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入v肥章
“乐于助人?”林牧时单单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面无表情。
江项站起身,简单解释了句,“我教他三步上篮呢。”
寇栖在旁配合点头, 不知道是该保持原有姿势合适, 还是先停止练习, 先左看一眼, 再右看一眼, “你们两个认识啊。”
江项笑了两声,“不认识才奇怪吧,你记……”
“我不是让你在门口等?”林牧时似是无意间打断。
江项一脸“你可真是个禽兽”的表情, 控诉道:“那么晒, 那么无聊, 我在你们学校转转都有罪了?”
解释了一下寇栖才知道, 戴着发带的家伙并不是他们学校的,是林牧时的发小,说是成绩不好被送到国外镀金,刚回来没两天,觉得无聊, 就计划来他们学校看看有没有点儿好玩的,就刚好和他碰见了。
寇栖听了,第一反应是这位好兄弟同学和林牧时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不像是一路人, 但转念一想, 他看起来也和林牧时大不相同,不也是成为朋友了吗?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 “你们现在就要去玩了吗?还教吗?”
小男生抱着篮球,眼巴巴的, 这谁忍心说不教?更何况,江项一直贯彻好人做到底的原则,他立刻一点头,就要应下。
结果后脑勺发凉。
他扭头,与面色不善的好兄弟对上视线,求生欲让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在喉咙中转了个弯,“……教不教呢?”
“你在问我?”林牧时用眼角瞥了小男生一眼,“不是我教,也不是我学。”
话是这么说,听着怎么就那么阴阳怪气呢?但江项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能让林牧时用被抢了老婆的眼神看他,总不能是——
不能吧,一个坑里还能栽两次的?他咋舌,脑子转了一圈,拍手道:“说起来啊,林牧时你篮球不是打得不错吗?比我强多了,你俩认识,你来教不是更好?还是一个学校的。”
他预料中林牧时只会有两种反应,一是拒绝,二是同意,并不包括现在这样,不说话看着寇栖。
江项目瞪口呆,端正了态度,“寇栖,你觉得呢?”最关键的原来在这里。
寇栖很无所谓,有人乐意教他就行,眨巴下眼睛,“都行啊。”
江项:怎么能都行呢?得挑一个啊。
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林牧时撩起浓黑的眼睫,“你不想教,那就我来。”
江项一哽,哥们,你这就满意了,而且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想教了?他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退后半步,“行行行,你来吧,我在旁边给你俩加油。”
寇栖一开始就想让林牧时来的,从结果上来看算殊途同归,不过有些丑话必须说在前头,“你主动说要教的。”
林牧时“嗯”了一声。
寇栖用力抿抿嘴巴,“所以不能嫌我笨,更不能骂我。”讲道理,林牧时看起来就是有厌蠢症的那种人,他的玻璃心超级脆弱,拒绝接受任何言语攻击。
林牧时唇角下压,看起来极度不爽,“我凶过你?”
这么一说,寇栖也迷糊了,“……你没有吗?”
林牧时嘴角下压的弧度更加明显。
“现在算不算?”寇栖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林牧时没给他回答,提醒开始练习。
和刚才江项教的差不多,林牧时一步步地做,让寇栖跟着学一遍,然后再让寇栖凭借印象自行重复,加以纠正。
过程无趣,在一旁当观众的江项无聊到打哈欠,忍不住插话进去,“看着就是没力气怎么回事?”没人搭理他,他不甘寂寞地起身,走到两人身边,“哎,寇栖,你把球用力,用全力朝我这边扔过来,我试试。”
很莫名其妙的要求,但寇栖可以满足。
“好。”
随着一下沉闷的撞击声,江项应声倒地,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的茫然表情,一句“我靠!”脱口而出。
他捂住胸口,看向面前白皙纤细的少年,不敢置信地询问:“我刚才是被卡车给撞了对吧?”
扔球的寇栖:“……”完蛋,不会被碰瓷吧?
江项伸手,“快,快来扶我一把,有内伤了。”
寇栖迈出一步,林牧时赶在他之前将人一把拽起来。
江项看着好兄弟让他不要胡闹的眼神,真是有苦说不出,“真不是我虚,寇栖力气真的大,没夸张。”是他狗眼看人低了,本以为是脆弱小白花,结果差点一球把他送去见太奶。
寇栖惴惴的,“那、你要不要去医务室啊?”
最终还是没去医务室,理由是江项认为丢脸,哪有男人被球砸一下就出事的?
被球直接砸晕,直接进医院的寇栖:“……”无话可说。
练习暂时终止,寇栖下午还有课程要上,临走前他特意和林牧时说了声,“你朋友来了就去陪他玩吧,不用和我一起上课。”
他人走了,留下江项一头雾水。
“你和他一起上课?”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一起上课?”
林牧时的回答是:“他要求的。”
江项怎么不记得他好兄弟是个有求必应的,不是铁石心肠吗?更何况,对方可是寇栖,那个曾经干出始乱终弃这种事的寇栖。他脑细胞有点不够用了,“你们是和好如初了?”
“不是。”林牧时对事情经过进行了简要的解释,从寇栖的头被他砸,到当下。
一大串的话,江项清楚林牧时不是会无缘无故解释那么清的性格,一定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他耐心地往下听,直到——
“我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江项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他喜欢你。”说这话时,他注意着眼前人的微表情,没有负面的情绪符号出现,更多的是不确信,“这个问题压根就没有在意的必要吧。”
江项耸肩,摊手道:“反正你又不喜欢人家,那他喜不喜欢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总不能是你准备报复。”
林牧时眸色微沉,“我没那么无聊。”
江项感觉他应该挺无聊的,不然怎么能同意陪人上课的提议,而且现在人都好了,“确定了之后呢,你打算干什么?”
林牧时陷入了沉默。
他在意,在意寇栖,在意问题的答案,为什么又主动找上门来?他……
“你又栽到寇栖身上了。”戏剧性让江项发笑,他对当年的事情记忆不深,但还记得林牧时大哭一场的模样,或许那眼泪更多的是对真实自己却无人喜爱接受的崩溃,但寇栖的疏远也确实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知道你是林琳,也不记得我。”
林牧时对前一句话并不认同,低笑,“我喜欢寇栖?”
江项问:“不然呢?”
林牧时嘴角的弧度消失,“他都忘记了,我为什么喜欢他?”
“太久了。”江项表示理解,“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那寇栖小豆丁的时候还没办法接受男人呢,总该有点变化吧。”
不过寇栖和小时候还挺像的,都白白嫩嫩的,看起来乖,实际上脾气差劲。他当初总和寇栖因为各种事情打架,还老打不过,不过现在的他可不是以前的酱香饼了,他现在……
江项胸口一疼,用力揉了揉。
呃,好像还是打不过。
平时吃什么东西,力气那么大?
*
如果非要寇栖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是精气。
魅魔血脉在发挥作用,使他的身体在吸收到足够精气的前提下,超乎常人。不过对于寇栖而言,和魅魔血脉带来的麻烦相比,这点儿好处完全不够看。
大学,有些课程是默认的各干各事,老师在讲台上念课件,一眼望过去,十个里有七个在玩手机,剩下的三个在学习其他课程的内容。寇栖是玩手机大队中的一员,不过他这个手机玩的并不愉快,因为收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信息以及好友申请。
大学生平时表格都是直接在群里填,信息隐私为零,所以寇栖之前就会收到一些言语暧昧的信息,但数目不多,拉黑删除即可。
但这次显然情况不同,频率高,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显然动用的脚本。
:你怎么可以去和男人同居?
:下贱,恶心,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你是被骗了对不对?
:为什么不理我?
寇栖蹙眉,将信息设置为陌生人拒收,又将聊天软件的消息提示屏蔽,小声嘀咕:“惹上神经病了。”
他烦躁苦恼的模样,被右后方教室角落中的男人尽收眼底。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珠一动不动,这才是刚开始,他必须让这个骗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后不敢再犯。
前面寇栖似有所感的扭头,男人已经先一步低下了头。
……
阴沟里的老鼠是见不了光了,寇栖估计这背后的人也就敢用垃圾短信骚扰人了,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和几个舍友提了一下,说想换手机号了。
“你现在手机号上绑定的东西挺多的吧?一个个的换绑也太麻烦了。”郑尤算有经验,“我现在用这个手机号,点外卖的时候一登,发现原号主的地址姓名都在里面,怪恐怖的。你手机号不想用了,我建议也别注销,换个保号套餐算了。”
另一个舍友表示赞同,“把那个发消息的给逮出来,从源头解决问题。”
“不知道是谁,都是空白号码。”寇栖划拉了一下最新收到的信息,“我打算警告一下他,明天还收到的话就报警。”
郑尤:“只能这样了,你最近还是小心点儿。”
*
下午。
寇栖计划一个人练习一会儿三步上篮,然后等林牧时的课结束后再一起回公寓。
大概是天气渐凉,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摔一跤都能烤个七分熟,篮球场上的人不少,寇栖抱着球过去竟没找到适合他一个人练习的地方。
他正纠结要不要就这样离开时,原本在打球的男生凑了过来,主动打招呼,精准无误地喊出他的名字,“寇栖,要一起打球吗?”
男生有些做作生硬的捋了把头发,厚着脸皮吹嘘自己,“我球打的还挺不错的。”他,或者说是他们,此刻球场大半的人,都是听说寇栖最近在练习篮球,于是特意过来碰运气的。
寸头男也是往前挤,“什么一起打球,寇栖不会,他是来练习的。”而后十分贴心地自我举荐,“我特别擅长教人打球。”
“你擅长?”旁边的男生像是听到了笑话,“我都看见牛在天上飞了,上次输的不是你一样。”
“我自己练就行。”寇栖退后半步,从男生们聚成的阴影中退出,“你们继续打你们的,不用管我。”不是他脾气变好,而是眼前的男生们个个人高马大的,惹急了怕是没好果子吃。
寇栖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抱着球就想走开。
“那为什么林牧时就可以教你?”寸头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副得不到回答不会罢休的作态。
寇栖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些人是以什么立场去问他这个问题,干涉他的自由。想到最近收到的信息,他忍无可忍,没好气地大声道:“因为他比你们都厉害,行了吗?”说完,他把面前的人用力一推,“让开,烦死了。”
因为厉害。
那只要证明他们比林牧时厉害就可以了吗?
*
翌日。
一场因寇栖而起的篮球赛开场,明明不是正经赛事,来看热闹的却不少。
林牧时是被班里同学以及舍友半哄半骗到场的,他们用的理由是刚好缺人,又扯到各院之间的荣誉之战,好像不参加的话,就是让他们院颜面扫地的罪人。林牧时不在乎当不当这个罪人,但有人说漏嘴了,说只有最厉害的那个人才有资格教寇栖。
那,情况就明了了。
江项这个外校的都看明白了,“你竞争对手还挺多的。”如果嫉妒的视线能变成刀子,那林牧时身上应该是插满的状态,“寇栖这么受欢迎啊。”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看那张小脸就知道了。
这场比赛,最为关键的核心,寇栖姗姗来迟。
他那边才刚上完课,就被喜欢看热闹的同学催着到球场,说是一定要向他证明谁才是球场上的王者。
听了这种中二指数爆表的话,寇栖还愿意去那才是见鬼,一口拒绝。但架不住想看热闹的人太多,在他旁边一直念叨这件事,把他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们准备怎么证明?”
“和林牧时打比赛啊。”
寇栖一怔,不敢置信:“林牧时同意了?”
“当然了!”
……
寇栖刚到球场,环顾一周,还没找到坐的位置呢,手里就被人塞了一瓶水。那人语速飞快,“你帮我看着,待会儿我打完球递给我,谢谢了。”他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跟着过来的郑尤拍拍他的肩膀,“林牧时在那里,咱们过去吧。”
“行。”寇栖回过神来。
他走过去,看到林牧时还有旁边的江项。
江项乐呵地朝他摆手打招呼,调侃道:“你这个主人公来的也太晚了吧。”
寇栖无语地瞥他一眼,看向林牧时,迟疑片刻,他不认为林牧时很想教他这个笨学生,所以,“你是很在乎球场王者这个称号吗?”
这下无语的人成了林牧时,好在已经有人提前帮他找好了借口,“他们说是院间的比赛,缺人。”
“这样啊。”寇栖恍悟。
严格来讲,林牧时这麻烦还是他给找的,“其实随便打打就行,不用太较真,他们问我为什么让你教,我说因为你厉害。你比不过他们,我也还是想让你教的。”
“开玩笑,林牧时会输给他们?”江项让寇栖放一百个心,让开个位置,“你坐在这里好好看着就行了。”
说是看着就行,但寇栖根本看不懂,他平时对篮球赛事就不感兴趣,对于局势的判断全靠计分牌上的数字。
另外,“这样随便撞人是可以的吗?”
寇栖都能看出来,江项自然也注意到了林牧时被针对的事实,只要球到了林牧时手中,对手那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围上来,“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就是手段有点脏。
对面的想法是就算丢分了,那球也不能是林牧时进的。
不过这么点儿小把戏,还是不够看,林牧时用个假动作,就冲破了防线,耍他们跟耍狗差不多。
“给林牧时加个油怎么样?”江项兴致勃勃地提议。
寇栖看得入神,被撞撞胳膊后勉强分出视线,“怎么加?”
江项立刻高抬胳膊,将双手当成花球转了几下,“林牧时,加油!”然后迅速恢复成一开始的姿态,看向寇栖,“就这样加。”
寇栖:“……”有点丢人。
他决定折中一下,只用一只手来晃,学着江项的样子喊,“林牧时,加油!”话音刚落,他与球场上的人四目相对,无意识烧红了脸。
刚才江项喊的时候,林牧时没往他们这边看,是他喊得声音太大的问题吗?
没等寇栖思考出答案,林牧时转身一跃,篮球精准无误地进入球框,尖锐哨声响起,上半场比赛结束。
在对面的有意针对下,林牧时还是拿下了本队的大半分数,换来一众欢呼。
寇栖跟着海豹鼓掌。
帅啊。
中场休息,林牧时朝他走过来。
不过走的不如跑得快,赶在前面的另有其人。
“栖栖,水。”刚才让寇栖帮忙看水的男生。
看了比赛的寇栖对这个喜欢撞人的家伙没有好脸色,坐在原地,将矿泉水扔过去,“别喊我栖栖,我和你又不熟。”他爸喊他都是连名带姓的好吗?
男生傻笑两声,“谢谢栖栖。”像是听不懂人话。
林牧时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寇栖给别人水的画面,硬直的眼睫在眸底遮挡住阴翳。
江项看得一清二楚,就这还要嘴硬说为什么喜欢啊,哑巴收获爱情太难了,得学会张嘴。他先来给打个样,“寇栖,你怎么给对面送水,你站哪儿边的?”
“不是,这水是他硬塞给我,让我帮忙看着的,不是我给他送水。”寇栖连忙解释。
郑尤默默往他手里放了一瓶水,点头加以眼神暗示。
寇栖把水给林牧时,“喏,给你。”
他们直男才是一边的!
漂亮的少年长着一双黑亮澄澈的猫儿眼,睫毛浓密如扇,红润饱满的嘴巴往上勾起弧度,露出一点圆钝的虎牙尖尖,看着像是会故意做坏事惹人注意的小猫,有心眼但不多。
林牧时接过水,喝了两口。
他承认。
他就是蠢到在一个人身上栽两次。
中场休息结束,哨声再次响起。
和上半场的存有悬念不同,已经见证过上半场的都能预料到结局——林牧时毫无疑问的压倒性胜利。
林牧时的队友满脸神气,“我就是看不惯那些人,搞得好像寇栖欺骗了他们的感情一样,实际上傻叉一个。”
另一个队友也是点头如捣蒜,“你和寇栖怎么样,哪里轮得着那几个妖怪反对,他们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我肯定第一个支持你们!”最好早点在一起,让他女神马上死心。
寇栖没关注到这边的对话,他的注意力在手机上。
昨天为了警告频繁发骚扰短信的家伙,寇栖硬着头皮添加了对方的好友,将自己报警的打算告诉了对方。
和想象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同,对方滑跪得十分迅速,道了歉,说自己是一时冲动,请寇栖原谅他之类的,还说是因为太喜欢寇栖,出于嫉妒才会干出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了。
这一套连招下来,把寇栖人都看傻了,只能说知道错了就行。
可,就在刚刚,对方又发来了消息:
你今天还要和林牧时一起走吗?
不要和他住一起好不好?
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一句接一句,寇栖的脖子像是被这几句话掐住了,堵的难受。他后悔加对方好友了,根本没法沟通:我怎么样和你有关系?
然后就把对方删除了。
“怎么说,庆祝一下林牧时拿到球场王者的称号?”江项揶揄着,哥俩好的搭住寇栖的肩膀,“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寇栖偏头看了他一眼,精气外溢。
SR.
不过对现在的他没什么价值就是了。
有林牧时,还有以防万一的陆今安,再亲近其他人,只会坐实他男同的传闻。
不过寇栖也没什么动作,反倒是林牧时自然地将江项的胳膊拨开,附带一个冷眼。
江项“切”了一声,规矩了站姿,“我们吃点好的吧,让林牧时请客。”他在英国简直到了丧失食欲的地步,青菜暂且不提,每次吃到肉他都由衷地感觉动物是白死了,“吃烧烤怎么样?”
寇栖收起手机,“昨天我们吃过了。”
“我们是?”
“我和林牧时。”
江项安静两秒,果断开启无赖模式,双手合十,“再吃一次,再吃一次,好不好?”
寇栖突然产生了自己有个儿子的错觉,还是很不懂事的那种,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
郑尤不参与,他跟人约好打羽毛球了,好不容易找到的搭子,不能随便爽约。剩下三个人后面商量到哪里吃时,江项才知道俩人不住宿舍,而是在校外租了公寓。
他的重点在于,“居然是租,不是买下来。”不符合他对有钱人的认知。
这么一说,寇栖也有点不确定了,“应该是租?”
离开学校,到了两人住的小区,先到了林牧时所住的那层,继续往上,才到寇栖租住的公寓。
“你们两个怎么不干脆住一起?”江项发出灵魂询问,“还能省一笔钱。”
寇栖:“因为我不想占人便宜。”
被阴阳了的林牧时:“不是说扯平了。”
“不小心忘了。”寇栖后知后觉地捂嘴。
江项听得云里雾里的。
*
林牧时先回了自己那儿,打球出了一身的汗要洗澡,江项跟着寇栖直接上去,提前去先把要吃的东西点好。
江项是看到一样加一样,每一样都想吃,像是刚逃荒过来。
寇栖看得直挠头,“咱们几个吃不了那么多的。”
“谁说的?”江项完全不同意,“我能吃一头牛拌一头驴。”
话说到这种地步,寇栖也不能做不让人吃饱的恶人,想着吃不完的放冰箱也可以,“你想喝点儿什么吗?”
江项两眼放光,“我什么都想喝。”
寇栖意识到了多此一问,他不该提供选项,而是应该直接点好,“加几瓶雪碧吧。”
他看着眼前仿佛饿死鬼投胎的人,托着腮,“你和林牧时怎么认识的啊?”
江项正在往购物车里加东西,听到这里手指一顿,“就、长辈认识,然后就顺便认识了。”
寇栖“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话题,而是把手机抢过来,划拉了一下,看到已经点好的东西,“不许加了,就这些,吃完了没吃饱再点。”
江项耷拉下脑袋。
寇栖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虐待孩子的可怜后妈,但问题在于,哪个孩子吃那么多?
江项蓦然抬头,“有机会我给你品尝一下我做的饭怎么样?”
“手艺很好?”
“特别难吃!”
寇栖给他一个白眼。
点完外卖,江项期待地等待,一分钟得看八百遍外卖员到了哪儿。
寇栖无所事事,打开投影仪挑选待会儿要看的下饭电影。他最近看了个喜剧电影的解说,挺不错的,准备补一下。
……
“叮咚。”门铃响了。
寇栖在卧室整理他没收拾完的行李,喊江项去,“外卖来了。”
不用他说,江项早就到了门口,只是这门一开——
“你找谁?”一个背着一只手,没穿外卖员服装,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没得到回复,明显不对劲,江项拧起眉,往后一退,打算重新将门带上。谁知男人看出了他的意图,直接亮了刀子,“敢动,我就捅死你。”
江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决定以理服人:“你想要钱?你知道入室抢劫判几年吗?你现在走了,我当什么都没发生。”
男人举着刀子,不为所动,目光往门里探,“寇栖呢?你和寇栖还有林牧时是什么关系?”
江项佯装害怕,“我和他们两个是朋友,寇栖刚才下楼去买饮料了。你和他是有什么矛盾吗?跟我说说,万一是误会呢?”
“误会?”男人嗤笑一声,“他干出和林牧时同居……”
“怎么了?”收拾完东西,寇栖从卧室走出来。
江项:吾命休矣!
“骗我?你们都是骗子!”男人面目狰狞,抓着刀子冲进房间,而后——
“啊!”
一声凄厉惨叫。
来自鸭舌帽男人。
因为他身后的江项找准时机勒住了他的脖子,而前面的寇栖因为慌张给了他一脚。那一脚非常实在,使得被隔山打牛的江项都露出了吃痛的神情。
见男人被控制住,寇栖立刻拿出手机,“你坚持一下,我报警。”
在这一派混乱中,外卖员以及洗完澡的林牧时姗姗来迟,“发生了什么?”
外卖员的职业操守令他没有扭头离开,而是举了下手中的外卖,“这是你们谁点的,我不过去放在门口行吗?”
控制着男人的江项连忙点头,“可以可以,麻烦你了,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拿一瓶饮料走。”
外卖员摆手拒绝,溜之大吉。
男人在看到林牧时后,估计是肚子的疼缓过来了,愈发激动,满口的污言秽语,看起来恨不得把人给生吃了,“你离栖栖远一点!”
打完报警电话,寇栖评价:“神经病。”
“我神经病?”男人狠狠剜了林牧时一眼,“林牧时才是最有可能变神经病的吧?他妈就……啊!”
江项给他肚子添了一拳,手动闭嘴。
*
等警察来了将人带走,寇栖和江项要跟着去做笔录。
江项翻开门口的外卖两眼泪汪汪的拿了几串,“咱俩路上吃。”
寇栖:听起来不太吉利。
江项看向唯一置身事外的林牧时,“你给我俩剩下点儿。”
寇栖先一步进电梯,“放心,猪也吃不了那么多。”
当然,最后林牧时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这一问才知道,鸭舌帽男名为杜宇,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和寇栖一样都是大一,甚至住在同一栋宿舍楼。杜宇在一楼,平时在阳台可以看见来往的同学,其中他最在意的就是寇栖。
做出拿刀上门这种事,是因为知道了寇栖和林牧时同居事实,一时冲动。
“他明明说没有,结果骗了我,是他先骗我的!”杜宇振振有词,“甚至还找了两个男人。”
江项也是很久没遇到这么神经的人了,抽了抽嘴角,“确实没有啊,只是住在同一栋楼。”
寇栖听出了什么,找出手机翻开之前的聊天记录,陈述道:“你就是学校论坛的管理员。”更确切的说,是他那个专属版块的管理员。
“是我,我那么听你的话,删了那么多的帖子。”杜宇承认。
寇栖:“然后你就想捅死我?”
“不是,不是!”杜宇又莫名慌了神,如果不是有警察拦了一下,肯定冲到寇栖面前了,他说话语无伦次,“我只是想吓吓你,让你不敢骗我了,没想真的伤害你。你别生气……”
“是我的错,我误会你了。”
寇栖听得头皮发麻,“我现在能走了吗?”
警察说签个字就可以了。
在他打算转身离开时,杜宇又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故意勾引我的错!”
“自我意识过剩。”林牧时冷冰冰地下了定义。
别人能说这话,停住脚步的寇栖却无法心安理得的同样这么认为。
他确定自己主观上没有勾引任何一个男人,可此时此刻,他血液中属于魅魔的那部分,实实在在的发挥着作用。就连今天那莫名其妙的球赛也是。
寇栖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有点……
杜宇的情绪再次两级反转,哭哭啼啼起来,“我只是想和你当朋友,你可以和林牧时当朋友,为什么不能和我当呢?”
寇栖终于找回自己失去的声音,他先是小声,“我才不想和你交朋友。”而后大声,凶巴巴,“我才不想和你交朋友!”差劲的家伙!
他才不要和盼着和他上床的人交朋友。
林牧时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哄小孩子的语气,“嗯,是他的错。”
“人品有问题的,就是喜欢找理由。”江项后悔没在警察过来之前多打上几拳,“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比江项大不了几岁的警察:“……好的。”
三人离开,坐在回公寓的车上,沉默无声蔓延。
副驾的江项偷瞄寇栖的脸色,担起活跃气氛的重任,“也不知道烧烤凉了没有,早知道走的时候就多拿几串了。”
寇栖望着窗外,疑似自闭。
“脑子有病的人说的话就别听,坏自己的心情。”江项语重心长,“还勾引,那种人你跟他对视一眼,说句话,他都觉得你对他有意思。”
寇栖:“我今天第一次见他。”
那更离谱了,这下江项更不明白寇栖为什么会不高兴了,这明显问题在对方。
寇栖刚才已经调理好了,魅魔血脉存在又怎么样,魅魔血脉让那家伙持刀入室了吗?正常人干不出来这种事。他也不是会把过错一股脑揽到自己身上的人,不把错推出去就不错了。
他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那家伙说要和他当朋友,他只觉得毛骨悚然,那同样的,在怀疑居心不良的前提下,他说想和林牧时成为朋友,当时的林牧时又在想什么呢?
肯定也很烦。
但就这样都能答应说一起住。仔细回想一下,林牧时是在他说搬出来的原因后改变主意的,虽然没直说,但应该也能猜个大概,毕竟林牧时也是被男同骚扰过的人。难道是怕他一个人不安全?
结果他还不识好歹……
好兄弟,一辈子!
第24章 学心理学
寇栖脑海中的想法, 林牧时无法得知,他们三人回到公寓,围在一起吃还温热着的烧烤。
江项说他能吃真不是虚的, 平均三秒一串, 而且节奏上没有慢下来的趋势, 抹抹嘴巴, “我能多吃一张饼子吗?”他们一共点了六张饼子, 一人两张饼子刚好,不过老板看他们点的量大,又额外赠送了一张。
“我吃一张就可以。”寇栖觉醒魅魔血脉后, 虽然还是能感受到饥饿, 但食量比以前少很多。
江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实在没想通, “你的力气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寇栖随口答:“天生的。”
结果江项直接相信了,重重一点头,颇有感触,“确实,你小时……”他呛了一下, 咳嗦个不停,剩下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无人注意。
江项想说寇栖小时候力气就大, 能把他按着打, 不过林牧时好像没有要挑明身份的意思, 他还是掂量着点儿吧。
*
第二天,没有早八的课, 寇栖睡了个少有的好觉,一直在九点四十五才到达学校。
刚到就感觉出不对劲了, 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同情中带点儿八卦,他们班的学委走过来,“寇栖,辅导员让你抓紧去她办公室一趟。我在手机上联系你,但你好像没看见。”
寇栖调成消息不提示后忘记改回来了,“现在过去吗?”
学委:“……最好吧,那个同学的家长过来了,好像要找你聊一聊。”
寇栖听了差点没反应过来,“杜宇吗?”
学委不知道那个持刀入室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含糊道:“反正是想和你商量谅解什么的。”
于是寇栖赶过去。
在推门进去前他还在组织拒绝谅解的语言,门开,看到黑着一张脸的他爸。
“我们不可能同意签谅解书。”他爸看到了门口的他,皱着眉,严肃且生硬地表明了立场,“不仅发消息骚扰,还跟踪,试图持刀伤人。如果当时我们家寇栖是一个人呢?”久居上位的寇父平时面无表情就足够唬人了,更何况是在生气的情况下,直接冷硬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对面站着的应该就是杜宇的家长了,男人也是挂了脸,“你们就忍心把孩子的前途这么毁了,他以后怎么找工作?”
“这是他自己行动时就该考虑到的问题。”寇父冷脸,拒绝担这份莫须有的责任。
长辈软硬不吃,男人将目光落到了没作声的寇栖身上,“好孩子,你也没受伤,就原谅他这一次,就这一次,算我求你了行吗?”
嘴上说着求,但步步逼近,寇栖撤开半步,蹙眉,“在他发骚扰信息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他。”结果人家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厉,“你也说了,他没伤到人,惩罚不会很重。”
“好了,杜宇爸爸,寇栖同学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辅导员打断了男人的胡搅蛮缠,“学校这边给杜宇同学的处分,会在开会讨论后定下来。”
“你们要开除他吗?”杜父想到最坏的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辅导员没给确切的答复,只说要开会之后才能决定。
……
寇栖跟着他爸走出办公室。
“你不要继续在外面住了。”寇父冷不丁地开口,“回家去。”
寇栖一口拒绝,“太远了。”真要搬到家里住,他早八的课得不到七点就起床,“都已经解决了,而且我同学也一样在那里住,没什么不行的。”
寇父问:“你哪个同学?”
“林牧时。”
在寇栖的坚持下,他还是能继续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住,不过得允许安排人去装监控。
寇栖收到陈助发来的监控安装点位图纸,大概扫了一眼,可以说是除了厕所和卧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有够夸张的。
等他到了教室,几个舍友凑上来。
裴纪皱着眉,“你没同意和解吧?”
寇栖摇头,“没。”
裴纪这才满意,敲了下桌子,“这种人就应该吃点教训,是不是之前跟你要画的那个模特?我当时就感觉他神经兮兮的。”
被这么一提醒,寇栖才想起来,那严格来说他们昨天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也没有纠结的价值,只会让他感觉更加毛骨悚然,“是他。”
郑尤作为平凡大学生,完全没料到这么抓马的事件会发生在他周围,“早知道那天我就和你一起走了,说不定能帮上点忙……你还好吧?”
寇栖还好,不好的另有其人。
江项像个大黑耗子一样冒出来,给他吓一跳。
“我现在都不敢随便开门了,门铃响得通过猫眼盯半天,外卖都直接让放门口。我跟我妈说,结果她说我之前就应该这么干,也不知道发个小红包安慰一下他儿子。”当时开门的江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开启碎碎念式的抱怨。
这一听就知道重点在后半段的“红包”二字上。
寇栖舍友除了郑尤,其他的都不认识这个人,裴纪更是直接问出口了:“你谁啊?”
江项呲牙笑,“我是江项,寇栖还有林牧时的朋友。”
寇栖缓过神来,对所谓“寇栖朋友”的名号没做评价,“你怎么找过来的?”
“林牧时告诉我的。”江项耸肩,“他被老师喊走,聊什么竞赛了,就让我先过来了,说他一会儿过来陪你上课。”
这下好了,寇栖上课从一个人陪,变成了两个人。
“我们周末去哪儿玩啊?”江项默认了他们周末会一起。
寇栖手上回着陆今安的消息,随口回答:“我周六要练习画画,然后去做体检。”这体检不是因为他有地方不舒服去做的,而是每年固定的项目,他已经被二姑催了两次了,这回再不去,估计人就要找上门来了。
江项真诚询问:“你不是应该先练习三步上篮吗?”
哪壶不提开哪壶,寇栖想起来就头大,“那个我其它时候练。”
答案当然是行。
等被老师喊走的林牧时到,已经是第二节小课的事了。寇栖之前提起过几次,这次又提起了,“你可以不用每节课都来的,也挺浪费你的时间,差不多我们一天里有一节课或者半节待在一起就可以。”
“我想来。”林牧时静静地听他说完,硬直的黑色眼睫半掩住凤眸,“不可以吗?”
“可以。”寇栖听了第一反应是他太蛮横,让林牧时感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可陪他上课也不是能让人产生不舍的事。
是很喜欢他们艺术类专业吗?
不是有那种常见的桥段吗?有钱人家的独苗苗,有一颗爱自由的心,不喜欢家人给他安排好的路,讨厌与金钱管理相关的专业,喜欢带有浪漫气息的绘画。然后无力反抗家庭,只能通过偷偷蹭课的方式来找补。
林牧时坐下,就看寇栖眼睛一眨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好了。”出言将思绪拉回,“准备上课了。”
*
周末。
寇栖照旧约了陆今安当模特。
陆今安此前就听说了持刀入室的事,为此联系过寇栖询问情况,这次到了,上来又是一顿关心,把不知道事情经过的阿姨听得一脸惊吓。
“哎呦,这怎么还在外面住呢?”阿姨越想越觉得后怕,“要不然还是搬回来吧。”
寇栖在最近几天里,把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好一遍遍地说没事,已经解决了,“阿姨我想吃芒果蛋糕了。”
“行,我这就去做。”阿姨接了任务,心满意足地离开。
进了画室后,陆今安坐在那里,和以往相比神情中带了些不安,垂眼道:“杜宇是我的同学,他之前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
“谁能想到呢?”寇栖并不在意,“你没跟着一起说我的坏话吧?”
陆今安慌慌张张地摇头,“没有!”生怕被误会,“我让他别胡说八道。”
“那就行。”寇栖看他也不像是会在背后说坏话的那种人。
还没正式开始作画,寇栖让陆今安在画室中随意的走动,找到自己觉得合适的位置坐下,他一直画那个沙发背景太枯燥了,“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可以。”
陆今安低低地回了一声好。
他走动两步,第一次认真观察起已经来过两次的画室,注意到桌子旁有很多画堆放在那里,“我可以看吗?”
寇栖扫了眼,“可以啊。”都是高中时期的练习,挺刻板的黑白素描。
陆今安大概翻了两页,他不懂美术方面的技巧,但从对眼睛的舒适度上判断,“画得很好,和我在画展上看到的差不多。”
寇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数的,不好意思接这样的赞誉,“我要是有一天能办个画展就好了,不过应该没什么人看。”
陆今安:“我一定会去看的。”他一顿,手指擦过画纸的边缘,试探着开口,“可以给我一张你画的我吗?”
要画,算了吧。心存阴影的寇栖扯扯嘴角,下意识地岔开话题,“你没对象吧?”
陆今安一愣,“没有。”
“我们班有个女生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单是把这个事实说出口,寇栖都羡慕得不行,“挺漂亮的,性格又好。”
腼腆的女生看起来就可爱,在旁边朋友的加油打劲中问他能不能帮忙,生怕有人因她为难,紧接着补充说不愿意也没关系。
寇栖当然愿意,一口答应。
后面裴纪帮他分析了一下人家觉得他会不乐意的原因:怀疑寇栖把陆今安当成自己池子里的鱼。
这太离谱了。
人家是直男,他也是。
陆今安张张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僵硬,缓缓道:“我暂时没想过谈恋爱。”
锋利的画纸边缘擦过手心,他的声线越发沉闷,“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没有时间……也没办法保证能给她很好的未来,我和她差得太多了。”
这都扯到哪里去了,寇栖记得他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提,怎么就能得出差距大的结论,而且,“没必要想那么远的,就算真谈了,能谈多久都是说不准的事。”
寇栖这个观念是在高中时产生的,那些兴致勃勃畅想未来,甚至因为不同的规划起分歧的,大多不到一个月就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分手了,“没必要把预想的矛盾提前到当下。”
陆今安“嗯”了一声,垂着眼睫,“我不想。”
那寇栖也不能干逼迫的事,临了宽慰了句,“你不差的。”长相是可以靠脸赚钱的路子,也考上了他们学校,还独立,“不用那么自卑。”
陆今安笑笑,看起来像是听进去了,实则没有。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儿,同时,也从未忽略过缺陷所在。他是基于事实做出的判断,选择的对象是——
陆今安怔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手心微湿,迅速掩盖住慌乱,重新挂上笑,“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好。”寇栖拍了下手,“那我们就开画了。”
经过几轮练习,相比之前,寇栖在陆今安眼睛部分的处理上明显得心应手起来,不过他也注意到,坐在那里的陆今安正在动摇,甚至陷入了混乱。
寇栖在画中人眼下涂抹出轻微的阴影。
在画得差不多后开口,“待会儿你要去医院吗?我要去体检,可以带你一起。”
陆今安点了头,于是两人一同前往医院。
“我奶奶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到普通病房了,她知道你帮了不少忙,所以一直很想谢谢你。”
医院照旧人来人往,走廊中是浓重的消毒水味,大多数人脸上都是沉闷焦急。
寇栖去做体检,项目一个个的排过去就到了下午,又碰上了陆今安和他奶奶。
老太太在生活的重压下佝偻了身子,头发花白,但笑容慈祥,上来握住寇栖的手,“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寇栖有些无所适从,“没有,我只是把他送医院。”
老太太摇头,“你给他的钱比正常多太多了,我知道。”她叹口气,抹去眼角的潮湿,“都是被我这个老不死的给拖累了。”
陆今安在一旁反驳,“别这么说了。”
沉重,压抑,如同萦着雾气的泥沼地。寇栖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掉眼泪,尤其是长辈,仿佛多一层心酸在里面。
几人到了病房,坐着闲聊,老一辈的就喜欢关注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小寇,学校里有没有女孩子喜欢我们今安啊?”
“有啊,挺多的。”寇栖瞥了陆今安一眼,“昨天还有女孩子跟我要他的联系方式。”
老太太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她这辈子最后的指望就是这个争气的孙子,“今安好好和人家女孩子聊一聊。”
陆今安抿唇,偏过头去,当没听见,给老太太剥橘子。
“我要是能看你结婚,抱到曾孙子就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一天。”老一辈人根深蒂固的念想。
老太太将视线放到寇栖身上,“小寇有没有谈恋爱啊?”
寇栖摇头,苦着小脸,说出悲惨事实:“没女孩子喜欢我。”
“怎么会呢?”老太太怎么看,眼前的少年都长了张讨人喜欢的小脸,白白净净的,“要不要我帮忙介绍?”
“奶奶。”陆今安喊了一声,将剥好的橘子递出去,“别说了。”
老太太不乐意了,“又不是给你介绍,你不愿意,万一人家小寇想呢?”
“这个看缘分吧。”寇栖委婉拒绝,相亲那种模式于他而言和公开处刑无异,一想到对面女孩子可能看不上他,就已经想找地缝了。
老太太被接连拒绝,叹口气。
病房中的小电视在随机播放电视剧,正在播出的是最近大火的豪门爱情局,里面有对儿同性情侣是狗血担当,每次一出场就是对吼。寇栖在短视频平台刷到过片段,每次看到都要担心演员的嗓子。
“两个男的在一起,多变态啊。”老太太皱着眉,一脸嫌弃。
也没到变态的地步,不过反驳一个见不了几次的老人也没啥价值,寇栖干脆点了点头。
旁边陆今安刚张开的嘴重新闭上,眼睛倏然暗淡。
话题又绕回了一开始。
“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见曾孙子。”
陆今安就是清朗的长相,表情也总是淡淡的,极少出现尖锐的烦躁。但此时此刻,寇栖从他脸上看到了。
不过也能理解,他这才坐下没到十五分钟,就已经听老太太提了两次孙子了,陆今安平时听得估计耳朵起茧子,受不了也正常。
“奶奶。”陆今安满是无可奈何,“你把身体养好就行了,别想那么多。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都是我耽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寇栖:“……”他有点想走了,“我检查报告应该差不多出来了。”
溜之大吉。
*
天气渐凉,路边的落叶一日多过一日,已经到了穿T恤会被人用看傻叉眼神盯着的温度,不过挺适合出门的。
寇栖套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卫衣,在他独居的公寓打游戏。
“叮咚”两声,有人来按他们家的门铃,门口传来江项的声音。江项也在他们这里租了房子,在寇栖和林牧时中间的楼层,平时串门最积极。
寇栖有一回没忍住,问他不是在国外上学?租他们学校附近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然后得知江项gap了一年,决定用这段时间来寻找一下他人生的价值。
寇栖把人放进来,看见还有个林牧时,“一起玩游戏吗?”
林牧时问:“玩什么?”
大部分游戏都是双人模式,多人的又不好有关联互动感,寇栖撑着下巴,吐出四个字:“分手厨房。”
林牧时:“什么?”
“还没在一起就分啊。”江项调侃。
寇栖给他一个白眼,纠正了叫法,“胡闹厨房行了吧。”
他想玩很久了,苦于找不到朋友一起,只能把游戏放在库里落灰,这游戏的玩法最好是四个人,不过他们三个人应该也能应付——
“我放在这里的肉呢?谁给我倒了?”
“等等等,我被撞下去了,我刚做好的菜!”
“番茄在哪里啊?”
“我刚完成你要的菜,求求你别走。”
仅限于游戏刚开始的顺利,难度稍一提升,就陷入了一派混乱。
看着屏幕上的零颗星,原本靠着林牧时的寇栖都坐直了打,“我们先分配一下任务好吧?”
“切菜,煮饭,洗盘子,上菜。”寇栖先指自己,又用胳膊肘碰碰旁边人,“我煮饭上菜,林牧时切菜,江项你来洗盘子,可以吗?”
林牧时点头,江项一口答应,“可以。”
寇栖额外警告了一下林牧时,凶巴巴的,“再把我撞下去你就完蛋了!”
本来他们勉强能拿到一颗星的,结果林牧时一个不小心用鸡腿给寇栖砸下去了,菜就没上成。
林牧时少有的担任拖后腿的角色,“……抱歉。”
寇栖大人不记小人过,双手合十,“好,我们再来一次!”
三分钟后。
两颗星。
不好意思的人成了寇栖,他咬了下嘴巴,“都是因为路太窄了,我又着急,所以才不小心把你们挤下去了。对不起……”最大的受害者是林牧时,被他挤下去至少三次。
小男生耷拉着蓬松的脑袋,又小心翼翼抬眼看人脸色,谁忍心说句重话?林牧时的手按在面前的脑袋上用力揉了两下,“扯平了。你负责的比较多,已经很厉害了。”
寇栖大受感动,“你真好。”
“我第一次玩,我更厉害,我更好。”江项嘚瑟。
寇栖也配合,顶着一头被揉乱的头发狂点头,“你挺适合开个餐馆的。”
“那不行。”江项一本正经,“我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心理学,不能白受罪吧?”
寇栖也是刚知道,“你学的是心理?”真是看不出来。
“子承母业。”江项他妈就是心理医生,不过心理学也有更细的分化,“我主要学的是儿童心理学,小孩子心智不成熟,没办法把自己的苦恼想法明确的表达出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高兴,那我的任务就是帮他们讲出来。”
“你看起来挺喜欢这个专业的。”寇栖对小孩子一直敬谢不敏,头一回见喜欢小朋友的,难免稀奇。
江项窝在沙发,“刚开始不是很喜欢。”
游戏继续,玩到一半,江项接到了电话,“嗯,行,我现在没事,能过去……很快。”
寇栖:“什么事啊?”
“我最近在疗养院做义工,有小朋友嚷着要找我,我过去看看。”江项挂了电话。
寇栖还没去过疗养院呢,“我能一起吗?”
江项迟疑,目光落到林牧时脸上。
“一起去吧。”林牧时放下游戏手柄。
第25章 去我那里
疗养院距市区较远, 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坐落在山林中,远远望过去像是超大型的山庄。下车, 站在大门位置, 第一眼看到的是疗养院的烫金名字以及各种荣誉牌。
江项领着他们刚走到草地公园的位置, 一群小鸽子一样的孩子们便凑了上来, 其中有个扎小辫的女孩更是直接扎进了江项的怀里, 开始告状:
“江哥哥,知知扯我的头发!”
江项摸摸小孩脑袋,“行, 哥哥帮你教育他。”
“哥哥, 我门牙掉了, 他们都笑我!”
江项沉默片刻, “你没打他吧?”
另外有小孩怯生生地看向林牧时那边,礼貌打招呼:“林哥哥好。”
认识啊,寇栖问:“你也经常过来吗?”
“每个月都会来。”林牧时回答。
那应该比江项和孩子们更熟啊,看来林牧时不讨小孩子喜欢,得出这个悲伤结论, 寇栖蹲下身和小朋友们介绍了一下自己,“我是你们这两个哥哥的朋友,你们也喊我哥哥就行。”
话音刚落, 就被塞了个小孩到面前。
江项下发任务, “这个是思思, 你带着她去荡秋千怎么样?”
寇栖和小豆丁面面相觑,“可以啊。”
江项多嘱咐了句, “她身体不太好,别让她剧烈运动就可以。”
安静听话的小孩子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寇栖牵着小朋友的手到了秋千那里。小女孩坐上,一脸认真,轻声细语地请求:“哥哥,你不要很用力的推,我会害怕的。”
“好,哥哥轻轻推。”寇栖从善如流地应下。
小朋友晃着腿,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抿着嘴巴笑,“哥哥你长得好看。”
“你长得也很漂亮。”寇栖礼尚往来,说的是实话。思思确实是典型漂亮小孩的长相,眼睛黑亮,大大的,穿着天蓝色的小裙子,像是放大版的洋娃娃。
小朋友玩够了秋千,又拉着寇栖去玩沙子。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大人给小孩讲故事,他们两个却反过来了,思思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沙盒,指着说:“这个是城堡。”
然后又挖了一条长长的沙沟,“这个是小河。”
最后指指寇栖,“哥哥是王子,我是公主。哥哥要打败坏蛋,跨过小河,才能救出公主。”
“哥哥要怎么打败坏蛋呢?”
思思眨着眼睛认真思考,“剪刀石头布。”
寇栖很难想象林牧时跟小朋友玩过家家的场景,“你们林牧时哥哥也会陪你们玩吗?”
思思点头,瘪嘴道:“但思思不喜欢跟他玩。”
“为什么?”寇栖意外,“因为那个哥哥看起来太凶了吗?”但明显江项的长相看起来更凶吧?好歹林牧时还白一点。
思思挖着小沙坑,“因为他看起来总是不高兴,有时候还会惹阿姨难过。”
寇栖:“阿姨?”
指的是谁?
话音刚落,思思突然站起身蹦跳了两下,对着他的身后摆手,“阿姨,快来看思思堆的城堡!”
寇栖扭过头,看到了一个漂亮温婉的女人,披肩发,拖地长裙,像是刚从画里走出来的,保养的很好,看不出真实的年纪。
女人和他对视,微笑着点头,“你好。”
寇栖同样点头回应。
“你是思思的哥哥吗?”
“不是,我是和江项一起过来的,顺便和思思玩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女人温温柔柔的拿纸巾给思思擦手,“待会儿就要分小蛋糕了,思思要洗了手再吃,知道了吗?”
“知道。”小孩声音清脆,天然带有成年人不具备的活力,“但是思思还没有和哥哥玩完游戏。”
女人看起来不像是病人,所以寇栖将她当成了疗养院的管理人员,他在阿姨与姐姐的称呼中选择了更受欢迎的后者,挑起话题,“姐姐,你也是因为喜欢小孩子才来这里的吗?”
“不是,他们说我生病了。”女人眉眼淡淡,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说我需要治疗。”
寇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合适。
好在女人并没有多在意,而是笑笑,“不过我确实很喜欢小孩子。我有个女儿,特别可爱,又听话,每次我出门的时候都会乖乖跟我说再见,她是我的小天使。”
疗养院提供身体和心理两个方面的治疗,寇栖在女人身体上没有发现疾病的痕迹,就忍不住怀疑起这个所谓的女儿是否存在了,他回答得勉强,“这样啊。”
女人掏出手机,推到寇栖的面前,笑吟吟的,“我女儿的照片,是不是很可爱?”
寇栖:“可爱。”
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眼熟。
看起来是和思思差不多的年纪,长相也有几成相似,眼角位置有一颗明显的痣,不过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尤其是没长开的小孩子,都是差不多的。他没多想,“她几岁了,现在是上小学还是幼儿园啊?”
简单的一个问题,女人却被问住了,长久地凝视着寇栖,在寇栖汗毛都要立起来时,摇摇头,“她现在上大学了……”手上滑动了一下相册,另一张照片呈现出来。
寇栖本以为女人要给他展示她女儿长大后的照片,没想到还是小孩子的模样,而且这次照片中的小女孩,眼角并没有痣,和刚才的长相也——
“阿姨。”江项走过来,先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然后给小朋友一把抱起,“思思,再不去领,你的小蛋糕就被其他小朋友吃掉了。”
寇栖收回注意力,跟着起身,视线环顾,“林牧时被你安排去干什么了呀?”刚进疗养院就看不到人了。
他背对着女人,也就没能注意到女人在听到他的话后呆滞了一下,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的小女孩照片久久没有转移。
他只看到江项表情扭曲了一下,像是他提到了不该提的,很怕女人做出什么反应似的。
寇栖跟着人离开,路上没忍住小声询问,“那个姐姐是很讨厌林牧时吗?”到了连名字都不愿意听到的地步。
“倒不是讨厌。”江项咋舌,肉眼可见的为难,抓抓头发,最后也没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就是、就是再不快一点思思的小蛋糕就没有了。”
到了餐厅,寇栖头上被已经待在那里的林牧时扣了个小帽子,“一起分。”
寇栖扶了扶头顶上的帽子,开始分发小蛋糕,凑到林牧时身边,压低声音,“我遇到一个阿姨,好像不太喜欢你,你是哪里不小心得罪她了吗?”看起来脾气挺好一人。
“是我妈。”林牧时言简意赅。
寇栖一懵,“啊?!”
“那、那个小女孩就是林琳吗?”他想起之前在病房中听到的名字,脱口而出。
“嗯。”林牧时低低地应了声,“她给你看照片了?”
“刚好碰到了,就随便聊了两句。”寇栖不确定接下来的是不是他能知道的,选择了及时闭嘴,专心致志地给小朋友分发小蛋糕。
小孩子很懂礼貌,接了蛋糕后甜甜地说声谢谢。
“不客气。”寇栖揉揉小孩脑袋,他余光瞥到窗外有个小朋友不小心把蛋糕掉地上了,想走过去处理一下,结果在门后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那个温婉的女人,林牧时的母亲。
在和他对视后,女人明显慌张了一下,退后一步,在寇栖打算说点什么时转身离开了。
寇栖扭头看向餐厅内,是在偷看林牧时吗?
他没把这件事忽略,“阿姨刚才过来了。”
林牧时切蛋糕的动作没受到影响,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她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
是男生,这就是林牧时不被喜欢的原因吗?
在寇栖心中感叹之际,他面前多了一块小蛋糕,是林牧时递过来的,“给。”
寇栖伸出手去接,学着刚才小孩子的语气,“谢谢哥哥~”
林牧时手一抖,蛋糕差点掉地上,幸亏寇栖接的及时。
在短暂的迟疑后,林牧时想通了什么,“我是比你大两个月。”所以被喊哥哥也合理。
寇栖往嘴巴里塞蛋糕,并没有特别在意,也就更没看到眼前人藏在发丝中烫红的耳尖。
江项照顾完小孩子也过来蹭蛋糕吃,林牧时让他自己切。
江项痛批林牧时的冷酷无情,自己切了一小块,还没能喂到嘴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走过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知道吃,最近院里刚买的童话书到了,你去帮着搬一搬。”
“什么啊,我才刚闲下来。”江项不情不愿,“这边不是还有两人吗?”
女人点了一下他的脑门,“我就你一个儿子,不找你找谁?”
江项真诚建议:“你可以多生两个。”
这话又给他换了个脑瓜崩。
江项说“子承母业”,那面前的这个应该就是心理医生了。
寇栖在江项的介绍下喊了声阿姨,报了自己的姓名。
李医生恍然,“啊,寇栖啊,你……”
“对,他就是我说起过的那个被人持刀入室的倒霉蛋,寇栖!”江项打断,语速飞快。
李医生也是头一回发现他儿子还有参加脱口秀的潜质,迟钝点头,“是,这可得小心点。”
江项推着李医生往外走,“书在哪里?我现在去搬。”
……
“那个寇栖不是小时候总和你打架的那个吗?”走出去一段,李医生提起让她记忆犹新的事,“我还是头一回被叫到学校,说是你嘲笑人家掉了门牙,然后被打的哇哇哭。我到的时候你都还在哭呢。”
黑历史被再度提及,江项恨不得伸手捂嘴,“是他,但是他不记得我和林牧时了。”
“也是,你变化挺大的。”李医生偷笑,“但你好像不想让他记起来,觉得丢脸?”
“不是。”情况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江项懒得长篇大论,“要说丢脸,也是林牧时,反正你别讲就对了。”
“对了,林牧时他妈现在怎么样了,还和之前一样吗?今天有人在她面前提到了林牧时的名字,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说起这个,李医生就想叹气,“配合着药物治疗肯定要比之前强一点,但精神头不如之前好了。她现在还是处于混乱的阶段,就是太在意了,我正在想办法让她找个其它的寄托,转移注意力。”
“其他寄托?”
“安女士正在学钢琴。”
*
期末周。
大多数课都停了。
到了一些大学生临时抱佛脚的时候,寇栖算是其中之一。虽说他每节课都到了,但胜似没到,主打的就是个左耳进右耳出,能听得进去一句算他输。
好在大部分课程的老师都有一颗慈爱的心,愿意帮忙画一下重点。可以说所有课程里,人数到的最齐的时候,除了第一节,就是最后一节了。
考试固然令人头疼,但更令寇栖发愁的是另一个问题——
课都结了,那就没有一起上课的活动了,他没办法再跟在林牧时旁边蹭精气了。
讲台上的老师翻着课本,清清嗓子,全部同学都在认真听他讲课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了,“现在请同学们翻到第345页,看到第二个大标题,这里面的内容大家最好是全部记住。然后再翻到第……”
“我知道同学们这个时候都很喜欢往图书馆跑,但是拿本书占座人不到这种事还是少干,不道德,知道自己起不了就多睡一会儿,挂了不是还有补考吗?”
老师最后这句话就不太中听了,不过倒是提醒到了寇栖。
他完全可以约着林牧时去图书馆啊!
……
“我不去。”
“为什么?”寇栖垮起个小脸。
林牧时:“太吵了。”
“好吧。”寇栖也没勉强,手上回着宿舍群的消息,“我找其他人一起。”就是SR肯定比不上SSR,还得有个动手动脚的过程。
林牧时问:“你住的公寓没有书房?”
“没有。”
“我那里有。”
对视,沉默。
没等到下文,林牧时按捺不住开口,“去我那里。”
第26章 还是喜欢
“好吧。”寇栖拖着音调, 佯装勉强地答应,眉眼弯弯。说是之前扯平了,但他还是养成了等林牧时来开口的习惯, 免得又被扣个想占便宜的帽子。
哪怕, 他蹭精气严格来说也是占便宜的一种。
事情这样定下。
第二天一大早寇栖就抱着书去楼下找人, 按了两下门铃, 等了一会儿门才开。打了照面, 他语气轻快,“早!”
听了他的话,林牧时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十点二十。”
好吧, 一大早是对寇栖而言, 只要没课还没过中午十二点, 那就是一大早。他注意到林牧时的头发是半干的,“你刚洗完澡吗?”
“嗯。”林牧时重新把门关上,摸了一下后颈。
然后就当着寇栖的面开始脱上衣,露出精瘦的腰身。
兄弟,这是干什么?
寇栖瞳孔地震, 第一反应是将头扭到一边,但眨眼间意识到,他对一个男的有什么可避嫌的?于是视线又重新落回去。不得不说, 林牧时确实有着令人羡慕的好身材, 宽肩窄腰, 腹肌六块一个不少,胸肌也……咳, 总之冷白的肤色并没有带来羸弱的观感。
寇栖捏捏自己胳膊上的软肉,“你突然脱衣服干什么?”
林牧时一手拿着刚才脱下来的T恤, 一手拿着剪刀,“剪标签。”
寇栖也很烦衣服这个位置的标签,真心怀疑有些衣服是故意设计的扎人报复社会,就不能换个位置,“你说一声我帮你剪得了。”还脱衣服,搞得那么麻烦。
林牧时已经剪完了,“下次吧。”
*
林牧时公寓书房的设计和寇栖想象中差不多,就是冷硬且刻板的传统装修,整墙的书架以及木制长桌。长桌上干干净净,只摆着一台电脑以及一小盆看不出是不是塑料的仙人球。
寇栖和仙人球这种生物八字不合,小学被分配照顾盆栽的任务,他是照顾一盆死一盆,就只好不停地买新的。唯一一盆在他手底下坚持下去的仙人球,不小心摔了,然后就被发现是个塑料制品。
寇栖和林牧时面对面坐下后,打开课本,粉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桌上,“你说我会画不就行了吗,背它的发展过程到底有什么意思?”
“考试要考。”
寇栖当然知道考试会考,他撇撇嘴,开始在书上勾画。比起一些乱七八糟的理论,他还是更喜欢能和实际绘画过程结合起来的知识,那种不需要额外进行记忆,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比如瞳孔是没有高光的,在画面中呈现出高光的是眼珠的其它部分。
寇栖支着下巴,目光落到对面的林牧时眼睛上,有些手痒。
林牧时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瞳的墨色较常人更深一些,眼睑皮肤薄薄的,是尾端微微上挑的凤眼,像是深而静的古井。寇栖自己的眼角要圆钝许多,看起来就不太成熟,这是他为之不满的地方。
“……好看吗?”林牧时眼也不抬地冒出一句。
寇栖讪讪地收回视线,“一般般吧。”
比课本肯定是强。
整个书房是个玩意儿就比看书有意思。
他埋头看书,刚才一直保持同一动作的林牧时却抬起了眼。
他怀疑让人过来是个错误的决定,根本没办法专心。不是因为寇栖盯着他看个没完,而是这个人坐在这里就让人无法集中注意。
笔尖划过书页,约莫两个小时。
“你饿了吗?”寇栖伸了个懒腰,“我先把外卖给点了吧。”
“你天天吃外卖吗?”林牧时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他们每次一起吃饭,都是外卖。
寇栖已经打开了外卖软件,“你不是吗?”
他也没碰见过林牧时这里有阿姨上门。
事实是,每天除了食堂就是外卖的只有寇栖,林牧时会自己做饭,冰箱满满当当的,肉、蔬菜以及水果一样不缺。
寇栖想到自己只有甜品和速食的冰箱,沉默两秒,“那你做吧,我可以打下手。”
林牧时拒绝,说他一个人就可以,将寇栖赶到客厅等。
寇栖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书,头晕脑胀,连手机都不想玩了,就干巴巴地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
哎?
林牧时这里也不是完全没有生活痕迹嘛。
……
林牧时动作娴熟地切菜。
就算是现在,他的观点也没有产生变化:寇栖喜欢一个人时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应该是像小尾巴一样缀在身后。
无论做什么都会闭着眼睛夸奖一顿。像刚才,他问寇栖好看吗?如果是喜欢,寇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好看,然后再告诉他是哪里好看。
林牧时把菜放进锅,才发现没了蚝油,他记得客厅冰箱还有一瓶。
走到客厅,看清寇栖的动作,他神情空白一瞬,半晌找回声音,“你在干什么?”
正拿着属于林牧时的外套往脸上贴的寇栖:“……”
他心里咯噔一下,直接僵硬成雕像。
林牧时将问题重复一遍,眼睫轻垂,掩去眸底的潮涌,“寇栖,你在干什么?”
被点名了,寇栖也不可能真找个地缝藏起来,他慌忙放下手中的外套,和林牧时对视,先硬着头皮挤出来一句:“你听我解释。”
“好,你解释。”
除去一开始难掩的震惊,林牧时的态度是超乎寇栖预料的冷静。
设身处地一下,要是寇栖发现有男的偷偷闻他衣服,肯定要喊一声“变态”。
要寇栖解释,他绞尽脑汁,努力用着稀松平常的语气,“我、我看你这个外套版型还挺好的,有点喜欢,所以就想试一试。”哪有试衣服贴脸试的,这话他自己说出口都不信。
完蛋了,因为这么一个失误,他就要和他唯一的SSR说再见了吗?
想到这里,寇栖难免悲从中来,“真的。”
林牧时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径直走向他。
寇栖站在那里,回想起两个小时前刚见识过的六块腹肌,思考起转身就跑的可能。
“你喜欢?”林牧时顿了一下,“送给你了。”
寇栖一怔,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是因为衣服被他动过,觉得脏了所以嫌弃才给他的吧?那他拿还是不拿?
在他纠结之际,林牧时已经从冰箱里取了蚝油,“小龙虾吃不吃?”
“吃!”寇栖重重点头,迅速反应。
“但你要自己剥。”
他也没想让别人给他剥。
等人走向厨房,再次消失在视野范围,寇栖都没完全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心有余悸。
首先,像林牧时这种精气外溢的程度,衣服上也会有残留,他担心寒假见不到人,就想试试衣服上能有多少精气,用脸贴了下。然后,就被林牧时给逮了个正着。
刚才那场面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痴汉,就算被当场打出去也不奇怪。
靠,他为什么要用脸贴?!明明手就可以感受的,但想到“吸精气”,就莫名感觉靠近嘴巴和鼻子能感知到更多。
关键在于林牧时的反应。
还喊他吃小龙虾,好像并不在乎?面无表情的,也看不出来什么。
……
林牧时回到厨房,垂眼,拿着蚝油瓶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寇栖他——
林牧时蜷着的手指轻动,脑海中闪过的寇栖蹭他衣服的画面。白净的小脸贴在他黑色的外套上,形成鲜明的对比,当事人还蹭了两下还不满足似的,重新贴了贴,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上是浅淡的红晕。
好像,是喜欢?
*
吃饭时寇栖还在懊恼,他应该说喜欢衣服上的味道,听起来还合理一点。现在就算重新找补,也满是欲盖弥彰。
寇栖悲愤地吃着小龙虾,不敢吱声,生怕林牧时后算账。
“好吃?”
“好吃。”
寇栖还是想为自己申辩一句,“你衣服上的味道挺好闻的,用的什么香水啊?”
林牧时一滞,刚夹起来的小龙虾掉回到盘子,他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我不用香水。”
寇栖一哽,倔强追问:“那有没有可能是洗衣凝珠的味道?”
“或许。”林牧时淡淡的,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回答。事实上他讨厌衣服上有香味,洗涤剂的选择都是无香的,不过再说下去,某个脸皮薄的笨蛋就要夺门而出了。
寇栖选择闭嘴,埋头吃饭。
好香。
“你要是开餐馆,我一定天天去。”
……
寇栖走的时候,没拿衣服,被林牧时提醒了一下,才拿着那件他“很喜欢版型”的外套离开。
脸都已经丢完了,就算是为了弥补,寇栖也不可能拒绝,他回到楼上后,甚至特意找了个自封袋把衣服包装起来,计划试验一下上面的精气能留存多久。
“砰砰”敲门声。
寇栖去开门。
是江项。
江项虽说不需要上学,但整日里也是忙得不行,除去与专业相关的疗养院义工,最近还在准备参加摄影比赛,很少碰到人。
“你吃饭了没有?有人送了我几张优惠券,喊着林牧时一起去吃吧。”江项知道寇栖没课了,而且寇栖没课的时候都是睡到大中午,随便点份外卖凑活,跟他差不多。
寇栖:“我吃过了。”
江项轻啧,“吃的土豆泥拌饭还是黄焖鸡?”
寇栖:说得好像他只会吃这两样。
虽然他确实经常吃,“我吃的林牧时做的小龙虾。”
江项听完,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寇栖本以为会听到“不公平”之类的话,没想到江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叹气,故作忧伤,“行,我能理解,是不一样的。”
只是该不满的还是不满,江项大声“哼”了一下,“我自己吃!”
他余光一瞥,注意到沙发上的外套,眼熟,“什么玩意儿,情侣装?”
江项思维跳脱,在国外待久了胡乱用词也时有发生。寇栖对此习以为常,没觉得哪里不对,无语地横他一眼,“不是,我说喜欢,林牧时送我的。”
江项不置可否,“很适合。”
第27章 他养眼啊
素描课的期末考核, 除去最后的理论知识纸笔考试外,还需要额外交一份人物素描上去。
寇栖在纸笔考试上没有太大自信,所以就打算在人物素描上多下功夫来拉一拉分数。要说他当下画的最顺手的, 那就是陆今安了, 要不是之前练习中用的并非黑白素描而是水彩或者油画的形式, 他都想把之前画的交上去算了。
寇栖最近一直住在公寓, 懒得为了画幅画跑回家一趟, 干脆就把他的专用模特陆今安约到了公寓。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两人走出电梯。
“你最近是不是也在准备期末考试?”寇栖打开门带人进去,“我尽量画快一点, 不耽误你太多时间。你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事实上, 陆今安并没有专门花时间在准备考试上, 照旧忙着各种兼职。他温声回答:“比之前好很多了, 但一时半会儿还是出不了院。”
“这样啊。”寇栖点点头。
他走到阳台将窗帘拉开,又哼哧哼哧搬来摇椅,认真调整过位置,呼出一口气,“你就坐在这里可以吗?姿势什么的, 还是按你舒服的来。”
陆今安轻轻应了一声“嗯”,嘴角的弧度一如往常,谁也无法看出他在赶来的路上处于混乱的状态。
按照要求, 他坐在阳台边看起来就舒适的摇椅上, 被夸赞过的手随意地搭在一旁, 抬眼,与寇栖对视, “这样,可以吗?”
“可以。”寇栖比了个OK的手势。
正式开画。
起型的时候还没察觉, 勾勒起面部细节时,就很难无法注意。寇栖每次抬头,都能和陆今安对上视线,仿佛那双温润平静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或许陆今安自己并没有注意过,他之前当模特时有意避免视线相对,因此目光总是虚虚地落在斜向的位置。
寇栖这个作画者看得很清楚,只当是内敛羞涩,也没刻意提醒过,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使心境产生了变化吗?
寇栖歪歪头,没有深入去想,先一步错开视线继续作画。
排线的沙沙声间断响起。
陆今安的视线确实一直在寇栖的身上,从头顶调皮翘起的一缕发丝,到纤长的眼睫,浅褐色的眼瞳……柔软到像是刚烤出来的焦糖面包。
“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这是初见,寇栖追着他问出的问题。
他的回答是后者。
在他所被期盼中的未来里,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这就是全部。
陆今安从未喜欢过谁,在看爱情类的电影时甚至会产生可笑的想法,说“演的太过了”。可是现在他望着眼前的少年,只希望时间能停止,至少此时此刻他正被注视着,少年漂亮的眼睛中也只装着他一个。
“砰砰”两下明快的敲门声,清越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寇栖,起床了没,帮我个忙呗。”
视线移开了。
陆今安敛下眉眼。
寇栖一听这声音语气就知道是江项,起身开门,看到刚才喊他的人以及林牧时。
他让开一步让人先进来,“什么忙啊?”
“我不是在准备摄影比赛吗?想拍几组人物,你能给我当模特吗?”江项眉飞色舞,像是已经预见自己得奖的画面,他刚打算张嘴吹嘘一下自己的技术,就看到了阳台上的陌生人,笑意收敛了些,“你好?”
然后扭头眼神询问寇栖。
“我的模特,陆今安,也是我们学校的。”之前跟林牧时解释过,寇栖懒得说太多,“我正在完成我的期末作业,等我画完了,再和你商量当模特的事。”
“行。”江项一屁股坐到沙发。
他的视线重新放到阳台,嗯,构图不错,照片拍出来应该也不会差,唯一值得在意的只有男人看向寇栖的眼神。
寇栖招人喜欢的程度他见识过了,不过那些人都是些炮灰样的角色,差到绝不可能入眼。但这个男人,是寇栖的模特,长相不错,如果是能带来灵感的缪斯,那更是容易生出情愫。
林牧时就没注意过有这么一个人吗?
江项偏头,看到林牧时正在划拉手机,“……”大哥,一点危机感都没有的?
他轻咳两声,眼神示意。
林牧时睨他一眼,给出建议:“嗓子痒就去喝水。”
寇栖也分出一点神来,“冰箱里有饮料,你自己拿着喝。”
江项:我真是谢谢了。
注意到他眼色的另有其人。
陆今安垂下眼睫,倏然开口:“这次不需要摸脸了吗?”
寇栖一呆,差点没能理解这话。
当时邀请陆今安当他的专属模特时,是说了需要一些肢体接触,但仔细算起来,他也就只在第一次的时候摸了,但陆今安这话说得好像他总摸一样,在外人听起来他很变态,“不用。”
果不其然,寇栖偏过头,看到了蹙眉的林牧时还有目瞪口呆的江项。
林牧时眸色微沉,缓缓重复:“摸脸?”
不解释是不行了,寇栖将之前用来说服陆今安的话术反复利用,“这样、结构更清晰一点,你们知道的,画画离不开结构。而且,我就摸了一次!”他伸出一根手指,“就一次。”
慌乱的语气,听起来很担心被误会。
是事实,毕竟寇栖前不久刚被人家逮到偷偷贴衣服,绝对不想就此坐实变态的形象。
林牧时“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摇椅上名为陆今安的男人,本以为无关紧要,现在看来是错了。一个人的审美并非一成不变,寇栖突然喜欢上这种温吞的类型也未可知。
他没有表现出不满,也没有立场去表现,薄唇轻启,“模特需要有哪里特殊吗?”
非要说特殊,那肯定因为陆今安是SR了,但寇栖肯定不能直说,就随便扯了句,“你不知道,陆今安很难画的,而且是我们这学期里最养眼的。”
养眼。
林牧时在心底轻轻重复了一遍。
他起身,去冰箱拿饮料,江项紧随其后。
“感觉出不对劲了?”江项挑眉,压低声音。
林牧时握住一瓶饮料,入手冷冰,蹙起眉,问出了他此前从未在意过的一个问题,“我好看,还是那个陆今安好看?”
江项无语地一拍脑袋,恨铁不成钢道:“我的意见有什么参考价值吗?你要问,当然要问寇栖啊。”
林牧时拧开瓶盖,垂下眼,用着平平淡淡的语气,却难掩郁闷,“他说我一般般。”
然后说那个陆今安养眼。
江项一张嘴,差点幸灾乐祸笑出声,服了,林牧时也有这么一天啊。
不过林牧时这长相,怎么着也不能说是一般般吧?这话得有个前情提要,“他什么时候说的?”
林牧时简要概括,“他盯着我看,我问他好看吗,他说一般般。”
江项一听,简直浪费心情,他大咧咧翻个白眼,“这不明显嘴硬吗?你要真一般般,他能盯着你看?”
是这个道理。
……
寇栖画得差不多,进入收尾步骤,他告诉陆今安可以自由的行动了。
陆今安坐在那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动作,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生气了吗?”
寇栖放下笔,猫儿眼中满是疑惑,“我生什么气?”
陆今安眼神闪烁。
当然是生气他在林牧时面前说引人误会的话。而且,是故意的。他底气不足道:“我还能继续当你的模特吗?”
寇栖正在欣赏自己的画作,闻言歪了歪头,“有需要的话当然了。”像是不明白陆今安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
不过他如果真的是因为陆今安的难画以及长相挑的人,那应该是没机会了,毕竟现在都画熟手了。陆今安的担忧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毕竟他给的钱挺多的,所以——
“不要给我钱了。”
寇栖一怔,“什么?”
陆今安并不是在开玩笑,相反,他少有的严肃认真,“你给我的钱已经很多了,我奶奶现在身体好多了,我自己能应付得过来,不能让你继续吃亏。”
寇栖耳尖染上了红雾,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感觉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挠挠头,“好,都行,你有需要了再说。”
陆今安像往常一样,没有待太久就离开了,寇栖估计是后面还有兼职要忙。
他将人送出门口,回到客厅时发现林牧时和江项正在观察他新鲜出炉的画。
“怎么样?”
寇栖下巴微抬,他在这方面还是有自信的,“还不错吧?”
林牧时直白道:“很厉害。”
江项也在一旁点头,他不专业看不懂技巧,只知道对照真人这幅画没有扭曲失真的地方。他有另外的正事要讲,“好,我们现在开始讨论一下你给我当模特的事。”
“怎么当啊?”不是寇栖不乐意帮忙,而是他从小拍照就只会剪刀手,拍出来最满意的照片是高中的证件照,“林牧时不更合适吗?”
江项笑得意味不明,“他哪里合适?”
“帅啊。”寇栖没经思考,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江项去看那张脸,“看不出来吗?”
闻言,江项瞥了林牧时一眼,看到嘴角上扬的弧度,收回视线振振有词,“他那种太凶了,不符合我的主题。就你这种男女老少都喜欢的才合适。”
寇栖问:“什么主题?”
江项答:“人与自然,我准备拍花和动物相关的。”
寇栖:“……”那他怕不是很切题哦。
魅魔与自然怎么样?
寇栖同意了,不过要等他结束了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再说。
第28章 你是我的
大学的期末考试不像是高中时期全都集中在那一两天里, 而是今天考一科,明天考两科,闲上两天再考一科, 如果倒霉的话, 最后一科和上一科中间空五六天都有可能。
寇栖就属于比较倒霉的, 挑到的选修课安排在了最后一天, 学校都没几个人了。
好在他不是着急回家的人, 而且最令他头疼的三步上篮已经结束了。
不过考最后一科的时候把郑尤给急坏了,他订的车票和考试结束时间就差半个小时,选择了提前交卷跑路。
“难不难?”江项盼着寇栖赶紧考完试给他当模特, 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寇栖活动了一下筋骨, 又摇晃了一下因为考试昏涨的脑袋, “差不多, 应该能及格。”反正他本来也没希望拿奖学金,六十分多一分都嫌浪费。
林牧时的考试时间比较集中,早就处于放假的状态了,不过他今天也在学校,在准备专业相关的竞赛, 刚从指导老师那里过来。
“接下来干什么?”寇栖和另外两人面面相觑,鼻尖被冻的红红的,“各回各家?”
“太草率了吧。”江项无情否决这个提议。
按照他的习惯来, 结束了痛苦的期末考, 当然要通过和朋友们吃吃喝喝来放松。他打了个响指, “和我一起去疗养院怎么样?我妈说他们今天准备吃集体火锅,肯定热闹。”而且大冬天最适合吃火锅了。
寇栖犹豫, “我去合适吗?”他也没去正儿八经的当过义工,都是跟着江项或者林牧时凑份热闹。
看到眼前人冻红的耳朵, 林牧时蹙眉,把寇栖的帽子给他扣上,“算你是家属。”
“去就行了。”江项也搭腔。
“行,这可是你们说的。”太冷了,寇栖用手背揉揉鼻头,又想把手揣进兜,结果发现他今天穿的外套居然是假兜的设计,有种被衣服背刺的悲伤感。
江项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扯了扯自己大衣的兜,笑眯眯的,“怎么样,送你一个?”
“你们两个一人送我一个。”寇栖霸道地站在两人中间,右手插林牧时的兜,左手插江项的兜,手倒是暖和点了,就是有点怪怪的。
林牧时:“手。”
寇栖把插他兜里的手取出来。
“另一只。”
寇栖重新插回去,换了只手,“哦。”
林牧时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来一双手套,将其中一只戴在寇栖摊开的手上,然后另一只给了自己。
寇栖活动了一下手指,真诚建议:“有没有可能,你把两只手套都给我会更方便一点?”现在他们俩的状态是一样的,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戴手套,而且插的还都是林牧时的兜。
面对这样合情合理的要求,林牧时拒不接受,“没可能。”
“为什么?”
“两个手插兜很蠢。”
此时此刻正双手插兜的江项,默默拿出了一只手,“……”大哥,别伤害无辜的人行吗?
寇栖没话讲,他觉得他们现在这样要更蠢一点。
而且,有点gay gay的。
*
疗养院。
深冬,入眼看不到什么绿色,就连鸟都少见,只有肥嘟嘟的麻雀站在墙根,灰扑扑的,和枯枝融合在一起,像是一片未落的枯叶。
寇栖畏寒怕热,这种天气最讨厌出门了。疗养院的孩子们也受到了影响,每个都裹得像是团子一样,圆滚滚的就凑到了身边。
“哥哥,你又来啦!”思思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一把抱住寇栖的大腿,“这次继续陪思思一起玩好不好?”
“不要。”另一个小朋友叉腰拒绝,“哥哥是大家的哥哥,只陪思思一个太不公平了,哥哥这次要和我一起玩遥控赛车。”
在小朋友之间成了香饽饽,寇栖有一点小高兴,不过这次他哪一个都不陪,“哥哥们要去帮忙准备大家要吃的东西,等吃了晚饭之后再一起玩好不好?”
“思思也可以帮忙!”思思举起手。
据江项所说,这次的火锅是集体行动,本来就是要大家都参与其中的,不过像是老人还有小孩子,分配的都是一些择菜摆盘之类的简单工作。
寇栖从小到大没下过厨房,唯一会做的就是面,所以他被安排的工作是引导小朋友们去完成那些简单的工作。
思思颜控属性严重,就喜欢在寇栖身边打转,小声道:“哥哥,我过段时间就要走了。”
“思思的身体已经好了吗?”寇栖正在给小朋友分盘子。
思思重重点头,“妈妈是这样说的,但是……”
小豆丁低下头,绞着衣角,“我不放心阿姨。”
寇栖一愣,在他印象中都是大人不放心小孩,现在却是个小孩子在实打实的担心大人,“是哥哥见过的那个漂亮阿姨吗?”
“嗯。”思思闷闷点头,“她见不到我会着急的。”
“那个阿姨怪怪的,只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想和寇栖玩赛车的男孩子插话进来,一脸郁闷,“上次明明是芝芝抢我的玩具,她却凶我。”
“因为阿姨生病了,所以才会这样的。”思思认真解释,“这是院长告诉我的。”要照顾生病的人。
“那个阿姨还总喊思思琳琳,都说过很多次不是了。”
思思皱着小脸,“因为阿姨的女儿死掉了,所以才——”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慌张张的捂嘴,环顾四周,确定不该听到这话的阿姨没在身边后松了一口气。
林琳死了吗?
难怪林牧时给人的印象是独生子。
寇栖大概了解了情况,摸摸小孩脑袋,“思思还是小孩子,不用想那么多,那是大人要考虑的问题。我会把你的担心告诉医生的,好不好?”
“好。”思思乖乖点头。
*
太阳西落,寒气更甚。不过在有暖气的房间吃火锅,甚至能热到脱外套。
疗养院准备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新鲜健康食材,刚刚处理好的,搭配着麻辣汤底,鲜到口水都滴下来。不过,有无辣不欢的,也有吃不了辣的,所以在汤底上也做出了区分。寇栖他们三个坐的是鸳鸯锅那桌,和江项妈妈那些个医生坐一起。
寇栖属于人菜瘾大的类型,吃辣容易被辣到的同时又特别喜欢,所以最常出现的情况就是吃一口,猛灌一口饮料。
“你们来的也是巧了,能喝酒吗?要不要尝尝我们自己酿的果酒?”李医生撬开个瓶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江项这个当儿子的最给面子,第一个举手,“我要我要!”他指指寇栖还有林牧时,“给我们仨分一瓶。”
李医生无奈地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自己想喝就得了,我还能不让你喝?非得扯上其他人。”
江项为了证明不是他一个人喝,给寇栖、林牧时一人倒了满满一杯,还不忘记吹嘘,“我妈是跟我外婆学的,我外婆家当初是开酒庄的,酿酒的水平没得说,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寇栖辣得嘴巴红红,小小的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喝。”闻起来有很重的酒气,但尝起来也没有辛辣的感觉,酸酸甜甜的,比起酒,更像是带着果味的甜水饮料。
“是吧?”安利成功的江项心满意足。
于是寇栖就从一口肉一口水,转变成了一口肉一口酒,没一会儿就把那一杯给喝干净了。
嘴巴依旧是红红的,眼睛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喝多了,氤氲起了雾气。
江项正在讲述自己在国外遇到的奇葩舍友,说到兴头,用胳膊碰碰旁边的寇栖,“你是不知道,他把发霉的苹果放在冰箱里多久,太可恶了。”
寇栖缓慢点头,“太可恶了。”
他垂着眼,用自语的音量小声嘟囔,“我好像有一点点困了。”
林牧时听到了,偏头看向身侧人红扑扑的小脸,“是困了,还是醉了?”
“不知道。”寇栖依旧是很小声,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林牧时的音量是正常的,所以正聊天的江项也注意到了旁边人的不对劲,“啊?”他伸出手指在寇栖面前晃,“这是几根?”
寇栖把他的手扒拉下去,半垂着眼睫,闷闷道:“你晃得我想吐。”
江项扶额,“不是我晃得你想吐,是你喝多了。”就一杯怎么能喝多呢?好吧,其实他也有一点头晕,这酒的度数不可小觑,“我吃的也差不多了,带你……哎,林牧时,你吃的怎么样了?”说到一半,话锋直转。
“我吃完了,带他去休息。”
林牧时起身,对寇栖伸出手,寇栖乖乖抓住。
江项比了个ok的手势。
李医生回想了一下,“208是空的。”
林牧时牵着寇栖的手,去了空房间,打算让人睡一会儿清醒一下再回公寓。
结果把人带到后,手松不开了。
还被抓着往软乎乎的小脸上贴,就像当时贴衣服时一样。
酒气上来,寇栖明显要比刚才还迷糊,哼哼唧唧的,猫儿眼中雾气更甚,像是下一刻就要掉下水珠子,“难受。”
手心贴着的小脸烫的厉害,热气传导,林牧时指尖微动,他放轻了声音,“你睡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寇栖介于能沟通和不能沟通之间。
选择性沟通。
林牧时让他松手,他非但不松,还直接给人胳膊抱住了,闭着眼睛,也不吭声。
林牧时……林牧时有点高兴,在短暂的迟疑后,给两人当下的状态拍了张照片,以免之后有人不认账。可他毕竟是清醒的,所以还是尝试着让寇栖把手松开,好好睡一会儿,结果就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事实:
寇栖力气很大。
明明有着纤细的手腕,力气却大的像头牛。
粉白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他。
林牧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之前江项被球砸倒不是演出来的。
……
吃饱喝足的江项走出餐厅,被冷风扑一脸,打了个喷嚏,决定去看看他两个好兄弟怎么样了。他清楚林牧时的人品,不认为会发生少儿不宜的事,只是想问一下寇栖酒醒的怎么样了,刚才在手机上问了,没人回。
他找到208,站在门口敲了两下,“哈喽?”
“自己进来。”林牧时的冷冽声线响起,只是这次里面似乎多了些什么。
江项推门而入,看清屋内,更准确的来说是床上的情况,呆滞两秒,“我进来合适吗?”
两人都在床上,林牧时可以说是躺在床上,但寇栖不行,因为寇栖是趴在林牧时身上,脸埋在林牧时的脖颈处……好在,衣服都好好穿着。
“什么情况?”江项就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没继续往里进。
“他不松手,又想睡觉。”
折腾了一番,最终得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
被压着的林牧时半边身子都是酥麻的,不是因为重量,寇栖很轻。
江项沉思,纠结道:“所以,我们今晚上就在这里住一天?”
林牧时“嗯”了一声,“你给他倒杯水行吗?”哼哼唧唧说自己渴,但他要动又不高兴。
江项给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然后退出房间,站在门口,语重心长道:“我相信你的自制力!”
他把门关上,走出去两步,又扭头回来,从门缝中探出脑袋,“真的,别辜负我的信任哈。”
林牧时给他比了个中指。
“喀嚓”门关。
房间内重新归于安静,只有两道起伏的呼吸声。
吐息的热气一下下喷洒在颈窝,林牧时不太自在地歪了歪头,尝试着用没被抓的手去托少年的小脸。若有若无的甜香,他的呼吸被另一个人的存在完全占据。
“你…和我待在一起、好不好?”本以为是梦呓,偏偏埋在脖颈的少年抬起了头,迷蒙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他,红润的唇瓣张合,话语琐碎,只能勉强拼凑,“你好,你……最好了。”
“我是谁?”
“林牧时。”寇栖答,“我的……”剩下的言语含糊不清。
他往上蛄蛹了两下,趴到了林牧时的耳边,“告诉你一个秘密,我——”
寇栖停下,因为林牧时侧过了脸,将耳朵挪开了,这动作被他理解为拒绝。少年委屈巴巴地哼一声,给了他一拳,并大声道:“不想听就算了!”
只是因为耳朵比较敏感,所以偏过头的林牧时:“……”好疼,内伤了。
他无可奈何:“好了,睡吧。”不能和醉鬼计较。
那么生气,也没从他身上下去。
第29章 发生什么
宿醉, 令人头疼欲裂,像是脑袋被谁用砖块偷袭了。
常年熬夜的寇栖是没有生物钟这种东西的,只要不定闹钟, 肯定睡到自然醒。不过这次醒的比往日早很多, 想上厕所的冲动让他挣扎着掀开了眼睫, 随即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数睫毛。
好看的人睡觉也赏心悦目, 长长的眼睫垂着,鼻梁高挺,黑色的发丝细碎地搭在额前, 比平时多了几分随性, 可惜眉心微蹙, 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唯一看到这幕的寇栖没有欣赏的心情, 他脑内一片空白,脱口而出:“我靠!”后撤,拉开距离。
俊脸的主人,也就是林牧时听到动静后也睁开了眼睛,眼下黛青, 带有明显的倦意。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唯一熟悉的是精气外溢的气息。
寇栖心脏狂跳, 上厕所的冲动都被吓没了。他看林牧时这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瞬间想到了“被榨干”这三个字, 惴惴不安道:“我、我对你强行做什么了吗?”
林牧时起身,脸上情绪不明, 一点头,“你强行让我和你一起睡觉, 算吗?”
寇栖白皙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是熟透的桃子,舌头都不听指挥了。他除了头疼,没有其他的地方不适,所以是他对——
等等,“你衣服都没脱。”
发现华点。
林牧时修长的手撑着床,漫不经心地提醒:“你也没有。”
寇栖有点迷糊了,像是修理坏掉的电视机那样敲敲脑门,惴惴追问:“所以我们两个什么都没发生,对吧?”
林牧时抬抬手指,“我手被你抓了一晚上,现在胳膊都是麻的。”
寇栖面上讪讪的,给他捏捏手指,努力回忆昨晚的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以失败告终,“你可以不管我嘛。”
林牧时微笑,“我能做到的话。”
很难做到吗?他们两个都待在床上,莫名其妙怪怪的,想到这里,寇栖松开面前的手指,一掀被子,“我去上厕所了!”
这被子一掀不要紧,将林牧时某处明显的起伏暴露出来,寇栖余光扫到,直接从床上跳下去,倒退三步。
好大一包,不愧是SSR。
这夸张的反应,让林牧时一时无语,“……你早上没有过?”
有。他不小心忘记了,寇栖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我理解,完全理解,我先走了。”丝滑地拉开一道门缝消失在房间。
略显慌乱的脚步声渐远,林牧时藏在发丝中的耳尖温度也随之降下,恢复为平时的冷白。他摩挲了一下指尖,上面仿佛还留存着被捏过的触感,而后手往下移——
嗯,是喜欢的。
*
与此同时,寇栖那边刚出门没走出去几步,就遇见了李医生,李医生问他还好吗?又说不该让江项倒那么多的,表达了歉意。
寇栖表示是他自己没数的问题,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洗个澡再换身衣服,想赶紧走了,不忘聊起昨天思思说的话,大概重复一遍。“她说有点担心,会不会有问题啊?”
李医生微怔,“思思一直都很懂事。”在其他孩子害怕状态不正常的安女士时,她会强撑着胆子向前拥抱,“我会和安女士好好聊聊这件事的,现在的她应该好接受一点。”
寇栖没追问,点点头。
李医生挂着笑,“吃了早饭再走吧,江项已经在滑梯那边陪小朋友玩了。”
“他起那么早?”
“我喊起来的。”
寇栖:“好的。”呵,他就知道江项也不是个能早起的。
不过这早饭还是没能吃成,因为寇父来找人了,而且脸色很难看。
一见面,先把寇栖上下打量了一遍,拧着眉毛,“夜不归宿,不接电话还一身酒气。”
寇栖像是被下了判词,有点汗流浃背了,他今早拿到手机看到十好几个未接电话时,就预感不妙了,只是没想到他爸会亲自过来,“也没有特别过分吧?”嘴硬一下,然后迅速岔开话题,“爸,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接了电话。”一旁的林牧时帮忙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是,寇栖记忆中,“我这里没通话记录。”只是红色的未接。
林牧时言简意赅:“直接打的我的手机。”他们去疗养院之前还回了公寓一趟,让寇栖换了件没有风度但有温度的外套,应该是在监控看到他们一起离开了,所以在联系不到人后将电话打到了他那里。
寇栖了解了,还有一个问题,“我爸哪来的你的电话。”
寇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稍作停留,“我联系了林总。”
哦,找家长了,那么夸张的吗?
“你公寓的东西我已经安排人去整理了,既然放假了,也没必要住的离学校近了。”寇父用的并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下的通知,“你回家住。”
寇栖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估计寒假期间林牧时也不会继续住学校附近的公寓,他本来就打算回家的,毕竟外卖吃多了是会丧失食欲的,还是家里的阿姨做饭好吃。
寇栖都已经转身迈出去两步了,扭头却看见他爸依旧站在原地黑着个脸。
“你不应该让朋友喝那么多酒。”
被冷声训斥,林牧时薄唇微抿,“嗯,是我的疏忽。”
江项也不由得站直了身,没找理由:“酒是我倒的,抱歉。”
居然就这么把锅接了,这完全没道理啊!寇栖轻“啧”一声,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未成年,想喝就喝了,又不是别人逼着我喝的。”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他爸还有当无赖家长的潜质呢?“走了,头疼死了。”想赶紧回去洗澡。
寇栖坐上车还在想,林牧时幸亏天生一张酷哥脸,不然这性格从小到大得吃多少亏啊,接锅比谁都积极。
之前他头被砸,找上门要求负责的时候也是,一口就答应了。
寇栖望着窗外打哈欠。
“他们是你的朋友,和你一起,就有责任照顾好你。”旁边的寇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一不小心喝多酒而已,结果上也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寇栖认为不是什么大事,“我以后会自己注意的。”他刚意识到自己的酒量如此差劲。
寇父闭了嘴,没继续教育什么。
寇栖却支着下巴没话找话,“爸,你就没有和朋友一起喝过酒,然后朋友不小心醉了的时候吗?你觉得问题在你身上吗?”他问出口,又觉得多此一问,除了一些晚宴应酬,他就没见过他爸喝酒。
“有。”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把她好好送回了家。”
寇栖偏过头,合理怀疑这个“ta”是否真实存在,他爸这个人有好到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吗?“谁啊,我认识吗?”
寇父迟疑了下,认真道:“你妈。”
寇栖哽住,他不认识他妈是这个答案中最抽象的部分。他学着挑刺,“那你就没劝一下我妈让她少喝一点吗?”
“劝了。”寇父欲言又止,“她不听。”
寇栖:“……哦。”
像是他爸的性格,也符合他对他魅魔妈妈的印象。
本以为话题就此终止,结果寇父却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她总是喝那么多酒,周围的人也不知道劝着点儿,就在旁边看着,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酒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你别学着你妈,你酒量也没她好。”
寇栖终于明白他爸对林牧时的不满从何而来了,原来是从这里就积攒起来了,他都能想象到他爸跟个唐僧一样对他妈碎碎念的模样。他妈看不上他爸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三观不一致,也无法相互理解。
*
寒假。
寇栖在家无所事事,就算醒了,也窝在床上不愿意起。平时顶多就在他和江项、林牧时的三人小群里聊两句,询问一下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江项还没忘记要让寇栖当模特这回事。
木西:现在是冬天,你这个人与自然打算怎么拍啊?
原谅他的想象力匮乏。对于这个主题,寇栖能想到的就是一个人和野生动物贴贴,或者人站在漫天遍野的花海中……现在的季节,花也就只能在温室里看见了。想也知道拍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或许去国外溜一圈?
奖牌: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下雪。
奖牌:等它下了,咱们就去疗养院后山那里拍,有意境。
木西:到时候你去不去啊?@林
林:去,我接你。
那寇栖就放心了,算起来那个时候他差不多该补充精气了。他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可以吃他今天第一顿饭了。
寇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往楼下走,刚好碰上打算喊他吃饭的阿姨。他注意到桌子上有三副碗筷,“来客人了吗?”
像是为了回答他这话,又像是为了防止他端着饭躲到楼上,在寇栖话音落下的那刻,两道人影出现在了楼梯口。其中一人是寇父,另一个就是今天的客人了,扎着半丸子头的男性,打眼一看,就是符合艺术家刻板印象的模样,只是掺杂了点圆滑。
男人看见楼下的寇栖,扬起个笑,热切道:“这个就是寇栖了吧。”
寇栖点点头,礼貌回应:“你好。”
男人介绍自己,是个偶尔画画的,名字叫陶扬,然后就开始了对寇栖的赞美,“寇总带我看了你的画,实在是有灵气,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将来会有多厉害,我都不敢想了。”
被夸的寇栖嘴角都僵了,不好意思地干笑,“没那么夸张。”
结果名为陶扬的男人更来劲了,又是哐哐一顿夸,好像寇栖的画是天上仅有,地下绝无,看不到是莫大的损失。“这些画应该摆出去让大家都看看才对啊。”
寇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清楚的,有一点厉害,但不多,绝对没到被人这么夸的地步。
不过他更清楚,陶扬表面在夸他,话却都是看着他爸说的,夸他只是用来哄他爸高兴的途径而已。不过可惜了,天底下就没有比他爸更理智的人了——
寇父微微颔首,认可道:“是,他确实很有天赋,之前我给他请的老师也这样说过。”
寇栖听了他爸的话,嘴巴差点没合上。
他爸对他这个儿子的认知这么不清晰的吗?
陶扬许是见反应不错,夸人的劲头更足了,差点把寇栖从头发丝夸到了脚后跟,最后还表现出了意犹未尽,“也是巧了,最近我刚好想办个画展,让人看看年轻一代新锐画家的潜力。要让我说,寇栖参加正合适。”
甚至没能插上话的寇栖:“啊?”
认真的吗?
“你要自信一点,没问题的!”陶扬满脸肯定。
寇栖被这种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差点要以为他真是什么璞玉了,不过他对画展确实感兴趣,毕竟谁会不喜欢让自己的作品被人看见乃至欣赏呢?“好,那画展有主题吗?”
陶扬吐出一个字:“爱。”
“这个具体的定义不拘束,友情、亲情、爱情,甚至是对物件的爱都行。”
……
事情就这样定下。
寇栖去疗养院时还说起了这件事。
爱。
概念好理解,但要怎么表达出来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如期而至的雪将山中的景象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白,纯洁,冷冽,墙上的积雪被麻雀踩出一列列的树枝状脚印。
江项相当给面子,给出了一万分的支持,“陶扬我听说过一点,他画画得还行,主要是能说会道的,所以在他们那个圈里人脉不错,总是筹办着办各种展,然后拉点赞助什么的。到时候我去给你拍两张照片。”
林牧时也点头,但他的重点在于,“你要画人物吗?”
寇栖点头,“我比较擅长这个。”
林牧时抿下唇线,“那你还要画那个陆今安?”
寇栖还没想过这个,这次的画要摆出去给大家看,“得看他愿不愿意。”
本以为只是随口一问,却见林牧时轻扯嘴角,“画我怎么样?”
“真的假的?”这对寇栖算意外之喜了,当然是想都不想地一口答应,眉眼弯弯,“你要说话算话。”
“那你还画陆今安吗?”林牧时再次发问。
寇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不想让我画他。”
“为什么?”
“没有理由。”
性情那么古怪的吗?行吧,气场不和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寇栖没所谓,“那就这样说好了。”
他垂眼间想起什么,“思思走了吗?没什么问题吧?”
江项正在埋头摆弄他那大炮一样的相机,随口答了句:“还没,好像是今天走。”
寇栖:“但我今天过来没看见思思。”凑过来的小孩子中没有。
“是,思思昨天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雪,受了凉,感冒了,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江项前天就到了疗养院,自己先到后山那块把拍摄的具体位置定下来了,对院里情况也比较清楚,“不严重,就是流点鼻涕。”
寇栖闲着也是闲着,“我去看看她。”
第30章 都怪我吧
寇栖到的时候, 思思戴着口罩来给他开门,一如既往地喊了声“哥哥”,唯独露出的眼睛弯成月牙, “我今天就要走了, 妈妈说以后我就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上学了。”
寇栖摸摸小孩脑袋, “真好。”他被拉着往屋里走, 看到了桌上堆放的琐碎玩具以及一些简单的折纸。
“这是朋友们给思思的送别礼物。”思思很珍惜地拿起一只纸鹤, “哥哥也给我折一个好不好?”
小小的要求,寇栖应了声“好”,伸手去拿折纸, 却刚好看到了桌上写到一半的信, 没等他发问, 思思主动展示给他看, “这是我给阿姨写的信,马上就完成了,哥哥待会儿能不能帮我送给阿姨呀?”
“思思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呢?”寇栖想不明白。
思思揪着衣角,“我会舍不得阿姨的。”
于是寇栖折着纸鹤,看思思将那封信给写完。短短的一封信, 还有许多字用得是拼音,最后一句话是:思思已经好起来了,希望阿yi也neng早点好起来。
寇栖高中时出于无聊, 读过一点心理方面的书, 知道对于精神方面存在问题的病人应该小心且谨慎, 不能给到过分的刺激。但对于“过分”的界定,他并不清楚, “哥哥把你的信给李医生看一下,问问能不能给好吗?”
思思点头, 然后给了寇栖一个抱抱,“其实我有点不想走,但妈妈说思思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
寇栖先找到李医生,简单概括了一下情况,“可以吗?”
五六行字,大概扫上一眼就能知道内容,李医生点头,“可以,安女士最近状态不错,现在应该在三楼的礼堂,你方便吗?我可以转交。”
寇栖答应了要送信,也没其他事要做,和李医生告了个别就往三楼礼堂去了。
走到三楼,便听到了并不连贯流畅的琴音,顺着声音走到三楼边角,从门口的透明长条玻璃窗看到手按在钢琴,坐在琴凳上的女人——林牧时的母亲,安女士。
冬日穿的衣服就算身处室内,也肯定要比深秋时更厚实一点,这次安女士穿的并非连衣裙,而是高领的驼色毛衣搭配半身长裙,不是显身材的打扮,但依旧能看出要比以前瘦许多,脸颊都凹陷下去,像是过了时气的花,美丽却透出颓败。
寇栖轻轻敲了两下门。
安女士侧过头,勾起嘴角,“请进。”她笑得温婉,毫无锋芒,“这是我第二次和你说话。我的记性还不错对吧?”
“对。”寇栖走过去,开门见山地将信递出去,“阿姨,这是思思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安女士接到手中,却并没有拆开看,而是看似随意地放在一边,手指重新按上琴键,几声短促的琴音响起,她有一双漂亮的手,“谢谢。”
她停顿片刻,“他们说我儿子弹钢琴很厉害。”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寇栖没见过林牧时弹钢琴,对水平自然更是一无所知,不过也并不妨碍他配合,“林牧时?他确实做什么都很厉害。”
安女士笑笑,将她儿子的姓名重复一遍,“林牧时。”
“这是我特意找大师起的名字。”
“挺好听的。”
在寇栖刚产生女人也没那么不在意林牧时的念头时,就听见安女士继续道:
“大师说这个名字好,我的琳琳转生后叫这个名字最合适。”
这突然扯到哪里去了?寇栖有点懵,不过也正常,毕竟眼前的是个精神不健康的病人,“什么转生?”
安女士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琴键,“轮回你不知道吗?有人养了小狗,在小狗死掉后生孩子,发现孩子会有之前小狗的特点,像是胎记,又像是对狗狗的名字有反应。是不是很神奇?”
巧合吧?寇栖没直接说出口,只是蹙起眉。
“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会重新回到那个家。”
说到这里,安女士情绪急转直下,消极下去。
“是我对琳琳不够好,所以她才没有回来找我。”安女士轻捶两下胸口,眼眶通红,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她不想原谅我。”泪水汹涌,不一会儿便打湿了整张脸。
寇栖赶紧在手机上联系了一下江项,试图间接联系一下李医生。
结果赶来的是林牧时。
身为他母亲的女人正俯身痛哭,目睹这一幕的林牧时却只是站在那里麻木地看着,无动于衷。
只有寇栖在着急,可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明白具体情况无法对症下药,只能干巴巴地说:“阿姨你别哭了,你那么爱林琳她能感受到的,肯定不会怪你的。”
安女士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更接近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口中喃喃,“琳琳,为什么不回来?妈妈会当个好妈妈的。”
寇栖用眼尾瞥了林牧时一眼,心道够呛,林牧时的现状摆在这里呢。他真诚建议:“你可以给林牧时当个好妈妈。”
安女士沉默,泪如雨下。
她抬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林牧时,含糊不清道:“错了,你不应该是我的孩子。”
林牧时自嘲地勾起嘴角,语气甚至可以说是心平气和,“嗯,都是我的错,怪在我身上好了,是我厚颜无耻占了你给林琳的位置。”他是不是应该和林琳一样去死?
这话对一个病人而言,有些过分尖锐了。
安女士呐呐道:“我没这么说。”
林牧时无情拆穿,“但你是这么想的。”
他嘴角落下,面无表情,用着漠不关心的语气,“随便你,我无所谓。”
无所谓,是真的吗?
那为什么在说话时拳头握紧了?
母子之间的对话,没有寇栖这个外人插嘴的空间,可他看的清楚,林牧时绝对在意。
李医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打破沉默,“安女士,到了聊天的时间了。”
安女士站起身,与林牧时擦肩而过,一次次地扭过头,最后走回来拿起了思思的信才离开。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林牧时那张仿佛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脸,少有的浮现出挫败无力,他长舒一口气,并没有随之放松。
“这乱七八糟,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寇栖走到他跟前,组织着合适的措辞,“阿姨就是现在生病了,所以才……”
话没说完,他被抱住。
林牧时并不用力,头埋在寇栖的颈窝,呼吸都变得缓慢下来,像是受伤后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动物,笨拙地等待自愈。
寇栖在短暂的犹豫后回抱,轻拍两下,苦着一张小脸,“受不了了,我也好难受。”记挂死去的孩子不是错,但要因此伤害还活着的人,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
是因为生病吗?
不是。
林牧时清楚。
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正是因为他妈的状态好起来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念头。将错误怪到另一个人头上,降低自己的负罪感与痛苦后。刚从李医生口中得知时,他只感到讽刺。
同一个动作保持太久,寇栖都快僵住了,他以为林牧时哭了,结果没有,抬头时甚至看不出一丝难过。像是刚才的争执不过是场单方面的错觉。
*
江项的拍摄没有被耽误。
本来时间就定在下午。
江项提供的是一件墨绿色袍子样式的衣服,用他的话来讲这个设计有一点风都能搞出仙气飘飘的效果来,看起来又足够随性舒展,和无边际的白雪相衬,是新生的寓意。
寇栖抽抽嘴角,他能理解这个理念,不过不妨碍为之头疼。
这衣服的随性是看起来,但穿起来是个技术活,五件套的设计,然后有一条近乎四米长的嫩绿条带穿插其中,每个位置都有讲究。
他第一选择是让江项这个“罪魁祸首”来帮他穿,结果进来的人是林牧时。
林牧时还问他,“为什么不喊我?”
寇栖眨巴下眼睛,“我应该喊你吗?”这里面应该没有林牧时的事吧?难道,“这个衣服是你推荐给江项的?”
“不是。”林牧时从寇栖手中接过条带,蹲下身。
寇栖的脚踝被抓住,无意识瑟缩一下,“你手好热。”精气旺盛的人是这样的。他一般,在冬天脚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林牧时半跪在他的面前,是个可以满足视觉享受的画面。
出挑到带有锋芒的一张脸,黑发黑眸,冷白的肤色,极致对比,有点小憋屈的动作,但因为足够俊美且身材优异,令寇栖联想到的是冷酷侍卫一类的角色。
林牧时的手心的皮肤并不细嫩,而是带有一层薄茧,大概是锻炼所致,糙糙的。
握住寇栖脚踝的存在感让人忽视不能。
他晃了下没被抓的那条小腿,没话找话,“你说这衣服是谁设计的呀?”
是给人穿的吗?
林牧时答:“是江项他姐姐。”
寇栖:“……挺好看的。”
林牧时起身,开始缠腰部的条带。
条带从后腰最终缠绕到脖颈,林牧时伸出手,是个近乎拥抱的动作。
寇栖撑着胳膊,垂眼,视线无意间落在面前人泛红的耳根,然后,伸手捏了一下。
林牧时蓦然抬头,却没有做出抵触的反应,只是眼神有些莫名地看向寇栖,“别捣乱。”
寇栖“哦”了一声,讪讪收手。
不知道是不是魅魔需求作祟,他一个没注意就想对林牧时动手动脚,“你耳朵也挺烫的,平时都这样吗?”小火炉一样。
“不是。”
林牧时否定了,可也没解释他耳朵发烫的原因,而是在给寇栖脖子上的丝带固定时,薄唇轻启,“绿色很适合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从哪里透出些不寻常,可能是脖子被触碰到产生的轻微痒意,让寇栖莫名不自在,“谢谢。”
……
这不是件保暖的衣服,比起寒冬,更适合春秋季节。寇栖穿好后,让江项验收了一下成果,然后迅速地裹上了一件长至小腿的羽绒服。
江项满意点头,“现在时间还差一会儿,挺冷的,我们去之前先把姿势给定下来怎么样?”
说着,他拉出椅子就那么一坐。
寇栖也跟着坐下,他对自己摆pose的水平十分有数,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你决定好了,让我学就行了。”
江项也没扭捏,站起身,咔咔咔摆了好几个动作。
那做作程度,让寇栖没眼看。
偏偏他还振振有词,“动作可以在互动中抓拍,最关键的是眼神。”
“什么眼神?”
江项摸着下巴,“天然。”
“……好抽象的词。”不过寇栖也是搞艺术的,大概能理解。
江项又补了两个字,“喜爱。”
这个就简单了,寇栖喜爱的东西不要太多。
江项紧跟着一句,“就你平时是怎么看……”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眯了眯眼。
寇栖还在眼巴巴地等待下文,“我平时是怎么看?”
江项本来是想说林牧时的,但回想一下,好像并不符合他的要求,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他摇摇头,“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喜欢玩游戏行吗?”
“行,你就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玩到最喜欢的游戏了。”江项将刚才不自然地停顿一笔带过。
*
看人和看东西肯定不一样,但也得有点共通之处吧?爬山到拍摄选地的路上,江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寇栖最后给他的眼神确实到达了喜爱的标准,可,和寇栖平时看林牧时的眼神在某些方面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轻咳两声,将两个朋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寇栖,林牧时在大学是不是挺受欢迎的?老有人跟他表白。”
寇栖帽子围巾一应俱全,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他先是重重点头,仔细想了一下,又摇头,“我就碰见过一次,是个男的跟他表白。”然后过两天,那男的就看上他了,简直可恶。要联系方式的也没几个。
他慢下脚步,用胳膊肘撞撞林牧时,“你烂桃花都被我引走了,和我当朋友还是有好处的嘛。”
林牧时:“别理他们。”
“当然了。”寇栖的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江项完全没看出他想要的吃醋痕迹,倒在林牧时那里琢磨出点儿占有欲,扯扯嘴角,什么情况?“路稍微有点远,你们现在还可以吧?”
寇栖自信地打了个没发出声音的失败响指,“易如反掌!”
——才怪!
“怎么还没到啊?”
“马上马上。”
这是他听到的第几次马上了?江项这家伙对于“马上”的释义是不是理解有误?
寇栖体力好是好,就是怕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僵了,后半段直接贴着林牧时走,把人当成挡风的工具。
他牙齿打架,颤着声线,“我不保证有勇气把羽绒服脱下来。”
江项忙不迭拉他一把,“别啊,来都来了。”
这话真是什么时候都好使。
都折腾这么久了,干脆把事了了算完,到达目的地,寇栖硬着头皮把羽绒服一拉,立刻贴到精气外溢的林牧时身上,他的小火炉。
林牧时被抱了个猝不及防。
寇栖被冻的两眼泪汪汪,“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一想到连鞋子都要脱掉,他就想给江项来上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