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桌,景澄不知在餐厅里等了多久。
服务员不停往他这桌添水,问他要不要点单,旁敲侧击提醒这是黄金时段,有规定不能占桌。
想过很多种可能,没想过谢钦言会放他鸽子,直接不来。
手机就放在桌子上,景澄却没有勇气跟他确认。
都已经迟到两个小时了,要来的话早该来了。
不好意思占了那么久的桌还不吃饭,景澄点了份单人餐,给了服务员小费。
他期盼在吃的过程中,谢钦言会来,结果还是不如所愿。
望着玻璃窗外的霓虹,景澄有些恍惚。
是不是他不该这么坚持?
所有的热情都会在等待和失望中消失,来时盛满欣喜,走时满是心酸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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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钟,餐厅的客人几乎都没有了,到了该关门的时候。
夏明泽带着谢钦言过来,巡视一圈,没有看到景澄。
“我就说,他肯定走了,谁会在这儿等三个多小时啊。”
嘀咕着,夏明泽继续劝告谢钦言,“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哪有毫无预兆昏迷两小时的,你不要去,那我也得告诉你妈,不然万一有什么事儿,我成罪人了不是?”
“我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谢钦言指了下自己的头,“这里面有残留的血块,上次去复查,我妈情绪不好,带我见了好几个医生,我猜恢复情况肯定不乐观。”
“我家里有个长辈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得做开颅手术……”下意识脱口而出,夏明泽怕打击谢钦言,连忙噤了声。
过会儿,他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也不能放任不管?”
“要是有办法,我妈肯定会告诉,她沉默,那应该代表没救了。”
听谢钦言如此无所谓,夏明泽懊恼皱眉。
“别说丧气话,医疗手段很发达,会有办法的。”
谢钦言没再说什么,径自转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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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景澄走过来问他今晚为什么没赴约。
从他冷漠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越来越没耐心了,在隐忍的边缘徘徊。
“有事儿。”
谢钦言轻描淡写,不愿多说,“我累了。”
景澄跟在他后面上楼,更快一步拦住他的去路,将他堵在楼梯间。
“谢钦言。”严肃叫了他名字,景澄认真开口:“我是抱着很大的决心和你谈恋爱的,没有想要试试的心态,能不能麻烦你也努力一次?”
他的语气已经很无力了,“我真的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和我交往前难道没有做好准备?”谢钦言嘲弄扯下唇,“我是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你恋爱的。”
说完,推开景澄,他径自上楼。
望着他的背影很久很久,景澄心里想,那就换他多付出一些,毕竟哥哥曾经对他的照顾是胜过他的。
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景澄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里,好希望一觉醒来他们能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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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景澄醒来后就去西餐厅工作了。
这是年前最后一天,干完就放假了。
老板见他风雨无阻,对客人总是笑脸相迎,还因超高颜值吸引来好多顾客,额外给他发了一笔奖金。
想到快新年了,收工后,景澄去商场给谢钦言挑了件礼物。
给他买东西是件很难的事情,因为他什么都不缺,也有很多都用不上。
景澄毕竟才十八,还有点儿幼稚的小心思在心上,去精品店选了个可以隔墙对话的传声机。
他想得很简单,有什么事情拿起来就能够呼叫对方。
只是,谢钦言又一次碾碎了他的心意。
把礼物送给他时,他冷冷反问了句:“你这是送我还是为了监视我?这种东西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谁会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我走到那家店门外,看见他们的宣传海报上写着恋爱神器……”
懊恼皱下眉,景澄心想解释也没用。
他讨厌的是礼物吗?
不,当然是他的接近。
他越是表现得主动亲热,他越抗拒。
“昨晚刚放过我鸽子,现在又嘲笑我的礼物,不知你谈的哪门子恋爱。”
景澄嘀咕着,故意耍起小脾气,“你不喜欢怎么不摔了啊?”
事实证明,不能跟谢钦言玩硬的。
他拿起来就毫不犹豫砸到了地上。
“与其送我这么没用的礼物,不如……”
后面的话没说完,直接吻上来。
唇瓣覆盖,先吸吻几秒,撩拨他。
覆盖在他腰上的手掌跟着滑入了他的衣服下摆。
待余温未散时,又来含吮,搅弄着他的口腔,偶尔牙齿轻咬,野性的刺激中又力度刚好。
景澄还是不太适应和他接吻。
虽然和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很美好,但谢钦言不顾他感受的强势,只会让他觉得被凌辱。
当他的手挑开他裤子的绳结,想要探入时,景澄一下按住了他的手。
对于他的拒绝,谢钦言俨然不爽极了,“不是说喜欢我?”
“我的喜欢没有这么廉价。”景澄义无反顾拿开他的手,“况且,喜欢你也不意味着要放开自己的底线。”
“道貌岸然。”
“随你怎么想吧。”景澄低头瞄了眼,手指隔着裤子轻轻戳下他的腹部,“我没你这么饥.渴。”
谢钦言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顿时闷哼了声。
居然被他用这样的词语形容。
他不甘心想要反驳,景澄直接堵回了他的话,“能用手解决,就不要麻烦我了,男朋友也不是必须要履行这方面的义务的。”
景澄其实很会怼人,只是因为脾气好,始终隐忍不发。
当他找准你的弊端,你是反驳不了的。
谢钦言松了手,神情中充斥着不屑。
“你应该庆幸,我还愿意碰你。”
他将景澄踩进了泥里,只差说那句“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
闻言,景澄冷笑了声,赌气地说:“早知道有今天,我宁愿被人带走当童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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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晚,所有人都要到爷爷家里。
谢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老爷子虽然只有两个儿子,但他的兄弟众多,下面又生了很多后代,可想而知这么一帮子人聚在一起,会有多么聒噪。
景澄每年最不喜欢这个时候,好多亲戚都会到场,七嘴八舌地议论,还在上学的都在攀比孩子的学习成绩,上班的则是攀比工作,看谁赚得多,混得好,不结婚的被催婚,不生孩子的催生孩子。
今晚的话题终于变了,却是议论起谢钦言,个个自以为关心的问唐秋云,未来有什么打算,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不能这么混天度日下去。
唐秋云听他们这么说,态度也没有很好,直截了当回道:“我自己的儿子,就不劳烦大家操心了。”
当着唐秋云的面,他们不敢说得太过分,等人一走,各种难听的话都来了。
景澄不小心路过玄关处,恰好听见自己成为了话题中心。
“领养的孩子也派上用场了,他跟钦言从小一起长大,让他俩结婚不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人家能愿意吗?失明可是个大问题,身边离不开人照顾。”
“你们别小瞧了那孩子,有野心得很,我看他早就处心积虑要嫁给钦言了,这样一来,公司的经营权不就落到他手里了?”
“那他可真是太现实了,宁肯牺牲终身幸福也要跟个瞎子在一块。”
不知是谁反射性接了这句话,“瞎子”俩字毕竟难听,她讪然一笑道:“口误口误。”
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玄关门挡,景澄清清楚楚听见了她们的每一个字。
这些虚伪的人,表面上巴结谢钦言他们一家,趁人不在,背地里这么议论。
景澄从前哪怕听见,也只会在心里生闷气,但可能是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搭错,直接冲进了人群之中。
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投向景澄,尴尬地面面相觑一番,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心虚。
哪怕景澄什么都没说,她们也无地自容了。
对于一位i人来说,敢直面他人的议论实属不易,景澄心里很想反击,但话到嘴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谢家有钱,他是他们捡回来的孩子,所以这群人就理所应当认为他是为了钱才跟谢钦言在一起。
怎么就不觉得他们其实是因为爱呢?
算了,随他们怎么想吧。
反正也和他无关。
景澄上楼去找谢钦言,整整两个小时了,他一直待在楼上,也不知是疲于应付还是不想见人。
迈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一层,景澄微怔,心底随即涌上无穷无尽的恐慌。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反应。
拍拍胸口,景澄压下异样的情绪,去到谢钦言所在的房间门口。
这是他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敲了几下门,没人应,景澄感觉奇怪,“哥哥,我要进去了。”
说完,他便推开了门。
结果往里走了没几步,竟然看见谢钦言倒在了地上。
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昏过去多久了。
景澄吓得血液都凝固了,先去探了下鼻息,确定还有气,然后疯狂掐人中,摇动他的手臂,与此同时颤抖着手给唐秋云打电话。
“唐姨,我哥在房间里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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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钦言被救护车拉着,紧急送往医院。
景澄和唐秋云一起在车上陪同着。
他握住谢钦言的手,凉得没有温度。
“哥哥,你别吓我。”
唐秋云也惊慌得大脑空白,这个时候的她,脆弱得像个孩子。
医生劝告的话在耳畔回响,她擦去眼泪,知道真的不能再拖了。
而景澄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更确认了谢钦言对他的重要性。
随便别人怎么说,他都要和哥哥在一起。
他会一辈子照顾他,陪在他身边,无论他对他有多么坏,都绝不离开。
再努力最后一次吧。
每次,他都在心里这样劝告自己。
景澄低头趴在谢钦言的手背,眼泪没入他的指缝里,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决。
哥哥,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