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 爱人他嘴硬心软 > 13、第 13 章
    周望川在床边坐下,揽着商暮的腰身把人扶坐起来,抱着他轻轻拍他的后背:“好啦,不哭。”

    两人接近一周没有见面,此时身体一接触,便同时觉得对方瘦了。

    周望川给他擦了擦眼泪,问:“这几天吃的什么?”

    “饭。”

    商暮闷闷地说,睁开朦胧的泪眼,望着咫尺间的人。周望川身着白大褂,眉眼与大学时几乎一模一样,可那双眼睛里,分明有一丝倦意。他低下头,不想与那双眼睛对视。

    “感觉好些了吗?”周望川单手摩挲他的下颌,轻声问道,“身体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商暮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闷不作声地摇了摇头。其实他还在难受着,但比刚吃下药丸时已经好了太多,疼痛在他忍受范围内。

    周望川又道:“以后不能再……”他说到一半顿住,觉得这不是个说教的好时机,便转移了话题,“还有两瓶药,挂完再回家。”

    商暮依然不说话,埋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

    周望川看不见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的细微动作,不禁笑了:“怎么这么乖?”

    商暮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睛,擦干净泪水,抬起头来。

    他此时精神不好,蔫不拉几的,眼皮也耷拉着,抱膝坐在病床上,看起来可怜又乖巧。

    周望川看着那双带着雾气的漂亮眼睛,心里一动,凑上去含住他的唇瓣。商暮闭着眼睛回应这个吻,还凭着感觉,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鼻尖。

    正亲吻着,病房门口传来敲门声。

    两人分开,周望川道:“请进。”

    护士推开门,探进头来:“周医生,四号床的术前准备做好了,马上开始手术。”

    “好,我马上过来。”

    他说着便站起身来,商暮条件反射地伸手拉他的衣袖,手伸到一半回过神来,又把手缩回了被窝中。

    周望川没有察觉,回身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手术很快,等你的吊瓶挂完,我那边应该也结束了。你再躺着休息一会儿。”

    “哦。”

    周望川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警告道:“不许拔针头。”

    许是觉得这句话力度不够,他又道:“当心我给你打屁股针。”

    说完,他匆匆地离开了病房,前往手术室。

    病房里只剩商暮一个人,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床头的手机正在充电,放在靠近他的这一侧,伸手便能拿到。周望川永远这样的细心。

    商暮打开手机,程云萱已经发来了秋装的修改意见。她并不会因为关系的亲近而放低标准,她对商暮,与对之前为她定制衣装的设计师要求相同,甚至还更高些。

    仔细听完程云萱的语音后,商暮就几个细节与她探讨,确定了修改的方向。

    程云萱的要求很高,商暮却丝毫不觉得被为难,相反,他感受到了尊重。对他设计师身份的尊重,对他能力和水平的尊重。

    要是周望川也能这样尊重他就好了。放下手机时,商暮心想。

    周望川那边,原本很小的一个手术,中途出了点突发状况,手术比原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结束后他换下手术服,急匆匆地赶往病房。他本以为商暮定会不耐烦等他,说不定早已拔针走了,哪知推开房门,商暮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翻看着一本杂志。

    听见声音,商暮抬头望来:“结束了?”声音平静。

    “抱歉,让你久等了。”周望川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握住商暮的左手,手背上扎针处已经贴上了白色纸胶布,防止感染。他摸了摸那处,问:“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商暮合上杂志扔到一边,“回家。”

    刚刚哭完一场,他一冷静下来后便又羞又悔,态度恢复了清冷,刻意地拉开距离。

    周望川并不在意,俯身揽住他的肩膀和腰身,扶着他站起来。

    躺久了站起来头晕,商暮下意识地抓紧了周望川的上臂,却感觉到对方身体僵了一下。

    “怎么了?”商暮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周望川说:“没什么。”

    商暮皱起眉,烦躁地说:“别让我问第二遍!”

    “真没什么。”周望川叹了口气,“前天晚上在急诊值班,送来一位情况危急的病人,进手术室前和家属说明情况,可能是我说话不够委婉,对方有点着急,推了我一把,撞到架子了。”

    “那你不知道还手吗?”

    周望川笑道:“哪有那么严重,后来手术很成功,家属也向我道歉了。”

    商暮冷笑:“伤害已经造成了,道歉有用吗?”

    周望川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真没事儿,别担心,啊?”

    “谁担心你了。”商暮推开他的手,向门外走去,“挨打都不知道还手,天天当老好人,谁会给你颁奖吗?”

    他停下脚步,又问:“谁打的你?”

    周望川轻笑出声,大步上去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宝贝要帮我报仇吗?不用去打人,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就行。”

    商暮冷冷地哼了一声。

    开车回家的路上,路过商暮住的酒店,周望川正要驶入酒店停车场,商暮却突然出声道:“别去了。”

    周望川道:“我去帮你收拾衣服,然后我们回家。”

    “明天我自己去收拾。”商暮偏头看向车窗外,天已经全黑了,他只能看见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苍白惨淡,他加重声音,“回家。”

    周望川不明所以,但听话地驶离了停车场,往家的方向开去。

    回家的路上商暮一直沉默。

    那束玫瑰花曾绽放在餐厅的桌面上,鲜活艳丽,又因无人问津,暗自萎凋。但现在,那束本该被遗弃的玫瑰,正插在酒店的花瓶中,向阳盛开。

    若是被周望川看到,他的一切脆弱、一切彷徨都会尽数暴露,没有丝毫遮掩。

    可他不能暴露。

    他用冷漠、无情和暴躁为自己铸就了一副无坚不摧的盔甲,若他们终要分开,他希望自己能保留些微的体面和自尊。

    月亮高高地悬在天边,当晚,他们亲密缠绵,温柔缱绻。

    在一段时间的分开后,他们的相处会变得激情,然后平静,最后又开始新一轮的争吵和分开。两人都太习惯。

    沐浴完后两人在床上亲密依偎,周望川问:“监狱那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商暮说:“我自己解决。”

    他又强调:“我自己会解决。我不希望你再与他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周望川沉默了一下,用最温和的声音说:“我怕他会伤害你。”

    商暮立刻烦躁了起来:“我说了不要你管!”

    “好了,我知道。”周望川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脊背,却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当晚,周望川梦到了他上大学的第五年。

    一天下午,他在学校外面看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中年男人,那人鬼鬼祟祟地盯着来往的学生,似乎在找人。

    周望川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即使那个男人戴着鸭舌帽,他也一眼认了出来,这人是商暮的赌鬼父亲。

    他起了疑心,悄悄地跟在男人身后,在某个转角处,男人的衣角被墙挂了一下,露出了刀柄。

    周望川立刻浑身发凉。

    他认识这种刀柄,这是一种细长的剔骨刀。

    或许是他想错了,可他不敢冒一丝一毫的险,他承受不起那样的结果,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男人很警惕,不时回身四望。周望川慢慢接近他,出拳如风,揍晕了他,把人拖到偏僻的角落里。

    男人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脚边扔着那把剔骨刀,周望川正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我可以给你钱。”周望川直截了当地说,“只要你再也不去找他。”

    男人认出他是那晚巷子里的路人,听到他这话,顿时露出了然又猥琐的笑:“哟,小兄弟,你和我儿子是啥关系?为啥这么帮他?”

    周望川抬起眼皮,冷静地看着他:“开价。”

    男人嘿笑着说:“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二十万。”

    “这么少?”

    男人一愣,眼里露出贪婪:“三……三十万。”

    “啧。”周望川摇了摇头,“你是真没见过钱呐。”

    男人眼里满是狂热:“五十万!”

    周望川对着地上的刀踢了一脚,剔骨刀直直地往前滑,停在男人被捆住的手边。

    “我给你一百万。”周望川说,“只要你答应,永远不来找他。”

    男人忙不迭地点头,连声答应。

    周望川说:“钱用完了,可以来找我。只要你不去找他,要多少钱都可以。”

    他这样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卡,仍垃圾似的往地上一扔。

    男人眼睛都红了,手脚被捆住,他便匍匐着蠕动过去,用嘴叼起那张卡,涎笑着说:“当然,当然!”心里却道,哪里来的冤大头。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周望川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能拿出这么多钱,当然也就还有其他的手段,要是让我知道了你和他有任何的联系,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得给我吐出来。”

    他明明是笑着,男人却感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周望川捡起地上的剔骨刀,往他身上一劈,医生的手精准又稳当,绳子尽数断裂,掉在地上。

    刀光闪过,男人呆在原地,尿骚味散发出来。

    周望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拎着刀走了。

    后来,男人连第一个百万都没花完,就在赌场因故意伤人罪被捕入狱。

    但那把细长的剔骨刀,却是周望川这些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

    第二天早上,车子停在酒店楼下,商暮拒绝了周望川的陪同,自己上楼去收拾随身物品。

    进入房间后,他的目光立刻落在花瓶上。昨天没有剪枝换水,玫瑰花显得无精打采。

    商暮拿起那十二枝花,闭上眼睛,深深地闻了一口花香。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把花丢进垃圾桶。

    收拾好衣服离开酒店时,他虚弱却又如释重负。

    他亲手销毁了自己的把柄。

    只要他不承认,便无人知晓他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