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52°
发行期的日子忙忙碌碌,转眼又到周五。
夏葵这周的效率很高,得益于首映礼的口碑,她带着晓冰把几大院线的排片占比都磕下来了,要不是被月美院线临时放了鸽子,今天的午餐估计又是商务宴请。
澳星的员工餐厅里,晓冰捏了捏腰上的赘肉,苦哈哈地抱怨,“葵姐,压力肥也算是工伤了,能不能跟邓总申请一下补助?”
夏葵突然站起来,把食盒一收,是准备走人的架势。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夏葵挂了电话第一时间就跟白瑜请了假,疾步奔到电梯口的时候,伞都忘了拿。
还是白瑜把伞送到她手里,又帮她刷了蔚蓝的专属电梯,“别着急,公司暂时没有片子,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回头我替你跟蓝总说。”
一进电梯就给左聿桉打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靠在梯壁上,身子有点软,心脏“咚咚咚”地跳。
心浮气躁地听着嘟声响了七八声,左聿桉终于接电话了。
“怎么了,葵葵?”他那端的声音很安静,带着一点空旷的回音,像是在会议室里。
夏葵有片刻的鼻酸,直接开口,“我要回家一趟,我爸那边又出问题了。”
电话里有椅子滑动的声音,她听见左聿桉吩咐那边会议暂停,然后是走路时紊乱的呼吸声,“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
她抽一记鼻子,“让司机陪我回去就行,你忙自己的事情。”
“宝贝,你有困难我是一定要陪在你身边的。”他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可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家的那些烂事儿。”这句话她是喊出来的。
夏葵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心里某处钝痛无比,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才显得她的出身格外丑陋。
电话里凝滞了一会,左聿桉的声音有点哑,“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嗯。”她态度很确凿,能把夏俊杰送进监狱一次,她就有办法解决他第二次。
良久,他的声音轻微烦躁,“我陪你去,不上楼,只在楼下等,可以吗?”
明明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人,非要执拗地抛下所有事跟着她,那瞬间,身体有股力量渐渐回流,她扶着电梯站起来,“你好好工作,我下周陪你去看爷爷,好不好?”
左聿桉那么聪明一人,当然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他之前提过好多次带她见家人,夏葵都以交往时间尚短拒绝了,这次态度总算是松动了。
“好吧。”这次他没再坚持,但是又反反复复叮嘱了好几句。
电梯没有任何停顿地到了一楼,夏葵撑着伞在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宾利车就稳稳地停在身前。云展离这里很近,又不是高峰的时间,司机来得很快。
她收伞上车。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器摆动很快,一阵滚雷拉回了夏葵的神游,她看向水雾朦胧的窗外,对司机说,“林哥,慢点开,安全第一。”
“好的,夏小姐。”林哥看了一眼时速表,脚下缓缓收了收油门。
他从左聿桉上小学起,就是他的专属司机,对左聿桉的称呼也从“桉少爷”改到“左总”,算得上是心腹般的人物,当然也知道夏葵在左聿桉心里的地位。
车子绕过整个下雨的城市上了高速,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林哥一点也没耽搁,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刚刚过了午后。
他顶着雨下车,从车前绕过去,给夏葵撑伞。
夏葵却在楼道口让他止步,把黏在嘴边的头发拢到耳后,她说:“林哥,你别上去了,我一会儿可能会报警,到时候麻烦你给警察带一下路。”
她私心里不想让跟左聿桉相关的任何人看见夏俊杰发疯的样子。
林哥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他叫住要走的她,“夏小姐,左总让我一切听你的安排,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外面大雨倾盆,楼道里湿湿凉凉,夏葵没回头,深吸一口气,以一种迎接风雨的姿态上了楼。
这个月的第一天,夏俊杰不仅找工作失败了,还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回家后毫无防备地掀了桌,这次没对任何人动手,但是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
这会儿正在一片狼藉中坐着,额头冒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郑云秀一如既往地嘤嘤哭泣,夏奶奶、二叔、二婶、夏右丞谁也不敢劝,但也不敢走,因为夏俊杰还没骂爽。
夏葵一敲开门,就看见这样一幅场面,所有人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地看向她。
夏俊杰把脑袋从双膝中抬起来,从早上等到中午,终于把这个逆女等回来了。
夏右丞悄悄地平移过去,在她耳边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夏葵点了点头。
夏俊杰从她进门的那一刻,眼神就一直恶狠狠地盯着她,像要在她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出来。
“这不是我的好女儿回来了吗?”
夏葵早就过了还会被NPD用语言伤害的阶段,她清醒地明白,夏俊杰的老毛病犯了,而这个因为基因缺陷造成的疾病,根本就不可能自愈,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她嘴角扯出一抹轻嘲,“所以你非得让我回来干什么呢?”王歆玥的反应堪称天崩地裂,消息刷屏式地轰炸。
最后一条是:【记得一定要做好措施呀】
夏葵脑子嗡一声响,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这个话题,她只能不理王歆玥的消息,然后欲盖弥彰地关机。
泼墨的夜色下,她在等人买计生用品,司机还在前座坐着,夏葵不消看他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简直难熬死了。
左聿桉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盒子回来,连个袋子也没装,一点都没有要避人耳目的意思,坦荡得令人发指。他上车后很自然地挨着坐过来,想把她抱进怀里,夏葵视线根本不敢往她身上放,故意躲开他的靠近。
他伸手把她的脑袋掰过来,眼里欲望浓得滴墨,“怎么不让抱?”
她简直快要疯了,把他的脑袋推向一边,“求求你,闭嘴吧。”
车内响起他低醇的笑声。
车子很快抵达京韵别墅,夏葵几乎是被他打横抱进了门。
玄关灯亮起的瞬间,后背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抵在墙上,杂乱的呼吸带着裹挟的力量覆上她的唇。和以往不一样,左聿桉这回没有给她适应的时间,他的舌带着疾风劲雨闯进来,强势地和她纠缠。
想念和爱意都是很具体的,左聿桉亲得很用力,他在车上就想这么做了。
劲瘦的手腕压住她,很烫很烫,身体都要被点燃了。幽深,暗涌,充满侵略性地烧在她的皮肤上。
夏葵抛弃羞耻,青涩地回应。
她仰着头,蝴蝶骨凹起一个脆弱的弧度,唇舌都被人掠夺,白皙颈项的动脉在微微波动。
抱着纤腰的劲臂突然松了松力,她瘫软在他胸前,嘴巴磕在锋利的喉结上。
左聿桉把人向上提了提,继续覆着她的唇啄吻,嗓音有着克制般的沙哑,“宝贝,喜欢吗?”
她眼睫颤抖得厉害,“只翻牌子,不侍寝,行不行?”
“晚了。”
随着这句话落,他双手交叉掀掉上衣,随意地甩在一旁,手指灵活地在她背上滑动。夏葵只觉后背一凉,长裙的裙摆就落到脚面上。
像是坦诚相待的最高礼仪,他抱着她越过满地的衣服,一路走进卧室。房间里没开灯,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朦胧的影子拢在她身上,夏葵羞耻地捂紧自己的胸口。
海藻般的长发四散在床上,雪白的肌肤到处都是红痕,温润的唇吸吮落上她的锁骨,后脊窜起的电流让她抖得不成样子。她伸手推他,两只手却被钳制在头顶,被迫将身体挺得更高,像邀人品尝的盛宴。
左聿桉当然不会放过眼前的美味,张嘴含上去,夏葵快要哭出来了,“你别……”
可只发出两个音节,身上覆着的人就像被打开了某些开关,铺天盖地的吻又吞噬上去。
距离为负的时候,左聿桉大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身。
夏葵疼得弓起身子,声音都破碎了,“左聿桉……”
左聿桉也不比她好到哪儿去,骤雨已经把他淋透,蛮荒原始的力量在体内乱窜,他的声音像在烟酒里浸过,“宝贝,放松。”
汗珠交融的晚上,身体里有一道烟花炸开。
原来和心爱之人结合,是会幸福到流泪的。
过去,她以为人生注定有一轮月亮不能圆满,长久以来摒弃亲密关系的念头在这刻化为齑粉,夏葵甚至觉得,就这样和他一起死在床上吧。
手机上的数字从23:59跳到了0:00,一个日子结束了,而另一个日子开启了,在这段时间的裂痕之后,他终于放过她了。
余韵间歇的时候,左聿桉把人锁在怀里,夏葵脸上汗湿一片,头发都黏在一起。
他俯头亲亲她的额头,潮热的气浪打在她的耳廓,“还难受吗?”
夏葵无声地摇头,茫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她还没开口,他就又一次亲上来,指腹在她腰间的纹身上摩挲,“怎么来的?”
纹身盖住的,是一道疤。
当年报警抓夏俊杰的时候,两人撕扯,他砸碎了警车的玻璃,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三厘米左右的大小,已经很多年了,不仔细看已经看不清了。
她当时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夏俊杰入狱的那天,进了一个纹身店。可能是情绪上头了吧,她让纹身师在上面纹了一句话。
劈头盖脸的谩骂兜头而下,重点是讨伐她的冷酷、无情和不孝。
夏葵抱臂看他,眼底注上冰霜,“夏俊杰你可是比年轻的时候差多了,那阵儿你不仅敢动手,羞辱别人的词汇量也比现在多……”
“咣当”一声,烟灰缸碎在她脚下,陶瓷碎片四溅,她的脚踝也被波及,有细小的伤口冒着血丝。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夏奶奶捂着胸口,全靠二婶搀着。
“老大,你想把我气死吗,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夏葵对他的发疯置若罔闻,她视线扫过去,“你们有人报警吗?”
说完就解锁手机,按下“1 1 0”三个数字。
电话还没拨出去,夏奶奶就扑过来拦住她,老泪纵横,“葵葵,他是爸爸呀,不能再把他送进监狱了。”
夏俊英也觉得烦,但是一想到他哥被人歧视,这会儿又开始帮他说话,“你爸爸被应聘的经理羞辱了,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他赶出来。”
别报警了,他也没动手打人,警察来了也没用……”刘慧安是最倒霉的一个,她一个外姓人,大哥还骂起她来。
夏佑丞最近跟女朋友好事将近,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警察局的程度,也跟着一起劝,“是啊,姐,大伯小时候对你还是很好的。”
郑云秀是最怒其不争的一个,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泪眼蒙眬地看着她。
真的太讽刺了。
夏葵在京市的时候,所有人都火急火燎地催她回来处理。等她一进门吸引夏俊杰全部的火力的时候,他们又突然圣母心发作,忽然采取了用爱感化的怀柔政策。
夏俊杰的咒骂毫无逻辑,但是依稀能听出来囫囵。他骂老天对他不公平,骂所有人在他出狱后戴着有色眼镜看他,骂夏奶奶偏心二叔,骂二婶天天惦记他的家产,骂夏右丞对他毫无尊重……
当然,最坏的还是夏葵,是把他害到今天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十字路口的红灯跳转,车子继续前行,她故意忽略面上的热度换了个话题,“左聿桉,明天参加游艇趴可以,但是你要是让别的女人碰了一根手指,回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带着一抹妩媚笑容,眸底却如黑莲般危险。
“家教这么严?”
他倏地笑了,唇角的弧度根本降不下来,显然对她占有欲很受用。
夏葵觉得这人可能有点大病,她剜了他一眼,“原谅那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观音菩萨。”
“那我要是骗了你,你会怎么样?”
她的音调特别温和,红唇轻挽朝他勾手,“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