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切如旧
一直到快要回到玉京, 虞白溪都没提要戚葭照镜子的事。
他?没提,戚葭也没问。憋了一路。眼见快要进天门?了,圆啾在天帝肩头探头探脑半天,终于憋不住了:“乾坤镜……我方才已经照过了。”
“?”
天帝闻言急匆匆地停住脚步, 视线往自己肩头的胖啾身上一瞥, 原本?是想问什么, 但须臾后, 虞白溪却开口说:“本座说过,会留你直至你恢复记忆。”
“你说过这话?”戚葭听后直接一探小脖子, 试图去?看虞白溪的脸:“……不对,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照的镜子?!”
虞白溪:“天后……你一向颖悟过人, 应当是刚知道那面便是乾坤镜时便已……本?座早该想到的。”
后面是天帝的喃喃自语。
自取出乾坤镜, 到去?了不度山, 再到此处, 大约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想起圆啾方才在自己肩头探头探脑的模样, 估计这一个时辰对他?来说有些煎熬。
天帝略微抬手?,却不似近日里已经?习惯了的那样一般,将啾捉入自己的掌心。
而是在片刻后重新放下那只手?,藏于袖中, 端正?地目视前方:“总之本?座说过, 一切如旧。”
说着便抬步继续向天门?走去?。
“等等!”戚葭听得都懵了,但待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他?与?虞白溪已经?齐齐望向天门?以北的方向。
一名穿着与?韩将军酷似、但却是蓝衣银甲的将领顷刻间来到他?们近前, 行礼, 汇报:
“启禀陛下, 发现了掩日族踪迹。”
天帝视线瞬间变得凌厉,他?望了望远处的天边, 之后身形一闪,便带着戚葭进入了天门?之内:“本?座还有事,叫韩默护送你回宫。”
天门?内,提早一步回来的韩将军已经?等在门?口,见状便向他?们行礼。
戚葭从?虞白溪的肩膀上飞了下来,再回头看去?,天帝已经?原地消失。
“掩日族?”
落地以后戚葭直接化身人形,表情狐疑,他?还是第一次见虞白溪是这个反应。
从?前天帝想要从?自己这儿“逃走”的时候也有不少。但从?没有那一次是周身气息变得这样冷肃。
因此戚葭判定虞白溪会变成那样,应当与?那个掩日族有关。
不过他?来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却从?未听说过掩日族……
“君上,陛下既然已经?吩咐过了,咱们便赶快回宫吧。”行礼过后的韩默依旧深埋着头。
“好。”
戚葭也觉得累了。
而且方才确定了自己没怀孕,他?还有好些东西要重新捋一捋,如今也顾不得太多其他?。
……好像他?忽然就不是那只能在天界里随心所欲的小鹦鹉了。
回到未央宫后,戚葭先?是沐浴更衣,洗去?今日一身的尘土之后,又打坐调息了半日。
老?君每隔五日派人送过来的培灵丹依旧好用,因着今日在乾坤镜的帮助下忽然开?了窍,戚葭打坐疗愈的效果事半功倍。
傍晚的时候他?出关,朔灵仙子及时迎了上来,问他?:“君上可?饿了吧?现在要传膳吗?”
圆润的啾啾在空中扇动了下小翅膀,又四处看了看:“陛下回来了吗?”
朔灵:“陛下还未归。”
戚葭点了点头,下意识用翅膀尖尖捂了捂自己的肚子,说:“那先?吃饭。”
他?还真饿了。
但须臾过后,想起自己其实并没有揣崽……小胖啾的表情骤然变得不自然起来——合着原来自己胖,竟真是吃的!
“朔灵。”
叫住正?准备去?传膳的朔灵仙子,半空中的圆啾神情复杂地揣翅膀:“给本?君准备点山楂茶吧。”
朔灵仙子:???
今日送来未央宫的伙食依旧丰盛,主菜就有干锅排骨,盐烤大虾,葱炒小鲍鱼和酱板鸭四样,此外还搭配了一道汤品、三样主食、四种灵饼以及天后平时很?爱喝的一种果茶。
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灵气充足。
戚葭原本?还以为自己今日会食不下咽。
可?面对美食的时候却又不会想那么多了,他?只顾着在桌前大快朵颐。
待吃得差不多,喝最后一道茶吃小灵饼的时候,戚葭忽然想到:“话说,咱们天厨那边还缺人不?”
朔灵:“……缺人倒是没听说缺人,不过君上是要安排人进来么?”
她已经?知道今日陛下陪同?君上回不度山的事了,还以为君上是有朋友或亲戚要来投奔,便立马热情道:“君上放心,无论有没有空缺的岗位,小仙身为鸿蒙宫二等女官,安排几个人进来倒都轻而易举!”
“……倒也没有几个人,只有一只啾。”
戚葭看向朔灵,目含沉重:“你觉得我去?厨房打下手?的话,老?师傅会乐意收留我么?”
朔灵:????
“……君上,您别吓小仙。”朔灵仙子勉强笑了笑:“你去?厨房打下手?干嘛呀?”
戚葭继续一脸沉重:“当然是失业再就业。”
朔灵仙子更懵了:“您何曾失业了?”
“快了。”
戚葭叹气:“……本?君很?可?能不会正?式成为天后了。”
朔灵:?!
足足静了半晌,火速思考过许多种可?能后,朔灵仙子才堪堪再开?口:“难道说……陛下又惹您生气了?您不要陛下了??”
戚葭:“……我要是不要你们陛下,我还能去?天厨房打下手??我早跑了我。”
朔灵:……
也是呢。
戚葭托腮——当然,即便那时也不一定会跑,毕竟天界好吃好喝。
他?只是方才忽然想到,想要留在天界继续混吃混喝,也不是一定要通过虞白溪那层关系、必须要做天后。
当个天厨也不错!
反正?他?爱吃。
反正?,只要自己在这里是有价值的,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留下来了。
但不想,有了他?那句话,彻底放心下来的朔灵以为君上又在开?玩笑、拿自己逗趣,不禁重新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厨房那边哪用君上您去?打下手?,咱们玉京各处的人手?都十分充盈,君上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保证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容光焕发,珠圆玉润!”
为了让君上安心,朔灵还故意把话说得更满了一些。
不曾想,直接把真考虑再就业的啾的后路给堵死了!
小胖啾继续叹气。
说来也是,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只会吃。
这样子的话,在本?就没有什么空缺岗位的天界,又有哪个岗位会刻意招收他?呢。
“朔灵,把东西都撤了吧。”
胖啾这回是真吃不下了。
当然也不是为了未来生计愁的。
而是真的吃饱了。
人形状态下的他?依旧无比削瘦,仿佛怎么吃都吃不胖似的。
戚葭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但是真吃饱了以后肚子也会鼓起来的,只不过他?腰型本?就窄瘦,平日里不拿腰带仔细束紧都捆束不住,便是吃再多也不会觉得腰带变紧。
“山楂茶也不用准备了。”
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贵公子模样的人来回在自己肚子上摸了好几圈儿后说。
“好。”朔灵仙子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天知道从?打用膳前,君上让她准备山楂茶时她便开?始担心了!还以为是陛下又做了什么事,惹君上不快,君上要堕胎呢!
松了口气的朔灵迅速安排人来将吃食都撤下,并清理干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则难得没有在饭后慵懒地小憩,而是抬步走到院子里,去?打理那株他?总是种不好的白玉兰花树。
……连一棵小树自己都种不出,可?见是没什么前途了。
他?啾第一次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伤感地给小树苗施肥,戚葭忽然感应到一道很?不稳定的气息,正?匆匆向自己这边靠近。
他?回眸,是急急向自己跑来的朔灵仙子。
“君上,小仙听说陛下受伤了。”
戚葭:?
州容殿——天帝书房。
比鸿蒙宫要更恢弘庄素的楼阁,眼下却透着与?鸿蒙宫别无二致的冷清。
戚葭以为天帝受伤,此处会汇聚很?多人,乱作一团。
但不想他?也只在州容殿外看见了几名驻守的天将,可?待他?一路越过围墙飞进这座宫殿内,从?里到外,竟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戚葭想起来的路上,朔灵报告给自己的情况:“韩将军说,陛下回来便吐了血。可?韩将军还有要事要向身在焚城的凰羽将军汇报,不等小仙再要细问便急匆匆离开?了,小仙不便打扰,思来想去?,感觉这事儿还是应当向君上汇报。”
从?朔灵的描述判断,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也不该由韩默亲自去?联络凰羽将军。
骤然联想到今日他?们刚刚取得的乾坤镜,戚葭也隐隐觉得出事情了、感受到了一份紧张,这才匆匆赶来。
但安静到几乎静谧的州容殿,又像是将那些紧张通通都隔绝在外。
嫩黄色的小鸟扑扇着翅膀,依旧是从?窗户进入,看见的也是天帝坐在书案前的身子。
不同?的是以往每回他?见虞白溪,对方都腰背挺直地坐于书案前,或执笔,或翻阅书籍,从?无例外。
但这次,仍旧栖身书桌前的天帝却斜斜地倚靠在座椅上,单手?撑头,双目紧阖,饶是戚葭来了也未曾抬一下眼皮。
……他?头发又白了。
一头青丝几乎都变成了白发,面无表情的脸仍旧威严肃穆,却因为双眸紧闭而可?以清晰看见他?薄薄眼皮上伶仃的黛青色脉络。
天帝面色惨白一片。
而这还是戚葭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合眼。
戚葭:“……”
难道真受了很?重的伤?
小胖啾夹着翅膀直接蹦进了屋。
这段时间跟着药王他?们,不仅学了药理知识,戚葭也依稀学会了点看脉和把脉。
他?向前一扑,化作人形,再来到天帝身边,弯腰,并蹑手?蹑脚地去?摸对方的手?腕。
戚葭的指尖温热,所以甫一入手?,便觉虞白溪手?腕冰凉一片。
差一点就被这凉意激得松了手?,戚葭强行站定,开?始以灵识去?探对方的脉象。
正?如虞白溪可?以以自身灵力安抚圆啾一样,戚葭的灵力竟也丝毫不被天帝所排斥。
是龙息的作用。
从?手?搭上的那刻起,戚葭便感觉到了自己丹田处的异动——那些还没被他?彻底转化和吸收的龙息,此刻正?叫嚣着想要顺着他?的经?脉流回到自己主人身上。?
戚葭想了想,干脆脉也不探了,就纵容那抹“不安分”的气息进入自己的经?脉,然后再由他?的指尖流入虞白溪的……
下一瞬,戚葭猛地抬眼。
——原本他?握住虞白溪的那只手?,如今却被对方反握住了。
“你做什么?”
天帝面白如纸,嗓音冰冷淡漠,几乎全?部褪成霜色的长发让他?看起来更多了几分邪气。
可?从?戚葭的角度看过去?,这人依旧玉质金相?。纵然烟青色的双眸都染上了一丝暗红,可?虞白溪看自己的眼眸依然清正?威严。
……甚至是过分严肃了。
“没干嘛啊。”戚葭说着,还试图将自己的手?往回抽。
可?受伤后便明显变得不大正?常的天帝,仍旧死死掐着他?的手?腕,沉声道:“本?座说过,不要妄动灵力。”
“?!”戚葭一听这教育口吻就不服气了:“本?君明明是在帮你……”
“你”字还没彻底说出来。
戚葭骤见那座上之人唇角溢出一抹猩红。
而还未等他?再出声。
天帝撑不住地松口,近一步吐一大口血出来!
戚葭:???
龙族血液竟也是鲜红的,甚至比寻常生灵的还要红艳。大量的血浆倾洒而下,顷刻间便染污了天帝净洁的衣袍。
这场面,不知为何,竟让戚葭一瞬间莫名想到了不度山外、那条绵延数千里的血河……
“虞白溪?喂!虞白溪!”
天帝已经?重新阂起双目。
对方明显意识不清,高大的身躯虽还撑着坐在椅子上,却犹如风中小棹,出现了摇晃。
戚葭也顾不上许多了,重新反握住对方的手?,掌心相?贴,再度将自己体内叫嚣着的那抹龙息渡入。
但片刻后,他?又觉得手?上倏地一晃——掌心依旧相?贴,却被人生生换了个方向。
指根渐松,有修长手?指从?他?的指缝间穿入,冰冷如玉,相?贴的手?掌竟逐渐改为十指紧扣。
戚葭:?!
紧闭双目的人再度缓缓睁眼,烟青色的眼眸静静凝视着他?,目光如柱般专注。
英俊的面庞皎如玉树,周身若有一层金辉。
而那层金色的光芒,也直接将戚葭给笼罩在内了。
……那方才经?由他?经?脉流向虞白溪的龙息,又重新缓缓地回到他?体内。
与?先?前叫嚣着的不安分不同?,这次的龙息明显听话了许多。
伴随那种熟悉的清凉之意,缓缓地流经?戚葭的奇经?八脉,汇入丹田,在其中凝聚,之后又缓缓流出,与?属于“本?体”的天帝本?源气息融合。
流出又流入。
几经?交互。
……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戚葭半躬身体地站在那里,竟都不觉得乏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一下,缓缓掀睫,入目便是天帝宝相?庄严的一张脸。
交互的灵息还在二人之间相?互流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相?贴的掌心,十指依然交错。
不知不觉间,他?们连面庞都挨得极近。
天帝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吸引了戚葭一小部分的注意力。
顿了片刻,他?下意识循着那抹凉意,不由自主地再度凑近虞白溪……
近到呼吸交织在了一处。
鼻息间的药香气更浓烈了。
甚至一个恍惚间,戚葭觉得自己只要再向前一点……
霍地,周围的银辉散开?了。
虞白溪再度睁开?了眼。
……
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让天帝自动屏住呼吸。
“……你,又做什么。”虞白溪骤然转开?了眼。
根根分明的长睫毛也跟着转开?了,只能看见侧面一道冷肃剪影,刀锋般重重向下一折。
——极近的距离里,天帝干脆闭上了眼。
戚葭见了,缓缓直起腰来,手?上的力道却一重,借着十指交错的力道晃了晃对方的手?,轻笑着说:“明明是你先?抓着我的。”
天帝:“……”
被烫了一般,虞白溪抽回自己的手?。
天帝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下颌和衣裳的鲜红血迹便消失不见,恢复了往日庄严。
虞白溪:“妄动龙息,若本?座不那么做,你的丹田可?能会碎裂。”
戚葭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因无辜而上挑着:“我也不想它妄动,是它感受到你气息浮动,想流回去?助你。”
虞白溪说:“那你更不该靠近我。”
嗓音低哑,听声音似是并不领情。
戚葭:?!
震惊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这人还能忘恩负义,他?便也学着对方的语气,压低声音说:“若本?君不这么做,你会很?不好受。所以,我刚才有帮到你么?”
“……有。”
说着,天帝又咳了一声。
但这次倒没再吐血,气色看着也稍加缓解,他?看起来仍有些虚弱地说:“谢谢。”
戚葭:“……那是你的龙息,已经?被我吸收了好些了,没什么好谢的。”
而且方才的交互中,自己丹田中的那抹龙息似乎又变得丰盈了许多……
“所以,这就是你受伤了不回鸿蒙宫,躲到这里来的原因?”戚葭又想到了什么。
虞白溪沉默片刻,再开?口却是说教道:“龙息可?助你恢复,却极为霸道。若本?座失控被它所觉,它亦会失控。若有下次,你躲远一点。”
语气一本?正?经?。
“怪不得它刚才‘踢’我!”
戚葭浑不在意对方谆谆教导的语气,听后则再度捂上自己的肚子,恍然大悟地低头:“……好啊,趁你爹弱你就欺负我?真不乖!”
虞白溪:……?
这个言语和语气……什、什么爹……
天帝眼睫猝然向下一折。
但他?很?快又抬眼,改为担忧地观察起青年的神色。
戚葭已然说回正?事:“那是谁伤的你?就算我不靠近,至少也要请药王和老?君他?们来看看呀!”
确认青年方才只是在开?玩笑,天帝稍微放心下来,又摇了摇头说:“看不好。”
说着,竟又咳出了一口血。
戚葭:“…………”
唇边再度溢出新鲜血迹,天帝却仿佛习以为常,抬袖随意拭去?后,再度抬眸望向戚葭:“无人伤我,只是些复发了的陈疴旧疾。……不过会好的。”
……
会好的。
戚葭记得失忆后、自己来玉京的第一日,虞白溪就曾这样对自己说过。
连语气都是类似充满安抚和安慰之意的。
……
表情复杂地咽了咽口水,戚葭漂亮的眼眸又一晃,眼角顿时飞扬:“可?是刚刚我用龙息帮你调息了,说明我可?以治陛下的伤。”
天帝立即正?色道:“此法不可?……”
戚葭已经?说:“那我便勉为其难地留在天界,给陛下治伤如何?毕竟看样子陛下现在也离不开?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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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帝话音一顿,没再说不可?,反而抬睫望向极度俊美的青年,迟疑道:“你……”
“既然没怀孕,那便是我以前冤枉了你。”戚葭不开?玩笑了,一改不正?经?的语气、十分诚恳地说:
“那这样的话,陛下若不给我个发挥用处的职位,我都不好意思待在这里了。……我知道,陛下说过一切照旧,但是我也……”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想法了。
因为戚葭自己现在也乱成一团。
幸亏也不用他?必须多说些什么,静了片刻,虞白溪忽然说:“好。”
“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帝说。
“那行。”发出一个懒洋洋带着鼻音的声音,戚葭的声音却是欢快的,圆啾一如既往地为自己有了安置而欢呼雀跃。
“那陛下,我们继续疗伤?”
虞白溪抬手?表示不必了,方才小胖啾体内的龙息的确起到了牵引他?体内龙息的作用,助他?凝滞的气息变得流畅起来,迅速调息。
可?龙息霸道强横,稍微控制不好便会伤到小胖啾。
而虞白溪不愿那样。
“况且本?座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便不需要那样了。”虞白溪对上一双婉转流光的美眸,声音淡淡地说。
“那好吧。”
对方都这样说了,戚葭也只好妥协。
只是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还需要这样疗伤,陛下记得找我哦。”
“……”
陛下眼睑下垂:“知道了。”
戚葭忽然问:“那陛下,刚才我们那样,算是双修了么?”
“……”
天帝对这问题反应不及,望向他?的眼尾剧烈一颤:“自是不算。”
“……这要是双修就好了。”戚葭仍旧嘟嘟囔囔,又骤然歪头:“要不然趁此机会双修一下!”
背后的一缕发丝倾泻而下。
“……为何?”天帝怔怔地看他?。
“什么为何?”
“为何……你还要与?本?座双修。”
“啊?”戚葭都被搞懵了:“我只是没有揣崽,但不能证明咱俩就没睡过啊……为何不能双修?”
虞白溪:“……”
戚葭已经?猝然靠向了他?。
方才在鸿蒙宫中打理花树沾染了不少香气,清新的白玉兰花香四处溢散,他?嗓音也仿佛跟着多了层诱惑:
“最重要的是,陛下受伤了,双修就能好!我这是要救你!”
“……本?座无事。”
戚葭:“陛下金口玉言,方才才说过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天帝不为所动:“双修不算。”
“……”
戚葭却并未就这样放弃——
“方才为你疗伤的时候本?君就在想,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将你打晕、然后直接双修这样的法子呢。”说话时他?抬起双手?搭上天帝的肩头,动作形似拥抱。
虞白溪:?
“……或许是陛下寻常时过于冷肃强大了,直接限制了啾啾的想法。”
圆啾托腮式自言自语,戚葭冲着陛下眨了眨眼睛:“不过陛下,您现在受伤了。”
“……别胡闹。”
虞白溪抬手?握住青年的两只手?臂,顺势从?自己的肩上拉离。
被他?握住手?臂的青年却不退反进,不仅再度低头凑近,带着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兴冲冲地问他?:“陛下,若我现在强迫你双修,能有几成胜算?”
虞白溪:“……”
早就习惯了小胖啾近日以来的顽皮,稍微不自在片刻后,天帝重新挺直脊背。
方才的疗伤效果的确不错,他?眼眸中的猩红已褪去?了大半,逐渐变回幽邃冷静的烟青色眸底刻着端肃和忠谨。
虞白溪反而将青年向更靠近自己的方向一拉:
“一成都没有。”
一下子便嗅到对方身上清冷的药香气,戚葭:?!
近距离地对视间,天帝认真道:“你就快恢复了,好好修养,别胡闹。”
“为何一成都没有……是因为双修前要先?交尾么?”戚葭却仍旧不肯放弃。
矜贵凌厉的凤眼硬生生地转得像只小狐狸,他?干脆向下一趴,头枕在天帝的肩上:“那先?交尾也可?以!”
虞白溪:……
“交尾要结缡。”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又互相?看了一眼,天帝眼皮耷下,戚葭嗔怪的声音已然响起:“双修要交尾,交尾要结缡,结缡要我恢复记忆。”
戚葭:“这段时间你的这些规矩都刻在我脑子里了,比在不度山时听戚绍胥絮叨的规矩可?要深刻太多了!”
抱怨的声音不停,戚葭表示自己都头疼了,干脆变回啾啾形态,就落在天帝的肩膀上继续啾啾啾。
他?蹲在虞白溪耳根处继续抱怨,姿态却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着小胸膛。
只是小嘴叭叭个不停,絮絮叨叨的,先?说天帝的规矩,后来又开?始盘点不度山上的规矩,之后还是绕回了天帝的规矩。
天帝双眸低垂目视前方,仍坐着一动不动,他?的伤还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复。
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苍白绷紧的唇角在小胖啾叽叽喳喳的声音中逐渐放松,最终竟还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毕竟,一切如旧。
即便被戚葭得知没怀孕,他?最终也愿意留下来,一切照旧。
先?前压在天帝心头的难题便这样消失了。
第42章
装乖
虽然不能双修, 但用龙息交互的方式的确起到了快速给天帝疗伤的作用似的,虞白溪霜白的头发不出一个时辰,又变为了如墨的黑色。
连戚葭都忍不住感慨:“若是放在凡间,旁人?定要以为陛下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 华发逆生?……对了, 若陛下跟我一起去凡间卖大补丹, 定不愁卖!”
说到最后, 啾啾眼睛亮亮。
虞白溪:“……”
被陛下传唤进来汇报和听令的韩将军守在一旁,听他们的对话?就下意识地忍笑?。
戚葭问?他:“你笑?什么?”
韩默憋不住了, 只能回答:“回君上, 臣只是想到陛下堂堂天帝, 站您旁边替您打虚假广告时的模样, 必定是冷脸到近十八街都无?人?敢靠近的。”
“怎么能是虚假广告呢。”
戚葭拿出自己炼制的大补丹, 明丽的眼眸中满是不甘:“本君的丹药绝对保真, 就是不能真去卖, 怕把人?直接吃到渡劫就遭了。”
“是是,属下失言了。”韩将?军怎能忍心自己偶像声誉随意败坏,卖假药也不行?!方?才他也只是与随和的君上和朔灵仙子相处久了,学了不少?他们谈话?间的相处方?式, 下意识就开了个玩笑?。
韩默连忙改口:“君上的丹药自然真得不能再真, 就是真丹药凡界生?灵吃不得,太过?逆天改命,恐怕过?不了渡劫那关……君上这都是在为凡界苍生?着想, 君上大公无?私, 大爱无?疆!”
戚葭见韩将?军很懂自己的意思, 不禁眯眼笑?了:“正是这个意思,你真懂我啊小韩!”
韩默这会儿倒是无?师自通了举一反三:“君上若真想卖大补丹的话?……”
“……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帝骤然咳嗽了两声:“咳咳……”
旁边的戚葭和对面的韩将?军立即担忧地看向他。
毕竟一个时辰前, 陛下还吐血吐到看似就要碎掉了。而陛下虽然战损,可除却今夜,也极少?见他以伤痛示人?。
虞白溪单手捂着胸口,对韩默说:“没别的事?了,你下去吧。”
韩默立即低头:“是……”
天色彻底黑了,重新只剩一龙一啾的殿内,虞白溪看向戚葭:“你很缺钱?”
戚葭抬眸看他:“怎么这么问??”
天帝板着脸:“不然想什么卖大补丹。”
“……嗨,这个呀。”戚葭:“何止是卖大补丹,陛下回来前我都研究着去天厨房里打下手了,可惜本君笨手笨脚,不敢给天厨师傅帮倒忙。”
“天厨房?”
原本只是随意吐槽了句他们热情商讨的大补丹生?意,没想到戚葭还考虑过?进天厨房的天帝直接察觉出了什么,长睫不动声色地向下一折:“为何要去那里。”
“就,去秘境回来以后,我就想在这儿给自己谋一份职位,养活自己嘛。”
有些话?还是说明白了的好?,戚葭于天帝面前并不遮掩内心的想法,道:“这样本啾才能心安理得地留下来。”
虞白溪:“天后就是你的职位。”
天帝并不意外他会做这样的考虑,也不意外他会这么想,但同?样本着有些话?就该说明的意思,再度声明道:“本座既能留你两个月,便能留你更久,且并不会因为任何条件的变化而做出改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半浮于空的圆啾早已经侧眸看向天帝。是忽然间很认真地仔细打量了许久。直到天帝都沉默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好?像明白了。”
虞白溪说:“嗯。”
“陛下以前是不是暗恋我?”戚葭忽然问?。
“?”天帝也骤然看向他,反应却还算淡定,也并不意外他会做如此推断地平淡否认:“没有。”
“……真没有?那你那么容我干嘛?”戚葭也不等对方?回答,近一步思索:“或者?说,难道我想的是真的,虽然本君没怀孕,但也不能说你就没睡过?我。”
胖啾继续小翅膀托腮腮式思考。
虞白溪:“……”
“那、更、没、有。”这几个字,天帝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低哑得慑人?。
戚葭:“那难道陛下的红鸾星真没动过??”
虞白溪的回答是直接站起身:“回宫,该休息了。”
“你真是处龙?”被天帝大手一招便收进了掌心、或者?说是被天帝夹着离开州容殿的啾啾“啾”了一声,“这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
见天帝不回答,啾啾只好?改问?:“那我红鸾星动过?没?”
“不清楚。”
天帝眼皮下耷,这会儿已经半分没有方?才吐血时的苍白模样了,面若冠玉的天帝冷若冰霜,连声音都凉得掉渣:“这本座如何知道。”
戚葭:“……因为咱俩以前不熟?”
这话?他耳朵也快听出茧子了,所以依然可以自说自话?。
天帝这次却连惯常会回答的“嗯”都没“嗯”,而是直接冷冷反问?:“你说呢?”
巡逻经过?他们身边的天将?不小心听到这声音,都下意识地想要绕路。
戚葭却全然没觉出陛下身上的凉意,反而一切如往常一般地抱怨:“陛下这是什么态度?果然爱会逝去的对不对,这都没到三个月,你就对本君失了耐心了!”
“……”
救命!巡逻的天将?们这次真的要绕路了!
但他们发现,被君上这样指责抱怨的陛下却没近一步生?气,气息反而缓和了许多。
众人?:?
难道陛下他就好?这一口?……怪不得万年来就君上能整得了陛下呢。
别人?,给八百个胆子也不敢与陛下如此说话?啊!.
“朔灵,本君记得上次槐积仙上闹事?的时候,你说司命说过?,他看不到我的命星?”隔日,在玉京里散步遛弯的时候,戚葭忽然这么问?。
朔灵仙子忙道:“司命看不见君上的命星肯定是有什么缘由,君上若实在介怀的话?,不如就告知陛下……”
“本君不是介怀,只是觉得奇怪。”戚葭眯了眯眼,又按了按自己的额角:“四界生?灵都有命星,若没有命星,那我……我是谁?”
朔灵仙子笑?道:“君上就是君上啊,是陛下即将?过?门的妻子,是咱们天界的准天后!”
戚葭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没有命星的天后,你也不介意么?天界之人?都不在乎么?”
朔灵说:“反正我爹说了,只要陛下愿意成亲,他们都愿意的。”
戚葭:“……司老他们这么随意?!这,不太严谨吧?这显得你们陛下很不值钱似的。”
朔灵:“……君上这么说,还真是……”
主?仆二人?都静默了一下。
朔灵才又说:“可能因为陛下是龙?我听我爹说过?,龙族本就是上古遗脉,与四界其他生?灵都不一样,龙都是来自神?界的!龙族降生?,必有缘由,且就如同?低灵界的凡界看不懂咱们一样,咱们也研究不透龙。那既然这样,怀了龙嗣的您看不见命星也没什么奇怪的。”
戚葭:“……”
见君上兴致仍旧不高的样子,朔灵又继续安慰:“毕竟您怀了小殿下嘛,又是陛下亲口认下的,这总不会有错。”
戚葭:……
不说这个还好?。
一说这个心情就更糟糕了。
戚葭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毕竟还真错了!
戚葭想了想,还是没说他其实没怀这事?。
昨日临睡之前虞白溪叮嘱他,这件事?暂时不要被旁人?知晓。
理由是很快便要迎来四界每五百年一次的四象大会,此次四象大会便是在天界举办。
而且很快便是天帝一万三千岁的寿辰,再过?几日便会有人?陆续来到天界,不是参加大会,便是为虞白溪祝寿,届时天界来往之人?纷纭杂沓,可想而知的会比较乱,这个时候最不适宜出现任何变动。
……总之理由很多。
虞白溪昨夜说了好?多,后面的小胖啾记不住了,也听不进去了。
他开始特别好?奇虞白溪究竟为何要留他在天界,还坚持如此地照顾他。
从?前是以为有崽了,他们是有关系的,他才如此觉得理所当然。
可一旦前提变了,便什么都变了。
尤其是若换位思考,想起自己曾对天帝做过?的那些事?……虞白溪竟然没直接将?他扔出天界,实在是……脾气太好?。
每每想到这些,戚葭便觉得心尖有什么东西窜过?一样,心悸得厉害,想不去理会都不行?。
可偏偏虞白溪又什么都不说。
提起天帝的寿辰。
“本君该送陛下什么礼物呢?”
戚葭继续托着腮帮思考,想起虞白溪书房里那些藏宝库一样的抽屉和暗格,他实在想不出对方?还缺什么,不由问?:“往常陛下的寿辰都是怎么过?的?”
“陛下其实很少?过?寿。”朔灵仙子回答说:“只不过?今年是陛下整千岁的寿辰,事?关天界威仪,才派人?着手安排准备宴会的,若不然陛下……往年都是不过?的。”
“这般不重视?”
“是。”
戚葭:“不过?他重不重视是他的事?,你们陛下待我这样好?,本君总不能什么都不送。”
朔灵仙子又笑?了,她就是觉得君上什么都不必送。
“要不,君上把自己送给陛下便好?了。”跟着君上看了不少?话?本子的朔灵仙子,忽然灵机一动。
戚葭:……
再次、再次被戳痛了。
问?题就是你们陛下并不要我啊!
遛弯儿回来正好?是晌午,吃过?了饭,戚葭独自一啾飞去鸿蒙宫便殿,去炼器室里找虞白溪。
“陛下,这是我特意给你打包来的午饭,你来吃一点?呗?”戚葭手里拎着个食盒。
他平日里,飞的时候连小翅膀都懒得动,如今却是以人?形亲自拎着食盒走进来的,这运动量不可谓不大。
连说了没胃口不吃午饭的天帝都要给一些面子了。
“好?。”虞白溪说。
戚葭便将?食盒摆在桌上,又动作麻利地……把自己中午吃剩的菜都端了出来。
“当然吃剩的菜并不是本君夹剩下的,天厨做了两人?份,可陛下没有回来吃,我只好?送来了。”
戚葭说着,已经将?一副玉筷塞进天帝手中:“陛下这么急着来炼器室做什么?是要把鉴天镜和昆仑镜合二为一,炼制太古镜?”
虞白溪摇了摇头:“炼制太古镜一连需要数日,暂时不必本座亲自动手。且鉴天镜如今还在玄镜仙人?那里。”
戚葭点?点?头。玄镜仙人?这会儿还带着天族子弟们在太古秘境里试炼呢,秘境会开放数天,今日才是第二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那么重要的鉴天镜,要玄镜仙人?随身携带,这是不是太危险了?”戚葭忽然想到:
“鉴天镜虽只是仙器,却可以合成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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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虞白溪说:“玄镜仙人?守护鉴天镜已有多年,从?无?差错。况且世间极少?有人?知太古镜其实就是鉴天镜和乾坤镜。”
戚葭眨眨眼,感觉虞白溪不会在这种事?上考虑不周,便点?了点?头催促对方?吃饭。
天帝用膳的时候,戚葭便在这间诺大的炼器室里转了一圈。
见炼炉中的火势正旺,戚葭便顺口问?:“陛下现在这是炼什么呢?”
“本座的佩剑。”虞白溪说。
“佩……三清剑?”
“嗯。”
戚葭:“……”
天帝的确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炼化一次自己的佩剑。
但三清剑虽说也是一件仙器,虞白溪身为天地第一人?,这把总是需要强化的剑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尤其他还是位代表杀戮的邪天帝。
可被天帝用了近万年的杀戮之剑却如此敷衍……
戚葭微微扬眉,不解道:“陛下为何一直用这把剑?……陛下说过?它是一柄天帝该用的剑,可上次演武场上我试过?,感觉没什么特殊的啊?”
虞白溪道:“一剑化三清,除邪降祟,相得益彰。”
明媚的眼眸一晃,戚葭似乎懂了:“所以三清剑不是杀戮剑,而是净化之剑?”
虞白溪说:“嗯。”
戚葭:“……”
或许是因为记忆有失,戚葭并不理解这其中的分别。
“可它竟要时常强化么?没有更耐用点?的剑了?”
“……用久了,本座习惯了。”虞白溪说。
戚葭想了想,便道:“听朔灵仙子说,鸿蒙宫便是陛下为太子时的寝宫,陛下即位万年都没搬走,所以陛下,您是……念旧?”
虞白溪不置可否。
一方?炼器用的炉鼎旁立着几个黑胡桃色的木质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和玉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满是抽屉,随意抽两个看看,里面放着的都是各种炼器材料。
戚葭对书籍没什么兴趣,却对这种在小格子里挖宝的行?为很是热衷,见天帝并不反对他也来这里“挖宝”,就干脆翻了起来。
仍保持人?形样子的青年玉冠锦服,削长玉立,纤腰束紧。
偶尔翻到一个好?物件,便会眼前一亮,本就灵动的眼眸霎时明亮。
“陛下,你教我炼器吧!”须臾后戚葭说。
“……你不是不肯学符篆?”桌边的天帝抬眸看了眼青年纤细的背影,意有所指道:“符篆学不好?,炼不好?器。”
“可打符篆不是炼器的最后一步么?我喜欢前面的所有步骤。”他拿起一枚浅蓝色透明的亮晶石,回眸望了望天帝,眼眸便如那块晶石一样明亮:“我喜欢这些材料!”
大概是青年脸上的笑?容过?于灿烂,天帝也不由跟着扬了扬唇角。
他坐在很远处,却可看清青年眉宇飞扬。
虞白溪难得打趣道:“向来只知龙是四界中极喜欢收藏宝物的一族,不曾想你也是。”
“很正常。”戚葭完全不迟疑地接话?:“因为我是陛下的人?啊!”
虞白溪:“……”
“啊不。”戚葭又改口:“是陛下的小鹦鹉。”
说到这里,戚葭又放下手中的材料,擦了擦手掌以后直接变回圆啾。
已经吃好?了的天帝早将?桌面收拾干净,小胖啾便扑棱着翅膀飞去落在桌子上,收好?小翅膀,他仰头,认真道:
“陛下,我现在比较相信咱俩以前是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让我当天后,完全是为了安抚住我,不让我乱跑对不对?”
天帝原本正用茶壶倒茶,听了这话?,手中的茶壶险些一抖。
虞白溪沉默地抬眸看向啾。
戚葭说:“是不是那会儿,我要求当天将?,你就会把韩将?军的位置让给我了?”
“……不会。”
眼睑下垂,天帝最终还是开口:“他那位置总要出去见人?,且危险,不适合如今的你。”
戚葭:“……”
不是陛下,这话?……韩将?军听见得伤心吧!……
“我就是举个例子。”戚葭又一夹小翅膀,问?:“陛下当初是不是这个意思?”
“嗯。”虞白溪说。
这点?倒没否认。
“那就对啦。”戚葭说:“我想过?了,既然陛下待我这样好?,那我也会待陛下好?,以后都尽量不烦扰到陛下。”
“……”
虞白溪愣了愣,骤然看向夹着翅膀更显圆润的啾。道:“你……未曾烦扰到本座。”
“嗯嗯那就好?。”小胖啾点?头。
戚葭是想不通虞白溪干什么对自己这般好?。
虽说一切如旧,可他心中既然已对此事?起了涟漪,就无?法再做到像从?前一样,视天帝的好?为理所当然。
那些灵药灵食,若不是虞白溪,他的伤恐怕现在仍没什么起色。
他想回报虞白溪这段时候对他的好?,可又发觉,天帝竟然从?未从?自己这里索要过?什么?
既然没被索要过?,便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思前想后,戚葭决定做一只乖鸟。
为表示乖巧,戚葭已经团成圆团状蹲好?,道:“陛下寿辰将?近,我暂时也想不到该送你什么礼物。为了让陛下舒心一些,从?今以后我都会做只乖乖啾,不给陛下惹麻烦。”
他说着又一蹬爪子:“当然,陛下要与我交尾让我陪睡,也不是不可以,我随时都可以哒。”
乖乖啾如是说。
虞白溪:“…………”
见了天帝的反应,戚葭便觉得在做乖啾这件事?情上自己还得多摸索。
不过?暂时做不到乖下来也没关系,他可以装一装!
于是嫩黄小鸟又轻盈地跃到天帝手腕上。
“帝后本是一体,无?论?咱俩是不是真的,既然我为天后,那以后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你就让我去做好?不好??”
他难得语气这般认真,又如此真诚正经,天帝也不禁一愣。
“好?。”他道:“本座答应你。”
“那陛下教我炼器。”又重新化回人?形的戚葭笑?盈盈。
因方?才还是蹲在天帝手腕上的小鸟,化为人?形前戚葭虽然扑了几次小翅膀原地飞起,但因为懒惰并没有离得太远,所以化为人?形后他正好?是倚靠着天帝的。
顺势环住陛下的脖颈,戚葭仔细回想:“除了炼器,还有符篆、帝王心术……”
好?像虞白溪唯一要求自己的,就是学这些东西。
一想起那些厚重又无?聊的课本,戚葭差点?打了个哈欠。
待他盘点?完最近要学的东西,却看见被他从?侧面勾住脖颈的天帝,脊背挺得愈加笔直,目不斜视。
……
竟然都都不侧眸看决心学习的自己一眼!
眼见天帝表情过?于冷漠正直,戚葭下意识俯下身去,“陛下?”
二人?间的距离被不断拉近。
清淡的兰花香气扑面,天帝才无?奈道:“好?,都教你。”
“……”乖乖啾还不是太满意。
但他一贯爱笑?,如今仍笑?得媚眼如丝:“我这次都不是要求陛下与我双修了……我真是听你的话?,要好?好?学东西的!陛下怎还表现得如此冷漠?”
虞白溪干脆将?他环在他脖颈上的手捉了下来。
“没有。”天帝声音清正地说,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那之后,天后与天帝愈加形影不离了。
仿佛真的要彻底实现天后价值似的,以前虞白溪办公的时候小胖啾通常都是在旁边偷懒,或者?干脆跑出去玩了。
但如今,戚葭都是化为人?身,就搬了把椅子坐在天帝边儿上,认认真真地看他处理每一份文书,学习。
虽然许多时候,戚葭都更喜欢去演武场上练剑。
而他每次去练剑,天帝必亲自陪同?前往。
起初二人?还只是在普通演武场上你来我往。
后来随着戚葭的伤势恢复,他能动用的灵力越来越多,天帝便带他去了独立封闭的演武场,且再不许任何人?观战。
这让一些喜欢去观战的天将?和仙侍们都略有些失落。
不过?君上来了以后,这玉京的确变热闹了许多。
且,即使过?程不让看了,但也不是全然吃不到瓜。
毕竟帝后二人?每每从?封闭演武场出来的时候,君上几乎都是被陛下抱着出来的。
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何种激烈的运动,每次出来以后君上鬓间的发都被香汗打湿,眼角眉梢都染着慵懒之态,面颊更是微红。
君上总是抱怨陛下太用力了,或者?有一个招式出得太快。
陛下总是沉默地听着。
但因为在君上聒噪的抱怨前面陛下依然面无?愠色,被君上勾着脖子、仍旧稳稳地将?人?抱着,所以素来以冷厉无?情著称的天帝陛下,在众仙眼中竟也逐渐不是那般恐怖了。
第43章
心魔
这日戚葭正跟着天帝在书房里学习排兵布阵, 一名蓝衣银甲的将领急急来报:
“陛下,在九重天里发现了掩日族的踪迹。”
这将领戚葭已然见过。
上次他们取乾坤镜的那日便是他叫走了虞白溪,汇报的内容也是发现了掩日族踪迹。
“掩日族?”戚葭问。
虞白溪已经起身,表情肃穆严峻:“在?哪?即刻带本座过去。”
临行之?前还不忘回?眸望了戚葭一眼:“在?这等本座回?来。”
交待完毕, 天帝身影已经化作一片蓝白之?光, 消失不见。
那名蓝衣将领急匆匆地对他行了个礼, 也立即消失。?
他们走得那样急, 戚葭都?有些懵了。
“君上。”
戚葭飞离鸿蒙宫的时候,正好遇见韩默。
“陛下让臣过来保护你。”
“保护本君?”戚葭向遥远的天际看了看, 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他身影未有片刻迟疑, 跟着向虞白溪消失的方向移去, 同时问:“出什么事了?掩日族?……前日陛下回?来吐血严重, 便是发现了, 那掩日族。”
见君上脚步并?不停, 韩默也不敢拦, 只能转个弯跟上。
边跟边解释:“掩日族是天界一个已经消亡的部?族,当初他们叛出天界被逐出,如今也只有零星一些后人存在?。这些遗族与天界有仇,总在?伺机寻事, 这次……大概是四象大会在?即, 竟然令他们混入了九重天当中!”
“不过君上放心,掩日族其实?并?无什么战力。”
知道君上什么都?不记得,韩默已习惯自动讲解:“之?所以陛下会那样重视, 是因为掩日族擅长?傀儡术和幻术, 最会蒙蔽视听, 扰人心智。”
“既然如此,陛下前日是如何?受伤的?”戚葭问。
虽然事后戚葭便问过虞白溪这个问题, 对方说是旧伤发作。
可?怎么好端端的不发作,对上那掩日族就发作了?
“这臣就不知道了。”
对君上的疑问,韩默露出为难的表情,毕竟他当时负责守护玉京与君上,并?未跟去:“陛下的身体,连药王都?无法?插手过问,臣亦不得知。”
“掩日族……”
戚葭低喃:“本君这段时间读四界年史?,虽不是倒背如流,却不曾在?其中见到过掩日族。”
“掩日族原先?并?不叫掩日族,是整个族群都?堕天叛出天界后,自封自己是掩日族的。”韩默说。
“叛出天界?”
“是。”韩默介绍:“掩日族背叛天界,被陛下下令剿杀,如今几乎不剩什么人了。”
“不过君上放心,掩日族在?陛下面前真不算什么。”
韩默介绍道:“之?所以掩日族一出现,天界便如此重视,乃是因为其部?族中不知因何?流传起了一种邪术。
“那是一种上古血祭术,施法?叫人防不胜防,一般天将都?难以抵挡其布下的幻术,很?容易中招。而一旦中招,就会成为他们的傀儡,迷失自我,变成细作或刺客。
“最麻烦的是,迷失之?人除非执行任务,否则日常不会被看出丝毫异样,与先?前时无异,再亲近之?人也几乎不能辨别……四界之?中,这掩日族的秘术最为麻烦。
“所以陛下早有旨意,一旦发现掩日族,格杀勿论。”
戚葭:“……哦。”
“而为了令天将们少接触这类邪术,防止心智迷失,一般发现掩日族遗部?的时候,都?是陛下亲自去处置。”
说到这里,韩将军声音高亢,带着点自豪:“这便是臣要说的重点,四界之?中,唯有陛下绝对不会被其幻术影响。”
“其实?小仙一直好奇为什么陛下不会?是因为陛下是天帝?”一道清脆的女音插了进来,是从方才开?始便随君上一起飞出鸿蒙宫的朔灵。
朔灵仙子灵法?一般,如今已经赶不上灵力逐渐恢复的君上了。
但?朔灵本是孔雀一族,身为鸟族,在?飞行上的造诣还是颇高的,脚程上却不会被落下。
她好奇地问韩将军:“我记得天帝宝鉴和天后宝鉴都?可?以识别绝大多数的伪装和妖魔,还可?以明心见性,保持心智不受影响。是因为这个原因么?那君上日后岂不是也可?以……”
“是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
韩默稍微一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才又说:“更多的,是因为陛下是陛下。……龙族的龙息接通天地二脉,最为澎湃,龙族天生便不会被蒙蔽视听心智。”
说着这些的韩将军语气间仍旧难掩自豪。
一半儿是因为这么宝贵的一条龙就生在?他们天界。
还有一半是因为少时他还与那条龙是发小……虽然是关系不太近的发小,但?龙息的秘密还是少年时陛下告诉他的!
“哦?”戚葭听后也感兴趣了,唇边漾开?笑容:“我记得上回?还说你们陛下有办法?甄别坏人还是好人,如今因为血脉缘故,还可?以无视血祭幻术……你们陛下还有什么奇异的特长?是本君不知道的?”
“这……”韩默见到他的笑颜,便下意识地低头?闭眼,连该如何?回?答君上的话?都?不知道了。
戚葭只当这问题是为难了他,没再追问,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道:“本君去看看。”
“君上,不可?啊。”
刚还没话?了的韩将军立即出言阻止:“陛下派我来保护君上……”
“本君身上有你们陛下的龙息。而且……”戚葭拿出在?太古秘境时虞白溪戴在?他身上的那个,可?以破掉幻境的法?器:“而且本君还有这个。”
“反而是你们,不必跟了。回?头?若是你们中了掩日族的妖术,本君可?不好同你们陛下交代。”
“那怎么行!”
事实?证明韩将军和戚葭都?多虑了,待他们赶去那围剿住掩日族的地方,那里已经被上千名天将重重包围,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外面不仅安全得很?。
且任何?人都?靠近不了。
戚葭再度拔高高度,发现仍看不见包围圈内的情况,便不得不拿出他从玄镜仙人那里借来的一柄仙镜,去看里面的情况。
他手中的这柄镜子功能上类似鉴天镜。
虽不可?照尽四界万川之?象,却可?以用来观看方圆几里内的场景,正适合拿来透过这层层叠叠的人群去看里面的情况。
见君上拿出宝贝,韩默与朔灵自然凑过去一起同看。
戚葭抬手对那柄仙镜进行了调试。
“稍等一下应该就能看见了。”他说。
这边刚摆好阵仗,戚葭略觉哪里不对,稍一侧目,便看见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少年赫然眼熟。
“德昭世子?”
虞德昭很?显然也看见了他。
从方才开?始目光就向他这边看着,见戚葭也注意到了他,世子便忙拨开?人群向这边飞来,欲给他行礼:“参见天后……”
“快别多礼。”戚葭赶紧拦住他不叫他行礼,他可?不想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戚葭冲德昭世子眨了眨眼睛:“世子怎么也在?这儿?”
虞德昭只看过他一眼后便一直埋头?,姿态恭谨,毕恭毕敬。
戚葭除了搞不懂他为何?也同怕天帝一般很?怕自己外,却是从对方的举止上面挑不出一点毛病。
听见天后问话?,世子便语气十分恭顺地回?答:“回?叔婶的话?,太古秘境今日关闭,小侄随玄镜仙人归京,想先?回?府上调整一番再去叔父叔婶处报告,路过此地,不想便看见了叔父在?此……”
“哦。”戚葭想起来:“今日是太古秘境开?放的最后一天。怎样,试炼可?还顺利?”
“……谢叔婶关怀。”
大概没想到戚葭还会过问此事,德昭世子一愣后便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回?答得更为积极恭敬:“一切顺利。”
“君上,有影像了!”朔灵仙子说。
戚葭便不再问话?,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
可?惜,他们明显来晚了。
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一片具有明显打斗痕迹的区域里,穿着蓝衣银甲的天将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
有人施法?扳起一些散落着的秽物,那些秽物看上去像是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肉块;有人则拉着特殊制作的捆仙索,将身着黑色布衣、头?戴长?巾、看不清眉目的类人形躯体羁押。
还有一些受了伤的天将们互相搀扶着缓慢退出这片区域,纷杂的场域里,面如冠玉的虞白溪静静立在?原地。
戚葭不想惹麻烦,刻意没有上前,也没有探出神?识,是以从镜子里他并?不知虞白溪此刻的表情。
他只觉得天帝姿态笔挺,气质稳重,半片衣角都?不曾被弄乱或染污,形容与周围的纷乱很?是不符。
“这就打完了?”
戚葭轻声问。
韩默:“为了避免被蛊惑,天将们对上掩日族时一般都?是将其围困在?特质法?宝中,不会近身接触对决,只待其自身消耗殆尽时再作处理,所以缠斗时间较久。
但?掩日族的妖术在?陛下面前不顶用,甚至都?很?难施展得开?,所以若陛下来了,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哦哦。”戚葭明白了,“这么说因为血脉特殊,你们陛下平日里还挺忙的。”
韩默:“……这个,确实?。”
戚葭望着那高大巍峨的背影,又问:“那既然都?捆起来了,陛下还在?这儿做什么?”
他方问完话?,没等韩默回?答,那些在?缠斗中受伤的天将们已经全部?离开?了。
蓝衣银甲的天将们,也已经将那些被捆束住的黑衣人带到天帝面前。
天帝缓缓低眸,似乎在?与那些人对视。
其中一人忽然大叫出声:“邪天帝!你不受天命,不遵天道,狂妄悖逆,弑杀亲父!终有一天天将降罚,神?族也不会放过你!……”
这人的叫声很?突然也很?可?怖,连戚葭都?被这骤然出现的粗粝声音给吓了一跳。
更尤其一个人骤然张口后,其余几人也纷纷操着破锣似的声音大叫。
这些人似乎神?志不清了,说话?颠三倒四并?不流畅,但?骂得极为难听:“虞白溪!四界危矣,万劫不复!”
“虞白溪!你手仞亲父,倒反天罡,好一个邪天帝!……”
后面的话?没说完,皆化作烟尘。
天帝一剑,瞬间斩了在?场几乎所有还活着的黑衣人。
唯留下最前面的一人。
戚葭看见虞白溪高大的身影终于动了,他缓缓躬身,仍在?打量那黑衣人的面容或是眼神?。
方才出言不逊的都?已经被天帝斩杀,前后反差过大,此时被重军围住的空旷场地倒显得过于安静了。
几近落针可?闻。
可?是下一瞬,那唯一幸免的黑衣人也突然开?口,用同样粗粝嘶哑的嗓音喊道:“邪天帝手刃亲父,不孝,不慈,不义,不仁!信奉这样的人统治,天界亡矣,四界亡矣!可?怜,可?叹,可?悲……”
“悲”字音刚落,这道粗粝刺耳的嗓音也消失了。
布衿爆破撕裂的声音传来,是天帝手中的三清剑将此人了结。
从始至终,天帝一句话?都?未说。
视线从镜子上转开?,戚葭抬头?。
禁制消失了,包围圈也解除。
天将们紧锣密鼓地收拾那些散在?地上,有些勉强能维持人形、有些则早就不成人形的残碎肉块。
周围散发出一股极致浓烈难闻的尸臭味。
如此惨烈作恶的画面,即使不再有包围圈,也反而没仙敢靠近了。
或者说从那些黑衣“人”破口大骂天帝的时候,围观的大部?分仙众便已经明哲保身地散去了。
众仙散去,愈加稀薄的人影中,戚葭抬头?,正看见虞白溪转身。
视线骤然撞到一处,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对望。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索性是被发现了,戚葭便散出神?识,只觉得天帝一双灰蓝色的眼眸中,铅灰色更重了一些,像一汪凝固住了的冻潭,寒气四溢,毫无生气。
……
片刻后,戚葭干脆收了镜子,正打算上前。
可?这时,又有蓝衣银甲的将领去到了天帝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距离这么远,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凭借神?识依稀探知:
“陛下,本次围剿统共斩杀掩日族傀儡十六名、长?老一名,暂时还不知他们是如何?混入九重天的,以及是何?目的。”
虞白溪脸上无悲无喜,只是说:“这群人中没有‘长?老’。”
蓝衣将领立即正色:“陛下是说……他也不是?”
他指的是那些黑衣人中跪在?最前、也是被天帝留在?最后杀的那一位。
“继续去搜。”
天帝不置可?否,声色冷厉:“他一定还在?九重天,搜到了立即通知本座。”
“是。”
……
虞白溪那边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很?快便有蓝衣银甲卫跑来传话?,说陛下下令,要韩将军护着天后好生回?去休息。
戚葭看过了、知道怎么回?事了便也不想留着添乱了,他当即点头?表示同意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德昭世子跟他一道。
“你没事吧?”
方才虞白溪杀人时,戚葭便感觉自己身边的德昭世子明显受到了惊吓。
如今少年也是一路沉默,虽脊背笔直仪态不失,却也神?色怏怏地。
戚葭一出声,他立即又颤了一下。
“……叔婶,我,抱歉,我方才只是有点害怕……”
德昭世子虽在?戚葭眼里已经三千岁了,但?在?世俗眼中他也不过方成年。
而且或许槐积仙上和宗老们都?对他予以众望,按旧日那些仁厚的天帝们所培养,反而将这位世子养得循规蹈矩、极为老实?守旧,胆子却不大。
看他瑟缩不已的样子,戚葭安慰他:“别怕。”
“你叔父只杀该杀之?人。”
“叔父做得对。”德昭世子一皱眉,眉宇间凭白多了几分硬气,说话?也铿锵有力起来:“掩日族选择使用血祭妖术蛊惑人心,叛出天门,不容于世。这样的异族就应该赶尽杀绝。”
说着,德昭世子又抬头?看了戚葭一眼,那一眼眼含惊吓,再之?后又迅速低头?,连戚葭都?不敢看了。
“……我,我是觉得,他们那样骂叔父……很?……叫人生气。却无可?奈何?。掩日族好像杀不尽似的……”
对方的反应莫名让戚葭想起不度山上的小动物。
偶尔他蹲在?树杈上小憩,有小松鼠路过吵醒了他,那松鼠也是这般受了惊后惶恐避让的眼神?。
于是戚葭不由抬手摸了摸德昭世子的头?。
世子虽然刚刚成年,身骨却已长?成。
他身型比戚葭要宽阔,但?身高却比戚葭要差了几分,外加上其拼命埋头?,所以戚葭很?容易便摸上了他的头?顶。
甫地被摸了头?顶,德昭世子更是大惊失色地抬头?望向戚葭,下意识地欲查明情况。
但?这回?抬头?他便忘记再迅速低下了,因为散在?风里的淡淡兰花香中,那人明丽的脸上笑靥如花。
戚葭笑着说:“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天帝之?位?”
德昭世子没有回?答。
戚葭便又问:“你不想做天帝?”
类似的问题,虞白溪也问过虞德昭,他当时问得是世子想做天帝么?
当时德昭世子便直接被吓得不轻。
但?或许是戚葭的笑容很?灿烂,语气也很?随意,与陛下很?不一样。
德昭世子不怎么怕他,反而没什么犹豫地认真回?答了:“以前很?想。可?是,可?是德昭愚钝,近阶段得叔父悉心教导,德昭在?功课和修炼上却仍旧没甚进益,若说进益,却是连叔婶都?比不过……德昭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连在?秘境里都?听说,这几日叔婶修为越发精进,可?德昭的得陛下亲自教导多日,却……”
太古秘境并?不封闭,随进随出,因此试炼期间里面也没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便是虞德昭不想打探消息,他身边各大宗门的少年也不会放弃打探,每日四界里发生什么大事都?不被落下。这几日帝后日日封闭练习功法?的消息也自然传入。
说什么的都?有。
“更何?况……”
虞德昭看了眼戚葭被腰带紧束的腹部?,顿了顿,似是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正视戚葭:
“德昭认为,叔婶的孩子更适合做天帝。”
戚葭:“……”
又下意识轻抚自己的腹部?。
撂下手,戚葭站姿笔直如松,问:“世子是觉得自己本体是只麒麟瑞兽,天之?骄子,却可?能连我一只小小鹦鹉都?比不上,便觉得气馁么?”
“德昭不是这个意思!君上是天纵奇才,身为鹦鹉也不受本源桎梏,而我,我却是……”少年连忙矢口否认,又目光躲闪:“我只是觉得……”
“没关系,我明白。”戚葭笑着说,不仅并?不恼怒,反而道:
“陛下有没有告诉过世子,做天帝便要‘立心清正,向上向善’?”
“……说过的。”德昭世子低下头?:“叔父很?早时便与我说过,可?我……”
“那就是了。”
迎着德昭世子骤然望向自己的眼,戚葭侃侃而谈:“世子与其在?此纠结、徘徊、恐惧,何?必专注眼下,奋勇争先??”
“你以为你叔父究竟强在?何?处?”戚葭说:“他在?你这个年纪,是从没有考虑过这些的。”
“更何?况世子资质已是不低,缘何?轻易妄自菲薄?”
在?德昭略带疑惑却也越发明亮的眼里,戚葭清朗的嗓音再度响起:“君子行走于世,眼要阔,心要亮,正心正念,道法?自然,又何?惧之?有。世子,善护念。”
“……”
德昭世子彻底怔住,看戚葭的眼神?震惊又惊诧,好似不信这只传闻中娇滴滴、只会跟叔父撒娇的鹦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可?跟在?戚葭身后的仙子和将军却不觉得惊奇。
朔灵是早就知道,君上虽然平时看着懒哒哒,但?其实?是只胸怀广阔,有大智慧的鹦鹉!
而韩将军更是习以为常了,他不仅不觉得怪,反而有些羡慕德昭世子,竟能得君上亲自教诲。
激动得握紧双拳,韩默冲德昭世子露出艳羡的微笑。
……
虞德昭看了他们的反应,更觉自己越发不了解眼前这位准天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段时日他去叔父那里听课,准天后便极少出现在?旁边,他们之?间无甚交集,只是偶尔不小心见了叔父与他的互动,让虞德昭惊讶于这只小小鹦鹉竟然可?以在?叔父面前撒娇,却不会被叔父厌烦。
几次的相见,他恭敬地叫对方叔婶,对方也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仅此而已,之?后准天后便嚷嚷着去玩了。
因其多半都?是嫩黄鹦鹉的形象,也少有像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俊美形象,于是准天后给他的印象便多了风风火火、爱玩,不务正业等。
所以他才没有想过,今天这个人竟会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尤其是对方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便感觉与叔父很?像,非常像,气质几乎一模一样……
与世子分开?后,单独回?宫的路上,朔灵也觉得奇怪:“君上闻融敦厚、深明厚慈,可?您平时从不管德昭世子的事,怎么今日竟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
“哦?”戚葭听了却笑了:“本君深明厚慈?你既然如此形容本君,那本君出言教导德昭世子,也没什么惊奇的。”
“小仙只是觉得……”朔灵顿了顿,仔细想了片刻才形容出:“您心胸广阔,待德昭世子向来是极公正极好的,只不过您也不会主动去管世子的事……大概就是任其自由发展,并?且不觉得他会长?歪,一直放心得很?的感觉。”
“从前是这样。”戚葭点头?说:
“不过世子心性不够坚韧,他父亲的事,或许让他更陷入其中。陛下则向来少言,在?世子的心中又过分严厉,恐怕他出言教导只会让世子更加疑惑恐惧,反而更失坚心。”
朔灵听懂了,君上这次开?口是因为觉得不开?口不行了,忙说:“君上用心良苦。”
“君上目光深远独到!”
韩默也忍不住说:“若说德昭世子,天赋的确不低了,可?感觉就是差了些什么,今日君上一提,臣才发觉,的确是,陛下少时为太子时,从来都?自信坚韧,未有疑虑。”
说到这里韩默眼睛越发明亮了:“还是君上了解陛下!臣一直都?觉得您与陛下是最般配的!”
戚葭听了不禁扭头?看了韩默一眼:“听这话?,韩将军似乎一直挺了解本君。”
“……臣失言。”
韩将军不乐了,甚至赶紧低头?:“臣,怎么,如何?能了解君上呢!……”
反而是戚葭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又露出一个明丽笑容,也未再深究什么。
这天虞白溪很?晚才回?来。
回?来时衣衫是干净的,玉冠端正,却仍旧感觉风尘仆仆。
至少在?院中小憩的戚葭是这样觉得。
“这么晚了,如何?还没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光皎皎,天帝入院时,一眼便看见蹲在?兰花树上的嫩黄圆啾。
“自然是等陛下回?来啊。”
戚葭说着,已经扑扇小翅膀来到天帝面前,之?后又盘旋着落在?他的掌中。
圆啾抬头?,与神?色略带疲惫的天帝两两相望,戚葭圆眼睛一转:“我得了一种……不见到陛下便睡不着的病。对没错,就是这样。”
天帝绷直的唇角这才略微松懈,托着圆啾一路回?到殿内。
“陛下没有受伤吧?”戚葭问。
“没有。”虞白溪说。
“那就好。”戚葭仔细打量对方,头?发没白,眼瞳没红,看上去不像受伤了。
可?是天帝虽一向寡淡冷漠,却永远端正笔直、一脸清正,极少像今夜这般暴露疲态,这让圆啾有些担心:
“那陛下便是累了?……陛下要找的人找到了么?”
“还没有。”虞白溪说:“找到以后本座还要亲自去一趟。”
“哦,那没关系,那也先?休息吧。”圆啾的语气像是在?问陛下今日是否还有折子要批一般,稀疏平常。
天帝:“……你便一点都?不怕本座么?”
“不怕啊。”
戚葭:“韩将军跟我说过,掩日族擅长?幻术傀儡术,而且法?术刁钻极难防范,陛下杀他们,也是在?保护这里的所有人。”
“……本座说的不是这个。”
步入殿内的天帝脚步很?稳,托举圆啾的手也很?稳。
暮色四合,天地静谧辽阔,只剩下天帝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听着踏实?,却又沉重,声声都?敲在?人心上似的。
“本座说的是……”
半晌后天帝才再度开?口,或许是忙碌了一天,使他的嗓音变得嘶哑和厚重:“你今日不是也听见他们说的了么?……本座手刃亲父,不孝、不慈、不义、不仁。”
说着这话?的天帝,烟青色的眸底映着某种悲凉。
疲惫似乎也是由此而生。
猛地,戚葭想起白日,他在?虞白溪杀完人后探出神?识感知到的,对方那一身寒空皓月般冷然、毫无生机的气质了。
戚葭不禁一顿,抬眼道:“骂得的确是挺难听的。”
虞白溪:“……”
戚葭:“陛下在?意他们怎么说你么?”
虞白溪缓缓摇头?:“本座不在?意。”
圆啾毛脑袋灵活一伸,好似灵机一动:“那么陛下便是在?意我听了别人如何?说你后,会如何?看你。”
天帝不置可?否。
灰蓝色的眼眸仍旧紧盯着他,外表冰冷,却又目光灼灼。
“我当然是无条件站在?陛下这边的啦!”
小圆啾没什么犹豫地说,跟着便干脆于天帝手中蹲坐下来,柔软的小绒毛在?对方掌心铺开?,甚至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团成一团。
团成球的啾啾骄傲地昂着头?颅:
“旁人说你不好,本君便偏要说你好!至少在?我看来,陛下绝非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
虞白溪听得抬眼,原本疲敝的眼中眸光清正雪亮:“……你这般信我?”
“是啊。”戚葭毫不犹豫。
又忽然抬眼反问:“陛下这是在?试探我看待你的心意?”
虞白溪眼睫又骤落:“不是。”
团成一团的啾又收回?脖子,彻底成了一个毛团球,小胖啾闭上眼睛,选择自闭!
天帝抬指在?他毛绒绒的头?顶点了点,见胖啾态度并?未扭转,想了想,还是认真开?口道:
“本座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本座,唯独只是在?乎你的看法?。是以……”
对上略微张开?眼的胖啾,虞白溪尾音很?轻:
“我想听你说。”
胖啾这才彻底张开?眼,整个小身子都?松开?了,从紧实?瓷实?的圆球变成松软的毛球。
他重新立起来,仰头?去看天帝:“我对陛下来说,是这般重要的?”
戚葭眼睛亮亮。
“嗯。”
虞白溪应了一声:“……自是不同。”
“哪里不同?”戚葭干脆撅起了小屁股。
因为对于身短的啾来说,他脖子已经抻得不能再长?了,是以若想近一步贴近天帝、看清楚对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便只能摆出这样的姿势。
虞白溪莞尔,又抬手点了点圆啾,动作轻柔地将鸟身调整成笔直站立,要他立好别摔到。
摆弄片刻后,才道:“你毕竟即将是天后,若你对本座心生芥蒂,便过不好日子。”
“……仅是如此?”小胖啾哑然。
“不然呢?”
“……难道不应该是只因我是陛下的心上啾,所以陛下十分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
天帝眼睫再度一折,稍稍沉默后:“话?本要少看。”
戚葭:“……哼!”
又干脆扭过小身子背对对方,不理他了。
虞白溪:“……”
天帝再度抬手,然而这次指尖却并?未落到圆啾的头?上或身上,他便是那般沉默地抬手,又沉默地落下。
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片刻后小圆啾又自己转了回?来,卜楞一下,抖擞着头?毛自个儿就恢复了精神?,说起了正事:“陛下前日是被掩日族所伤?可?是掩日族不是没什么战力,且他们的法?术不是对你没碍么?”
他这样的转变之?快,天帝都?有些适应不能,但?还是认真回?答:“不算被其所伤,但?的确,被拉入了一些幻境之?中。”
“……”
小胖啾一顿,忽然就悟了:
“我记得陛下的旧伤,心神?震荡时便也会发作。”
“掩日族的幻术不会影响污染陛下的心智,那那幻境究竟是什么样,竟令你神?情激荡……所以前日在?陛下所中的幻术里,你看见了什么?”
大概没想到他会这般问,天帝眼眸晃动了一下,最终干脆移开?了眼。
但?他并?不恼怒,甚至极为‘老实?’地沉声回?答:“一些往事。”
“……原来如此。”
“能叫陛下心神?震荡的,绝对不会是什么骇人的恐怖场景画面,只能是……”
心魔。
两厢沉默半晌后,虞白溪:“你不问是何?种往事?”
“我……可?以问么?”
小圆啾听后又是一愣,抬头?。
甫一在?天帝灰蓝色的眼眸中看见自己嫩黄身影,他便听天帝低声、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说:“幻境里,本座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你之?所以没听说过掩日族,是因为其本身并?不是什么种族部?落。”
“掩日族曾为先?天帝护军。先?天帝在?时,位置等同于如今韩默执掌的天卫营。”
虞白溪越说声音越低,在?胖啾愈加浑圆的眼眸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声音也几近散了:
“先?天帝去了以后,本座下令诛杀全营,一个不留。”
第44章
前情心动
“为何?”戚葭问。
天帝灰蓝色的眸子一动。
迎着对方?清冷的目光, 戚葭缓缓说:“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
“……”
稍一迟疑后,虞白溪问戚葭:“你可听说过神族?”
“自然听说过,飞升入神界,自然就?是神族了, 可享无尽寿命。”
戚葭:“只不过, 四界不是已经百万年?不曾有人飞升了么?神族早已成了传说。”
“并非是传说。”
虞白溪摇头, 神情漠然滴说:“且, 神族是可以有无尽的寿命,却不是没有代价。”
“那?是什?么样的代价?”
这段时间戚葭读了不少书, 正史野史都有提及永生, 他?也正好奇这个问题, 不由追问。
“用众生的性命做代价。”虞白溪说。
戚葭:“?”
“这一方?天地, 特定一段时期的元灵是恒定的, 元灵关系寿数, 是以, 总寿数也是恒定的。”
提起这件事,天帝荒凉的眼眸里涂满讽刺:“神族若想长生不死,就?要动用‘下?界’的能量。”
四界历来?便是神族口?中的下?界。
而这原本是一个秘密。
以百万年?为一个轮回,每到一个节点, 神族便会以下?界众生灵的元灵, 来?补充自己?的寿数。
百万年?对于下?界来?说,算足够漫长的时光了。
便是虞白溪这样长寿数的龙,最多也只能活个几十万年?。
百万年?间, 四界生命轮替, 王朝也会轮替。
每每收割完毕后, 神族都会消除痕迹,只极少数的生灵继续繁衍、吸纳这一方?天地的灵气, 这般繁育百万年?,再等待下?次的收割。
由于处理得极为干净利落,后世将?无人知晓神族的秘密。
四界万万年?史并不连贯,究其原因,也因如此?。
整个下?界就?好似他?们?的养殖场。
这里便是一个巨大的法阵,会使精怪们?在死后吐出的元灵自动被神族吸收。
而神族数量极少,且受某种天道的桎梏,他?们?在下?界并不方?便施展神力,想要大面积屠杀精怪并不现实。
于是神族选择以定期引发战争的方?式,收割元灵。
唯有战争才可致使精怪们?大面积死亡。
但也因着不能随意施展神力,万万年?来?,神族早就?有一套挑起战争的方?式——虽不能施展什?么像样的神术,一些神君却通过夺舍某一位生灵的方?式,在下?界蛊惑人心。
——神族的神力自来?便带着被人供奉信仰的力量。
与神族相?近之人,时间久了,所思所想都会以神君的意志为自己?的意志。
“那?先天帝便是被……”
“嗯。”
“……”
戚葭已经大致懂了。
想要挑起整个四界的战争,那?么自然要在四界最高位者的身上下?功夫。很明?显先天帝便是最好的人选……
“须津。”
天帝烟青色的眸子冷得像一潭幽深的寒潭,一万年?过去,他?不曾忘记过这个名字:“他?侵染了父帝的神识,试图占据父帝的意识,夺舍肉身。”
“发现之时,已经晚了。”
虞白溪的尾音很轻很低。
人们?对于神族的了解还是太?少。
或者说若不是大战以前的一个意外的发现,虞白溪也不会知道,原来?神族是要靠吸收下?界元灵苟活。
可即便知道这一点,他?能做的已经太?少了。
那?时候,妖族已几乎完全被神族所控制。
天妖大战,也是因此?产生。
而成为天帝的首要条件便是立心清正,其实没有什?么独特的法术,天族血脉本就?不容易受到侵染。
所以那?时候,有了妖族的前车之鉴,虞白溪也没想到自己?的父帝也会被夺舍。
“……所以,陛下?才不得不杀了先天帝。”戚葭的声?音也很轻:“因为若不如此?,天界便是下?一个发动大战的种族……”
虞白溪不置可否。
天帝脊背依旧笔直,没有表情,只是骤然攥紧的手掌泄露了稍许情绪。虞白溪继续说:
“发现父帝的神识已经被侵占时,掩日族……昔年?的神军营已经完全沦为了须津的傀儡。”
“天族生来?便不容易被侵染,为了使更多的人臣服,须津交给他?们?一种血祭术,以自身血肉为祭,施展幻术,使中招者绝对服从?施术者的命令。”
戚葭瞬间想起:“……近日陛下?处决的掩日族,好些身体已经不成形状,便是施展血祭术的缘故……”
虞白溪点点头,“一旦施展邪术,掩日族族人便会彻底丢失自己?,继承神族的意志。其身体也会不成人形,一身腐臭行?如活尸体,即便带着高阶仙器也难以掩盖,极好辨认。是以,为了延续这个种族,他?们?之间出现了不会轻易施展血祭术的‘长老’。”
“长老外形无异,完全就?是普通人。”
戚葭自动接话道:“但他?却可以通过给个别人洗脑,令他?们?加入掩日族,在必要时施展邪术以实现污染……如此?,掩日族便会延续。……好聪明?,也好残忍的做法。”
戚葭最后说道。
难怪掩日族必须死。
因为施展过血祭术的,已经丢失了自己?的意志,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的怪物而已,且还会制造幻术迫害旁人。
而长老,作为制造怪物的人,也必须死。
所以今日那?些人才会异口?同声?地咒骂虞白溪。
因为他?们?早就?不是自己?了。
……
戚葭讶异地听着这些此?前自己?闻所未闻的事情,不明?白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应该昭告四界及时防范么?
虞白溪摇了摇头:“神力影响力极深,修为低浅、或意志薄弱之人知晓与其相?关的越多,反而越容易被蛊惑,甚至直接沦为神族傀儡。”
“且,若一位神君当真要夺舍,几乎很少有生灵能够抵抗。我父帝便是一个例子。”
戚葭:“那?陛下?今日与我说这些,不怕我也受到影响么?”
“你不会。”虞白溪颇为坚定地说。
戚葭:“……”
好吧,或许自己?没什?么被夺舍的价值?……
也或许是虞白溪觉得自己?意志力过于坚定。
戚葭没有计较,反而又?想到了什?么:“妖族早就?被神族所控制。天妖大战因你斩杀妖神而结束,妖族已经溃不成军,那?么神族势必便会采取新的措施,恐怕不一定只针对你父帝……我想起昔年?,陛下?也杀了魔王。”
虞白溪点点头。
杀戮对他?来?说早已稀疏平常,他?已经不能做出如何剧烈的反应,便只说:“好在一位神君只可夺舍一人,且不可逆转,不可传递。被他?们?侵占之人身殒,他?们?也会一同逝去。”
“逝去了,就?回到神界了么?”戚葭问:“那?不是放虎归山?”
“原本他?们?或许还有法子回去,但。”
虞白溪摇了摇头,又?骤然看向戚葭:“你还记得不度山下?面的那?条血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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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血河?”戚葭一愣:“自然记得!那?真是条血河?”
虞白溪点头:“事分善恶,神族之人也并不都是作恶多端。也有飞升入神界的神君,在发现长生的真相?后选择放弃永生。”
“那?一年?,青龙神君以自身神力和骨肉为祭,隔神族与下?界,致使神君下?不到下?界,滞留在下?界的神君也无法再度返还神界。”
“献祭了骨肉之后,神君血流三千里,绕山而成溪流,岨流以成瀑布。那?座被环绕的山,便成了不度山。不度山之名,大概多少有一些‘神也不可渡’之意。”
戚葭:“……”
直听得目瞪口?呆。
却又?想到:“那?老祖他??!……”
戚葭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秘密,很多身不由己?的人,但自他?睁眼时起,第一个对他?好、收留他?的便是不度山老祖,他?自然更为关心老祖的情况。
也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虞白溪已经说:“他?与那?位神君有些渊源。”
“有些渊源?是朋友?”
“可以这样说,但具体情况却不得而知……血河出现在约一万一千年?前,当时青龙神君献祭隔绝神界,并不来?得及向下?界示警,老祖亦是不知何故,重伤昏睡不醒。四界常有骤然形成的奇观异貌,且不度山一带荒凉已久,那?会儿四界关系又?算和睦,并不似后来?那?般紧张,是以最开始,血河的出现并未引起三界的注意。”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天帝的嗓音变得更低:“若非当年?本座与……一位朋友,意外踏入不度山,又?无意间遇到前辈,我们?也不会知道神族的阴谋。但前辈身体不好,将?这件事告诉我们?后,便闭关修养了。”
“可是那?时,四界看似和睦,妖族内部却已如被蛀空的蚁穴,妖族精怪几乎尽数已经被神族所侵染,大战一触即发,我们?能做的已经太?少了。”
戚葭:“青龙神君会那?般急于献祭挽救苍生,恐怕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虞白溪不置可否。
“不过青龙神君?”
戚葭感叹这位神君的不随波逐流,又?骤然想到:“他?也是一条龙?”
“不知。”
虞白溪摇了摇头:“未曾有缘得见,所以未可知。”
戚葭看着身形高大却又?异常瘦削的天帝:“……龙是不是最有天赋、最容易飞升成神的生灵?”
他?是忽然想到,若没有万年?前的大战,若虞白溪不提前知道真相?,或者,若虞白溪为了一己?私心、选择无视真相?而去飞升成神,获得永生……
那?现在的四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谁也不知道。
因为无疑,他?们?应当都已经被毁灭。
明?媚的双眸眨了眨,戚葭却听虞白溪给他?讲解说:“越是临近神族收割的时代,越不容易飞升。但即便如此?,四界仍旧人才辈出,至少本座与修行?上并不是最有天赋的。”
戚葭:“……”
戚葭一开始还以为天帝谦虚,但他?不知怎么又?忽然想到:“陛下?指的是,昔年?的妖神?”
虞白溪点了点头。
戚葭倒更好奇了:“妖神也被夺舍了?……若祸世的神君想要搞事,妖神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不想听他?的分析,虞白溪却一怔,紧接着便摇头道:“他?与本座一样,血脉特殊,不会被神族侵占,也不会被幻术影响。”
戚葭:这么厉害。
“那?他?为何带兵打上天界?你没有想办法告诉他?这些事么?还是说,即便不被侵染,他?也仍想飞升做神族,以达永生之境……若不是那?位神君关闭了入神族的入口?,他?应当已经飞升了罢……”
“并非你想的那?样。”虞白溪忽然说。
发觉打断了戚葭的话,天帝又?稍微一顿,还是肃声?道:“他?有他?的难处和苦衷。”
戚葭:……
便不知说什?么了。
万年?前的事情太?复杂,他?不曾参与,所以也不好评价。
戚葭只点头:“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和苦衷。”
他?真心这样觉得。
无论是先天帝,掩日族,还是,不得不杀了他?们?的虞白溪。
说白了,最邪恶的应当是一直以来?被世人所向往的神族。或者说是……
永生!
怪不得上次提到永生,虞白溪嗤之以鼻。
别说是天帝了,就?是他?小胖啾,遇到这事也要杀光所有自私自利的神族!
“所以陛下?这些年?做的这么多事,就?是为了……”恍惚间,戚葭都明?白了——虞白溪说过,集齐八柄神器便可以戮神!
而戚葭丝毫都不怀疑,虞白溪所戮之神,必定不止于万年?前在下?界兴风作浪的几位,而是那?些仍旧高高在上的、伺机而动,琢磨着怎么吸食他?们?的天神们?。
小胖啾看天帝的眼神倏地涂满崇拜。
然而天帝的神色却不见半分轻松,依旧凝重:“不度山那?位的结界并不能撑过太?久,终有一日,为求长生神族还会下?界来?。便是集齐八柄神器,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陛下?。”戚葭骤然打断虞白溪。
然后在对方?抬眸望过来?的一瞬,他?骤然向前一凑。
“啵”。
——戚葭在对方?的脸上亲了一下?。
坐在那?里的天帝骤然愣住。
长睫止不住地晃动,愣过之后,虞白溪甚至直接站起了身:“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戚葭自己?其实也挺懵,跟着站了起来?。
方?才他?想这样做,便直接做了。
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还保持作为胖啾的习惯,戚葭向前一扑。
他?直接扑进对方?的怀里,虞白溪一动不动。
没有接住他?也不曾躲避,木头一样地站在那?里,却已然侧目望向旁处:“你……你失忆了,不知亲吻的含义是……”
“啾的鼓励。”
戚葭说,“谁说我不知道了?”
“……”
天帝静默下?来?,淡色的唇轻轻抿了抿。
戚葭抱着对方?的手臂晃了晃:“陛下?别害羞,只是亲一个而已!”
虞白溪这才转眸回来?。
眸子更渗寒意,压低了嗓音重复:“只是,亲一下?……而已?”
“……别这么小气嘛!”
戚葭啧了一声?,干脆变回圆啾。
若不是知道自己?没揣崽、有愧于天帝最近想做只乖乖啾,他?便直接在他?另一侧面颊也啾上一口?了!
“反正,陛下?与我说完,可否觉得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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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他?点头,这些话,这千万年?的岁月里,天上地下?,终是只能与这一人说。
自然是,轻松了许多。
倏地,虞白溪一双眼中染上些迟疑:“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小圆啾抖落了下?浑身的羽毛:“陛下?怎么这么问?”
虞白溪:“只是觉得你今日不太?一样。”
“如何不一样?”
天帝想了想,总结:“所问之问题过于厉害犀利。”
“……难道我平时不犀利?”圆啾毛脑袋一晃,又?恨不得蹦起来?试图直扑天帝面门:“陛下?这是在说我蠢!”
“……不是这个意思。”
虞白溪没躲,担心他?又?摔到自己?,便费了好一番力气将?圆啾重新捧于掌心,安抚:“只是你从?前并不关心这些事,不会问得这么细。况且你近日灵力恢复得极好……”
“那?不是咱们?已经说好了,我会好好学习、好好修炼,然后辅佐陛下?么?”
戚葭翻了个白眼,又?忽然仰头看向天帝:“听陛下?的意思,我曾经是只很睿智的啾?”
虞白溪稍顿,后形容:“世所罕见。”
“原来?陛下?对我评价这么高?”圆啾的语气微微上扬,又?骤然下?压:“……可我觉得我现在很笨。”
说这话的小胖啾干脆趴在天帝手上,用翅膀尖尖托腮腮:“那?陛下?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
“……为何忽然这般问。”
“只是有点吃醋。”托腮腮的小圆啾叹气。
虞白溪:“?”
“一想到陛下?是因为过去的我才收留我,竟全然不是为了我,就?……”
天帝鸦羽般的眼睫轻落:“有何区别?”
“区别可大了。”圆啾恨不得嘟起嘴巴:“你便直接回答说,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即可!”
虞白溪怔了下?说:“都可以。”
“……什?么叫都可以?!我是问你喜欢哪个我……啾!”
圆啾嗓音清朗地咆哮,然后便被天帝撸了一下?,虞白溪好脾气地安抚:“在本座看来?,你便是你,无有分别。”
戚葭闭了闭眼睛:“那?我懂了,陛下?的意思就?是哪个我你都不喜欢。”
“……”
天帝撸他?的手再度停顿。
“陛下?,发现‘长老’的踪迹了。”依旧是白日那?位穿蓝衣银甲的将?领前来?禀报。
隔着一整个院落,戚葭和虞白溪都能通过放出神识的方?式确定来?人的身份,虞白溪再度一顿,对戚葭说:“本座去去就?回。”
“好哦。”戚葭说着,干脆一扑小翅膀,主动飞下?了天帝的掌心。
“……”虞白溪缓缓收回手掌,说:“你先睡。”
“好哒。”已经直直落在旁边贵妃榻上的啾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闭眼。
……
天帝离开时,又?给戚葭留下?一个外形十分精美的陶罐。
——搜捕掩日族时,虞白溪因故也去了趟妖界。
那?只精美陶罐里装得便是一壶新鲜的银月桃花露。
……
也是这日。
除去发现掩日族行?踪、天帝很忙外,天界依然春和景明?。
那?棵先前种在院中的小树受尽灵法滋养,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儿。
虽不能与另外两株比肩,但胜在枝桠相?连,一眼望去枝繁叶茂,满院子的绿意。
花开正盛,白玉兰花色白微碧,香味幽远。
有风吹过,满院都是淡雅清新的香。
虞白溪离开后,戚葭又?去给自己?的小树浇了水,直起腰后,忽然悟了。
……可能,他?近日来?心悸得厉害,总是想到虞白溪,是因为……
他?其实已经有一点点喜欢虞白溪。
“唉。”回到寝殿,捧着漂亮的陶瓷罐,寝殿内传来?小胖啾的叹气声?。
但最终,他?还是将?那?壶清冽清新、散发着浓郁鲜桃味道的甜蜜浆汁一饮而尽。
不能浪费!
第45章
天帝疯得出人想象
虞白溪一夜未归, 戚葭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隔日他又去了趟不度山,亲自将戚绍胥等几位师兄,连同五薯都接上?了天界。
因天帝寿辰在即,且四象大会也不日便要在天界举行。
此两项都是千年难遇的盛会, 这次不仅撞在了一起, 还?都在天界举办, 属实难得, 届时四界各大宗门组织都会派人出席。
戚葭得知此事后?,便想着接不度山上?的众生灵也?来共赴盛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是为?了让不度上?的生灵们凑个热闹, 二也?是为?了履行当日会回报戚绍胥他们的承诺。
不度山终年?与世?隔绝, 戚葭记得戚绍胥这只白色大狗曾同他说过?, 白色的狗子自打出生起便一直呆在不度山, 此前老祖不许他们离开, 戚绍胥早就?好奇外面的世?界了。
这次却是个好的由?头。
对此, 天帝并没有任何意见。
甚至那日他们从太古秘境中回来、顺道?回不度山的时候, 虞白溪单独拜会老祖时便提了此事。
“老祖原本并不打算放我们离山。”难得离开不度山的五薯都兴奋地围着戚葭叽叽喳喳:
“据说是天帝力?劝,老祖才同意的!”
戚绍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也?同样对天帝赞不绝口:“这样看天帝待你真心不错。”
五薯齐齐点头:“就?是!若不是为?了哄葭葭开心,天帝怎么会管我们离不离山!”
“还?是葭葭最好, 富贵了, 也?不忘想着咱们!”
便是一贯不太能?看得上?戚葭的二师兄胡朗都说:“戚葭,这次真是托你的福了。”
众生灵乘坐天界特制的灵舟,此时刚刚离开不度山, 底下便是趟蜿蜒曲折的血河。
血河如红绸丝带一般盘踞在山巅之间, 绵延千里, 一望无际。
这种壮观奇景,便是身为?大师兄的戚绍胥也?是第一次得见。
一看见这条血河, 戚葭便想起昨日虞白溪对他说的种种,这条血河其实是一位放弃永生的神君鲜血所汇。
感慨那位神君的无私大义之时,戚葭又有些好奇老祖与那位神君间的关系,且不管怎么说,“不度山遗世?独立,平安稳健,都是老祖的庇佑。此前他不放你们出来,是担心你们的安全。”
“这咱们都知道?。”五薯叽叽喳喳地点头:“老祖待我们向来极好!”
戚葭点点头,又道?:“那么在天界这段时间,你们可都要听我指挥,不要乱跑,谁少了一根毛毛本啾都不好对老祖交代的,知道?么?”
不度山众生并没有意见。
这般说着的时候,一起跟上?灵舟的朔灵仙子已经款款从舱中走出。
她身后?跟着几位仙娥,身形婀娜,款款而至,手中皆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
朔灵仙子表示她是按照君上?指示,来给君上?的朋友们送吃食的。
食物?放下,五薯当先围上?,叽叽喳喳地对着那些美味糕点狂啾。
朔灵笑着表示:“列位先用?着,君上?早在天界准备了盛宴,都是按照诸位喜好来的。”
戚葭也?笑着说:“这几日便好好带你们在天界玩玩。”
“戚葭,那四象大会究竟是什?么?”戚绍胥问。
他对吃食倒是不大在意,见识外头景致风光的同时,耿直的白色狗狗更觉得既然老祖此次是放他们出来参加大会的,他便更看重那大会。
戚葭知他性情,便解释道?:“据说是上?古时便流传下来四界盛会,每千年?才举办一次,位的便是促进四界交流。”
因昨日方才听虞白溪说过?万万年?来神界的阴谋,戚葭说到这里,便不免要开始考虑,这种大会是否与神界的阴谋有关。
不过?人心思变,越到这种危机的时候,像四象大会这种四界翘首期盼的盛会便越要如期举办。
而按照虞白溪的说法,既要举办,便还?是安排在天界中办,最为?妥帖。
戚葭:“一般这种大会都是三界各派代表比试切磋、点到为?止,胜者可拿走彩头。而对于凡界代表来说,这便是瞻仰高灵界者难得的机会。”
“那咱们不度山属于哪一界的?”
一只麻薯团子难得从食物?中抬头:“咱们不度山地处凡界,与妖界接壤,习的却是魔界功法。……而如今,葭葭你又是天界的鸟了。”
“……”
麻薯团子一样的北长尾山雀们“咕”地一下齐齐歪头:“所以,咱们是代表哪一界来参加盛会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咱们还?的确是,极为?特殊。”
同样保持啾态的戚葭用?小翅膀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不过?我邀请你们来,也?不是为?了比赛,主要是想带你们玩一玩。”
“那可不行。”胡朗却有不同的看法:“咱们不度山虽然没有明确开宗立派,可像四象大会这样千年?一次的四界盛会,可遇不可求,总是要参加的,不然岂不是落了老祖威名。”
胡朗说着,又看向戚绍胥,还?冲他一笑:“更何况大师兄一直都很想跟山门外的人比试切磋,是吧?”
“……嗯。”戚绍胥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闷。
戚葭听了也?看向戚绍胥:“大师兄似有心事?”
“何以见得?”戚绍胥瞬间回神。
戚葭托腮腮分析:“只是觉得几日不见,大师兄都不似前几日活泼了……”
被自己一向照顾疼宠的师弟评价为?“活泼”的戚绍胥:“……我倒没事,只是最近修炼得有些累。”
一只麻薯团子说:“大师兄近日来极为?勤勉,若不是戚葭你来接我们,大师兄这会儿应当还?在后?山血潭边闭关呢!”
胡朗说:“大师兄近来法术又精进了不少。”
其他的麻薯团子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夸。
戚绍胥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了,将大狗狗头埋在两?爪间,表示:“没有,我只是日常修炼罢了!”
戚葭盯了他半晌,也?没再发现异样,便道?:“这也?简单,大师兄若也?想参赛,回头我让韩将军安排就?是。”
“只是从前我在不度山时大师兄便是最勤勉的,但那会儿偶尔还?是会偷懒,如今看来大师兄是越发开了窍。”
戚绍胥不服气地说:“我偷懒还?不是为?了给你捉鱼!……等会儿,戚葭,你叫我什?么?”
“大师兄啊。”戚葭笑着出声。
戚绍胥重新抬起狗头,一脸吃惊:“你以前都只叫我名字的!”
“哦,那还?是叫戚绍胥。”小圆啾点点头,表示自己从善如流,怎么都行。
戚绍胥:“……”
将不度山一众安排在了天界,带着他们参观玩耍了一番后?,傍晚时分,戚葭回到了天帝书房。
紧接着,帝后?双双来到演武场。
大约一炷香后?,戚葭收了剑,随意在手中挽个剑花,笑得得意:“所以陛下,我现在恢复得如何?”
虞白溪站定,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道?:“不错。”
戚葭:“那陛下还?不许我去参加四象大会么?”
天帝稍稍沉默。
自从得知有四象大会后?,戚葭便也?摩拳擦掌地想要参加了。
因着这是他有记忆以来遇见的第一场盛会,难得热闹,小胖啾从未想过?自己会错过?。
但虞白溪却不准他去,甚至都不打算让他露面!
理由?是届时天界会人多眼杂,且戚葭还?未恢复记忆灵力?,到时候恐怕会被人所伤。
对于天帝对自己的过?度保护,小胖啾有时候也?很无奈。
不过?考虑到自己弱的时候,虞白溪倒很是纵着自己,也?真的在保护自己,戚葭便没有闹腾起来。
只是这几日他灵力?恢复迅速,便是韩将军都不是他对手了,戚葭便顺理成章地觉得——
“我已经接连破解陛下十招了,这次我总能?保护自己的安全了吧?”
虞白溪烟蓝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没有回答。
戚葭收了长剑:“按照咱们先前的约定,我能?破你十招,就?可以出席四象大会了!”
若不是这会儿他不是圆啾形态,恐怕小胖啾早就?急得直挥小翅膀了。
“再说,你不能?总是把我藏起来不见人的吧,四象大会结束后?,紧接着便是你的寿辰了啊……该不会寿宴也?不让我参加?”
天帝眼皮重重向下一阖,再抬眼时道?:“出席四象大会可以,但只可观看,不可下场参赛,且仍要韩默带人护你左右。”
戚葭:“好。”
“届时人多眼杂,难保有人能?认出你来,尽量少与他族人交谈。”
“好。”
虞白溪:“你今日可想起什?么来了?”
“……没啊。”
戚葭一顿,又向前走了一步:“你最近怎么总是问我这问题?”
“无事。”
即使化成人形,戚葭身上?也?带着一种淡淡的白玉兰花混合阳光的味道?,稍微与之凑近,便觉温暖又清新。
虞白溪转开眼:“只是你今日灵力?比昨日又大有长进,空虚的灵府也?就?快要填满,按理来说……”
“那陛下是想我想起来,还?是不想我想起来?”
虞白溪:“这不是本座该左右的。”
见天帝仍旧瞥眼望向旁处,并不看他,戚葭撑剑站在原地,怔了怔后?,又无所谓地点点头,将手中之剑扔还?给虞白溪。
他又摇身变回嫩黄色小鹦鹉:“我还?是不大习惯用?剑,不过?既然只是在一旁看着,想必也?不需要我用?剑。”
抬手接住长剑的天帝,沉默地点头.
“什?么,你说你很快就?不是天后?了,这是什?么意思?”
次日,通往花园的小径上?,不度山众精怪们都围着戚葭。
戚葭走在五薯他们中间,美目诧异地上?扬:“……我何时说我很快就?不是天后?了?我只是说,虞白溪他可能?不喜欢我。”
“那不是一个意思?”五薯齐齐歪头。
“是啊,有啥子分别??”
戚葭:“……?”
昨日来了以后?便好吃好睡、几乎各个都圆了一圈儿的肥啾们都在上?蹿下跳。
有麻薯团子已经开始担心了:“咱们在这里好吃好喝都是托了戚葭的福,若葭葭失宠、不是天后?了……”
未等他说完,其他的薯立即围攻了这只吃得最圆的肥啾:“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戚葭:“……”
是啊,他自己都老早便不再担心干饭的问题!
而且最近在装乖一事上?做得很有成效,帝后?相?处仍旧和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也?只是失落于虞白溪并不钟情于自己,却从不认为?对方会赶走自己。
戚绍胥作为?大师兄,却难免担忧地问:“缘何忽然说陛下不喜欢你?你们之间闹矛盾了?”
戚葭看着不再作为?白色大狗狗精、而是化形成为?高大强壮、但仍旧一脸憨厚的戚绍胥,不禁被他严肃担心的表情逗笑了:
“倒也?没闹矛盾。嗯,相?反,我们相?处得还?不错。”
说着说着,戚葭又笑不出来了,勉强扯了扯唇角:“只是,我感觉虞白溪收留我,并不是出于……怎么说呢,并不是出于私人情感?”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五薯哗然:
“葭葭你确定吗?”
“是啊,确定吗,怎么看出来的?”
“天帝冷心冷情,四界皆知。”
一旁的胡朗倒并不对“天帝不喜欢戚葭的说法”表现出很惊奇,他说着还?看看戚葭的肚子,“更何况,戚葭根本就?没有……”
“天帝本就?知道?没有。”
戚绍胥却有不同观点,他看向戚葭,表情一脸的担心。
如今早已经不是只穿一件薄红色外衫的青年?,出落得越发清俊,贵气逼人。
他穿着金线丝质的云绸长衫,将身型衬得愈加高挑俊直。细腰高束,脚下也?踩了一双雪白的云底玉靴。
明明是被这样细致照顾了的人,却竟然是不得天帝喜欢的么?……
戚绍胥:“戚葭,是天帝亲口说他不喜欢你的吗?”
“那倒没有。”戚葭苦笑:“我也?未曾问过?。”
“哦?葭葭,这可不像你。”一只圆润的山雀凑过?来说。
戚葭:“什?么不像我?”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多愁善感的呦!”
“对哒,葭葭你,从不是坐以待毙的啾!”
另一只圆山雀嘴里还?叼着从寝殿顺出的灵果果,说话时便含混不清:“按你以前的脾气,早就?去问了!”
“就?是,何止是要问清楚?就?算天帝不喜欢你,你也?会让他喜欢你!”
戚葭:“……”
不是,他以前,这么霸道?的么?
近来头时不时便会有些发晕,戚葭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没叫人发现,只是道?:“可能?我以前是有点作。”
听他竟然承认了,五薯又叽叽喳喳:“唔,也?不是很作,只是有一点点作……啾!”
戚葭抬指点了点其中一只说他作的小胖啾,露出灿烂的、但又夹杂着几许邪恶的笑:“但我没说,以后?我不打算继续作。”
“……”
五薯齐齐安静。
并互相?晃着圆脑袋看了看彼此。
……遥想当初戚葭刚来不度山时,第一个被收拾了的就?是他们几个……
好吧,他们是怎么敢当面说葭葭作的!
“我只是……”
戚葭低声说:“需要等我彻底恢复记忆了再说。”
戚绍胥:“你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么?”
戚葭摇了摇头,态度变得正经了一些:“偶尔会有些模糊的片段,但并不连贯,不熟悉,也?并不清晰。”
那些浮现在他脑中的片段都不是什?么好的画面。
甚至感觉陌生又遥远,没头没尾,以至于他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而且,里面统统没有虞白溪。
“他总说我们以前不熟……”戚葭沉吟:“看来可能?是真的不熟。”
他又无端有些伤感:“而且最大问题是,他可能?既不喜欢以前的我,也?不喜欢现在的我。”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等着自己全部?都想起来以后?再作定夺。
如果直接跑去向虞白溪表白,对方大概也?不会理会。
甚至可能?是相?处得久了,不用?仔细思考,戚葭都能?猜到届时天帝也?定然是一脸冷漠,操着低哑清冽的嗓音,严正自持地说——
‘你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也?自然不懂情爱,有什?么事等你恢复记忆以后?再说。’
……
戚葭又闭了闭眼睛。
他今日收拾得极为?整落,乌发用?莹白的玉冠束起,若树临风。
“最关键的是他又不欠我什?么。”
面如冠玉的青年?表情露出少许无奈:“若他真是渣了我的渣龙,那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可如今这情况……”
记忆都不全的他,就?算再作,也?做不到跑去表白、并要求对方也?喜欢自己的事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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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葭倒真希望自己就?是那种,可是什?么都不管、只凭自己喜好的小作精。
又或者,他希望虞白溪不要那么正经。
……但凡是此前两?个多月的日夜相?处中,有一刻天帝待自己不是那样的清正和尊重。
戚葭今日都不会这般谨慎。
“你们也?不用?为?我担心。”
戚葭摆摆手:“我只是把你们当朋友,将自己的烦恼说与你们听,情况其实并没有那般严重。”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我的灵力?已经恢复大半。”戚葭又说。
“恢复大半会怎样?”如今还?未化形、也?从未见过?什?么真正世?面的五薯其实并不太知道?这些。
“恢复大半,就?足够去一应宗门中任职了。”
戚葭倒不嫌弃,反而更细致地给五薯解释:“无论我去哪儿,怎么着都能?做个长老吧,就?算虞白溪最后?不要我了,到时候依然可以带你们吃香喝辣。”
他语气轻松地说着,还?伸手撸了其中的一只麻薯团子一把。
……从前都是虞白溪撸他。
但戚葭一直觉得啾啾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圆团子,一试之下手感果然不错。
“许久不见,天帝果然越发疯魔了,疯得更出人想象!竟找了一个身形如此相?似之人做替身。”
——一道?邪魅声音猛地传来,尾音上?挑的极为?严重,语气间充满讽刺。
不度山等生灵不得不驻足回眸。
却见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一个一身黑衣一头红发,另一个穿着黑红拼接颜色的衣服,头发也?是火红色的。
前一个还?好,梳着时下流行的郎君发型。
只是后?一个,火红色的发型形如火焰,即使陷在人群中这造型也?是分外醒目的。
见他们回头,那火焰头发的人更是打了个哨胡,打开手中的这扇摇了摇,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戚葭的方向,语气上?挑:“呦,长得竟然还?不错。”
他视线像毒蛇,乍看起来有些阴鸷,说话也?猥琐。
这让身为?大师兄的戚绍胥下意识对其呲了呲牙,将戚葭保护在了身后?。
一见到这两?个人,原本故意远远坠在后?面、方便君上?与不度山精怪们说体己话的朔灵仙子连忙带人上?前,挡在了戚葭和那二人之间。
“司陆将军,遥冀君。”朔灵仙子福了一福,算是给这二人打招呼了。
随即她回身,自动对戚葭介绍起这二人:
“穿黑衣的是现任魔王,遥冀君。发型比较张狂的是妖界破岳族的宋司陆,都叫他司陆将军。”
戚葭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遥冀君他已经听说过?了,上?任魔王的弟弟。
因虞白溪曾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亲兄长而被直接“吓傻”了,这么多年?一直庸庸碌碌,据说很是昏庸无能?,对天界的态度似是敬畏,倒也?不是很明确。
如今,这位遥冀君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啧。
原本还?以为?吓傻了只是个形容词,但现在戚葭略微怀疑,也?可能?是真傻。
至于旁边那位……
宋司陆一收手中折扇,已经对朔灵说道?:“这位可是朔灵仙子?算起来小可与仙子也?有一千年?没见了,仙子出落得越发水灵,落落大方。”
“司陆将军客气了。”朔灵没什?么表情,甚至就?差把厌恶写在脸上?了,她不喜欢轻浮之人。
但轻浮之人并不会因为?旁人冷漠就?罢休。
朔灵仙子一心只想引君上?离开,不想宋司陆又一摇折扇,直接对戚葭开口道?:“这位便是天界的准天后?了吧,小可宋司陆,乃是破岳族先锋将领。”
“宋将军多礼了。”戚葭稍稍抬眼,又倏地展颜笑了笑:
“本君刚来天界不久,没见过?什?么世?面,今日才知原来妖族先锋将领竟可以与魔王关系如此亲密。”
他一笑,那一直盯着他看的遥冀君竟然下意识转开了眼,还?低下了头。
戚葭:?
此类表情他熟。
戚绍胥和韩默有时候面对自己时,就?是这样的。
遥冀君眼神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干咳了一声,解释:“本王为?四象大会和天帝寿辰而来,方才只是无聊出来走走,碰巧与司陆将军在这花园里相?遇,随意说了两?句话而已。”
戚葭不置可否,继续微笑:“魔王与妖族将领走得如此之近,说明四界太平,你二族相?处和谐,这正是陛下所愿啊!本君也?甚是欣慰。”
遥冀君:“咳咳咳!……”
等等,他怎么敢跟妖族走得近?
天帝最忌讳的便是有人与妖族勾联!他是不想活了吗!
遥冀君赶紧向旁边挪了挪,毫不犹豫地远离宋司陆。
宋司陆倒还?站在原地,嘲笑魔王胆小的同时,仍好整以暇地看着戚葭。
他五官生得都算标准,只是双目细长,那双眼睛还?很好眯眼看人,便叫人看着很不舒服。
尤其此刻他仍旧打量着戚葭,姿态放肆又轻慢,缓缓摇扇缓缓道?:“天后?娘娘好生伶牙俐齿,这倒是小可未曾想到的。”
戚葭不由?又看向他,脸上?的笑容不减,仍旧得体从容,只是目光愈发凌厉:“司陆将军看上?去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是本君未曾想到的。”
宋司陆说:“天后?娘娘,您若这样能?说会道?的话,就?不像他了。”
“放肆!你在说什?么!?”
朔灵早就?忍受不了他的态度了:“这是我们君上?,什?么娘娘!”
宋司陆却无视了朔灵的呵斥,只对戚葭道?:“君上?还?不知道?吧?昔年?妖神朝归便出自我们破岳族,那可是位丰神俊朗的人物?,而您……”
“破岳族?妖神不是芙蓉山么?”戚葭猝然打断他,嗓音清朗,模样好奇地问向自己身后?的朔灵。
宋司陆却忽然也?不说话了,第一次愣住,目光更为?灼热仔细地打量着戚葭。
朔灵仙子已经低声对戚葭解释:“妖神同时出自破岳族和芙蓉山。……破岳族是妖神的父族,但其父亲是入赘进芙蓉山的,且,当年?天妖大战,妖神主要率领的便是芙蓉山,所以后?世?多半只说妖神出自芙蓉山。”
“哦。”戚葭稍微拉长了声音。
其实他不大关心这个。
他只是觉得那位宋将军声音刺耳,便想要打断而已。
宋司陆也?反应过?来了,他鲜少被人这样戏弄,狞笑一声后?却也?不露明显恼怒痕迹,只是道?:“想来有一件事,天后?娘娘也?同样不知道?吧,天帝虞白溪,素来是暗恋我们妖神大人的。”
“你!”朔灵怒道?:“在说什?么鬼话!我们陛下怎么可能?……”
“天帝万年?不娶,不会真有人觉得他是忙于四界事务,没有感情吧?唔……或许他是真的不行了……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他总不至于身边一个人都不要吧?”
宋司陆笑得肆意,声音变态。
他看向戚葭的眼眸更像毒蛇吐信,黏腻恶心:“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个……却是身型与妖神如此相?似的。”
他又倏地看向旁边的遥冀君:“魔王也?是见过?当年?妖神风姿的,不如就?说说眼前这位天后?君上?,比当年?妖神如何?”
遥冀君:“……”
魔王再度抬眼看了看天后?,又骤然低头,声音更是充满回避:“我,当年?我还?小……”
他这副怂样让宋司陆直接嗤笑一声。
遥冀君表示不满:“是真的,我当年?才十几岁!”
宋司陆的笑声更大更猖狂了:“天帝当年?明显就?是倾慕妖神殿下的!不想他却可以为?了权利将殿下无情斩杀……呵,好一个四界第一!好一个……不义小人。”
“……司陆将军,大白天的你别?是喝多了吧?!”遥冀君赶紧拉了拉他:“快住口罢!”
他不想掺和进来,但却不能?不出声,主要是这颠妖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万一真的把那位给招惹来……
“我之前也?不全信!”
宋司陆却一把甩开遥冀君,看向戚葭的双目通红染血,满脸狰狞:“我宁愿天帝与我家殿下没有私交!听说他终于找了一位天后?,我也?以为?是我误会了,可今日瞧见……你瞧他的身影!方才你瞧见这位天后?娘娘的背影了么?简直与我家殿下一模一样!……”
“司陆将军当真是喝多了吧!”
韩默提剑赶来,挡在司陆将军前面。
与他一起赶到的还?有一身火红的凰羽将军。
凰羽将军虽然外形英姿飒爽,但一身气质凛冽,不怒而威。
寻常人、包括遥冀君都不敢再说话,可那位妖族的司陆将军却好似疯了,他还?大骂天帝是疯子。
“天帝这是终于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找了个替身?哈哈哈……当年?若不是他勾引妖神,凭我们殿下的实力?,又怎会死于他之手!凰羽将军,你也?参加了当年?的妖天大战,你说是不是?”
“我说,司陆将军是钻习幻术过?于魔怔,失心疯了。”韩凰羽声音冷厉地说。
同时她眼神示意韩默,叫他赶紧将这位妖族将领带走。
宋司陆这会儿情绪又忽然稳定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重新死死盯着戚葭,对他说:“你生得不错,小可是疼惜美人心切,也?不希望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嫁给天帝,香消玉殒。”
被韩默架着从君上?面前消失前,他还?扬着嗓音说:“若你不信,可以去问天帝,问他当年?一剑贯穿殿下的时候,可曾痛心!问他是否还?珍藏着当年?殿下的武器!对了,被天帝用?了多年?的三清剑,还?是我们殿下……”
宋司陆消失了,花园里直接一静。
韩凰羽回身,声音平和地对戚葭说:“宋司陆修习的是幻术,最擅长蛊惑人心,君上?不要被他迷惑。”
提到幻术便让人想到了近来频繁出现的掩日族,以及他们还?没被捉到的长老。
戚葭望了望宋司陆被带走消失的方向:“他模样好生癫狂。”
凰羽将军:“此次四象大会虽然盛大,但为?不出乱子,天界对于往来宾客的限制极为?严格,尤其是妖族。破岳族只给了一个名额……破岳族没落多年?,宋司陆虽为?将军,实则却是破岳族如今的大首领了。”
“……他这样的能?当领袖?”戚葭讶异。
凰羽将军斟酌用?词:“司陆将军的幻术,堪称天下第一。”
为?了让人安心,她又补充:“不过?君上?放心,陛下当年?立下十二铁律,之首便是不可随意施展幻术,尤其不可在玉京当中。”
当初掩日族通过?血祭己身的方式施展幻术,污染同族,致使玉京大乱。
于是天帝立下铁律,凡无故在玉京施展幻术者,都会被天帝亲自处决,格杀勿论。
这一点戚葭也?知道?。
但一提到处决,他便想到了虞白溪常年?不离身的三清剑。
方才三清剑如何,宋司陆并没有说完。
想起宋司陆癫狂的模样,戚葭不禁问:“司陆将军的身份,确定没问题?”
他都怀疑他是不是掩日族的长老了!
凰羽将军却摇头表示不会:“司陆将军的幻术已入登峰造极之境,如今,已无人能?出其右,且并不需要依靠血祭。陛下亲自查过?,没有问题。”
“哦?”戚葭还?是觉得那里不对:“可他看上?去倒不像是如此厉害之人,凰羽将军方才说‘如今’?是什?么意思?”
“……是。”
凰羽将军稍微停顿,重新开口时意有所指:“上?一位极擅长幻术之人,还?是妖神。”
“哦。”戚葭应了一声,表情不置可否,客观总结:“所以破岳族擅长妖术?”
“也?不是。”凰羽将军稍稍一顿,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负责讲如此八卦:“只是妖神一直擅长、且喜好研习此等法术,他又天赋异禀、学什?么像什?么因此十分精益。而那宋司陆,传闻是妖神的堂弟。”
戚葭:“懂了。”
“总之,臣的意思是。”韩凰羽再度开口:“他刚才的那些话,想来也?只是为?了迷惑君上?,君上?不要往心里去。”
“迷惑本君?”
“是。臣虽不善幻术,但也?知高级幻术只为?影响左右人的心智。”
凰羽将军说话极为?严谨,娓娓道?来:“他看似癫狂,但今日说的这番话,却难保不是为?了迷惑君上?。他不能?在天界明目张胆地施展幻术,可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日后?便可能?落根发芽。”
“哦。”戚葭:“又是蛊惑人心的法术。”
“是。”凰羽将军略微低眉。
她还?是不善言辞,幸好一旁的朔灵听懂了,有些担心地道?:“君上?可不要因此与陛下心生嫌隙才好。”
“能?生什?么嫌隙,因为?陛下可能?在拿我当替身?”戚葭不甚在意地再度一笑,回眸间想到的却是:那虞白溪也?太收敛了。
但凡是自己到天界的这些时日,对方曾对他露出过?贪恋爱慕等情愫,他方才与不度山众精怪倒苦水时都不至于会那般苦恼!
可戚葭不过?随口一说,倒弄得朔灵更加紧张了。
万年?前的事她并不知道?,不敢乱说,只能?实际讲述自己的真实见闻:“可小仙从未听说过?陛下与那位妖神之间有什?么。”
说着,她看了看历来严肃的凰羽将军,又看了看远处的遥冀君。
两?厢比较后?,朔灵仙子更宁愿去遥冀君那里打探当年?的事……十几岁就?十几岁吧,虽然在动辄上?万的寿数间十几岁的确不够看,可也?该记事了!
不想遥冀君又被天后?的笑容晃了眼,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竟打算直接逃之夭夭了。
朔灵只好重新看向凰羽将军。
韩凰羽说:“因为?的确不曾有过?什?么。”
她倒没有深说,只又对君上?说了一句:“当年?妖神所用?的武器‘美人骨’乃是一柄神器,妖神殒身后?,神器的确被陛下所收管。”
“……这样说来,被珍藏也?是正常的,毕竟是神器嘛!”方才一直不敢出声的不度山五薯终于再度叽叽喳喳起来。
他们不知道?神器具体是干嘛的,但也?知道?神器珍贵,世?间只有几件。
于是气氛一下便缓和了:“这样看来,方才那妖族将军就?是在迷惑葭葭!”
“是呀,谁会把神器随意丢掉呀,天帝可不就?得好好收着么!竟被他说成是收藏妖神遗物?那般了……真是,断章取义!其心可诛!”
“葭葭你再见到那个人可要小心点,当心别?被他给蛊惑了!”
圆啾们越说越气,同仇敌忾,都愤恨得直扑小翅膀。
戚葭则在这片纷乱中,最后?问出一个问题:“那位妖神的身形,当真与我很像么?”
“这……”韩凰羽正思索着该如何同君上?说,视线却骤然向旁边一转。
白云如织、仙雾袅袅的花园里蓦地泛起一丝寒气,凰羽将军恭敬地对凭空出现的高大身影行礼:
“陛下。”
第46章
想起来了
天?帝骤然出现的身影更是让周围一静。
恰巧负责“护送”司陆将军的韩默回来了?, 看见天?帝竟然也在,他?便忙想要上前来禀报:“陛下……”
“本座已经知晓。”虞白溪声音淡淡地开口,打断了?韩默的声音。
抬步来到戚葭面前,浅浅的药香弥漫开来, 天?帝烟蓝色的眸子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本座可以保证。”虞白溪说。
戚葭:“……”
天?帝这样?直截了?当地澄清, 戚葭都不知该继续问些什么了?。
再有疑问也都被?这一句保证给堵了?回去。
戚葭冲虞白溪眨了?眨眼睛, 总觉得有些事儿还是怪怪的, 他?得继续打听?。
但不想天?帝这一句澄清,却?骤然让方才还有一点点为他?担心的不度山众生灵彻底活跃了?起来——
“天?帝特意跑来解释, 可见是极在乎葭葭的!”
不敢直接当着天?帝的面议论说话, 五薯只好都蹲在戚绍胥身上, 用鸟语啾啾啾。
另一只麻薯团子猛点头, 发出的声音也是一顿猛啾:“是呀是呀, 不是替身就好, 不然太羞辱啾了?!”
“啾噢!天?帝特意跑来解释, 一定是怕葭葭误会,可见他?心里也是有葭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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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葭:……
不是。
但是……
你们也太好说话了?吧!
但这里人多口杂,戚葭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尤其方才周围其实还有些看热闹的仙侍或外?族生灵——这几日已经有很多陆续来到天?界的外?族生灵。
但自打虞白溪出现?后,那些看热闹的人不是作鸟兽状散开了?, 便是犹如鸵鸟一般缩在了?原地, 动都不敢动。
魔王遥冀君明显就是后者。
迎面被?天?帝周身寒凉的气息一扑,本来想趁机跑路的遥冀君干脆动也不能动了?,在原地踯躅了?半晌, 直到他?混乱的气息引起天?帝注意、虞白溪转头看向了?他?。
……
遥冀君赶紧小跑上来, 给天?帝行礼。
“天?帝陛下, 小王这厢有礼了?!”
动作乖张,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屁股尿流, 倒极似传闻里的,他?曾被?天?帝吓破了?胆子。
虞白溪又看了?他?一眼,表情倒是依然很淡,只简单地客套了?一句:“魔王已经到了?。”
“今日才到。”
遥冀君拱手哈腰:“小王此来天?界,一为贺陛下寿辰,二为贺陛下新婚之喜,礼物已经送到,我手下的魔正与?天?界礼官们交接呢……”
“那便先谢过魔王。”虞白溪说着抬手握住戚葭的手腕:“本座与?天?后有要事商议,先行一步,诸位请便。”
他?话音刚落,戚葭便觉得自己手腕一紧,被?人拉拽了?一把?。
耳边最后响起的是魔王祝福他?们百年好合的声音,眼前的景物一瞬间却?切换了?——他?们已经回到了?鸿蒙宫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甫一出现?在两大一小、三棵兰花树下,戚葭落脚不稳,下意识向前一栽。
虞白溪握着他?手腕的手发力,却?也来不及稳住他?身形,戚葭的额头直接撞在天?帝肩膀。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戚葭的腰。
药香味混着兰花香散了?开来。
戚葭:……
干脆往天?帝怀里一靠。
虞白溪:“……”
环在青年窄腰之上的手连忙抬起,天?帝笔直站立,双手半抬悬于半空。
想来朔灵会帮自己招待好不度山众生灵,戚葭也不急着回去,眼珠一转,没有起身,反而?作弱风拂柳状更加倚靠上天?帝:“可吓死我了?,骤然被?拿来跟妖神作比较,这是什么事儿啊!”
“……”
天?帝沉默片刻。
“你会怕这个?”
“怎会不怕呢,那可是妖神!”
即便已经过去万年了?,依旧是传说的妖神!
戚葭:“我也只有几个月的记忆,可想当初在不度山时,我却?也听?说过陛下与?妖神之间的事了?。你们二人究竟有多闻名于世,可见一斑。”
虞白溪:“……”
“不过以前我还没多想。”
戚葭又抬头:“现?在看来,原本你们都实力极度了?得也便罢了?,可陛下擅长炼器,妖神也擅长炼器;陛下是天?下第一,妖神也曾是天?下第一;陛下当年几千岁,妖神当年也不过只有几千岁……你们二人还真是并驾齐驱。”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虞白溪低眸看着青年:“我与?他?……不熟。”
戚葭无语了?:“……你也说过,你与?我不熟。”
虞白溪:“……”
戚葭本来还不是很在意,现?在反而?来劲儿了?,仰起脖子露出一大截雪颈,他?问虞白溪:“妖神叫朝归?是哪个朝、哪个归?”
“……他?随母族姓,芙蓉山现?在的女王姓朝,朝向的朝。”虞白溪:“归便是归宿的归。”
戚葭又问:“为何我都不曾在史料史书中听?闻他?的名字,大家都只叫他?妖神。”
虞白溪:“毕竟是半步封神之人,百万年间唯一四?界公认的‘神’,名字自然已经不重要。”
戚葭:“连陛下都比他?不得?”
虞白溪微一点头:“嗯。”
戚葭斜眼:“可他?的名字,陛下却?记得这样?清楚。归宿的归啊……”
虞白溪:“……”
如果戚葭现?在是圆啾形态,应当早就团成?球状生胖气了?。
可青年形态下,戚葭斜眼眯着打量对方,俊美的面庞满是骄矜:“他?长得,当真与?我很像?”
虞白溪再度瞥开目光:“……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
离得太近,所以也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虞白溪下意识地侧头:“世间皮囊长相,大致无差几多。”
戚葭:“……那他?身形也与?我很像?真有人能跟我很像?”
原本替身一说戚葭还无所谓,只觉得是司陆将?军有病。
但如今稍微一代入,的确有许多地方需要深究:
“陛下曾说过我身形削瘦是因为修炼坏了?身子。”
戚葭又眯了?下眼:“……那妖神与?我很像……是因为什么?他?也修炼伤了?身子么?”
天?帝仍旧保持侧头的姿势,没有说话,只叫了?他?一声。
戚葭原本还觉得天?帝态度有异,这时才看出哪里不对,稍微立直了?些身体:“……你的眼睛。”
从?方才出现?开始,虞白溪便少有与?他?对视的时候。
而?他?此时才终于看清,天?帝的双眸原本是烟青色的,虽然色彩淡漠得像阴天?时傍晚的颜色,有时也像一汪凝固着的冰寒潭水,但质地却?如琥珀一般,胜在灵动有神。
可如今,虞白溪的一双眸子里已经染上了?一片赤红,灰蓝色的眸子几乎被?红色淹没。
而?且不对焦。
最重要的是眸中带血。
天?帝应声眨了?下眼,似是再也撑不住,几滴鲜血便于眼下滑落,流下一行深明的血痕。
戚葭:???
“你的眼睛!?……之前还好好的啊!”
“无碍。”虞白溪说。
说着便拿出一根白色绸带,直接将?双眸遮盖,再于头后系了?个结。
很快有红色血迹污染了?纯白的布条,也被?天?帝施了?清洁术,尽数打理干净。
这一幕乍看起来有些可怖。
不是因为天?帝双眸滴血,而?是因为双眸滴血之人的过分?淡定。
虞白溪的确极为淡定地说:“只是这次换到了?眼睛而?已。”
戚葭:“……什么意思??”
虞白溪略微低头,像是依稀望着青年的方向:“你见过本座脖子和手臂缠绷带。这次的情况与?那些时候无异。”
戚葭:“就是……简单理解,这次是……轮到眼睛坏烂了??”
天?帝经常不是这里多出一道血迹,便是那里忽然溃烂了?。
坏掉的伤口有的几日、有的要时隔数日才能好。
倒是都可以全部长好,或许会留下一些痕迹,但也不多不明显。至少戚葭见过它长好的模样?,时间久了?,便也习惯了?。
可他?从?没想过,天?帝的这种伤,还能烂进眼睛里!
“会好的。”虞白溪声音淡淡地说。
每回戚葭提起他?的伤,天?帝总是这一句。
只是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小胖啾心尖骤然一痛。
“会……完好如初?”
“嗯。”
或许是为了?安慰他?,天?帝甚至挑了?挑唇角。
他?眼上蒙着白布,从?前冷厉的模样?便失了?几分?,只剩下极端正清正的英俊相貌:“从?前也有过几次这样?。”
戚葭:“几次是几次?”
虞白溪淡淡垂眉:“不记得了?。”
“……”
戚葭呼吸一滞。
虞白溪便补充说:“仅有两三次。愈合后眼睛并不会出问题。”
戚葭又抬手在天?帝眼前晃了?晃:“……那你现?在,是看不见了?么?”
虞白溪说:“上仙都不需要通过视力辨别外?景。”
说着似乎为了?让他?安心,天?帝还抬手捉住了?戚葭乱晃的一只手,出手十?分?准确。
戚葭这才略微安心——对哦,上仙都是可以靠神识辨识外?物的。
像虞白溪这样?的龙,其实根本不需要眼睛。
只是不知为何,戚葭心里依然不好过,刺痛过后便是闷闷地,喘不上气一般。
手被?虞白溪捉着,他?便立马感觉出对方指尖渗透出的凉。
凉丝丝的沁满寒意,像握住一整块的冰雪。
从?前也知道虞白溪体温低,可戚葭从?未放在心上过,甚至还觉得天?帝的低温正好适合毛绒绒的他?往上贴,清爽凉意。
可如今……
戚葭没敢动,任由天?帝的指尖捏着,默默地将?自己的热量传过去。他?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今天?早晨。”
“叫药王他?们看过了?么?”
“旧伤而?已。”虞白溪说。
戚葭便懂了?,天?帝已经说过许多次了?,他?这个旧伤,是看不好的。
“……你为杀妖神几乎都快没命了?,我却?以为你把?我当作是他?。”
看着眼上缠着绷带后,连鬓角都变得柔和了?一些的天?帝,戚葭忽然觉得:“那个宋司陆竟然说你钟情于那位妖神,简直是过于荒谬!”
虞白溪:“……你。”
天?帝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提议:“这段时间还是少见生人为妙。”
戚葭:“我们只是在花园中撞见。”
能来到天?界的生灵无不有飞天?遁地、一步千里之能,即便是还未飞升的凡界修行者,也唯有距离飞升仅差一步的大乘期者才有资格受邀来此四?象大会。
所以玉京之中并不会限制这些人的活动。各位仙家的地盘中,不喜或不准人参观的地方便自行设立结界便可,外?人不可轻易破坏。
戚葭与?司陆将?军和遥冀君相遇的花园便属于公共区域。
天?界向来人少,戚葭往日里在花园都极少会碰到旁人,不想今日却?遇上了?两个。
“遇见一个破岳族的妖倒也没有什么。”虞白溪说:“只是天?界近来人多眼杂。本座总不能将?你……绑起来,绑在身边。”
尽管可以感知,可毕竟无法用双眼再去看了?,没有了?往常的注视,便更难从?天?帝淡漠的声音中听?出什么情绪了?。
虞白溪只是淡淡地说:“只希望天?后能时时警醒,多注意防范。”
戚葭:……
戚葭忽然想到了?什么:“陛下的神识一直在我身上?不然怎么来得这么快?”
虞白溪又一怔,而?后解释:“天?界近来人多眼杂……”
他?大概还是不喜说话。
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句。
戚葭:“……”
“我倒希望陛下将?我捆起来。”戚葭忽然说。
“什么?”虞白溪偏了?偏头。
清冷的药香气袭来,终究是才没有了?视力,天?帝还不习惯,为听?清青年的话便下意识向戚葭的方向靠了?靠。
戚葭原还是靠在对方怀里的,如今相当于是面对面地与?虞白溪贴着。
天?帝凑了?过来,一小截白绸布料都拂过了?戚葭的脸。
如此近的距离……戚葭眨了?眨眼睛,忽然恶趣味地更向天?帝的方向又凑了?凑。
“我说……”
他?声音压得很低,“陛下不若就将?我捆起来,然后如那魔界话本一般……”
“胡闹。”
天?帝彻底直起了?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知他?是在开玩笑,虞白溪的语气倒没有生气或发威,只是白绸下面的耳朵,看上去,隐隐有些泛红,像是动了?怒。
“陛下,太古镜那边……需、需要您去看看。”一名仙童骤然来报。
戚葭认出来,那是老君身边的侍炉仙童。
那仙童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奉命来请陛下,看到的竟是帝后相依的这一幕……以为自己准没命了?的仙童直接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君上恕罪!”
“恕什么罪。”
戚葭稍稍直起身,他?不欲为难这个小童,漂亮的眉眼顾盼生辉:“不想你看的话我们便立结界了?,与?你何干,起来罢。”
“是……谢谢君上。”
再起来的时候小童已经红透了?脸,看了?眼容姿明丽的君上,之后再不敢抬头。
“什么情况?”天?帝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童才重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老君说乾坤镜已经炼化完毕,就可以与?鉴天?镜融合了?,请陛下去看看。”
“好。”虞白溪又问:“玄镜仙人可到了??”
“老君已经派人去请玄镜仙人。”
虞白溪:“嗯。”
戚葭知道,想要合成?神器太古镜,需要先炼化乾坤镜,之后再将?其与?鉴天?镜融合。
这个过程需要用时数日,自取回乾坤镜后,虞白溪便已经安排人炼化。
炼化乾坤镜不难,倒也不需要天?帝亲自上阵,但估计融合时容易出岔子,所以要特意请虞白溪过去一趟。
“不过……鉴天?镜还在玄镜仙人那里?他?现?在将?鉴天?镜送去老君处?……”戚葭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天?界人多眼杂……”
戚葭也不禁用了?这个词。
主要是万一若有人抢占鉴天?镜,那太古镜最终不就炼不成?了??
“无碍,本座早已派重兵护卫玄镜府。”
“这样?说来,很快就会有一柄神器现?世了??”
戚葭没再继续追问。虽然总觉得这个过程有点儿过于轻易,但他?还是:“那我也得去看看!”
虞白溪却?说:“融合约还需要一日,你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否则,期间会很无聊。”
“啊……”戚葭呆了?呆。
“那,那也行。”
虞白溪略微勾唇:“去玩吧,本座过去看看。”
“好噢。”戚葭应了?下来。
与?虞白溪分?开后,戚葭正准备回去找戚绍胥他?们。
但安顿好了?不度山众生灵的朔灵仙子,已经率先跑来寻他?,负责保护他?安全的韩将?军也已经在陛下离开后赶到。
“遥冀君代表魔界送来了?好多新鲜瓜果,小仙想着戚师兄他?们是魔修,多吃些魔界果子自有助益,便安排人去给戚师兄他?们送去了?一些。”朔灵禀报道。
戚师兄指的就是戚绍胥。
却?原来戚绍胥虽然常年待在不度山中,思?想单纯了?些,可论起年龄他?今年也有万余岁,比朔灵大,朔灵便随着君上一起叫他?戚师兄了?。
“好。”戚葭应了?句,还是极满意朔灵的周到的:“你做得不错。”
“君上谬赞了?。”朔灵仙子客气了?一句,也冲他?福了?福,再起身时表情就有点儿着急:“君上方才与?陛下……”
“放心,我们很好。”戚葭表示自己与?陛下的关系依然牢靠,只不过……
“陛下今日眼睛不适,大概暂时看不见了?,以前也这样?过么?”
朔灵:“小仙记忆中是有过一次,老君说是正常现?象。”
“嗯。”
那就与?虞白溪说得一致。
只是戚葭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最近的事情都挤在了?一处。
他?又问韩默:“陛下要抓的那位掩日族的长老,还是没眉目么?”
“不知道躲在哪里了?。”
一提这事儿韩默也愁,现?在来天?界的外?人很多,虽然每个生灵进天?门大阵前都经历了?严格的探查,可毕竟还有擅长蛊惑人心的掩日族长老流窜在九重天?,谁也不知道祂的目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且……
“不止太古镜就快被?炼成?,据说魔界火山那边也传来异动,显然是炎阳遁也快出世了?!”
韩默作为一只鹏鸟,发愁的时候都想拔自己的羽毛:“芙蓉山那边一直暗戳戳地想要抢夺炎阳遁,我姐即刻便要返回樊城了?,以免到时候真有什么突发日常,不好支应。”
“炎阳遁?也快出世了??”
“是啊,原来没这么快的,不知为何也发生了?异动,竟然有即将?出世之兆。
“那柄神器最麻烦,是火属性的,与?陛下属性全然相斥。原本我姐的实力也够取神器了?,可她虽是火凤凰,却?是地地道道的金属性,火最克金……”
韩默一想到这事就发愁,不禁嘟囔:“最后还是得由陛下来取。”
戚葭:……
戚葭想起他?们眼上都蒙着纱布、已经瞎眼了?的陛下,终究还是没忍住地问了?一嘴:“那不能不取么?”
“那不行的。”韩默摆手:“虽然芙蓉山那边现?在应当也无人有能力直接取走神器,但凡事迟则生变,陛下意在集齐八柄神器,但凡神器出世他?必要头一个拿到。
“再说神器在那里若不取走,便会引来无数抢夺与?杀戮,那不是陛下要的。唯有将?神器都收于天?界,统一四?界,才是陛下的心愿。”
“那……你们陛下不会碎掉吗?”
戚葭想着虞白溪今儿流血、明儿瞎眼的情况,总觉得用“碎”这个词形容他?极为贴切:
“虞白溪是水木双灵根,取火性神器,反噬会更厉害。”
“陛下不会有事,君上放心。”
韩默对自己陛下的身体还是挺自信:“陛下毕竟是龙……万年前都……呃,这么多年都没什么事儿呢,堪称不死之身,取个神器而?已,咱们做不到,可对陛下来说还不算什么,就是到时候会更难受些,这也是难免的。”
说到最后,韩将?军也不免神情低落:“可这些年再难受陛下不也受着了?么,陛下说他?不会有事……”
戚葭跟着默然。
知道八件神器对虞白溪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大概最近仍旧是恢复灵力的关键期,下午戚葭觉得困倦,便回宫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经入了?夜。
遥夜沉沉,月光如水。
戚葭睡懵了?,醒来都不知是什么时辰。
虞白溪似乎还未回来。
朔灵仙子和韩将?军也不在。诺大的未央宫中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纵然如今天?界人多眼杂,天?后单独就寝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这段时间虞白溪还把?法宝“玉照”留给了?他?。
那可是即将?步入神境的大尊者,都不能强行破除的防御类法宝。
或许是玉照的隔绝作用太强,戚葭觉得今日的宫殿比以往还要安静了?许多。
又或许是夜色已深的缘故。
戚葭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站在镜前审视起自己的仪容。
作为人的,以及作为啾啾的。
给胖啾形态的自己打理好头顶的几根翎毛,镜前重新变回人的青年依旧沈腰潘鬓、容姿既好。
他?打算去看看虞白溪那边进展得如何了?,便在修身的长衫外?头又套了?一件宽松外?袍。
雕花云线织成?的白色袍子,暗处金丝银线浮动,流光溢彩,更衬得他?一身气质华贵,腰细腿长。
灯火通明的宫殿内,戚葭极满意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倏尔灯烛摇晃,他?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谁?”
青年眉眼一晃,骤然看向门外?。
——敲门声不是自宫门外?的大门处传来,而?就产生于他?所处的寝殿门外?。
如此近的距离,按理来说在有人来之前他?便会察觉……
“天?后娘娘,是小可啊。”
外?头一道略微浮夸的声音传来,戚葭想起这个声音,是白天?时便神经兮兮的宋司陆。
“你……是怎么进来的。”戚葭彻底转身。
衣袂翻飞间,外?头的大门也骤然被?推开,宋司陆不请自来,已经大踏步地步入房中。
“天?帝的法宝的确厉害,可惜还拦不住小可。”
戚葭:“此前倒未曾听?闻将?军的修为如此之深,竟然可破玉照。”
他?清朗的声音响起,里面有沉吟,却?没有慌乱。
他?甚至重新来到桌前,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娘娘倒比小可想象中的要淡定许多。”
宋司陆过于狭长的眼睛眯起,像打量猎物的毒蛇:
“天?帝的玉照固然厉害,若论修为小可自然破解不了?。但听?说娘娘失忆了?,那看样?子娘娘也不知道,玉照其实不是防护罩,而?是一种结界。”
宋司陆勾唇笑了?一下:“幻术结界。”
戚葭点点头:“听?闻司陆将?军如今幻术天?下第一。可即便如此,在玉京私自施展幻术便是死罪。”
“小可既然冒昧来私见天?后,便不在乎被?天?帝察觉。”
宋司陆无所谓地笑了?笑:“最起码,娘娘现?在不用试图联络天?帝了?,在我的结界中,你传递不了?任何的消息。”
戚葭的脸上露出一瞬的慌张。
“看来司陆将?军平时也有掩藏实力,在天?帝的地盘施展幻术,绝非一个幻术天?下第一能泛泛概括。”
“哈哈,娘娘谬赞了?。”
宋司陆仍旧客气地笑:“天?帝有照破一切幻境和人心的法术,的确,想要瞒过他?、还在他?眼皮低下创造这样?一个结界,不容易。”
“那将?军是如何做到的?”戚葭歪头一问,散落在肩头的青丝倾泻,满脸好奇。
“普通人自然做不到,小可我嘛……”宋司陆话锋一转,手中忽然变出一把?折扇:“娘娘,不请小可喝杯茶么?”
戚葭没有动。
他?单手撑着桌角地倚在桌边,长身玉立,就那样?笔直地迎面瞧着对面摇扇的人,没有丝毫要邀请他?喝茶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司陆也不甚在意地又笑了?一下:
“娘娘别紧张,小可就是好奇,今日一别以后,天?后娘娘可否有追问过,天?帝与?我家殿下之间的事情?”
宋司陆狭长的眼眸不怀好意地弯了?弯,但仍旧礼貌道:“这对小可来说很重要。”
“重要到,将?军不惜牺牲性命也要犯禁破关来此?”戚葭问。
虽表情仍然淡定,但还是难掩发白的面色。
他?本就身形削瘦,如今撑着身子立在桌边,弱风拂柳一般,更好似在强装镇定的硬撑。
戚葭说:“即便现?在我不能呼救,但你也跑不了?了?。”
“当然重要!”
不知那根筋又被?触动,方才还极力保持礼貌的妖忽然发起狂来,大喊大叫:
“你身为天?后,竟然连自己夫君与?别人的事情也不关心?!”
“妖神已经死了?。”戚葭垂眸漠然道:“我问他?的事做什么。”
“不是的,他?不会就这样?死了?的,我不信!”
挥袖将?拦在自己面前的屏风劈开,彻底现?身在戚葭面前的宋司陆已经双目赤红,他?抬指指向戚葭:
“你不过是一只小小鹦鹉,有什么资格与?他?身形相似!有什么资格……虞白溪,他?有什么资格……不过没关系,虞白溪他?很快就要死了?。”
刚刚发狠发癫的人,骤然又笑了?。
他?一收折扇,扇子在他?掌心“啪”地发出一声脆响,宋司陆笑着对戚葭说:“娘娘不是好奇我为何会过来么?那自然是,捉了?你,去要挟天?帝。”
“……”
戚葭扶桌子的手一紧,强止住身形的摇晃:“你准备要挟他?……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就是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你而?死。哈哈哈哈!”
戚葭:“……疯子。”
“事到如今,小可也不怕被?娘娘知道。小可向来怜香惜玉,娘娘如此绝色,该让娘娘死个明白。”
宋司陆说完,扇子一挥,与?空中骤然映出一个画面。
是站在炼器炉前的虞白溪。
今日是合成?太古镜的重要日子。
宋司陆死死盯着那个画面:“天?帝手中已经掌握了?五柄神器,若再被?他?合成?太古玄虚镜,便是六柄。你知道天?帝野心勃勃地想要集齐八柄神器是为了?做什么么?……他?要逆仙驳天?!他?、他?竟然想要屠神!”
戚葭并不关心这个,他?看着那个画面,觉得心中不妙的同时,只觉得自己不能再被?这个结界所困,不由抬掌。
“……你们的目的是,抢夺太古镜?”
“那是自然。”宋司陆笑道。
“先前鉴天?镜一直被?安置在玄镜仙人处,且,取回乾坤镜后,陛下一直将?之放在老君处炼化,想要得到太古镜,单独取此二镜不是更容易些?……总好过,你来捉我去威胁虞白溪好得多。”
“你以为天?帝真没在玄镜仙人处和老君处安插人手?”
说到这里,宋司陆更气了?:“若不是真以为老君那老头好抢,掩日族又怎么会轻易暴露踪迹!”
戚葭说:“陛下怎可能会是大意之人。”
宋司陆:“你闭嘴!主要也是掩日族太蠢了?,你们天?界的人自诩清正,总不太聪明的样?子,堕仙了?也聪明不起来。不过也罢,本尊本来就没想跟他?们合作。”
戚葭挑了?挑眉:“都是神族傀儡,谁也别说谁了?吧。”
“虞白溪连这都告诉你?”
宋司陆摇扇子的手明显一顿,表情一怔后,面色突然黑了?下来:“那看来捉你去威胁天?帝,至少也能扰乱他?一二。”
戚葭又紧了?紧放在桌上的手,五指张开,白洁的手背上骨骼和青筋凸起,面色又白了?白。
宋司陆见他?们的模样?,不由又满意地大笑道:“其实此次我来请娘娘,一来为防有变,说不定娘娘到时候也能叫你们陛下分?一分?心。二来,小可实在好奇娘娘与?陛下的关系,毕竟,娘娘与?他?真的很像。”
“……别叫我娘娘。”戚葭微微咬了?咬唇。
“小可劝娘娘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除非神族亲至,下届当中无人能冲破我的幻术。”
“虞白溪也不可以?”戚葭放弃了?,干脆收回了?灵力,紧按桌子的手掌都不再用力。
“这是自然。”
宋司陆又得意地笑了?:“他?是很强,可他?顶多是不会中招而?已,却?破不了?我的神极幻境。”
说到这里,宋司陆又是一阵发癫的狂笑:“一切幻术都不可影响左右天?帝神志,可虞白溪就真没有弱点么?哈哈哈!”
宋司陆又是一阵狂笑:“一万年!他?做了?一万年的孤家寡人,六亲背离,为人所惧,受尽谴责唾骂!我当他?真有神性,当真铁石心肠呢,结果还不是,他?终于还是受不了?了?。”
“只要不是神,便有七情六欲,便会渴望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他?找上了?你,便说明他?亦动摇了?。”
“听?说娘娘怀孕了?,是天?帝的孩子。”说到这里,宋司陆又看了?看戚葭的腹部,表情逐渐变得凶残:
“他?怎么敢!你怎么敢!你们都得死!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比起司陆将?军的癫狂,戚葭眼下的反应完全可以称之为平静。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慢慢:“就因为我怀了?天?帝的孩子,我就得死?”
“为了?要你死个明白,我早就提醒过你三清剑,你究竟问过天?帝没有?”
宋司陆忽然瞪向了?他?:
“你知不知道,那柄剑便是我家殿下锻造送给虞白溪的!可他?却?用那把?剑杀了?他?!这么多年他?杀人都只用那把?剑,他?身为天?帝,要什么法宝灵器没有,却?只用那把?剑,他?如此羞辱他?!……”
“你错了?。”
戚葭缓缓出声打断他?:“三清剑,不是妖神锻造送给虞白溪的。”
方才宋司陆过分?吵闹,便衬得戚葭方才的这一声幽冷,别样?的清朗好听?。
宋司陆又愣了?一下。
戚葭已经抬步来到窗前,外?头月色朦胧,没有风,显然是此间已经被?幻术隔离、另成?一个空间的缘故。
但他?也没再试着脱逃,反而?一转身,姿态随意地斜倚在窗柩栏杆上。
美人倚栏,锦树见花。
戚葭又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那柄剑是虞白溪按照自己的想法锻造的,妖神顶多是从?旁协助,指点了?几句。不管怎么说,万年前,四?界一流的炼器大师的确还是朝归。”
“哦对了?。”戚葭放下手,选了?个更随意的姿势靠着:
“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朝归还是幻术第一大师。”
“你知道什么,凭你也配提我兄长的名讳?!”
宋司陆眼中已是杀机纵横:“是虞白溪告诉你的对不对?他?竟肯开口向你辩驳了?他?与?兄长间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啊。”
戚葭无视了?对方的疯狂,声音平稳冷静:
“那会儿虞白溪有想法要打造一柄划分?阴阳、扬清降浊,化解世间一切苦厄的仙剑,朝归恰好路过知晓此事,看那天?界太子认真的模样?实在有趣,便出言指点了?两句,但事实上他?们并不算是彼此相熟的关系。”
戚葭说到这里,声音略低:“这些也不是虞白溪告诉我的。”
之后他?抬起两根手指,在木质窗柩上敲了?两下,发出“咚咚”两声声响,戚葭的声音越发清朗好听?:“是我自己想起来的。”
话音落,又是铮然一声脆响,房间里的气息骤然一变。
依旧没有风。依旧冷月高悬。可一切又都变了?。
迎着宋司陆难掩震惊的表情,戚葭语速慢慢、声音慵懒地说:“你这个破结界或许此前是无人能破,但既然我想起来了?,倒难不住我了?。”
“你……是……”
感受到在此之前被?自己牢牢掌握的空间如今竟彻底断了?联系,宋司陆一脸惊怖。
恐惧极速蔓延,宋司陆惊诧着,却?生生不敢叫出那个名字。
眼前的青年却?缓缓环视着这个已经被?他?取缔的幻境,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说:“我之前一直觉得我不是一只鹦鹉,可虞白溪又说,从?没有人对我施过幻术。他?那条龙……”
“纵然总是话不说尽,但也从?不说谎。”
“然后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的确无人对我施过幻术。”戚葭声音悠然也孤傲:
“能对我施幻术的,只有我自己。”
“你是!……”
宋司陆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那窗前之人,对方身骨削瘦修长,是他?印象里窄腰高束的打扮。
爽朗清举,龙章凤姿。
幻境的气息却?又是一变,已然针对于他?、布满杀机,宋司陆感受到了?危险,终于忍不住叫出声:“你是……朝、归……”
第47章
陛下怎么来了
“是我。”
戚葭点点头。
“不过我一向不喜欢人这样叫我。”
宋司陆:“……凤琰将军。”
戚葭再度点了点头, 屋内的气场却骤然一变!
戚葭在宋司陆怔愣的目光中抬手结印,宋司陆脸色大变中,戚葭五官明丽的脸上,唯一颜色淡泊的薄唇一开一合:
“破!”
这一间屋子里遂即出现了四五个?戚葭的身影, 似真亦幻, 他们齐齐向宋司陆的方向逼去, 顺便抽出手中利刃。
宋司陆猛地回身抬起手中折扇去挡, 可惜他辛苦营造的幻境早就不再被他所掌控。
置身于幻境的人就相当于是中了陷阱的猎物。
被反客为主后,宋司陆竟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想破局要?么是冲破这个?幻境, 要?么便是以力化力, 如?同方才戚葭所用的方法, 转瞬间扭转战局。
可高下?已分。
宋司陆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再扭转乾坤了。
从他知道眼前的青年便是朝归开始。
“噗!”
结界内响起利刃穿破血肉的声音, 宋司陆被一柄长剑贯穿了全身。
瞬间失了力气, 也失了方才的底气, 宋司陆的脸色比他身上被血染了的红黑色衣服更加精彩。
“……你没有死。”
戚葭微微直起身体,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的确。”
宋司陆形似喃喃自语:“你……怎会?……已经过去一万年了。”
他还试图抽出钉在体内的长剑。
却?因体力不支而?跪倒在地。
“所有人都认为你死了,怎么会?……是虞白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司陆又猛地抬头:“他在杀你时做了手脚?!……不不不,应当是你们联手设的全套,我就说, 我就说你怎会?死得这么轻易!”
“司陆。”戚葭叫了一声, 语气中也有疑问,尾音压得很低。
他抬步走?了过去。
宋司陆听见他这一声,一改此?前癫狂的表情。
他定定看着缓步上前的戚葭, 目光近似痴迷, 再抬眸时, 眼里甚至已经噙满泪水:
“兄长现在的这幅模样,是你本来的面目么?”
戚葭脚步一顿。
低眸, 怔怔地望着跪地的男人。
宋司陆捂着伤口,在这个?用来绝杀的幻境里,他连给?自己止血都做不到。
血水洇洇地向下?流。
他像是痛极,语气充满抱怨和不甘:
“从小到大,兄长都以面具或幻术示人,从不令人见你真颜。不想如?今做了天后,却?丝毫不掩盖了。”
戚葭仍低眸,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记忆里还是少年模样的男人,缓慢道:“你知道我从前有苦衷。”
“……被培养的兵王,行?走?的妖刀,本不该有自己的容貌。”
宋司陆目光有些涣散,却?仍记得这一句兄长所说过的话?,下?意识低声呢喃,就好像这一句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
宋司陆又对戚葭笑了,眼中含着泪水:“兄长也说过,待我成年那日,你便破例摘了面具,给?我看你的本来面目。我一直等着这一天……”
戚葭正端详着他的黑眸一动,仍旧不怎么说话?。
宋司陆已经流下?了泪水:“可是兄长宁愿与天界天帝串通,蛰伏隐忍万年,都不愿意跟我们说一句么?”
“兄长知道这万年来,我有多想念你么?”
戚葭闭了闭眼,抬手握住钉住宋司陆的长剑。
“是我对不起你。”戚葭说。
声音依旧清朗,但气质却?变得冷硬了许多。
他抬手握住钉住宋司陆的长剑。
宋司陆抬手试图按住自己的伤口,未果,语气从惊讶逐渐变为失望:“……殿下?如?今连用的武器,都随了天帝了。”
戚葭低眸看他,无双俊美的面庞没有一丁点情绪。
宋司陆近一步抬头:“兄长可是要?杀我么?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兄长你!这万年来司陆努力变强、努力向上爬,便是要?为你复仇!”
“我是为了给?你报仇才要?杀了天帝的!这万年来,司陆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兄长……是你将?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认我做弟弟,传我技艺……”
“我记得。”戚葭低声打断他。
“司陆,兄长都记得。”
他声音轻柔地说。
宋司陆眼睛睁大,已经瞪至不似常人的眼瞳里也露出了一丝欣喜,“兄长……”
可未待说出什?么,他声音遂即又顿住——
戚葭抓着剑柄的手一紧,将?剑身又向下?钉入了几分。
“可我也同样记得,万年前是我亲手葬了你。”
“……就在,从前你经常去的小山坡。”
宋司陆表情惊愕。
薄唇轻抖,执剑之人的表情难掩心痛,缓缓说:“司陆,你已经死了。”
戚葭说着表情又是一变,骤然凌厉了许多,俨然一股雷霆之威。
“宋司陆已经死了。死在少年时。一千八百岁。”
“是被你们神族所杀!”
利刃没有丝毫凝滞地近一步没入身躯,宋司陆吐了口血出来。
变为黑色的血迹蜿蜒而?下?,他原本欣喜、错愕、悲伤、思念的眼睛也瞬间蒙了一层漆黑的雾。
下?一瞬。
宋司陆表情骤然变得癫狂起来:“哈哈哈!果然是,逆天而?行?的朝归!竟然丝毫都没被本尊所蛊惑!”
他边笑边吐血,戚葭冷下?脸来,声音也变得极度冷峻:“‘本尊’?方才不是还谦虚地自称小可么?你究竟是谁!”
“看在虞白溪今日会?死的份儿上,本君不妨便告诉你……鲁肆神君,本尊便是神界鲁肆神君!”
戚葭听后点点头,并不在乎他前一句所说的内容,忽然扬起唇角露齿而?笑:“鲁肆这个?名字,确实是听说过。”
鲁肆神君脸上又露出得意一笑:“你听说过就好。”
戚葭:“但比起当年搅动风云的其他几位,神君似乎弱了点了啊。”
“你!”鲁肆神君的表情彻底陷入极致疯狂:“那是因为本尊被困在你们下?界的这个?鬼地方,神力受限,灵力也无法修涨,如?此?消耗了万年不说,也只能以幻术……咳!!“
不等对方说完话?,戚葭已经干脆果决地拔剑。
大股的鲜血流淌,鲁肆神君失了支撑只好直接倒地,抽搐不已,视线仍旧落在戚葭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缓缓开口:“可惜了,论幻术,神君也不及我。”
鲁肆:“……”
“不过还得谢谢神君。”
戚葭说着,伸手招回原本罩住整座未央宫的“玉照”,声音淡淡:
“我第?一次接触玉照时,便不觉得它是防护类型的法宝,可惜那时本君还记忆全无,并未发现此?处关键。还要?谢谢你为我解答,原来玉照不是防护罩,而?是结界。”
小胖啾第?一次见到玉照便是天帝闭关那日,以法宝玉照罩住了整座鸿蒙宫。
戚葭乘夜前往,虽被隔绝在了外面,趴在玉照上面却?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景象。
当时他便觉得有些奇怪。
但没有记忆的小胖啾是不会?多想那么多的。
如?今看着手中玉佩形状的法宝,戚葭不禁惊叹道:“虞白溪竟然想到设立结界以做防护,这样外界袭来的伤害都可以尽数被结界吸收,以柔化刚,而?不是蛮横抵挡,怪不得是四界防御类排行?榜前三的灵器……从前我便觉得,他在炼器上极有灵性,否则见他炼三清剑的时候,本君也不会?在一旁指点他。”
“你……”肆鲁神君试图撑起身来看向他,眼神充满诧异、愤恨和惊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将?玉照揣在怀里收好,戚葭又说:“如?今虞白溪正是炼化神器的关键期,玉照结界晃动必将?被他察觉,本君还是将?它收回来得好,避免惊扰天帝让他分心。”
“你、你这样关心他,当年,你果然……”
“你又何?必再挣扎。”戚葭冷厉地出声打断。
一双漂亮的凤眼变得凉薄且毫无感?情,戚葭的眼皮垂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又笑了,笑靥如?花:
“在本君的结界中,你跑不了。也无法将?本君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神族?很快就不会?再有神族了。”
肆鲁神君直接咳出一口血,虽然已是回光返照,但至少他可以说话?了。
肆鲁声音异常沙哑:“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话?方才你才问过本君。”戚葭目光婉转流光,声音轻佻:“风水轮流转啊。”
肆鲁神君:“……”
“万年前你们杀了多少人?宋司陆便是其中之一。”
戚葭的声音倏尔又冷了下?来:“如?今你却?用着他的身体,打着他的旗号继续祸世!你说本君要?做什?么?”
“自然是,将?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神族全部肃清。”
长剑最后一次落。
戚葭割断了肆鲁神君的人头。
周围气息震荡,肆鲁的结界以及戚葭的结界,双层结界瞬间消失,连带地上的尸体和斑污血迹,也随着结界崩塌而?破碎,统统消失不见。
唯有戚葭手中长刃上的斑斑血迹,预示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戚葭却?顾不得许多。
施展高阶幻术对此?刻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勉强,更尤其是往事具现,思绪震荡间根本控制不住气血翻涌,他不得不以长剑撑地。
只是身体下?跌之前,又被一只手骤然扶住。
云锦织成的衣袖,缀着一些金丝。
这套衣服戚葭熟。是自己与天帝的“情侣装”之一。
戚葭:……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方才强行?忍住了,没有吐一口血出来。
“陛下?怎么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问出。
戚葭眼睛一晃,说着顺势抬眸,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对方审视的神色,不想看见的却?是天帝双目蒙着白绸的样子。
……是了。
虞白溪现在看不见。
双目蒙着,天帝依旧面如?冠玉,低眉耐心凝望着他的方向。
戚葭的心却像被攥住一般,顿时一阵发紧发胀。
顾不了许多,他收起手中的长剑,攥住天帝冰凉的指尖,已经率先?追问:“陛下?不是在弄那个?太古镜?如?此?关键的时期你怎能过来呢?!仔细又受伤!”
“‘玉照’有异动。”
被握住手指的虞白溪一愣,双臂保持半抬半举的姿势,迟疑着没有动。
就这样稍稍停顿了片刻,天帝才开口,说话?时一如?既往地嗓音清冷、语速缓慢:“本座担心你这边有什?么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我只是多睡了会?儿……”
戚葭说着,又想起方才自己手中带血的长剑,以及才刚破碎不久的结界。
不知道虞白溪了解了多少,不由有些心虚:“最近天界,嗯那个?……人多眼杂,刚来了个?不开眼的小喽啰试图谋害本君。被我杀了。”
戚葭边说边打量着虞白溪,见他不出声,就只能继续试探道:“幸亏陛下?近日来教导有方,本君如?今也有了还手之力……”
“戚葭。”
戚葭的声音被打断。
他握住虞白溪的手被反握了。
对立片刻,天帝开口,嗓音依旧清冷:“韩默一直守在外面。”
戚葭:“……”
韩默一直守在外面。普通的小喽啰根本进不了天后寝殿。
后面的话?天帝没说。
可戚葭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戚葭眨了下?眼,犹自挣扎:“来人只是比较擅长幻术,蒙蔽了韩将?军的耳目。至于玉照,是本君自己收了它……”
“玉照上面,有神族的气息。”虞白溪直接道。
大抵不愿面前之人再费心想什?么理由,天帝一向清冷正直。他直接点出:“你所杀之人是神族。”
戚葭:“……”
被天帝握住的手腕下?意识一晃。
虞白溪被白绸覆住的眼睫也跟着抖动了一下?,天帝又静默了一息,忽然嗓音暗哑地开口:“你想起来了对不对?”
戚葭:!……
自一万多年前神族控制下?界的通道被关闭后,便有一批神族被遗留在了下?界。
他们带着所谓的使命,起初还能作?威作?福,大肆搅扰四界。
可自从天妖大战结束后,被神族控制的妖族大败,便是天界魔界被夺舍了的上位者也都被新任天帝斩杀,还遗留在他们所谓的下?界的神君们,只能选择蛰伏和韬光养晦。
他们不得不隐藏身份,伺机而?动。
因为虞白溪是一刻都不肯松懈的屠神之人。
也因为断了神界的滋养、受了天道的桎梏,遗留在下?界的神君不得避免的越来越少。
还活着的神君,灵法也越来越低微。
像鲁肆神君这种,便是如?戚葭所说,因为唯有蛊惑人心的幻术还算高超,于是便不得不一直隐藏。
隐藏万年也从来不敢暴露一丝一毫的神力,绝对不能被天帝发觉。
但有时候,鲁肆神君又不得不暴露——
玉照到底是天帝的本命法宝。
鲁肆神君虽然可破之,可若要?强行?穿过它进入被玉照保护的结界内部,他唯有使出本源力量,暴露气息。
而?即便鲁肆神君已经是强弩之末,失忆了的戚葭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破解了对方的幻阵。
很明显,天帝并不是傻子。
虞白溪说:“那神界之人所做的幻境不如?你。本座赶到之时,你的幻境已经取代了他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戚葭:“……”
虞白溪最后轻叹了口气:“这世上唯有你能做到如?此?,凤琰。……将?军。”
第48章
习惯了
天后寝殿陷入了良久的静谧。
戚葭:……
鲁肆那个傻叉, 作死也要带上他。
他原本,如果有可能……
他其实并?不想这样便暴露自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
戚葭不由抬眸看向虞白溪。
清冷的药香气袭来?,却恍如隔世?。
如此近的距离,戚葭浑身?骨骼肌肉都僵住了, 与对方相牵的手更是?动也不敢动。
直到天帝嗓音响起:“你……都想起来?了?何时?”
“才想起来?。”
戚葭想多说几句, 可过去的习惯袭来?, 他竟然下?意识就没有再开口。
戚葭又想敲自己的额头, 可感觉掌心交叠的冰凉,他总觉得如果这样与对方掌心分开的话, 便再牵不住了。
忽然很怀念自己还是?单纯一只胖啾的时光。
如果他还是?一只小鹦鹉的话, 现在就大可以不管不顾地变回圆啾, 然后落在虞白溪手上?, 动也不再动一下?。
可问题恰恰便是?, 他似乎再也不能做回那只单纯的小鹦鹉了……
一是?他自己恐怕已经无法?做到了。
终究是?恢复了记忆。而?他此前……正如虞白溪说过的, 高冷, 于是?也不会装疯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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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估计虞白溪不会再像从前看待他。
想到这里,他更像是?吞了一百石的石头,先前翻涌的血气都被压回去了, 现在反而?喘不上?气。
戚葭:“我……”
虞白溪:“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二人再度齐齐开口。
又因为见对方都开口, 而?自动收声?,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而?以戚葭如今的心境,已经连尴尬都感觉不到。
他想了想, 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 稀里糊涂的, 只想起方才他与鲁肆说的,他对自己施展过幻术, 将自己变成鹦鹉的那回事?了。
往昔,小鹦鹉蹲在天帝肩头叽叽喳喳的情景历历在目。
于是?戚葭说:“当年我特意将自己封印在不度山,原本应该万无一失,却未曾料到自己醒来?后会失忆,还会跑出来?,找到你……”
“……”
大概没想到他开口是?解释的这个,双眸蒙着白绸的天帝气息一滞,还是?应道:“嗯。”
戚葭:“……”
便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因为想起一切的他,深切地认同着虞白溪的话——他们之间,不熟。
的确不熟。
是?大概仅见过几面的关系。
与其他人同行时的,两人单独相处的,某某盛会上?、他与他擦肩而?过,或遥遥相望过一眼的……林林总总的都加起来?,大概也没超过十面。
那么如果按照昔日两人之间的关系,按照他们的身?份,此时此刻,自己要说的话大概就是?……
“如今看来?,我也该……”
“咳。”
戚葭话没说完。
天帝已经重重地咳了出来?。
他不光是?咳,还吐了一口血出来?,面色瞬间惨败,身?形也摇晃。
戚葭:???
“你的伤?!”
赶紧扶住对方,如今的戚葭已经不需要人给?他解释什么了:“……一魂双体之术。太古玄虚镜炼成了?”
但凡神器出世?都需要驯化,无论是?被天道吐出来?的,还是?人为合成的。
而?只要有驯化,驯化者就会受到反噬。
能叫虞白溪骤然伤得如此之重的,目前来?讲也唯有驯化神器了。
戚葭也不需要再反应,当即便带着天帝的分身?向炼器室掠去。
飞速飞去,戚葭还不忘美目圆睁:“一体双魂之术多危险,一旦有一体损伤便可能伤及神魂!”
虞白溪说:“不严重。”
声?音却比方才低了许多,他缓缓道:“取太古镜,还伤不到本座。”
戚葭也顾不了许多了,干脆瞪了天帝一眼:“那你也不用分身?来?我这边啊!一个神界废物……”
说到这里,戚葭又说不下?去了。
虞白溪分身?赶来?,是?为救他。
要对付一个强弩之末但擅长幻术的神族,还是?有些棘手。
虞白溪是?特意赶来?保护他。
好像从始至终,当天帝将顶级幻术可破的玉照给?了他的那刻起,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一旦有人动了玉照,他便来?救他。
这些戚葭已然明白。
但这对于昔年喜好独来?独往的人来?说,是?十分陌生的经历。
而?对于黏着天帝的胖啾来?说,又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戚葭彻底混淆了。
他觉得天帝不该来?不必来?,又理?所当然地觉得,天帝是?可以被自己随意呵斥……就如同曾经,他站着虞白溪的肩膀上?,挥着翅膀对这个肩膀宽阔之人颐指气使。
炼器室很快便到了。
外头层层重兵把守的密室内,还残留一些神器的气息。
天帝神魂归位,却再度喷出一口血。
戚葭赶紧扶住对方:“怎么样?”
“无碍。”虞白溪说。
“你的伤……”戚葭眼中布满担心,心尖又像被攥紧了一般,再一次抽痛。
唇边染血的天帝却低眉打断他:“会好的。”
他甚至略微勾起唇角笑了笑。
依稀冲着戚葭的方向。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歪头的方向也并?不十分准确。
戚葭骤然一哽。
他终于知道,为何每次问到对方的伤,虞白溪都会以安慰的口吻对他说“会好的”。
因为他这伤,虽是?万年前天妖大战留下?的。
却不是?天帝为了杀他所受。
那些四界一直在传的,为了彻底诛杀妖神,天帝献祭了半数修为,或是?半条命,或是?半数修为加寿命,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或者说是?一个谎言。
为了让神族相信,他已经彻底死去的谎言。
虞白溪不是?杀了他。
而?是?救了他。
他的伤,是?为自己所受。
可也是?因为这一点,戚葭才会觉得无比揪心——即便早知天界太子是?品貌端正的如松君子,他却也希望这些年虞白溪曾为自己所受之伤抱怨过一句。
而?不要总是?一声?不吭。
甚至连在已经失忆了的自己面前,都还要提前安慰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说,“会好的。”
“当年你究竟献祭了什么……”
扶着天帝坐下?,戚葭低声?呢喃,抬手摸向对方的脉。
但二人还未来?得及再说话,外头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陛下?,如何了?”
太古镜现世?,自有天谕,方圆千里都能感觉到浓郁的神力气息。
而?之后神器变得驯服乖顺,蔓延千里的气息也尽数被神器重新吸纳,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天帝已经成功驯化了太古镜。
守在外头的仙界众神们都松了口气,改为欢呼雀跃。
只是?在外等了半晌,却不见陛下?出来?,众臣们不禁有开始担心。
听见拍门声?的时候,戚葭下?意识抬头去看虞白溪。
方才带着虞白溪的分魂回来?,担心再出什么意外,习惯谨慎的戚葭给?二人都施了隐身?术。
帝后的令牌让他们畅行无阻,守在外面的重兵和众臣们都不知道他来?了。
而?也是?这一道拍门声?,也提醒了戚葭,他如今的身?份。
……
方才并?没有的尴尬终于在他二人之间蔓延。
所以,如今什么都想起来?了、实力也能单杀神族的他,还……能继续做天后吗?
漂亮的眼眸里闪过许多犹豫和迷茫。
这一刹那有太多讯息涌入了,万年以前的,几个月前的,戚葭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白溪骤然反握住了他探脉的手指。
双目隔着白绸,天帝的视线却若有实质,虞白溪说:“先不要告诉旁人你真?实身?份。”
理?由为何,天帝没说。
但语气与平时对他说不要随便动用灵力、不要私自出玉京、不要让人摸脉时,那种语重心长的告诫一模一样。
……
于是?戚葭竟然也没问。下?意识就答应了:“哦哦好哦。”
……
答应完后,戚葭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是?不是?做他的鸟做多了?!
先前,也不知是?由于记忆全无,还是?相处久了,他真?的十分信任这个人,以至于他早就习惯了虞白溪给?他做的各类安排。
可是?现在……
大门上?的禁制被天帝打开,门外的众臣第?一眼都看见天后也在内,不由齐齐一愣。
但愣过之后群臣又都习以为常了一般,只进来?同陛下?君上?道贺、天界又收纳了一件神器,或有关心陛下?身?体的仙臣,询问驯化天古镜的经过。
虞白溪早就擦干了唇边的血迹。
他难得地亲口回答了许多问题,变得比天后还多言。
戚葭便站着天帝身?边,受着天界众臣的顶礼朝拜,回应着仙族仙臣们的关心和问候。
……忽然觉得,虞白溪提醒得也不错。
若自己承认自己便是?朝归,以自己昔年的名声?……
那不得当场打起来?啊!
或者也打不起来?。
看着一向拥护自己做天后的首辅仙臣等人,戚葭骤然觉得若他们知道真?相,怕是?会失望死。
……所以失忆了的自己为何会以为腹中的龙息是?孩子啊!
戚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真?是?服了。
可不想,他一动,首辅仙臣便骤然问:“君上?可是?身?体不适?”
原本七嘴八舌询问神器情况的众臣也立即住了嘴,关心地看向他。
戚葭:“……”
其实并?不习惯被人关心的戚葭,神色下?意识都僵硬了,道:“没有。”
他一皱眉头,司老更是?如临大敌,又开始忍不住进言:“恕老臣直言,就算龙胎稳固,可陛下?取神器时也不应该带着君上?啊……”
众臣:“对啊,对啊!”
“不怪陛下?。”戚葭下?意识说。
说完自己就懵了,群臣已经他这一声?而?静了下?来?,都等着天后继续往下?说。
可谁能知道,戚葭完全就是?脱口而?出,下?意识地维护陛下?,不叫他被误会!
……啾靠。
果然是?做他的鸟做习惯了。
戚葭最后还是?仓皇地看向虞白溪。
天帝便骤然咳了一声?,吸引了众臣的注意力。
首辅仙臣立即沉吟起来?,而?后道:“驯化神器毕竟会有所损耗,咱们应该让陛下?好好休息。”
“对了,就麻烦君上?照顾陛下?好生休息。”
仙臣们热热闹闹地来?,又热热闹闹地准备离去。
似乎谁都没有看出帝后心中的涟漪。
今日对于仙界来?说,毕竟是?又得了一件神器的大日子。
首辅仙臣等人说着便要告辞,第?一次,戚葭不是?很想他们就这样走?。
若他还只是?一只小鹦鹉,单独面对虞白溪时还可以有许多话可以说。
但他已经不是?了。
因为不是?思想单纯的鹦鹉了,所以会考虑的问题就变得很多,他觉得头脑乱得很,首当其冲地便是?不知自己还该不该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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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的日子里,虞白溪总说等他恢复记忆以后才能如何如何,说要他自己决定去留。
可戚葭知道,那些不过是?被小鹦鹉纠缠到无法?,天帝的缓兵之计而?已。
总不会是?真?心那样规划的。
仙臣们还是?离开了。
应着他们的要求,戚葭迟疑地开口:“我先送陛下?回宫?”
虞白溪说:“好。”
没什么犹豫地。
戚葭便扶着对方起身?。
一路上?,预想中的尴尬并?没有发生,因为虞白溪率先展开了一个话题。
他问他:“方才去你宫中的是?谁?”
这样问话的天帝语气极为清正端正。
身?为天帝,发现了神族踪迹,是?该核查清楚的。
于是?戚葭便也极认真?地作答:“是?鲁肆。他扮作了宋司陆的模样。”
“……宋司陆,本座记得,他是?你堂弟。”
“是?。”戚葭说:“可他其实早就死了。”
虞白溪略微侧过头,似是?想要看一看他,但终究失去了视力的天帝只是?扭回头去,低声?道:“……本座不知连他也……抱歉。”
戚葭向下?垂眸,摇了摇头:“毕竟那时候死了好多人。你还记得芙蓉山逼我起兵之时么?”
虞白溪说:“嗯。”
戚葭的声?音很淡:“就是?那时候。我亲手埋下?许多人,司陆也在其中。”
“……”
虞白溪停住脚步。
蒙着白纱的眼也看不出什么神色,他缓缓抬手按住了戚葭的肩,再度低声?说:“抱歉。”
搭在肩头的手指修长有力,仿佛飞鸟终于登上?绿洲,戚葭莫名感到一股踏实感。
他摇了摇头,声?音恢复连贯和轻松:“鲁肆扮作宋司陆,也不会敢轻易暴露身?份,一旦神力泄漏便会被你察觉,想必万年来?他都在仔细用着这个身?份行事?。”
虞白溪点头:“自你离开后,破岳族偃旗息鼓,倒也摆脱了芙蓉山的控制,迁居妖界北部。宋司陆确是?那时在族中有了名气。
“他曾为你族里做了不少事?,本座观察过他,除了偶尔在些小事?上?行事?癫狂外,并?未有何逾矩之处。”
戚葭闻言不禁道:“这么多年,辛苦陛下?照拂破岳族全族。”
虞白溪:“无妨,自是?应当。”
二人又是?相对沉默。
戚葭抬头看了虞白溪一眼,又道:“万年间鲁肆神君都在认真?扮演着宋司陆,他这次之所以不在乎暴露,应该是?因为本身?便已经灵法?枯竭,已是?强弩之末了。”
虞白溪对此很认可:“嗯。”
戚葭:“可方才在幻境里,未被我揭穿前,他的神态表情、说话语气皆与司陆无任何异处,就连在我面前时的态度,都似是?真?心要为我……为昔日的朝归报仇。”
惟妙惟肖到,若不是?当年是?他亲手埋葬的宋司陆,大概真?的会以为他还没有死。
神族为了侵染人心,当真?可以做到如此极致。
这一点天帝应该最清楚。
但虞白溪却仍是?问:“怎么说?”
戚葭以为他是?要了解更多的神族习惯和细节,便将方才幻境中与鲁肆的对话大致说了说。
“他明明是?来?捉我威胁你的,也不知我真?实身?份,可三句话里,两句半都是?责怪你辜负了朝归……哦,大概是?觉得你杀朝归时太轻易,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误会以前的我喜欢你。”
天帝高挺鼻梁下?的唇轻轻抿了抿,唇角重新绷紧,只应了一声?:“嗯。”
表示自己在听。
戚葭:“可鲁肆不是?神族么?若是?司陆误会了你负我,是?会为我打抱不平。但神族统统恨极了我。……就算是?要演的像司陆,也没必要在我这只小鹦鹉面前演这么真?吧?”
这是?戚葭觉得自己一睡万年后,落伍了的地方。
他已经不了解神界那些疯子的行事?风格了。
虞白溪却分析道:“他既为了伪装而?吸收了司陆将军的记忆,恐怕便连情感也一并?吸纳了……司陆将军真?情待你,想必是?天长日久、一过万年,神族之人也被这份感情所影响。难怪他行事?模样越发癫狂。”
戚葭:“……是?啊。”
“或许……”虞白溪又说:“这些年我与他接触过数次,的确,不仅是?气息,言行举止也从未看出不妥。”
对天帝不敬、经常张狂不逊,之后又为了破岳族对他虚与委蛇,这些做法?都太像是?朝归身?边的孩子,该做出的事?。
所以天帝不曾有疑。
虞白溪说:“他俨然已经将自己视作宋司陆。而?我怀疑……”
“怀疑什么?”
虞白溪:“神族以信仰为本源之力,当初鲁肆之所以选择成为宋将军,是?因为宋将军信奉你如神明。”
“我怀疑不是?他选中了宋将军,是?宋将军的执念召唤了他。”
“但鲁肆也一定没料到,这么多年,那执念也侵染了他。”虞白溪最后说。
戚葭:“……”
是?啊,当初他亲手埋下?宋司陆,算算时间,那时是?比天妖大战早几个月的时间。
而?鲁肆成为宋司陆的时间,最早也应该是?天妖大战结束后,妖族失势,虞白溪亲手杀死先天帝以及前任魔王,神族高阶神君折损大半后,剩下?的人不得不隐藏身?份,韬光养晦。
这其中有了最少两年的时差。
戚葭一开始也觉得奇怪,鲁肆为何要成为了宋司陆。
因为他既要成为宋司陆,便一定要于万千的尸体中选择这一具,夺取他的思想和记忆,变作他。
这比单纯夺舍一个精怪取而?代之要复杂很多,且没有意义。
戚葭睫毛不能控制地抖了一下?。
“……司陆的执念。”
宋司陆的执念是?什么?
少年宋司陆其实没有任何野心,他本是?山野间长大的野妖,后来?因缘际会加入了妖军,又在一次冲突中险些被活埋。
是?朝归经过那里,将他从尸山里刨了出来?。
当时芙蓉山的环境已经比较复杂了,朝归便将单纯的小少年安置在了破岳族。
妖族都比较排外,但相较于野心勃勃的芙蓉山,朝归父亲所掌管的破岳族总要安静本分了许多。
那时候,朝归的自由时间不多,但担心宋司陆不适应,每每回到破岳族都会教导他一二。
族里的人都以为宋司陆与少主有亲。
朝归便当众认了这个弟弟,还将他带到自己父亲面前,认作了伯父。
少年宋司陆在那里度过了愉快的时光。
所以宋司陆的执念是?什么呢?……
或许只是?,想要活着陪在兄长身?边。
像和平岁月时一样,他们都活着,谁也没有轻易死去,没有英年早逝。
戚葭喉咙发颤,说不出话来?,只下?意识垂眸掩盖思绪。
然而?眸盼半阖间,又骤然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肩上?传来?。
是?自虞白溪的指尖,过给?自己的灵气。
是?他作为小胖啾时,每回生气了、不舒服了,心里难过了的时候,虞白溪都会做的事?。
第49章
本座不舍
戚葭闭了闭眼睛:“我已经不?是那只小鹦鹉了, 陛下又何必浪费灵力。”
虞白溪动作?一顿。
“抱歉。”
天?帝收回了手。
戚葭本就下垂的眼睫抖了抖,未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伸手牵住虞白溪的。
虞白溪:?
天?帝骤然低眉。
戚葭:……
尴尬地抿了抿唇。
虽然尴尬,他也没放手, 而?是顺势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 搭上了对方的脉。
“……对了, 我方才就想问, 当年陛下究竟用什么献祭,换我的?”
一只手握着天?帝修长的手指以作?固定, 另一只手探脉。
戚葭语速变得极快地自说自话:“……你修为并没有损耗, 比起万年来, 已经更加精进了。”
“也是, 这万年来什么?都?要靠你, 没了半数修为还真不?好?办。”
“难道……真用了寿命?”
戚葭不?知道自己的眼眶红了。
是被虞白溪冰凉的指尖抹上眼尾处的眼角, 他才骤然觉得那里有些湿润。
“不?是寿命。”虞白溪说, 在发觉青年顿住后,他又撤了手,缓缓道:“放心,本座的寿命还有用。”
语气堪称轻松。
天?帝竟然开了一个玩笑。
戚葭便重?新?握住对方的手。
又以把脉的由头, 指尖干脆贴上天?帝的掌心叫他不?要动, 眼尾却不?乐意地一勾:“那究竟是什么??”
“咳。”
虞白溪忍不?住呛了一声,倒是没有咳血,略微歪头, 有些不?自然地说:“只是半数肉身而?已。”
戚葭:?
只是, 半数, 肉身?
戚葭直接懵了。
“肉身还可?以献祭……?”
即便找回记忆了,这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刚驯化了神器受到了反噬, 天?帝的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却不?用他问,已然解释说:“龙族血脉与旁族不?一样,单纯的血肉也会充满灵机。”
所谓灵机便是灵气和天?机。
既然都?占了天?机了,便是天?道的宠儿,自然可?以被拿来献祭。
戚葭:……
懂了。
说白了便是龙族生来高贵,血脉强横。……只不?过原来竟强悍如斯。
怪不?得虞白溪从来不?会被幻术所迷惑,可?时时保持清醒冷静。
甚至戚葭失忆时不?懂的那个问题——天?帝究竟是如何辨识人心的,现在也依稀觉得有了解释——龙就是高于?众生灵的存在。
就如同他们?对神族气息很敏感一样。
他又想起了许多往事,但眼下,他最关注的还是……
“你的伤,你的眼睛……皆是因?为献祭了半数肉身。”
“嗯。”虞白溪说:“所以只是皮肉之伤,会自然愈合。”
戚葭:……
这句话,天?帝也曾对失忆了的小胖啾重?复了许多遍。
“你那时就在安慰我。”他已经什么?都?懂了:“是担心我寻回记忆后会内疚么??”
天?帝低眉道:“不?算安慰,只是陈述事实。也不?担心,这本就是我们?的计划,你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
虞白溪语气依旧慢吞吞。
戚葭:“……”
戚葭心里发堵,但还是下意识地笑了笑。
其实他以前不?爱笑。
可?见失忆这几个月,对他还是影响良多。
好?像找到了些作?为小胖啾时的感觉,戚葭又追问:“那献祭半数肉身是怎么?献祭的?……献祭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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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很多人都?说他高冷,因?为戚葭总是绷着脸不?与人交流。后来成了妖神,便更无人敢与他随意攀谈。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戚葭的好?奇心其实很重?。
无论是失忆时,还是失忆前。
只不?过若只是失忆前的他,是万万不?会在问这问题时,视线自动向?下瞟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想问的其实是,虞白溪是用上半身献祭的,还是……
否则四界为何会盛传天?帝不?行……?
他俩当年究竟有没有打?过仗戚葭最清楚,按正常来讲,虞白溪不?可?能就不?行了啊。除非……
戚葭眼中闪过更重?的担忧和愧疚。
视线堪堪扫过下面,若他还只是小鹦鹉的戚葭,早就直接问出这个问题了。
但现在,实际上虚长天?帝两千岁的戚葭,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虽然若按天?帝在龙蛋时期便计算寿数的话,是虞白溪长了他一万多岁。从前还是太子时的虞白溪,便坚持觉得要加上卵中的时间算年龄。
但大抵是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天?帝反而?没有多想,只是仍正经回答:“不?是确切的哪个部位,而?是……你可?以认为我是向?天?道借了一具肉身,将原本肉身所附有的灵机全部度给了你。龙息也是来源于?此。”
戚葭:“……”
其实刚刚恢复了记忆,有一部分事情戚葭还没来得及彻底理清。
他失忆期间,有些事,天?帝当真瞒得死紧。
不?过他关心的事情,现在已经基本都?有了答案——
哪里是虞白溪献祭了半数肉身,将他救活。
龙族血脉强悍,却也无法逆天?改命……
虞白溪是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所以。”
戚葭再也没空计较年龄了,声音忽然有些发颤,以至于?开口都?不?流畅。
他不?得不?稍微停顿下才说:“陛下现在的身体,不?是没有痊愈,而?是反噬微消。”
看似相似的用词,实际意义却完全不?一样。
“可?以这样说。”虞白溪说。
戚葭带着颤音:“像天?道借一副肉身,说来简单,但怎会那么?容易?一万年了,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凤琰。”
顶着苍白的面孔、双目蒙着白绸的天?帝微微向?他的方向?侧头:
“我们?不?是早就商议好?了么??”
“……我们?只是说好?,由你杀了我。”
戚葭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开始不?能抑制地发颤。
“我让你杀了我,只是因?为四界之中,唯你可?以彻底杀死我,才能欺瞒神族。”
说到后面的戚葭干脆就咬牙切齿了:“虞白溪。”
静默着听完他发泄似的狠戾语气,天?帝方才声音很轻地说:“别生气。”
戚葭根本绷不?住了:“你为何要做多余的事?!”
天?帝沉默半晌,之后仍语气诧异:“本座修为并无折损,仅仅只是些皮肉伤而?已,不?会耽误大事。”
“我气的是这个原因?么??”戚葭更气了:“你不?这样做,我也可?以复生!”
虞白溪重?新?静默下来。
片刻后,又骤然说:“但那样太危险。”
“我可?以应对。”
“可?本座不?舍。”
“你……你什么??”
戚葭下意识睁大眼睛,连最初以探脉为由、至今相握的手都?略微用力起来:“你说什么??”
虞白溪苍白的唇角绷紧,缓缓道:“该为四界做的事你都?已经做到,凤琰,你那些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戚葭:“……”
其实自从灵力大面积恢复后,戚葭便经常会做一些梦,偶尔也会头脑发晕,脑中闪过一些画面和声音。
他知道那是自己要恢复记忆的意思,所以并未慌张。
只不?过那些记忆都?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所以有时候,他会觉得很累。
连梦里都?觉得累。
记忆比较深的一个梦境是,他被人捅了一刀。
捅他刀子的人大概是曾被他极度信任之人,诧异、难以置信、愤怒,伤心,绝望。
各式各样的情感汇集于?心头,比身上的伤口要痛上百倍,几乎要将他扯碎。
可?梦境里,身上带血的他却被人救了,那人看不?清面目,只知道身量比他高、气息清冷矜贵,又是让他觉得,分外安心之人。
如今戚葭才想起来,那将他从刀下带走?,给他包扎之人,是虞白溪.
那些年朝归的确过得很不?容易。
他生在一万五千年前,是一个太平盛世,可?作?为芙蓉山女?王膝下唯一还剩下的孩子,从小便是王子的他,受到了来自母族的许多约束。
自小面具覆面,经受繁重?的课业和训练,不?可?以耽于?玩乐,也不?可?与人过分亲近。
幼年的朝归并不?想是如此特殊且孤独的存在。
他也不?理解明明四界和平无争,母亲却为何总是要他做一柄独行于?世的妖刀。
可?他是芙蓉山的王子,更是势弱父亲那边、整个破岳族的希望,每每修炼到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总用各种各样的法子逼自己再坚持,再前进一步。
所幸的是,他本身便天?赋异禀,又喜欢琢磨和研究。
绝大多数独居的日子里,他专注地修炼,专注地研究各种技法,日子倒也还好?过。
后来回想,那几千多年从幼年到少年、再到青年的时光,却是朝归生命中难道安稳和顺的时候了。
三千岁的时候,朝归修炼大成,竟登可?堪封神之境,他终于?不?再需要一个人居住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洞府里。
四千岁的朝归除了不?能摘下面具外,已经拥有了很大程度上的自由。
虽然少时的独处让他仍不?善于?与人相处,不?爱说话,不?会与人交谈也不?会笑。
但他本身有种魅力,芙蓉山和破岳族的好?些年轻子弟都?很喜欢他。
朝归也喜欢他们?。
朝归是他的名字,凤琰是他的字。
朝归莫名总是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于?是身边的少年们?都?只唤他的字。
那是妖族极繁茂昌盛的时期。
出了个即将成神的天?才。
少年弟子皆备受其影响,自强不?息。
朝归也曾听闻,天?界太子血统高贵、天?赋异禀,乃是这么?多年来四界唯一一条龙。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次四界盛会上。
朝归经身边人提醒,得知那位便是天?界太子时,朝归刻意抬眼看了对方几眼。
他们?站在一座水阁的两端,中间隔着一池碧色的春水,他精准地看清楚了天?界太子的相貌。
那小太子若有所感,也临池看向?了他。
后来四界盛会上,他们?也曾这般遥遥见过几面。
没有刻意说过话。
只是每次对方出现,朝归都?能率先注意到对方。
并且他无比确定,对方也同样于?无形中注意着自己。
第一次正式有了交集,还是在凡界。
那次朝归路过凡界,碰巧遇见一件不?平之事,碰巧天?族太子也在,又碰巧,他二人都?想管上一管,于?是事情顺利解决。
第二次,是朝归追踪妖界嫌犯途中,无意间偶遇虞白溪,对方顺手帮他截住了那名嫌犯。
“第三次,是在不?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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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力恢复后,头脑也逐渐变得清明。
很多往事都?不?需要刻意去想,便自然出现在了戚葭的脑中。
戚葭想起上次虞白溪说过,他是同一位朋友一起误闯了不?度山,无意间遇见了老祖,才得知神界阴谋的。
自己其实便是虞白溪口中的那位“朋友”。
当然那时候他们?仍旧不?算是朋友。
真的只是单纯又是碰巧,他们?各自追查着一些事,碰巧都?追到了不?度山,又碰巧,在那里遇见了重?伤欲出的不?度山老祖。
第50章
我亦不忍
他与虞白溪, 是最先得知神族阴谋的两个人。
可是也正如虞白溪所说,待他们得知真相时,什么都?晚了。
神族早已渗透了妖界。
他们的计划,甚至早在朝归出生以前便开始了。
就在朝归得知真相, 急匆匆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报给?芙蓉山、报给?自己身为女王的母亲时, 得到的回复却是妖族即将全面进攻天、魔两界。
于是朝归也明白了, 为何那些年?母亲一定要他闭关, 一定要他强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他本就是妖族培养的利刃,是一柄用?来祸世的妖刀。
“若你不?从, 你父亲会死, 破岳族会灭亡, 便是整个芙蓉山也将共同陪葬。”
朝归怔怔地看着?从未与自己亲近过的母亲。
她柔美的面孔, 从来, 从来就很陌生。
那双与朝归相似的明媚眸盼里满是冷漠。
女王朝戎淑冷酷地宣布:“自今日起, 芙蓉山和破岳族每日都?会各死一名妖兵, 直到王子愿意?带兵打仗为止。”
“这些人有可能是教导过你的亲长,与你亲如一家的弟弟,拥护爱戴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父亲。”
“朝归, 你以为他们还是他们么?只要本尊下令, 他们就会立即赴死。”
朝戎淑说:“朝归,你别无选择。”
……
于是朝归知道自己为何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了。
朝归朝归,永远朝着?一个方向, 想要回归, 却永远都?没有归路。
他也曾愤怒地问过朝戎淑, “母亲,侍奉神族当?真值得你牺牲至此?若我?不?从, 你当?真准备屠光自己的部下,屠光所有的人?”
朝戎淑望着?他,最终竟然?对他笑了笑,说:“孩子,别傻了,也莫再挣扎了。”
“低等下贱的下界生灵,是拗不?过神族的。”
……
朝归看着?朝戎淑保养得当?的柔美容颜,终于确定,她早就不?是自己的母亲了。
自己出?生后没多久,一名神君便取代了她。
神族高傲不?可一世,数千年?前一位从神界下来的神君,便以为自己可以搅动风云。
祂也的确做到了。
女王周围的所有妖,包括自己的父亲,其实都?早已是她的傀儡。
只不?过在时机未成熟前,连傀儡都?不?知道自己是傀儡,他们每个人都?过着?连自己都?以为非常正常的生活,日常训练、工作,交朋唤友,恋爱娶亲,培养后嗣……
可傀儡也终究是傀儡。
神君要杀他们的时候,甚至可叫他们自行赴死。
“你血脉特殊,虽不?会被本尊影响,但,唯一清醒的人往往是最难受的。”
高傲的神君说:“本尊不?会逼你,也不?会左右你的决定,因为本座也很好奇,未来你会如何做呢?朝归。”
……
那之后的近千年?时光,也是朝归最后几百年?的生命里,他都?很忙。
忙着?四处挑起战火,忙着?杀人,也忙着?救人。
他在尽力?周旋。
他总是不?忍,那些被神族污染了生灵,除了觉得战争理?所当?然?外,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生灵。他想要救他们,他以为自己掌握了那么多的技法,可以救他们。
可是那段时间,他真的好累。
被表弟厉川一剑贯穿,是朝归没有想到的。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三千岁到四千岁,那对他来说最轻快的时光里,总有厉川的身影。
他同宋司陆不?一样,更多了一份自小的情谊,朝归总是忘不?了,幼时他贪玩误了修炼,被母亲罚跪小黑屋半年?,是小厉川买通了看守之人,并且契而不?舍,每隔几日都?会偷偷跑来看他。
可也是这样的人,在询问他为何他指挥的每场战役总是虎头蛇尾,后继无力?后,又骤然?抽出?剑来威胁他,要他尽快发动四界规模的大战。
“反正他们总要死的,你管他们做什么!”
“兄长,神君明显看重你,他们最后会留下一部分生灵继续繁衍的,你能活下去?,你我?都?能活下去?。或者,或者兄长你天赋这么高,大不?了等这一切结束后你飞升成神,等你成了神,便知道神是从不?会在意?这些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便是天道!兄长你又何必这样固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我?本就血脉高贵,卓尔不?群,为何要为那群蝼蚁的生死考虑!”
朝归看着?昔年?瓷娃娃一般偷着?去?看望他、如今已经长至青年?的人,任由厉川的剑刺向他,插进自己的胸膛。
他其实不?怪厉川。
因为会向他挥剑的,便不?再是厉川了。
而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只是,有点累。
是天界太子骤然?出?现,一掌将厉川挥出?数里,然?后带走?了他。
与不?度山类似的,不?知名的小山丘上升起了一个火团。
虞白溪为他处理?了伤。
朝归的面具被厉川打落,火光映着?他俊美无双的面庞。
“我?好看么?”他猝然?问虞白溪。
天界太子闻声骤然?看向他。
绷紧的唇角唇线再度下耷,那时候的天界太子还不?似万年?以后那般沉默寡言。
虞白溪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朝归……”
“我?不?喜欢朝归这个名字。”
他打断他。
“你还是叫我?凤琰吧。”
“……凤琰。”
虞白溪便叫了一声。
之后他顿了顿,又顿了顿,方才再度开口问:“凤琰,你……你疼不?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指的是他的伤。
朝归便看向他,忽然?扯起了唇角,笑得好大声。
他只是猛然?觉得这小太子有点可爱。
而骤然?见他这样,不?到三千岁、还未成年?的天界太子不?禁狠狠皱眉。
“对不?起。”片刻后虞白溪说:“你如今处境这样艰险,这样难做,我?却帮不?了你什么。”
神族一日不?肯放过芙蓉山和破岳族的军队和民?众,其他人便一日别无他法。
彼时妖魔战争焦灼,天界若不?出?手则还能拖延片刻,若出?手,必然?引发天妖大战,届时无论谁死谁活,得意?的都?只有神族。
若想解决这场战争,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杀死芙蓉山和破岳族的所有人。
虞白溪说:“我?能做的,便是杀掉方才那个伤你之人。”
朝归却摇了摇头:“不?用?你出?手,我?自己来。”
虞白溪顿了顿,说:“……好。”
朝归又冲他勾了勾唇角。
戴面具只是少时他母亲希望他可以封心封情,专注修炼,朝归也是后来才懂得这些。
其实他早就不?需要戴什么面具了,恐怖的是他竟觉得不?戴面具无法习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许没有自己的相貌,便是他的宿命。
过分明丽的脸上扬起一个笑,映着?温暖的火光,那笑容唇红齿白的。
他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下不?去?手?怎么会,他日我?杀我?自己母亲的时候,也不?会手软。”
天界太子一直下耷的眼睫一颤:“……她不?是你的母亲了,她只是被神族侵占了身体的邪祟。你杀她,是为了防止更多人被她影响。”
“是啊,除了杀死她,好像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朝归幽幽地说,尾音变得极其淡漠。
“神族不?会罢休,只要还有神君在世上,他们就会不?断地侵占别人的意?识。……你和你父亲都?要小心。”
“嗯,我?早已提醒过父帝。你放心。”虞白溪说。
“我?大概撑不?了许久了,虞白溪。”朝归忽然?又说。
少年?虞白溪的唇角绷得越发紧。
朝归:“厉川都?看出?不?对了,恐怕我?那位母亲早就发现了我?的意?图……之前祂一直放任我?行事?,我?一直留她的性命,是因为神族高傲,不?屑于多一人动手,可一旦她出?事?,便不?一定了……或者神族也再不?容许我?拖延下去?了。”
朝归不?爱笑。
火光在他漆黑的眼珠里跳跃,清俊的眉眼下意?识锁得死紧:“或许,我?们永远都?找不?到让他们摆脱神族桎梏的法子了,只能以杀止杀。可那样,一切终究会遂了他们的愿。或许厉川说得是对的,他们总要死的……”
原本如瀑般倾泻的黑发这会儿有些凌乱,一缕青丝贴着?他的鬓角,又于清风中荡了开来,难得静谧与暖意?。
朝归忽然?舒展肢体,大方说:“算了,我?也累了。”
他闭了闭眼睛,美眸重新张开时,他又笑了笑,对天界太子说:“下次我?们再见面之时,你杀了我?吧。虞白溪。”.
少年?虞白溪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下次再见面时,便是朝归带兵踏入焚城之日。
而朝归,是绝对不?能与虞白溪沙场对峙的。
因为那就是神族的企图,一旦他们二人对峙,便真的,整个疆场、或者整个三界便无人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