “反正公开了,该影响的也都影响了,你们绑的越紧反而对你越有利。婚礼还是挺有必要,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也算你哥了,别觉得我啰嗦,我觉得婚礼可以看出来一个男人对你的重视程度。”李海峰喝了一口香槟,若有所思道,“男人真爱一个女人,肯定会想给她盛大的婚礼。”

    “是我不想办。”沈南柯解释,“我不喜欢被人围观。”

    李海峰是真喜欢关心她的私事,以前关心她的前任和感情问题。如今结婚,他比沈锦兰都关心她的婚姻。

    “是吗?”

    “是啊,我总觉得婚礼又麻烦又尴尬。”这是沈南柯以前的想法。

    “听说孟总退出了美国那边公司,真的假的?”李海峰转口八卦,借机打探内幕消息。

    “真假又不影响我们公司,程总还担任CFO,不影响TO-D。”只是孟庭深个人资产缩水了,沈南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果决,直接退了,沈南柯转移了话题,“今天临城的刘总跟我打电话求和,想跟我们恢复合作。”

    虽然李海峰现在不负责讯达智家,毕竟是讯达智家是他们一起做起来的,他们还是一家公司。

    “合作他妈!”李海峰直接爆粗口,他当初也被气的不行,处处被排挤,步步维艰,如今终于是走出来了,他扬眉吐气,“选择创新科技的时候拽到天上,请他继续待在天上吧。”

    沈南柯放下杯子,笑道,“我这么回他了。”

    她上位后在培养自己的供应商,小有规模,过去那些公司她都不会再合作。

    沈南柯借此跟李海峰又聊了一会儿工作,下午四点,李海峰拎着酒离开,他找别人喝去了,这顿酒他今晚是一定要喝上。

    孟庭深的飞机是晚上七点半,沈南柯六点出公司,去花店取了一束红玫瑰,开车直奔机场,路上接到方程的电话,邀请她晚上去酒吧喝酒。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约她喝酒?

    “我今晚有事。”沈南柯拒绝了方程,“改天吧。”

    “多久没见了?是不是朋友?”方程直接放狠话,“你来不来?”

    她总不能因为朋友离婚吧?还是哄老公重要。

    “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沈南柯不想被方程骂重色轻友,没有直接提她要去接孟庭深。

    “天塌下来你今天都得给我来酒吧!”方程急了,“你今天必须来!快点回家化个妆过来!”

    “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电话里不能聊吗?”沈南柯拧眉,“你谈恋爱了要官宣?”

    方程吞吞吐吐说不出所以然。

    “我这里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沈南柯说,“改天我请客,吃喝玩一条龙,今天真不行。”

    挂断方程的电话没多久,夏宁又把电话打了过来,同样的说辞,让她去酒吧喝酒。

    沈南柯照常拒绝三连。

    “你是要忙工作?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夏宁慎重起来。

    “今晚到底是什么局?”沈南柯在红灯前拉下化妆镜涂上口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裙子,“我跟人有约了。”

    “推掉那个约,不管是谁,绝对没有今晚这个局重要!”夏宁拔高声音,“你不来终生后悔。”

    “到底什么事?”沈南柯好奇起来,“有帅哥?”

    “有,绝对是你的菜!我拿性命保证!”

    “我结婚了,暂时没有出墙的打算。”沈南柯知道有帅哥后就更不想去了,“真的去不了。”

    “不让你出墙!”夏宁吼道,“你的事绝对没有我的事重要!你快点过来!”

    沈南柯倔强地往机场开,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她去接孟庭深。

    这场浪漫,她一定要给孟庭深安排上。

    快到机场的时候,安娜跟她打电话,邀请她晚上喝酒。

    沈南柯思索了一会儿,问酒吧名字,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后,她陷入沉思。

    北方进入春天,路边树木冒出了新芽,紫叶李开的繁盛。白日变得漫长,傍晚时分天边的太阳还高悬。

    “谁给你安排的任务?”沈南柯干脆问出了口。

    电话戛然而止,安娜挂断了。

    这是戳到真相了?

    沈南柯靠边停车,思索片刻,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给孟庭深,即将按下拨号键时临时改成了发短信。

    沈南柯:“落地了吗?”

    只一秒,孟庭深的短信过来,“嗯。”

    沈南柯在眩晕的心跳中抬头看向道路尽头,一树洁白的梨花盛放在街头。风吹过,有花瓣飘到她的挡风玻璃上,她抿了下唇,继续打字。

    “几点到的?”他的飞机是七点半才到,这个时间他怎么会有信号?那他可能是早到了。

    等了一分钟,孟庭深的信息过来了,“你过来。”

    他猜到她想问什么了。

    沈南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裙子,拉下化妆镜正经补妆。

    期间又接到几个同事的电话,都是邀请她晚上喝酒。

    沈南柯调转车头往酒吧开,最后一缕光隐入城市的尽头。李海峰的电话打了过来,沈南柯接通。

    “你不要去接他了!你调头回来!”李海峰提高声音道,“你不会还在机场吧?”

    “没有。”沈南柯抿着唇角的笑,说道,“我快到酒吧了,今晚这顿酒看来必喝不可了。”

    “你知道了?那就行。”

    八点整,沈南柯的车停到了方程的酒吧门口。

    她推开车门下去,风掀起了她的裙摆,软绵绵地撩拨着她的小腿。她绕到副驾驶换上细高跟鞋,抱起了玫瑰,关上车门往酒吧走去。

    酒吧门口的宣传页都撤去了,只亮着炽白的灯,门口没有保安,很是寂静。

    她把玫瑰背在身后,推开了酒吧的玻璃门,迈开步子走了进去,酒吧里飘荡着《Love to be loved by you》。

    沈南柯提出约会时,孟庭深往她耳朵里塞了一个耳机,里面放的就是这首歌。

    愿意被你爱。

    沈南柯穿过走廊,闻到了满室的玫瑰香。浓郁热烈,香的醉人。

    她穿过最后一扇门,抬起头。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间酒吧开着这么亮的灯光,亮如白昼。从入口摆着红玫瑰,一直到舞台中间,形成了玫瑰海,浓艳如火。

    她攥紧了手里的玫瑰,越过玫瑰海看向舞台中间。穿着黑色衬衣的高大男人站在花海之中,他身后有演奏的乐队,他抱着玫瑰,垂着头在整理衬衣袖口。

    “孟总,你别整你的衣服了,女主角来了。”二楼有人喊。

    沈南柯抬头看了一眼,迅速把眼移开,孟庭深怎么请了这么多人!她转头,猝不及防撞上孟庭深的视线。他站直沉邃黑眸隔着玫瑰花海注视着沈南柯,世界静了下来。

    他要干什么?

    请这么多人!

    沈南柯迈开腿踩着心跳往中间走,握着玫瑰的手有了汗意。今年春天温度并不高,外面还有些凉,可酒吧里温度很高,热到燥。

    他鼻梁上的伤变成了浅淡的痕迹,他英俊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出干净,他也朝她走来,一条腿还没有彻底恢复。

    沈南柯快步走过去,不想让他走剩余的路,他的腿还在恢复期。

    她走到他面前才停住,唇角翘了起来,心尖沾了蜜。她的眼睛弯着,把手上的花移到眼前,含着笑,“我给你买的花,我去机场接你。”

    “我下午三点到的。”孟庭深表情冷峻,喉结一滚,声音紧绷严肃,他沉黑的眼注视着沈南柯,“提前过来布置。”

    “哦?”沈南柯想压下唇角,可实在按不下去,她只好笑着把花递过去,“那——换个花?”

    孟庭深把花递给她,他们的花束差不多大小,连颜色包装纸都一样。

    沈南柯握着带着他体温的花束,不敢回头看到底有多少人围观,她站的笔直,望着他,“你——”

    “我来跟你求婚。”他忽然后退一步,单膝跪地,玫瑰放在身侧,因为紧张竟然没拿出戒指盒。

    沈南柯吓一跳,伸手想扶他,他的腿跪的下去吗?指尖被他握住了,他把她的手指送到唇边亲了下。

    沈南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他的唇微凉。

    “孟庭深?”沈南柯停在原地,嗓子深处仿佛含着棉絮,静静看着他。

    “南柯。”孟庭深沉黑的眼注视着沈南柯,“我们重逢在这里,我们在这里迈出了第一步,我想在这里跟你求婚。”

    “嗯。”沈南柯的声音发紧。

    他们已经结婚了,只差个婚礼。他竟然还走了个求婚的流程,这个从不喜欢热闹,感情含蓄的男人,邀请了很多人过来见证他的求婚。

    “我去香港不是出差,我是去取戒指。”孟庭深打开了他的戒指盒,取出了里面硕大的红钻戒指,捏在他干净的指尖上,他望着沈南柯的眼,“我少年时就喜欢你,只是我们对立的关系,让我缺乏走向你的勇气。我一直逃避对你的喜欢,伤害过你,委屈过你。”

    沈南柯想笑,眼睛却潮湿了,她眨眨眼,嗓子干涩,“孟庭深。”

    “我之前不太懂爱情是什么,我以为爱情是筹码拿来交换利益。我不喜欢谈爱情,是觉得我们之间不是利益交换,我也不喜欢跟你利益交换。我对你无所求,从少年到现在,我只是喜欢看着你,对你好,希望你平安,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爱你只是我爱你。我最近翻阅了大量资料去研究爱情,我想,我们之间,至少,我对你,这种感情早就存在了。”

    爱早就存在,自然而然的发生,它不是轰轰烈烈的来。它是细雨是清风,无声地融进他的生命。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呢?也许是七岁,他遭遇霸凌,沈南柯毅然决然跟带头欺凌他的男生打了轰轰烈烈的一架。

    也许更早,他第二次输比赛,背着包随着人流茫然,不想继续下一场比赛,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外公和喋喋不休的母亲以及父亲失望的目光。

    沈南柯以为他走错了路,她拉住了他的手腕,带他返回会场。

    夏天,她的手炽热地贴着他的皮肤。一向不喜欢别人碰触的他,陷在她细软的小手里。穿过浑浊的人群,走过漫长的路,他回到了属于他的‘正途’。

    青梅竹马是什么?是一起走过漫长岁月,是长在对方的生命之中。

    父亲去世,林韵在病房抢救。陌生的女人步步紧逼,两个孩子抱着他哭喊,到处都是异样的目光,无数指指点点。她随着沈锦兰出现,挡在他身前,单薄的脊背仿佛能扛下整个世界。

    孟庭深喜欢亲她的后颈,亲不够,每次都要亲很久。那片洁白,他望了太多年。

    “南柯,我很爱你。我想跟你不止有过去,还有长久的以后。我们再往前走一步,一生一世,一夫一妻,一心一意,可以吗?”

    纯粹的爱情是稀缺品,是奇迹,可他本身就是奇迹。

    他创造奇迹意外吗?

    “把‘很’拿掉,藏心里。”沈南柯声音颤抖连指尖都在抖,梗着脖子纠正他。

    他看着她。

    喧嚣的酒吧为他们而寂静,高傲从不谈爱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求爱。

    “我爱你。”他的声音哑着,“南柯。”

    爱对于沈南柯来说是奇迹,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沈南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奇迹,也不相信有人爱她,但她想试着相信他。

    她往前走了一步。

    俯身抱住他宽阔具有安全感的肩膀,抱住这个救了她一次又一次的人,她低头吻住了他的唇,“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