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主持人大赛参赛者众多,流程便也相对复杂,审核都哈很久,现在还在前期准备时段,后期的线下预选要等来年开春。
看起来时间很长,但其实很紧张。
身为主持人,嗓音是天生,专业要过硬,但更不可或缺的,还是自身的文化素养。
至少,肚子里要有货,总不能临场时言之无物。
和钟吟竞争的势必有各大传媒院系的尖子生,亦或是地方台工作过优秀主持人,甚至是国外一线奔波多年积攒经验的精英。
而她又因为机遇和运气,有了些许名气和流量。但要真的上了这个舞台,露了怯,或者表现不佳,在网上风评不好,对她的职业前景影响也更大。
这么仔细一盘算,最初的兴奋和热血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缓缓逼近的压力。
当天晚上,钟吟便罕见地失了眠。
因为白日里总是太忙,没精力想别的,她一般沾枕头就睡,睡眠条件向来不错。
今晚却是翻来覆去,脑中纷乱复杂。
屋内很安静,只有窗外斜斜落了雨,不算大,只发出发出细微窸窣的响声。
但睡不着时,细小的噪音都成了失眠的帮凶。
钟吟裹在被子里,蒙得汗都起来了。
终是赤脚下床,端起床头的水杯喝了口降热。
大概是到了冬天,易忱还给她房间铺了层地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很舒服。
水喝完,她打开门,准备出去重新接一杯。
现在时间已经逼近十二点。易忱房间门没关,橙色灯光透亮。
钟吟走到他卧室门边。易忱戴着耳机,背对着她,似乎在低头翻书,电脑屏幕上是开发引擎的界面。
很多数据,密密麻麻的,更多的钟吟也看不懂。
易忱工作学习时,大多时候保持绝对的专注,很少三心二意。
当然,除了写代码外,钟吟也很少看到他看书学习,只知道他成绩好,脑子好使,到底多好使就不知道了。
于是她起了好奇心,轻手轻脚地进门。
暑假钟吟不许他进主卧室天天和她同床共枕。他表示不满后,当然被她一票否决。
只有隔三差五,她才会纵着他来那么几回。累得懒得赶他时,便会在一起睡一晚上,其余时候都回归正常,各睡各的。
钟吟凑近,悄悄探头。
易忱应是刚刚洗过澡,她靠近时,隐隐约约闻到青柠香气,干净清冽。身上也只随便套了件棉质的T,低着头时,脊背弓着,棘突很明显。
易忱还是没发现她。
她便再凑近。
钟吟注意到他手中看的书,竟然是全英文。上面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和天书一样。
“哇哦。”
她发出一声惊叹。
突然的动静把易忱吓了跳,浑身抖一下,立刻便回头。
看见她的脸,才长长抒口气,一把将人拉着抱到腿上,头埋她后颈,手掐她腰:“故意吓我呢?嗯?”
钟吟手翻他面前的书本,往后扫了几页:“看你太认真,没出声打扰你。”
“这是什么书啊?”她惊异他还会半夜看书,拿着书翻到封面,也没看明白是什么,“看起来好复杂。”
“新游要换引擎。”他指骨把玩她手,漫不经心说,“要重新学。”
身为主持人,钟吟英文也是不错的,她从小念的双语学校,更是下苦心学过,正常的口语交流都没问题,必要的场面攻克生词也能应对。
但易忱这本书,对她来说可就是天文了。用词很专业晦涩。
她放回去,心中感慨,手揉了揉他发梢:“难不难?”
易忱挑眉,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什么能难倒你对象?嗯?”
钟吟看着他,半晌没动,心中一时竟有些羡慕。
她突然垂落眼睫,细白的手臂环抱住他脖颈,有些依赖地埋下头。
轻声道:“我要是能和你一样自信,就好了。”
“?”
她少见得如此柔顺,温香软玉般靠在怀里,长发海藻一般披在身后,易忱瞬间就被她弄化了。
“钟吟,”手捏她后颈,嗓音低沉带笑,“你是不是又埋汰我呢?嗯?”
“这次没。”像是汲取能量,钟吟在他怀里吸了口气,认真道,“我是真的想有你这种心态。”
无论何时,都拥有绝对的自信和内核。
走投无路也走,有障碍就扫平,想要的就一定得到。
新的游戏又是新的尝试。
一切又从头开始,连开发引擎都要现学,却也一点也不气馁。
永远都有那股蓬勃的劲儿,有了目标,便坚定往前走,一个人啃书现学,也不觉得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察觉些许不对,易忱按住她肩,低头蹭她发顶。
“怎么了这是,”他难得的敏锐,“这都几点了?”他朝电脑屏幕看一眼,“怎么不睡觉?”
钟吟闷声:“我有点儿失眠。”
“怎么睡不着?想我?”
“有点儿害怕。”
易忱立刻:“怕什么?谁欺负你了?”
“不是。”钟吟摇头,“我刚刚又冷静了一下,我担心我在比赛上表现得不好。”
“毕竟你也知道。”她细声说,“我有点儿名字,节目看上我,估计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我能带来流量。”
“如果我表现的不好,未来该——”
“哎。”听她说到这里,易忱忍不住打断,捧起她脸颊,“钟吟,你还给不给同龄人活路,嗯?”
“…啊?”
“你说你吧,大一签约柠檬,大二红全网,大三被总台邀请去比赛。”易忱舌尖顶了下腮,竟是越说越惊,语气也酸不溜秋起来,“你知道作为你对象,我每天顶着多大压力吗?”
“要搁我,我牛逼都吹天上了,你还搁这儿没自信。”易忱气得掐她脸颊,“我不和你说那些安慰人的废话,我就告诉你。”
“你很强,我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姑娘。”
易忱说话时,漆黑的眼眸很认真地投在她面上,闪烁着很让人安定的光芒。
他是个从不内耗的人。
不好的情绪交给他,也能很快消失无影。
不是苍白无力的安慰,也不是唉声叹气的共情,更不是同样负能量的抱怨。
而是——
很坚定地告诉她:“你很强。”
直接从根本上,替她拂去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阴霾。
钟吟眼中闪烁着盈盈的细碎的亮色,她抬起头,按下他脖颈,亲了亲他唇角。
易忱笑了下,便顺势按住她后脑,吻上来人。也坐不住了,抱着她就起身放在身后的书桌上。
桌上的书也被碰掉,落在了地毯上。
但他不管不顾,开始一下下亲她脸颊脖颈。
钟吟只是想亲亲他,他便立刻情动。
“明天我还有早课呢。”她嘟囔,“要早起。”
易忱动作微顿。
气息还是紊乱的,眼中倒是稍微冷静下来。
“那就打开,”手拍她腿,“我给你舒服舒服。”
钟吟蹙眉:“都说了要早起——”
他混笑:“这不刚好放松助眠?”
这倒是真的。
每次这样,她都会浑身没了力气,软绵绵陷在枕头里,没什么意识,闭上眼就能睡过去。
但真的对他打开腿。
谁做的到!
钟吟脸色滚烫,伸腿去踹他。知道她害羞,易忱便顺势抬起她膝盖。
……
好了。
这下是能睡着了。
屋内暖气正盛。
结束时,钟吟浑身起了层薄汗,没力气回去,就躺在他书桌边的床上,有些迷糊地闭上眼睛。
易忱去了厅上的洗手间,不用想也知道在干什么。
很快,动作很轻地回来。半梦半醒间,钟吟被他从后抱在怀里。
他气息间还有薄荷味,应该还漱口刷了牙。
时间实在不早。
他暗灭了夜灯,低头在她后颈吻一下。
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钟吟似乎听到他很轻的一声低语。
“总有一天。”
“我会成为你坚不可摧的后盾。”
让你无需担忧未来,做事不必担心后果。
因为我会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确定了要报名,从这晚后,钟吟便开始着手准备。基本功是主要,看书看国内外新闻,丰阔视野,也必不可缺。
冬天总是昼短夜长,连时间也如指缝中的水,快速溜走。
一眨眼,新的一年来到。
元旦,在顾清的邀请下,钟吟随易忱回它家吃了顿饭,得知一个重磅消息。
易池和许念,已经在元旦前一天,也就是昨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领了证。
两人坐在沙发,宛如两座石雕,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真结…”易忱卡半天,注意到顾清使过来的眼色,又将话咽下,“恭喜啊。”
钟吟同样:“恭喜恭喜。”
“你还不改口,喊一声嫂子。”顾清去拍易忱的脑袋。
易忱摸摸鼻子:“嫂子。”
许念笑着点头。
易池便站在她身后的沙发,本来在手机回信息,闻言垂眸朝许念看了眼,眸中不再是毫无波动,隐隐带了些温情。
钟吟细腻地发现这点变化,唇角翘了翘。
中午在饭桌上,顾清一如既往话多,一边给两个儿媳妇夹菜,一边和谁都能侃两句。
“吟吟今年哪天回沪市过年?”冷不丁,顾清问她。
钟吟咽下口中的汤,回答:“大概是腊月二十五,我要实习到二十四。”
“噢。”顾清点头,“今年初六,我们还去沪市你家那边拜访。”
钟吟笑着颔首:“欢迎。”
原以为是简单拜访,谁知易建勋突然客气地说:“和亲家母也说过了,我们还要去你祖父和外祖家走动走动。”
钟吟咬着筷子,一时愣了两秒。
这是…?
她身侧的易忱视线飘着,不停偷瞄她。
“我今年十二月,身份证就二十二了。”他冷不丁提醒。
他一句话,对面的易池就能知道他憋的什么屁,压着唇角,差点没笑出声。
易忱这么一说,钟吟也明白过来,他在点她什么。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搭理他,对易建勋说:“好的,易伯伯。”
“吟吟,你放心,”顾清虽然也早就想把事儿给定下来,但也觉不想给钟吟压力,“我们就是单纯走动,总不能失了礼数。”
是她这个儿子等不及,一直在她耳边嘀咕着,是不是该去钟吟家族那边走走,不然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么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事儿。
谈了也有快两年,钟吟是将他们家的人认全了,他们还没主动去走动一下,实在不该。
不过。
这个仪式一走,基本两个孩子的事也是板上钉钉,早晚的事。
听见事情基本定下来。
易忱压着快要起飞的唇角,低头扒饭。
第75章
腊月二十五,钟吟踏上回沪市的飞机。
这次回去的晚,年后能待的时间也不长,相聚的时候本就短,白帆便不舍得再带她跑来跑去,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里待着。
钟吟许久没有这样闲散的日子,但比赛在即,她也不敢松懈,该练的早功都照常,其余时候便看书和节目。
今年春节。
易忱依旧是十点多就要和她连着视频,第一个和她说了“新年快乐。”
好不容易到了初六。
易忱一家前来拜访,这次他们来得很隆重,连易池也专程请假调了班,带着许念一起来了沪市。
白帆还准备了大红包,包给了许念,口中啧啧惊:“清姐,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氛围喜气洋洋,顾清都笑得合不拢嘴。
许念抿着唇,温婉地笑。
钟吟便坐在沙发一侧,眼神悄悄往他们二人身上瞄。
好像又变化了些诶。
不再是之前陌生人一样的氛围,反而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暧昧。
见自己都到了她眼前,钟吟都没什么惊喜的反应,易忱不满地捏她手指。
钟吟回神,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你怎么不看我?”易忱压着唇角,脸色明显不爽。
钟吟还嫌他遮视线,挡她一线嗑cp,稍稍侧身,将头往前探,往沙发侧看去。
“不许看。”易忱顿时炸了,偏偏要挡住她,将她脑袋掰正到只能看到他。
他今天还专门早起换了新衣服,梳了头发。一大早就坐飞机赶过来,合着就他一人兴冲冲的是吧?
到底在看什么?
他瞄了眼。
正看见他哥嫂俩。
他哥正把手中的腕表摘下来,戴在他嫂子手腕上。
表对女人来说还是大了。
许念低头把玩,唇角轻轻翘着。
一块表。还摘来摘去的,莫名其妙。
易忱收回视线。
转头再去看钟吟,她捧着茶杯,眼睛弯着,不知道在瞎乐呵什么。
他便用手肘碰她。
钟吟叹口气,扯他衣角,低语:“你不觉得你哥嫂感情好像变好一些了吗?”
“你真八卦。”
钟吟:“……”
“我来看看。”易忱伸长脖子去看。
他人高马大的,视线也毫不掩饰。
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玩表的两人,察觉到,不对劲。许念抬起头,被他直白不加掩饰的视线看得不自在。
轻咳一声,垂眸,掩饰般端起面前的水杯喝茶。
氛围被打断,易池则朝易忱深深看去一眼,表情看起来十分无语。
易忱讨了没趣,轻哼收回视线。
钟吟简直要被易忱的操作给整不会了。深吸口气,咬牙:“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易忱手顺势搭她肩膀,将人往自己这侧按:“再好也没咱俩好。”
钟吟:“……”
这到底有什么好比的…
次日,易建勋夫妇则带着易忱,登门去了钟吟祖父家拜访。而对易池来说,这样难得空闲的时间,他便带着许念在沪市逛了逛。
头天晚上,顾清就和父子俩人好好普及了钟吟家这边的情况,对这直男父子三令五申:
“钟家是书香世家,吟吟爷爷曾经还是j大的文学院教授,几个叔叔也都是学者,文化人儿懂吗?你俩能不说话就别说话,别主动开话题。人和你聊天,就热情回应,不知怎么回应的,就笑,听到了没?”
易建勋是军校出身,不通文墨,说话也直来直去,上位久了,就算他本人没那高高在上的意思,外人看起来可能就不一定了。
易忱就更不用说了,无法无天小魔王一个,拽的二五八万,还长了一张气死人的嘴。
顾清叉着腰提醒完,父子二人同时点头。
“小帆家那边好点儿,老爷子挺和气,以前和我爸一起在市住建共事,现在退休了,”顾清突然想起什么,伸手用力戳了下易忱的脑袋,“也就你小子,去年在他家闹那么大笑话。”
易忱:“……”
说完这些,顾清才放下心,次日带着这父子俩,去了钟家。
钟吟的叔叔伯伯都是搞文学的,说话确实拿捏了些文化人的腔调。
但总体是没出什么篓子。易建勋从未有过的和气,易忱也出奇的老实,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是太会伪装,最后顾清还在钟老爷子口里听到一句:“小忱这孩子好,面相看着就敦厚。”
易忱毫不羞愧地应下:“谢谢外公。”
听得一旁的钟吟,嘴角无法控制地抽了下。
她这辈子都没法都没法将易忱和“敦厚”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就该让她祖父也见识见识,易忱骂人的功底。
保管让她儒雅规矩了一辈子的老爷子惊掉下巴,叹出几句“世风日下。”
可惜,连她的那些挑剔的堂兄妹,都对易忱报以极高的赞扬。
“还好你找了个帅哥,”堂姐拉着钟吟的手喟叹,“我再也不想看美女配野兽了。”
她俩说着悄悄话,不远处的易忱耳朵都快竖起来了,想笑却又得维持老实人设,唇角要翘不翘的。
钟吟想,如果他有尾巴,可能已经在身后摇起来了。
氛围很是和谐,这天过去,送走易忱一家后。
钟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聊天。
“小帆,今天来的这真是京市那个易家啊?易司令那个易?”
白帆点头。
“哎呦,这门楣是高啊,”钟吟的大伯母感慨,“这吟吟要嫁过去,受委屈了可怎么办?”
白帆不紧不慢地品了口茶,不答反问:“你们觉得小忱那孩子怎么样?”
“小伙子帅,还精神,那眼睛就晶亮亮地盯着吟吟转,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二伯母捂着嘴笑,“也不收敛着些。”
“你们喜欢就好。”白帆弯起唇角,“以后人小伙子来沪发展,你们可别给人委屈受啊。”
堂前安静的两秒,一时间,众人面上难掩错愕之色。
“啊?”
“这小伙子要跟着吟吟来这边?”
“差不多吧,”白帆慢悠悠道,“他上头还有个哥哥,家里用不着他待着,我可就吟吟一个女儿,得在身边照顾着。”
这下众人更是没话说了,纷纷咋舌。
白帆心中暗爽,面上还是矜持,摆摆手:“哎呀,都是年轻人自己的缘分。”
第二天,易忱一家人又去了白家。
白家氛围轻松许多,钟吟那群搞怪的表兄妹们,也总算见到了易忱本尊。
是的,自从上次易忱打来视频一战成名后。在外祖家这边,他有了个代号——钟吟的粘人小狗。
在这里再装老实,也没人信。顶着这群表兄妹啧啧的视线,易忱索性坦然接受,一副“我就这样了你能咋地”的理直气壮。
钟吟的表姐对着他哼:“我们吟吟可是大美女,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追。可算是给你小子赚到了,你就偷着乐吧。”
这话听地易忱心中熨帖得不行,扬扬眉:“那怎么办,就给我追着了,现在还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全场人大笑。
察觉长辈促狭的视线,钟吟脸微烫,轻轻推了他一把。
来沪市几天,易忱一家便不停忙着奔走。初九的时候,钟吟便也跟着回去。
离开前天的晚上,白帆来到她房间,母女俩聊起了天。
“这次回去,就要参加比赛了吧?”
钟吟轻轻点头。
白帆是知道她的,从小就对自己高要求,理所当然的,给自己的压力也大。
钟吟小时候,她原本是玩票性质地,给她报了不少培训班,唱歌跳舞演讲。
原本只是想她玩得开心,结果还真的对播音主持上了心。
从初中开始,就主动开始担任起活动的主持人。明明高中文化课成绩很好,还是毅然决然学了播音。
主持人这条路多辛苦啊,白帆只想她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辛苦点也就算了,她喜欢也行,毕业回沪市当个主持人,她和钟正钦也好替她打点。
结果她剑走偏锋,在这条路上走得比谁都快。
一个晃神,还要去参加总台的比赛,即将面对全国的观众,展示自己的专业能力。
光是想想这场面,白帆就紧张得要晕倒了。
但她现在可是拿女儿一点儿办法没有。
在事业上,她始终有股自己的韧劲,拉都拉不住。
她不行,易忱就更不行了。
现在除了他们父母,易忱是她最亲近的人。原还以为是个脾气多硬的小子,结果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俩孩子间到底谁听谁的话。
万千思绪划过,白帆心中叹口气,揉了揉女儿的发顶,轻声道:“囡囡,一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钟吟抬眸看向母亲。
到此刻,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或多或少体会到为人父母的诸多考虑。
这些年,白帆也在反思成长,学着做一个好家长。而她也应该长好羽翼,成长为不让父母操心的大人。
钟吟环抱住母亲,轻声道:“我明白的,妈妈,我一定不会再让您担心。”
开学两周,气温回暖,京市冰雪消融。
又是一年开春。
到了三月中,钟吟已经参加完两轮线下预选,都顺利晋级。线下人多,很多都是学生过来积累经验,竞争倒不算激烈。
只是越往上,每个组真正筛选出十几个精英后,才是角逐的开始。
钟吟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比赛。
另头,易忱他们也开始准备毕业。临近毕业,首要的当然是毕业设计。
这部分,易忱几乎信手拈来,随便找个他做过的程序放上去,都能轻松过去答辩。
一晃到了四月初,考研成绩放榜。宋绪成功过复试,考上S大研究生,邀请大家一起吃饭。
但这次,他喊了林弈年。
这事儿,还是史安安告诉钟吟的。他们曾是室友,关系也一直不错,请他吃饭理所应当。
“吟吟,你要是介意…”史安安观察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下次单独,单独请你!”
“这次请的都是他们班的,下次咱们宿舍单独聚,可以不?”
钟吟眨眨眼,忽而笑:“我不介意,你们别破费,这次我和阿忱一起去。”
史安安一愣:“…真的可以吗?”
钟吟拍她的肩:“可以,我说的。”
晚上吃饭时,钟吟便和易忱说了这件事。
还先发制人:“我已经答应安安了。”
易忱一口饭卡在喉里,半晌才咽下去,舔了下后槽牙:“你都不问一下我的意见?”
钟吟:“那你的意见是?”
易忱别扭地放下筷子:“我要说不去,你会听我的?”
钟吟:“不会。”
“…”易忱岔气,“那你还问我,这算什么?”
钟吟:“算我民主。”
“……”
易忱虽然有些叽歪,但那天晚上,两人还是一同去了宋绪定的饭店。
谁让钟吟始终有一票否决权。
第76章
宋绪定的饭店就在学校旁的美食城,是一家口碑相当不错的中餐馆,来往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人气向来很高。
这会正是饭点,生意红火着。
钟吟低头看着史安安给她发的包厢号,寻找位置:“777,到底在哪儿呢?”
她小声嘀咕着,也没指望易忱能知道——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能知道才怪。
找了一圈。
厅前人实在太多,服务员忙不过来,自然也就没人帮忙指路。
正东张西望着,背后传来熟悉的一声清冽嗓音:“在这边。”
钟吟转头去看,正对上另一侧走廊出来的林弈年,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一时有些怔忪。
她都记不清上次见面时什么时候了。林弈年还是没什么变化,面容清隽,穿着很休闲,白色衬衫配牛仔裤。
气质却比之前更加沉静,不显山不露水。
钟吟刚要点头示意,感觉易忱捏她手腕的力道变重。
侧头去看。
他面上倒没什么波动,但在一起也这么久,他什么德行钟吟一清二楚。
指不定已经在心底怎么醋了。
钟吟不知道这个醋他要吃到什么时候,面不改色地拉着人往前。
走到近前,林弈年往前一步带路,温声道:“阿绪他们在招待别的同学,这个包厢不好找,我想着你们也快到了,就出来接应一下。”
钟吟笑了笑,感谢地说:“你一向是周到的。”
旁边的易忱舌尖在口中转了圈,舔了下唇,酸溜溜地说:“是,他周到,我就不周到呗?”
“……”
气氛凝固一秒。
钟吟打算当做没听见,原以为林弈年也会如此。
谁知他竟悠悠地顿住了脚步,挑眉,视线朝易忱脸上飘了飘:“你现在才知道?”
钟吟错愕地抬起眼。
这还是那个温和的林弈年吗?!
因为易忱从不在她面前提林弈年半字。
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两年,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早已经变成了这样。
林弈年也懒得再惯着易忱的臭脾气,该怼怼,该刺刺,有时甚至还会把易忱噎得说不出话。
易忱还骂过几句阴险。之前看错了这小子,表面装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内心可比他记仇。
“钟吟。”易忱便立刻和她咬耳朵,告状,“你现在看清楚他是什么人没?”
钟吟可没有当面说人坏话的习惯,将他脑袋推开:“别乱说话。”
靠。
易忱伸手掀了掀T恤的衣领,不用她说,他也气得说不出话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包厢门口。林弈年推开门。
屋内很热闹,坐了一整个大圆桌,起码有十来号人,男男女女都有。
“有不少是我们班的同学。”林弈年回头和钟吟说,“待会让易忱给你介绍。”
钟吟点头:“哦好的。”
易忱轻哼。
当然,没人理他。
就在三人进门的瞬间,刚刚还热闹着的饭桌,一时间,突然安静下来。
有俩原因。
第一,这三个人颜值都太高,突然就这么站一起,可不就让人震了那么一震。
第二自然还是一些不可说的因素:虽然无论是林弈年还是易忱,在和钟吟在一起后,都从未拿出来做谈资,但在座的都是同班同学,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始末。
这三人如今还能和谐站一起,场面一度十分炸裂。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还是暖场王程岸挺身而出,端着酒杯站起来:“哎呀,人都来了都来了!快这边坐,专门给你们留了位置。”
“我去和安安她们坐一起。”钟吟指了指左边的位置,易忱没什么异议,和林弈年去了另一边。
郭陶忙给她空出地方,瞪圆了眼睛:“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竟然真和易忱一起来了。”
钟吟笑着放下包:“你觉得很尴尬吗?”
“我倒是不觉得。”郭陶微微抬下巴,小声嘀咕,“就是不知道他们那些同学怎么想了。”
哪怕面上表现的平静,但人类的本质是八卦,在这刚刚落座,钟吟已经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
但钟吟没有在意。从一开始,她愿意和易忱一起前往,就是为了正名。
他们从来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无论是分开还是在一起,都坦坦荡荡。
年轻人多的地方,场子也热得很快。没多久,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
聊得最多的,便是他们各自毕业的去向。钟吟边吃菜,边听他们说了几嘴。
有和宋绪一样读研的,还有出国进修的,更多是直接拿了offer去大厂。S大毕业的含金量自不必说,本科的待遇已经足够好。
其中,钟吟还听到几嘴喊易忱“易神”的,大抵都是感慨他有实力有际遇,还没毕业,就已经做出这么一款爆游。
面对同学的吹捧,易忱竟没在她面前那么自恋,甚至还挺低调,话也不多,有人和他喝,就碰杯仰头喝酒。
听了半天,钟吟也没听到,林弈年要去哪里发展。正想悄悄问史安安,忽而听对面有人高声:“说来说去,还得是我们年哥牛逼。”
“咱们再怎么样,都还是给资本家打工的。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入仕才是平步青云。”那人拍着林弈年的肩膀,开玩笑说,“以后咱们还要年哥罩着了。”
“别夸张,”林弈年摇头和他碰杯,嘴上开玩笑,“同样是打工,工资还没你们高。”
听着他们的聊天,钟吟有些怔神,转头看史安安,用眼神询问。
后者来得早,倒是在他们的聊天里知道了林弈年的去向,用手捂住嘴,悄悄在她耳畔说:“林弈年国考上岸了部委。”
“我靠,”郑宝妮竖大拇指,“牛逼。”
钟吟眼中震了一震。
多番思绪穿过,她怔愣着看着餐桌,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天他们在食堂吃饭,林弈年对她说,他要和易忱一起做游戏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
那时他的眼里闪烁纯粹的欣喜。像是卸下了什么重大的担子,几分释然,几分解脱。
如今呢?
钟吟朝他投去一眼,他是在笑着,眼神却是偏冷调的平淡。
再次回忆起,现在易忱身侧的储成星。如果没有那么多事,易忱身边会有林弈年一起做伙伴吗?
她突然感到有些哀伤。
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怎么发泄,一直闷堵在胸腔。
为什么呢?
明明林弈年前途似锦,是他们这群人里望尘莫及的存在。
后面的流程里,钟吟没怎么说话,低头摸了酒,无意识地抿了半杯。
手机嗡动。
是易忱发来的消息:[不知道自己酒量吗?又喝?]
钟吟抬眼,朝对面看去。
易忱正幽幽盯着她看。
钟吟敲屏幕回复:[就是想喝点儿]
一顿饭吃到了九点多。
刚结束,盯了她半晚上的易忱便起身过来,将她拉起来,脸色绷得紧紧的:“醉没醉?”
“没。”钟吟摇头。
这两年,她酒量也练出一些,没之前那么一喝就倒。
这点酒当然不至于醉。
眼瞧着她视线又朝门口和人说话的林弈年投去,易忱咬紧了后槽牙。
他今晚看一晚上了,脑中十级警铃都敲得他脑壳嗡嗡作响,心中酸得能装一盆醋。
见着白月光,就忍不住喝酒了是吧。
视线也飘着看他。
还在看!
易忱心中翻江倒海,恨不得将她眼睛都给捂起来。
面无表情拉着人往外走。
“我们先走了。”到门口,他和宋绪程岸打了招呼。
两人点点头,和他们道了别。
再往前走,走廊边,林弈年正在和人聊天。余光扫到他们二人,微微往边上站,让出路。
他朝钟吟点点头。
路过他时,钟吟脚步停顿。
对上林弈年的视线,她唇张了张,终于还是辗转着,说出那句话:“弈年,前途似锦。”
林弈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怔愣。
钟吟继续道:“要开心,也要自由。”
良久。
林弈年垂下眼睫,很轻地嗯了一声。
“你也是。”
“再见。”
“再见。”
回程的路上,钟吟都没再说话,易忱也没有。因为要喝酒,他晚上没开车来。回去还是打的出租。
后车厢有些缄默,一直到景城国际。
回到家,易忱打开灯,沉默地要去给她煮醒酒汤。
“我没醉。”钟吟靠在沙发上。灯光太亮,她微微眯起眼,神色也有些空,拉住易忱的手,“不用去煮。”
易忱在原地站了会。
朝她看了眼。他终究还是不会忍,这会就已经憋不住,冷笑:“那就清醒地为他借酒消愁?”
很无理取闹。
但他就是不高兴,就是要闹。钟吟的眼底就该只有他一人。
钟吟习惯他的醋劲儿,也没生气。伸手去勾他手指:“坐下嘛。”
易忱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还是撇着脸,只露个后脑勺。
钟吟笑着去抱她,头埋在他肩膀。
“我今天听安安说,林弈年要去部委了?”
易忱面无表情嗯一声。
多余的一句不说。
“你不要醋。”
“没醋。”口是心非。
“我只是有点点,替他惋惜而已。”
“他之前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做游戏的。”钟吟吸了下鼻子,闷声说,“可是他总是不能自己做选择。”
钟吟是一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带着少女的意气和浪漫。对林弈年最后的抉择,她就像是看了一本走不出来的小说,心头的情绪需要倾泄。
易忱沉默着,那点醋劲是彻底被她给说没了。
察觉她的情绪,他转身,将人抱腿上,按在怀里,手抚她长发,无声地安抚。
钟吟安静了会,终于将情绪消化。
手摸摸易忱肩膀,轻声和他说:“阿忱,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非要你和我一起去吗?”
易忱轻哼:“嗯?”
钟吟看他:“我想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就是坦荡的。”
易忱继续哼:“咱俩不坦荡谁坦——”
“听我说。”钟吟打断他,“你总是不安,总是在我们的关系里患得患失。”
“究其原因,是在你的视角,是认为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才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易忱看着她,张了张唇,却又没说出话。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钟吟心尖有些酸涩。
这两年里,钟吟总是会数次回想起易忱曾做出的那一系列疯狂的事。
又想起很久以前。
他情绪碎裂时说出的那句话:“自始至终贱的只是我。”
所以,易忱才会有这么强烈的不配得感。
这种感觉,虽然随着时间减轻,但还是如影随形。
钟吟越想越心疼酸涩,抱住他说:
“你没有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林弈年没有怪你,我更不怪你。”
“阿忱,我们就该在一起的。”
“我们相配,最配,你知不知道?”
第77章
时间仿佛静止。
两人眼对着眼,易忱指骨按住她后脑。
喉间沉哑着呢喃:“你真是,真是。”
听起来不知是要哭还是笑。
易忱难得如此不自在。
虽然在钟吟面前,什么面子里子早丢了个干净。
但所有隐秘心思都被摸得这么透。
也是挺丢人的。
嘴上还是硬着,试图找回些许体面:“我们本来就配。”
“我们名字都俩字儿,一听就登对,”他还开始胡说八道:“他三个字。”
钟吟笑倒在他怀里。
“你要是早点见着我,”易忱吸了下鼻子,得寸进尺,“还有他什么事儿。”
“我高中可比他还狂,你不就喜欢站国旗下讲话的吗。我都不知道讲多少次。”
虽然好几次是念检讨。但也没差——你就说讲没讲吧?
钟吟可不知道他高中那些事,还真以为他优秀到次次上台代表发言,手指把玩他衣袖,道:“那可不行。”
他炸毛:“怎么就不行了?”
“那我们就要早恋了。”
易忱差点被她一句话撩得脊背酥一半边。
论起来,他高中逃课打架去网吧,哪样坏事没做过。家长会,顾清和易建勋都得抽签派谁去。
唯独早恋还真没试过。
一时还有些遗憾:“可惜,早恋这辈子是没法干了。”
他垂眼,摩挲她手指上戴的戒指,是他第一年生日时,她送的那个对戒。
他手上也有。自从戴上,就没有摘过。
两人眼对上,易忱悠哉说出后半句:“但早婚可以。”
就知道没憋好事。
钟吟轻哼。
眼瞧着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施施然将人推开:“那先想着吧。”
用他的话回敬他,百试不爽。
易忱:“……”
春末夏初之交,气候总是最为舒适,整个四月便在一不留神间溜走。
钟吟这个月几乎忙成了陀螺。比赛一轮轮紧锣密鼓,再加上实习和课业,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被压榨了个干净。
能和她有共鸣的,也只有同样忙到吐白沫的储成星了。
“我他妈都要累吐了,白天满课,晚上还要来加班敲代码,牛马好歹好歹还有歇的时候呢!”
晚上的夜宵摊烟火气袅袅,易忱从电台接钟吟回来时,直接带着她来了这边吃夜宵。
储成星和刘信炜都在,还有他们之前招的几个伙伴,钟吟还没怎么见过,有些脸生,听到储成星介绍:“这是王哥,隔壁Z大的。咱们的ui,那位是候哥,建模师,叫他猴子就行…”
眼瞧着他们队伍一一扩大,钟吟心中同样高兴。
笑着和人点头打招呼。
易忱则晃荡着车钥匙,低头看菜单,多点了些串儿。
自从工作室另外租了地点,储成星能看见钟吟的次数直线下降,这会见着了人,口中念叨叨个不停,恨不得把话全都说完。
“也就易忱最闲,就这样,每天还要压榨我呢。”他抱怨。
钟吟安慰:“等你大四课也就少了。”
易忱懒得搭理他,加了菜就把菜单递给老板。
不过他也的确最闲。刘信炜手头都还有导师的项目,就他临近毕业,等着时间一到那毕业证走人。
“学姐,我听说你要去参加总台的比赛了?”储成星说,“你可千万不要太大有压力啊。”
说话间,易忱塞给她一串羊肉串,钟吟想吃又不敢吃。
终究还是没忍住馋,咬了最上面的一口,然后连摆手:“不要再诱惑我了!”
易忱习惯了就也没强求,继续将剩下的吃完。
等咽下去,对上储成星抽搐的嘴角,钟吟才想起还没回答他的话,忙道:“谢谢关心,我会调整好心态的。”
许久没见这俩人秀恩爱,那种憋屈感又卷土而来。
忍耐着问:“比赛到什么时候了?怎么没看见节目播放呢?”
“现在还在预选赛,”钟吟喝了口水,温声说,“每组要最后选出十二个人,下周末最后一轮后,就能出结果了。”
储成星比大拇指:“我相信学姐一定可以的。”
钟吟笑眯眯道谢。
眼看着两人一来一去说个没完,易忱抓了把烧烤就放储成星面前,一个眼神扫过去,就差直说“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了。
什么臭德行,看门犬一样。
储成星幽怨吃串。
五一后的那个周末,钟吟便要前去总台,参与最后一轮预选,这次有一半的淘汰率,二十四进十二。1v1赛制。
也就是说,如果这轮运气不好,遇上一个实力强劲的对上,被pk下去,她也就无缘后续的节目了。
当天,易忱送她来到总台。他是进不去场地的,只能坐在车里等。
到达停车场,停下车,朝钟吟看一眼。
她穿着淡蓝色的西装外套,长发一丝不苟地挽起盘在脑后,露出整张面容,正对着镜子整理仪表。
视线一时有些挪不开。
从前见钟吟第一眼。
易忱便觉得她漂亮得非常直观。脸小而白,眼睛大而有神,五官的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虽然不想承认。
但男人就是视觉动物,且大多非常自信。她涵养太好,长相也讨巧,两者相结合,才会有类似于闫皓那样的臭鱼烂虾自以为是,纠缠不休。
连一开始的他也是这样。
当然。
他和他们性质不同,至少想法没那么脏。
如今再看。
她的气质端庄干净,完全是钟家那样的书香世家才能培养出来的姑娘,天生就该在央视吃这碗饭——这个他少时经过多次的地方。
是男性这样肮脏的生物,带各式各样的有色眼镜看她,赋予她那样多不堪入耳的谣言。
正胡思乱想着,甚至把男性这个群体都在脑中鄙夷了一遍时,易忱才被钟吟喊回神。
“看什么呢,”钟吟收起小镜子,冲他笑,“喊你好几遍也不听。”
易忱敛眸,缓缓摇头。
见他神色,钟吟伸手去摸摸他脸:“怎么啦?不给我加油吗?”
易忱按住她手,唇张了张,低声说:“加油。”
“好哦。”钟吟弯着眼睛点头,“等我回来。”
她打开车门,正要下车,手腕被易忱轻轻握住。他视线定定落于她面上:“我刚刚突然想起一些事。”
“什么?”
“钟吟,你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他不善于夸人,话说的缓慢,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天生该站在聚光灯下。”
钟吟怔愣了一秒。
但似是觉得丢人,易忱已经先一步别过脑袋,耳根已经通红。
她翘起唇角,无声笑了下。
边关门边说:“知道啦,等我好消息。”
两人一组,抽到话题后,开始三分钟自由陈述,还是高压环境,五个评委正正坐在对面,全是总台的资深主持人。
节奏进行得非常快,几乎是拿到话题,就要开始陈述。口中还在说上一句,脑中已经必须想好下一句。
全程不过十分钟,钟吟这组已经结束。
和她抽到一组的是地方台的一位已经有三年工作经验的主持人,钟吟结束时,她在给她鼓掌,眼中有种惺惺相惜的欣赏。
“你很棒。”她和钟吟耳语,“我自愧不如。”
对手同样优秀,钟吟全然没有把握,摇头笑:“你也一样。”
结果出来的那刻。
尽管无数次告诉自己,要放平心态,不计较得失,但心跳还是不自觉快到几乎跳出胸腔。
直到文艺组晋级名单里出现她的名字,心脏才缓缓下坠,尘埃落定。
——她真的获得了上节目参加决赛的资格。
从台里出来,钟吟无知无觉地来到停车场。
从前到后,不过一个多小时。易忱只玩了几局游戏,一抬眼,便看到了钟吟朝车边走来的身影。
忙解锁车门下车。
悄悄去看她的脸色,却没看出什么。
易忱心底七上八下,一直等她走近,还是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正琢磨着措辞。
突然看钟吟抬眸,一双眼浸满水润,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定定对着他瞧。
易忱心中咯噔一下。
顿时慌得不行,伸手就将人揽进怀里,边拍她脊背边笨拙地安慰:“没事,没入选也没事,你还年轻,以后还有——”
肩膀被人打一下,钟吟原本因为激动要掉下的眼泪,都被他的反应被逼回去了。
有些好笑地说:“谁和你说我落选了?”
“…啊?”易忱傻眼。
舌尖抵了下腮,捧着她脸抬起来,指腹替她抹去眼泪:“那你哭什么?”
钟吟吸了吸鼻子,嗓音还着鼻音,听得人心都要化了:“激动也不能哭吗?”
“能能能。”易忱顿时松口气,扬眉,“那就是入选了呗?”
钟吟低头用手背擦擦脸,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消息,易忱脸色才彻底放松,情绪却被浪费了一轮,有些气不过地用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入选了也哭?吓死我了都。”
看他着急忙慌的模样,钟吟捂住嘴,噗嗤笑出声。
又是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易忱轻哼,臭着脸打开车门:“上车。”
“去哪儿?”
“既然入选了,还能干嘛,庆祝啊。”易忱手抚方向盘,“请你吃饭。”
钟吟却倾身,握住他右手,“先别走。”
易忱睨她。
钟吟:“你过来点儿。”
“干什么?”
嘴上是这么问,人已经靠近过来。
钟吟:“亲会儿。”
“?”
易忱眼中震起问号。
但钟吟已经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手臂环住他后颈,将人按下来。
“心情好,想接吻。”
易忱:?!?!
还有这福利?
他也便不再客气,按住她后脑勺就亲上来。
亲也亲了两年了,但这方面,易忱是从来不嫌多的。尤其是想到,他家主播的嘴巴,也只有他能尝。
这种隐秘心思藏好久了,但每次只要想起来,都能让他亢奋地睡不着。
眼瞧着他再亲下去,就要出大事。钟吟兴奋的劲头也过了,将人脑袋推开。
两人都轻轻喘着气。
钟吟抽纸巾,擦去他唇边的口脂,也擦去自己的。
易忱还意犹未尽,挑眉,口中混不吝:“以后这种福利多来点。”
“难哦。”紧张的比赛过去,再经过这样绵长的吻,钟吟慵懒地靠着,“我很少心情这么好的。”
她侧头看他,眼中闪烁明亮耀眼的光芒,字句轻柔却有力量:
“我十岁第一次站上舞台,主持班级的六一晚会。今年我二十一岁。”
“从高一选择艺考开始,今年已经是我早起练功的第五个年头。”
“我见过早晨六点半的太阳,六点的雾水,六点的雨雪,也见过舞台华灯初上,台下高朋满座。”
“我真的,真的很热爱这份事业。”
第78章
钟吟是个很少抱怨的姑娘。
易忱从认识她开始,她便一直忙忙碌碌,学校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活动,都有她的身影。
这些事情若交给他,他能不耐烦地一脚踢老远。
而钟吟竟没有说过一句怨言。
等到细数,才发现,她沉默地做了许许多多的事。
从最初的校园舞台,到柠檬TV,再到走红被总台发现。这一路她走得风光,顺利到让人很容易忽视她的付出。
他总是迟钝到很少共情,这一刻,却能共感她的喜悦,以及千头万绪的心疼。
这让易忱突然想到很早以前扫到过的,一非主流高中同学的个签。
[爱的最高本能是心疼]
当时觉得肉麻恶心,时过境迁,竟也能感同身受。
言语上“别太辛苦”“我会心疼”,实在虚伪到没边。
但就和他创业昼夜颠倒,钟吟选择安静陪伴一样。
她的事业,他也没指手画脚的资格。
所能做的,不过是并肩前行。
易忱看着她舒展的眉眼,眸色晃动着。
低头,轻轻吻她额头。
万千思绪辗转,易忱轻拍她后脑,恢复悠哉的语气:“走,带你去吃饭。”
获得决赛资格的消息传到舒昀耳朵里,这位如师如长的上级朝她露出欣赏的笑容:“我就知道,我们台小,留不住你。”
钟吟被说的脸热,忙摆手:“没有,台里佼佼者众多,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而且,也是柠檬给了我三年的实践经验,才能让我获得这张入场券。”
当初报名比赛时,钟吟也同样询问了舒昀的意见,最后在她的建议下,选择了文艺组。
“之前留你在台里做新闻,也是为了锻炼你的性子和能力,”舒昀说,“如果真因为流量去隔壁做了综艺,整天咋咋呼呼的,之后也难沉下性子了。”
“但你年纪轻,长相又太吸睛,去总台做新闻不合适,也压不住那些经验老道的,文艺组正适合你。”
钟吟听取了她的意见。也幸亏听取了,没报名新闻组,不然可能前几轮就被刷下去了。
“之后的比赛好好准备,”舒昀笑,“期待在电视上看到你的表现。”
钟吟重重点头。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格外早,不过五月,天气已经变得闷热不止,蝉鸣声阵阵。
易忱明天要去拍毕业照。
晚上食堂吃饭时,他还在吐槽时间安排的不合理。
因为白天太热,傍晚的时间又没抢过其他学院,最后领导一拍板,将他们学院的拍照时间定在了早上六点。
对易忱来说,你可以让他熬一夜,但让他早起可是要命。
一顿饭的功夫,就说个没完。
钟吟被吵得烦:“快吃饭!”
易忱中午点菜失败,拨弄着碗里,味同嚼蜡:“还没我做的好吃。”
“反正你也没几顿了,”钟吟朝他看一眼,“以后想吃还吃不到呢。”
说起来,她又想起之前采访,他犯欠那次。易忱不喜欢吃食堂,纯粹是因为懒。好吃的窗口要排队,他懒得排,光去无人问津快倒闭的窗口随手打。
完了嘴里还叽叽歪歪。
真是难伺候。
易忱三下五除二将盘里的吃完,放下筷子:“谁说的,你不还要待一年,还不知道要多少顿。”
钟吟不再和他掰扯这个话题,喝完汤:“你明天拍毕业照,我练完早功,就去找你。”
易忱眼珠转了下:“找我?”
谈了两年多,他倒是恨不得带着她去学校边边拐拐压个马路,给那群狂蜂浪蝶看看她到底是谁女朋友。
可惜她并没有这个兴趣。
这回倒是乐意了?
钟吟不知他的脑回路:“你就毕这一次业,我当然要去看看,和你拍照纪念一下呀。”
易忱咧开唇。
几乎已经抑制不住开心:“怎么纪念?”
他心间开始发烫,脑中搜索他妈看过的很多偶像剧里的画面。
这么郑重其事。
难道是想来和他秀个恩爱?
或者。
趁这个机会,他求个婚?
但他还没准备啊,
易忱心乱糟糟的,偷偷朝钟吟看一眼。
还没等理出个头绪,下一秒,她柔和的声线响起:“当然是拍照纪念啊。”
“拍照?”易忱扯唇,“就这?”
钟吟嗯了声:“你也就穿这一次学士服,当然要和我一起拍照呀。”
易忱放弃了保研,要省出来时间全身心搞开发。目前是不打算在学历上继续深造的。她也就能看他穿这一次了。
易忱起的那点心思偃旗息鼓。
头发也焉巴下来:“噢。”
钟吟回去后,在手机上订了花,送到宿舍。她纠结半晌,还是选了三束,送给易忱他们寝室,以及,林弈年——宋绪有安安,也就不需要她送了。
钟吟想了想,还是提前和易忱说了这件事。
站在阳台给他打电话:“另外一束,你帮我送给他吧。”
那头沉默几秒,从喉间溢出一声冷哼:“拐弯抹角。”
钟吟:?
“整这么多事,你不就想给他送花嘛,”语气酸不溜秋:“所以我就是你顺手送的呗。”
钟吟习惯了,波澜不惊地说:“你当然是我第一个要送的。”
又是一声嗤。
“我不送。”易忱顺口就道,“要送你自己——”
后面的话又被他猛地咽在喉间:“不许送!都不许送!”
钟吟是真的被他逗笑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儿。”
易忱:“我就小心眼儿怎么了。”
当然,他怎么胡搅蛮缠,钟吟的一票否决权始终有效。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我送,一个是你代送。”钟吟坚持说,“选吧。”
“…我送。”
事情也就这么定下了。
花钟吟一人拿不了,便让易忱提早一点来她宿舍楼下,抱着两束过去先送了。
不多时,易忱迈着步,懒洋洋到了。
早晨气温还没上升,倒也显得清凉。他套着黄领学士服,没戴帽子,满脸起床气,惺忪着眼朝她走来。
“我的呢?”他视线到处飘,低头看着两束花,没好气,“你不会搞批发,给我买的和这个一样吧?”
在花的选择上,钟吟也有区分。
易忱的她要亲自递到他手上,是一束蓝玫瑰。其余的也是蓝色的绣球花,寓意锦绣前程。
钟吟定定瞧着他看,故意卖了个关子:“你猜。”
“谅你也不敢给我搞批发。”易忱撩起眼皮,“七点多合照大概能拍完,你到时直接去图书馆前面找我。”
钟吟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大早实在没食欲,易忱便没吃,抱着两束花晃荡去了图书馆前。
一眼看到了站在老师身边,帮着整理队伍的林弈年。
他侧头,目光扫到他,以及胸前抱的两束花。
易忱不为所动移开视线,迈步去队伍里,找到正和人吹牛的程岸,一把将手中一束塞给程岸:“拿着。”
程岸:?
他转过头,盯着手中的蓝色花束,靠一声:“这是干什么?”
易忱横眼:“钟吟送你的。”
“送,送我?!”程岸颤着嘴巴,“钟女神送的?!”
“啊啊~”他兴奋到没边,“我也是有人送花的了!钟吟给我送花了!”
这一大嗓门,引来周围许许多多视线。
程岸人缘好,立刻被人按着肩膀围过来,语气羡慕得不行:“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一会也借我拍张照啊岸哥。”
“……”
他们你争我抢,易忱就在一旁黑着脸看着。不多时,林弈年过来清点人数,路过易忱时,视线飘到他手中的花。
挑眉:“如果我没猜错,这是送我的?”
易忱满脸不情不愿地别过头,也不答。
这下林弈年就更确定了,伸出手:“那怎么还不给我?”
“你可真自信啊。”易忱阴阳怪气。
他半天抱着不肯给,小心眼到了家,林弈年也不客气,直接从他手里把花拿过来。
也懒得管易忱什么表情,继续往后点人数。
靠,伪君子。
易忱心底骂一声。
程岸抱着花,偷瞧他脸色。明白过来,钟吟是给他们寝室都送了花。
他因为是单身狗,所以也蹭了一束。
钟吟七点多赶到时,正撞上易忱他们班拍合照。他个儿高,站在最后一排。
因为不经常拍照的原因,他手背身后,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就这样拍出来,一百分的颜值,都能打个八折。
钟吟便站在他对面的树荫下,冲他比手势,让他笑一笑。
易忱显然也早看到了她,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扯一下唇瓣。可惜,有些失败。
钟吟捂嘴,噗嗤笑出声。
隔着远远的距离,易忱看出她眼中的促狭,表情染上被捉弄的恼。
便彻底不笑了。
行吧。
做个酷哥也行。
摄影师比手势。
三,二,一。
画面定格。
人群也随之散开,到了自由拍照的时间。
钟吟简单的白色长裙,长发飘飘站在树荫,浑身雪白,怀里还抱着一束蓝玫瑰,站在那里就美得人移不开视线。
计信这和尚庙,难得见这样的美女。
虽然知道人名花有主,还是他们院一煞神,但目光还是本能地往那边飘。
易忱从最后一排的阶梯上蹦下来,立刻就摘掉头顶的帽子,朝着钟吟的方向就奔过去。
身边这群货色在想什么,他清楚得很。
嘁。
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走近,还没等钟吟说话,便将她手中的花,毫不客气地抱在怀里,另只手将她揽住,察觉或多或少打量过来的视线,他抬头挺胸,大摇大摆地往前。
察觉他身上藏都藏不住的兴奋劲儿,钟吟忍不住看过去一眼。
“你很喜欢蓝玫瑰?”
不。
他只是虚荣心被满足。
但易忱才不承认,哼着调说:“对啊,喜欢。”
“去哪拍?怎么拍?”
钟吟指了指程岸他们:“先和大家拍几张吧。”
易忱心情好,便也没反驳,揽着她就往前。
途中还刻意绕了个弯,经过人最多的地方,溜达一圈。
钟吟:?
程岸十分开心,对她表达了热情的感谢。正巧人都在,钟吟便和他们一起拍了照。
不多时,易忱就有些拍烦了。
他将人带着溜达的目的已经达到,如今只想拉着钟吟去单独拍几张,正要将人拉走,林弈年抱着花,从花坛另侧过来。
毕业照名字和人要对上号,每个人手里都有编号,他需要汇总交上去,刚刚便一直在忙这个。
“年哥!”看到他,程岸站起身,“我们寝室还没拍过照呢,过来拍一张呗!”
林弈年笑着点点头。
钟吟便主动揽过拍照的活,举着手机往前站:“我给你们拍。”
林弈年站在最左边,易忱最右。
四人站在一排,背后是图书馆,对着镜头。
再看到他们四个人站一起,钟吟有些感慨万千。垂着眸,看着照片久久没有说话。
“照片我之后发给你们。”她说。
钟吟正低头看照片,突然,林弈年喊她:“钟吟。”
易忱立刻竖起耳朵看过来。
林弈年没管他,继续道:“合个影吧。”
钟吟愣了下,有些恍然。
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过一张合照。
正要点头,旁边插进来一声。
“合影?成啊。”易忱漫不经心道,“我也来。”
林弈年似笑非笑:“也不是不行。”
钟吟:“……”
易忱臭着张脸,揽着钟吟便往前一站。钟吟扯下他手:“你站好!”
易忱便讪讪放下了手。
程岸担任了拍照的工作。
场面有些炸裂。他举着设备的手都有些颤。
好在三人都不是需要挑角度的脸,随手一拍就能出片。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钟吟站在中间,一左一右,站着帅炸裂的两位系草。
林弈年走前,微微笑着留下一句。
“谢谢你送的花。”
钟吟:“毕业快乐。”
“嗯,我会开心。”
第79章
拍完照已经八点多。
正要散时,顾旻急匆匆从Z大赶来。
他本来也想来见证一下他哥的“人生重大时刻”,可惜一个睡过头,到达时他们几乎已经快散伙。
“等等啊。”顾旻打哈欠,“还有我呢,我也要和你们拍。”
太阳升起,气温已经逐渐上升。
易忱热得不行,连和钟吟的双人照也不想拍了,只想立刻回去脱掉衣服洗澡,再蒙头睡一觉。
但顾旻人来都来了,便又耐着性子陪他拍了几张。
可惜,他结束心切,钟吟却没过完瘾。
“顾旻,正好你来了,”她兴冲冲地说,“一会你再给我和你哥拍几张可以吗?然后等桃子起来,咱们去吃顿饭。”
钟吟是知道顾旻摄像技术不错的。因为郭陶喜欢拍照,顾旻便专门买了设备去学,已经从一开始的照片杀手蜕变成如今的摄影大师,连挑剔的郭陶都挑不出错。
顾旻当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不假思索便答应:“成啊,但设备在桃子那,我现在拿,你们先等我一下。”
钟吟便去拖易忱,“那我们先去吃个早饭,一会教学楼见。”
她是满身劲头,易忱则是睡眼惺忪,一看就是懒劲又犯了。
吃个早饭也能趴在桌上睡着,眼皮耷拉着,脸颊被蒸得通红。钟吟看得好笑,将碗里的馄饨吃完,用脚碰一下他:“起来了懒蛋。”
易忱便艰难地起身,还在打哈欠。
他是真的佩服起钟吟的精力,每天早上六点多起,还一整个白天都打了鸡血一样。
这么想,他也这么嘀咕出了声:“白天这么有精力,一到晚上就说累,怎么不能换——”
“……”钟吟一脚踹过去,嗔怒地瞪他。
易忱摸了摸鼻子,收敛。
钟吟一路拉着人,去了燕名湖。顾旻刚好也挂着摄像机过来。
“这儿风景确实不错啊,”顾旻四处打量一圈,他来S大基本也就找他哥,还没来过这边,看着清澈的湖面和幽静的梧桐叶林,很快找到不错的机位,指了指树下,“你们去那边拍,那边光好。”
钟吟也很满意这处选景,朝顾旻比了个大拇指,拽着易忱就过去。
顾旻指挥:“哥你站吟吟姐背后,从后面抱她。”
钟吟朝他看一眼,脸微烫。
虽然易忱私下里没什么下限,但到底没有人前和她乱秀的爱好,一直以来都挺规矩,于是出声:“不如就站着——”
话没说完,易忱已经从后面抱住她,一手就盖住她腰肢。不仅如此,他还自由发挥,另只手从后扶住她脸颊,以一种绝对霸道的占有姿态。
两人面向镜头。
“牛了,”顾旻作为头号捧场王,给予足够的情绪价值,“就这么拍!”
“再换个姿势呗。”
易忱便毫不客气低下头,做要亲她的姿势。
“对对对。”顾旻更兴奋了,手中咔嚓咔嚓,“太有feel了。”
钟吟被他的气息笼罩,听到易忱颤着胸膛笑的声音,很得意悠哉。
“笑什么?”
“这算不算,”易忱扬眉,那股懒相也没了,浑身起了劲,进行脑补,“提前体验婚纱照了?”
“……”钟吟无语,将人从后面拽过来:“给我拍点正常的!”
“吟吟姐你是不知道,”顾旻一边翻照片一感慨,“刚刚的照片有多好看,你和我哥真配。”
易忱闲闲接话:“这还用你说。”
“现在去哪儿拍?”顾旻说,“教室?”
钟吟也正有此意:“这次拍点像样的。”
“怎么,刚刚怎么就不像样了?”易忱插嘴,哼唧着说,“咱俩正正经经的情侣,拍点照片就不像样了?”
顾旻在一旁笑得不行,眼睛不停朝他们身上瞥。
他哥这恋爱,确实谈得低调。
一大伙人在一起时,也从没有和钟吟什么出格的亲昵举动,别提互相喊什么宝宝,简直是拉个手都顶天了。
他还真不知道他俩是怎么相处的。
甚至结合对他哥从小到大对异性的表现,还一度怀疑过他哥会不会是个性冷淡。
不会私下里,钟吟这么个大美女在面前,也能坐怀不乱吧?
如果钟吟知道他在想什么,简直要扒开他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对易忱能有城墙这么厚的滤镜。
易忱到底和性冷淡三个字有什么关系?
此时阳光初上,光线正好。三人在教学楼转悠一圈,找到个空教室。
“那边,那个位置正好。”顾旻举着相机,站在讲台上,指了指斜对面的位置,“光影绝了。”
钟吟便拉着易忱坐下。
“你们随便拍姿势,”顾旻挥挥手,“我抓拍。”
钟吟托腮看着教学楼坐着的易忱,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不由道:“我发现,咱俩好像还真没在一个教室里坐过。”
易忱朝她睨一眼,不知又戳到他哪根筋,轻哼一声,表情不太好看。
他这模样,让钟吟脑中警铃敲响。
终于,回想起他们在一起上过的唯一一节选修课。
那天,自己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
而他却紧紧将她护在怀里,挡住了从天而降的灾祸。
记忆回笼。
钟吟眼中有晶莹闪过。台上顾旻说话:“诶你们换个姿势,可以一起面向我——”
还没说完。
钟吟突然起身,低头捧住易忱的脸。
吻要落下的瞬间,易忱眼睫动一下,唇角翘起,另只手举起抽屉里别人留下的书。
挡在两人脸前。
“诶!”
这一瞬间,画面定格。
顾旻原本还要问为什么要挡住,结果一看成片,倒也愣住了。
效果,竟然还很不错。
和拍偶像剧似的,书挡住半张脸,也隔绝出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暧昧。
虽然。
但是,就这么把他当外人吗?!不就亲个嘴吗,有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等回神,易忱已经放下书。钟吟红着脸,伸手替他擦着嘴巴上的口红。
靠。
顾旻:还好没看。
傍晚回到景城国际,钟吟收到了顾旻修好发过来的成片。还有今天零零散散拍的,全部整理好,放在合集里。
不得不说。
顾旻的拍摄技术的确过硬,审美也好,发过来的每张她都很满意。
钟吟都没再加工,挑选了几张正常的,以及——那张用书挡住的吻照。
一共九张照片,九宫格。
她想发微博。
但还得尊重易忱的意思,钟吟便没先发,等到易忱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冲他招招手。
等人走近,把手机递给他:“照片怎么样?”
易忱手指拨弄着,打量了几眼:“还行。”
难得听他下尊口夸人,见他满意,钟吟便说:“那我发微博了。”
“嗯。”他随口应,反应过来,又觉不对,猛地回神,“微博?”
还以为他不愿意,钟吟便收起手机:“你要不想也没——”
“我要!”易忱已经主动夺过她手机,唇咧着,哪里有一丝不情愿,手指悠哉地滑动着屏幕,将她编辑好的微博看了又看。
甚至。
还将那张接吻照,挪到了最中间。
这张钟吟也是纠结了很久才放上去的,刻意挪到了旁边。
这会,被他臭屁地放到最中间。
易忱还看了看文案。
皱皱眉。
“你就发这个?”
“啊?”钟吟探头看了眼,莫名其妙,“毕业快乐,有什么不对吗?”
易忱朝她瞥来,随手动手指,在后面加了几个字:[我的男朋友]
钟吟:“?”
眼看着他就要悠哉地去按发送,钟吟立刻将手机抢过来。
这文案!怎么可能好意思发出去!
“喂。”
易忱不满地看她要删掉后几个字,手搭在她后颈,将人往身上带,热气喷薄她耳后:“我不是你对象?发这几个字怎么你了?”
“这太…!”钟吟说不出来。
反正就太欠了。
“不是你对象,谁敢和照片上那么抱你亲你?”易忱还大喇喇往后讲,“怎么,你一主播还有偶像包袱啊?”
钟吟被他吵得没法,索性懒得管,直接讲手机丢给他:“你拿去,随便你怎么发,行了吧?”
“那我真发了?”易忱也不客气,拿过她手机,就啪啪打字。
几分钟后。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应该微博发布,引来了粉丝的点赞评论。
钟吟便凑过去看。
这一看,她直接瞪大眼睛,差点揍到易忱脸上。
他!到底!在干什么!
钟吟V:[祝我男朋友毕业快乐,爱他爱他爱他爱心/爱心/ ]
下面的粉丝。
[?]
[??]
[吟,你被盗号了?]
[这文案,我还以为点进我初中弟弟的qq空间了]
……
[等下!没人说这男的真的很帅吗?]
[吟我单方面原谅你了,至少谈了个帅哥]
[吟对象不是个野鸡程序员吗?]
[现在不野鸡了,《幻世》据说赚了这个数(点烟)]
[喵的,《幻世》开发才刚大学毕业?]
[P5你小子在干什么?!不许亲啊啊啊啊]
[md我都不敢想你小子有幸福]
下面的评论蹭蹭刷着屏,钟吟一开始还被这土掉渣的文案给闹了个红脸,后面刷着刷着,竟也不自觉翘起唇角。
易忱就更掩饰不住开心了,盯着屏幕,笑得洋洋得意。
满脸都是一副终于能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的愉悦。
“土死了!”
什么爱他爱他的。钟吟气得不行,伸手就去掐他:“我一未来的国民女主持,就这文案水平吗?”
易忱往后倒,笑得全身都在抖,幸灾乐祸得要命。
手还横过她腰,一把按在怀里。
他倒在沙发上,刚洗完的头发,蓬松散落。
T恤松垮垮耷拉下,露出平直的锁骨。沐浴液的清香一阵阵涌入鼻畔,倒也秀色可餐。
“那我让你罚。”
钟吟:“比如?”
“比如,”易忱抱她坐到腰上,再往下滑,手肘撑在沙发,按下她肩膀,凑近她耳边,“让你骑一晚上。”
“……”
时间步入盛夏,六月初,易忱拿了双证,在一周内搬离了寝室。
他们寝室,宋绪暑期后便要回来读研,程岸比较念家,毕业要回老家苏省,除非刻意相聚,之后见面的机会则是越来越少。
他走前,整个寝室还聚餐,专门给他践了行。
钟吟随易忱一起过去,当天从ktv回来后,易忱的话比平时更少了些。
他晚上喝了不少,但钟吟也知道他的量,不至于醉。
沉默也只是心情不好。
不说,钟吟也能猜测出,是因为程岸的离开。
平时这人嘴欠,总是没好话,和人打打闹闹,其实最重感情。
加上年纪轻,自小到大都在京市长大,圈子也都在这,就没体验过地隔两方带来的分离。
一朝体会到,情绪便有些克制不住了。
钟吟手搭在他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你有问过程岸,乐不乐意和你一起干吗?”
易忱靠在沙发上,缓缓摇头。
声音很低,听起来还有些委屈:“他妈妈身体不好,他就想留在父母身边。”
这样也就没有办法了。
“有聚有散,”钟吟脑中思考着,轻声道,“你得接受身边的朋友伙伴,很多时候都是阶段性的,以后还有——”
这话一出,易忱像被刺激到什么,瞳孔动了下,凶巴巴说:“你不许再说阶段性这三个字。”
钟吟:?
易忱盯着她看。
好半晌,钟吟才艰难地回忆起,和他吵得最厉害,还差点提分手的那次,她也说了他们俩是阶段性的。
这三个字,已经让他应激了。
…记性真好。
钟吟想笑又不敢笑,双手捧住他脸,安慰地晃了晃:“好好好,我不说。”
“我们不是阶——咳。”她咽下去,“我们是长长久久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