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林漠吩咐, “去找郎中,问问月事前吃多了凉食,需不需要喝些汤药?还是有什么缓解的法子?”
书宁起初不知公子为何忽然问起女子月事,但现在就猜到了, 或许是八姑娘吧, 且, 能让自家公子如此上心的姑娘,也就只有八姑娘了。
“是, 小的这就去,不过小的倒是知道,月事期间腹疼多喝些热汤热水,”书宁尽职尽责提醒自家公子,“用热水捂捂会好些,公子不必太担心,这些伺候的丫鬟仆妇们都懂。”
捂哪里自不必说,林漠也知道书宁说的对,石榴她们肯定都知道这些, 但就是放心不下, 打算等下还是回去后院看看许菡。
当然, 他现在更知道了,为何石榴在跟阿菡嘀嘀咕咕几句后, 反而笑了出来的原因, 这是觉着阿菡要长成大姑娘了吧。
长成大姑娘就可以嫁人了,而他与阿菡是未婚夫妻……林漠心中忍不住生出阵阵欢喜之情。
这些欢喜,很快又被担心取代。心不在焉也看不进去书, 等书宁回来,得知只要不是疼的太厉害, 没必要喝汤药,毕竟是药三分毒,便提脚往后院去了。
敞厅这边,没多久许菡在休息的房间简单擦洗下,换了身裙摆绣粉莲的罗裙,小腹处捂着汤婆子,靠在凉榻大迎枕上,觉着舒服多了。
现下来了月事,不爱动弹,她便拿了本杂谈随意翻了翻,又觉着没甚意思,这一松懈下来倦的很,便把书随手扔一旁,打算眯会儿。
迷迷瞪瞪才要有睡意,就听到一串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朝敞厅这走来,许菡睁开眼,问,“谁过来了?”
铃铛翘着脚趴在大敞的窗户往外张望,看到来人,回道:“姑娘,是七姑娘过来了,似乎有些着急样子。”
又看到七姑娘身后的彩儿等人手上还提着小包袱,又加上一句,“七姑娘还带了东西过来。”
许菡下意识以为,七姐姐又做了新的玩偶之类出来。
这两年,许如容跟许菁合伙开的娃衣玩偶铺子,起初赚的真是不少,但后来京城就出了几家跟她们一样的铺子,生意被抢了一些,但后来又慢慢恢复过来,许如容一直负责画制新样式,期间少不了许菡提供的大量思路。
倒不是许菡非要照搬前世那些玩偶,主要是觉着没必要,不一定被大众接受,尤其许如容本身设计能力不弱,她画出的玩偶样式也更适合当下。
不过,等许如容进了敞厅,许菡就知道自己方才猜错了。
“阿菡,听说你来了月事,需要换衣衣物和月事带,我带来了,你快和我去换,我告诉你怎么弄,”许如容怕妹妹等得急,一路走的快,声音带了些娇喘。
许菡惊讶地坐起来,“七姐姐?”
“没想到你这么快来月事,早知道我就给你提前准备上,等着我叫人给你多做几个换洗,”许如容以为石榴几个去寻她,是因为觉着许菡是主子,用不来她们丫鬟的月事带,布料会糙,“我先找了身我之前的衣裳,你先换上,我也叫人去绮院取你的去了。”
“我没让人去找七姐姐啊,”许菡一头雾水地看着许如容,“而且,我已经换好了,用的是石榴她们的。”
她看向石榴,“你去叫人找的七姐姐?”
没必要吧,看把七姐姐给折腾的。
许菡倒是没说出来,但石榴看懂自家姑娘的意思,倒不觉着被责备,只是奇怪,“婢子没让人去寻七姑娘,婢子就带着人回了绮院取了月事带和姑娘衣裳,赶忙回来了。”
许如容一愣,“不是你叫人找我?”
石榴忙道:“回七姑娘,婢子确实不曾使人去寻您,”而且,因为自家姑娘来了月事,这样姑娘家隐蔽事,她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宣告,吩咐小丫鬟时也都压低音量。
“那就奇怪了,莫非是谁自作主张去寻得七姐姐?”许菡没想到自己院子里还有这样的丫鬟,这么热的天,累得七姐姐往这边跑,这不是给七姐姐添累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忙拉着许如容的手让她坐下,拿旁边丫鬟放着的团扇为她扇风,“七姐姐,快坐下慢慢说,不用着急,我都换好了。”
许如容却按住她的手,“别管我,没那么热,就是方才走得急,倒是你,来了月事,又是第一次,倚着大迎枕上休息。”
小妹妹平时再习武,来月事也得注意休息,不能累到。
林漠这会儿也到了敞厅,问了外面伺候的丫鬟,知道许菡在休息间,才要进去,却见许如容坐在许菡旁边,旁边彩儿还提着个小包袱,唤了声,“七姐姐。”
许如容这会儿没方才的着急了,冷静下来,正要问彩儿方才是谁来传话,见林漠进来,朝他点了点头,便不大好继续问下去了。
毕竟,林漠就算和小妹定亲了,可小妹来月事这么隐秘的事,不好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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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没想到,林漠与她打完招呼后,看向许菡,见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离开前那套练功胡服,换了身艾绿襦裙,面色比方才也红润了点,没那么苍白了,关心地问,“好些了吗?肚子还疼吗?”
许如容惊讶地微微瞠大美目,看看林漠又看许菡。
就见小妹拍了下自己小腹上的汤婆子,大咧咧地道:“好太多了,用热水捂捂就好了,你方才还说找郎中,来个月事还找郎中,多丢人。”
“嗯,我现在知道了,郎中也说了,只要不是疼的厉害,不用喝汤药,”林漠现在已经调整过来,没再跟先前一般羞的面红耳赤,虽面上还带了一丝丝不自然,但不细看都看不出,但还是得说,“你若疼的很,还是要找郎中看看调理下。”
“不大疼了,等着就好了,”许菡没想到他就这么会儿功夫,居然真的找郎中问了,这脚程够快啊。得亏许菡不知林漠还问了书宁那些话,让他去找的郎中,不然怕是没这般淡然。
在她心里,林漠也算是内男了,书宁就算是他的小厮,也是外男。
不过,许菡真知道了,顶多觉着尴尬点,也不会觉着什么。
知道林漠也是关心自己,为自己好,许菡便没再说旁的,而是继续和许如容说方才的事,“七姐姐,是我身边哪个丫鬟去叫的你啊?”
许菡还是觉着这个丫鬟得找出来教育下,这丫鬟太擅自做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如容正感叹,自家小妹真是可以,这样的事都能与林漠谈说自如,她觉着当着男子面说月事都要脸红害羞的。而林漠这家伙也更是可以,说着女子月事这样羞人的事,一个男的也不觉着不自在。
两人都不害羞,她也就安慰自己不要在意了,“我也不知,是彩儿与我说的,”便去看大丫鬟彩儿。
彩儿此时却皱着眉,“姑娘,你们这么一问,我也觉着不对了,那传话的丫鬟好像不是绮院的,好像也不是三房的。当时那小丫鬟急急火火,催得急,在院子外面禀的话,我就望了一眼,便进去跟姑娘您回话了。后来她倒是跟着咱们走了一段路,又被人给叫走了,我都没留意。不过,我记得好像是二房那边,一个粗使小丫鬟,看着面熟,不知名儿,不如婢子回去问问看谁留意过?”
许菡眨眨眼,那到底是谁跑去擅自通知七姐姐?
她还没想那么多,许如容就已经想的深了。
莫非有人故意,想要算计自己或者阿菡?
“嗯,你回去问问,看有没有记得那来传话的小丫鬟,叫什么,是哪个院子的?”虽然还没想到,那丫鬟擅自跑去通知自己小妹来月事,到底为了什么,但许如容总觉着不像是真为了解小妹的急。
若是想要算计,那算计的又是什么?
彩儿匆匆离开,林漠问道:“发生了什么?”
许如容:……这要怎么说,她到底是不好意思对着林漠说出月事。
许菡却不在乎,连生理期都亲口向林漠普及的人了,直接道:“这不是不知哪个小丫鬟擅自做主,跑去七姐姐哪里说我来了月事,急需换洗衣物和月事带,可我跟石榴根本没往下吩咐过,七姐姐带着衣物月事带来了,才知道有人假传我的话。”
许如容见小妹妹该说不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轻咳一声,掩饰住不自在,“我也是想着小妹还小,四姐姐出门子后,身边也没个女性长辈,怕她不懂害怕,就赶忙带了东西过来。”
对着林漠,她可说不出口月事来三字,就当面讨论这样的事都羞着呢。
林漠快速地抓住了许如容话里的内容。
原本,他以为阿菡懂得月事的事情,是四姐姐或者七姐姐告诉她,现在看来,该是四姐姐说的吧。
许菡之前跟林漠普及生理期时,还没想这么多,但现在被七姐姐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起来,自己是不是貌似不该懂得这些,没见七姐姐听说自己来月事,都着急忙慌地担心自己过来了。
忙道:“那个,我见过四姐姐来月事,所以就知道了。”
虽然没有直说,是许菁教导过她,但许如容和林漠自动转换成了这个意思。
许菡见他们没有继续细问,不由悄悄松了口气,真怕那种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她没那个本事套娃似的圆谎。
幸好,七姐姐和阿漠都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她不擅或者也不太会表情管理,平时什么情绪多流露在脸上,这会儿不免就带了出来。
许如容倒是没多留心,也不知她先前跟林漠普及过什么内容,林漠却觉着她这神情奇怪,好似怕被他看出什么似的?
许菡忙朝他笑了笑。
她不笑还好,一笑越发显得心虚。
林漠:“……”小姑娘显然瞒着些什么了,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会强求。
倒是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模样有些好笑。
第 122 章
不多时, 三人午食被提了过来,一并在这边用饭。
三人都是是从大厨房提来的份例,素炒茭白,青瓜肉丝, 酥炸小河虾, 汆鱼丸汤, 煎饺,一碟碟摆了满满小几。
许菡自己那份儿, 被她用了七七八八,又拨给林漠些自己不爱吃的,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才撤下去,石榴就过来道:“姑娘,婢子叫人煮了红枣茶,等会儿您喝些,可以缓解腹疼。”
“等会儿的,”许菡吃饱了开始犯困,若是平时饭后得走走消化下再午睡, 方才迷了会儿, 现在就跟许如容、林漠闲聊。
不多久彩儿回来, 禀道:“姑娘,确实是二房那边的。婢子回咱们院子问了, 有好几个人看到来送信的小丫鬟, 说是二夫人院子里的冬至,三等粗使丫鬟。”
“冬至?”许如容皱了下眉,她不记得二婶院子里有这样一个丫鬟, 也许与她少在府里走动有关,便看向许菡。
许菡两手一摊, 微微耸肩,“别看我,七姐姐,我也不认识,二伯母那边我也少去。”
许如容觉着也是,毕竟二婶素来跟四姐姐七妹妹不和,便是这一两年有所缓解,但若是说往阿菡往二婶院子里去玩,那也不可能,便是自己也几乎没往二婶那边去过。
虽然二房也有个许雪,可许雪是庶女,素来不得王氏待见。不说她们三个,侯府其他姑娘也很少往王氏院子里去,周雅蓉进门后,她们也只往许蕴院子里去玩。
“我知道冬至,”铃铛在一旁开口说道,“是二夫人院子里当差的,差不多十二三岁,”顿了下,“有点儿让人不喜欢。”
虽然才十二三岁,但眉眼间就不大安分,听说她见那冬至小小年纪就对小厮黏黏糊糊,只是这话不好污了姑娘们的耳朵。
铃铛今年也十四了,看不来冬至那做派。她觉着就算是到了年岁要说亲,也该是由姑娘或者家中长辈操持,就算对谁有情意,也该注意言行举止,不然便是给自家姑娘主子们脸上抹黑。
铃铛一向机灵,许菡多听她哪里知道府里各样的消息,她认识冬至也不觉着稀罕,但能让伶俐的铃铛都说出不太喜欢的一个人,那就是这冬至着实不讨喜了。
不管冬至讨喜不讨喜,可她打着自己名义去假传话给七姐姐,还是二伯母身边的人,许菡就生气了,“这个冬至假传我的话去给七姐姐,想做什么?”
莫名地出了这样一茬事,许如容也摸不着头脑,“冬至是二婶院子里的,我也想不出她为何这般做。”
许菡道:“那就把人叫过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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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妥,”许如容摇摇头,“冬至是二婶院子里的丫鬟,找她问话,也得告知二婶一声,不能直接把人找来,”若是旁人院子里也就罢了,唯独这个二婶,恐她会不满直接叫她院子里人问话。
“那就跟二伯母说一声,反正是她院子里的冬至擅自传话。”
许如容低调惯了,不愿生出是非,但今日这事又着实奇怪,就算二婶埋怨她大惊小怪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行,那就让石榴和彩儿一起去二婶那边说一声。”
许如容顾虑的没错,王氏一听完石榴和彩儿禀的事,就露出副不快模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让七姑娘白跑了趟腿,也值当问到我这里来。行了,去吧,找冬至那丫头去吧,真是芝麻点大的事也问。”
真是耽误她逗孙子,“是不是啊?祖母的乖孙儿。”
一转对石榴和彩儿的态度,王氏就跟含了蜜一般逗着崇哥儿。
石榴和彩儿微微抽了下眼角,对视一眼,恭敬地退了出去,由着王氏身边的丫鬟带着她们寻到了冬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们刚离开,周雅蓉便来王氏这里看崇哥儿,正好看到石榴和彩儿拐过转角,疑惑了下,问看门的丫鬟,“我怎么好像看到阿容和阿菡身边的大丫鬟来了?”
丫鬟回道:“是石榴姐和彩儿姐寻夫人禀事。”
这丫鬟在门口值守,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周雅蓉也没多问,进了屋子,见崇哥儿打了个小哈欠,显然是困顿了,“母亲,我抱崇哥儿回去睡,您也休息会吧。”
“没事,我不累,看着崇哥儿有什么累头,”王氏见小孙孙困顿,拍拍他的小身子,放低声音,“才吃了奶多大会儿,拍拍也就睡了。”
周雅蓉应了一声,坐在一旁,“方才,我看到石榴和彩儿过来了,不知她们来寻母亲有事?”
她这个婆母,说不好吧,可也没什么大奸大恶,就是好钱财,心性狭隘,又没多少心机,有时候做事不太过脑子,夫君没少为此操心。
他们成亲后,夫君便把关于婆母跟四姑子许菁之间的事与她说了,知道婆母对许菡也不太欢喜,恐又有什么事。
王氏虽然现在不再找许菁许菡的茬,但到底对她们还是不怎么喜欢,平时也基本上很少说话。儿媳一问,她就把方才石榴来的事说了,“你说,不就是让七姑娘白跑了一趟,冬至那丫鬟也是好心帮八姑娘,偏她们还跑来问这问那,有什么好问的。”
王氏不觉着这是个事,偏许如容和许菡当个事似的,还问到自己跟前,她主要是有些不满,“就跟我院子里的丫鬟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王氏这么说,是有心结的。
两年前,许蕴查出她身边的梅嬷嬷和惜儿等人贪墨,还有几个二等三等丫鬟也有些或多或少的问题,连着她们的家人和亲戚,或贬到庄子上,或发卖出去,让二房一下损了不少下人。
自打那以后,她身边人换了一批,清净起来,儿子也不再跟以前一般总觉着自己这里那里做的不对不好。
她也知道长子是为了自己好,可到底是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出了问题,下人奸猾贪还不是一个两个,就像她这个做主子的多失败似的,面上无光。
现在又有许菡和许如容身边大丫鬟来自己这里,说自己院子里的冬至擅自往许如容处传话,她便带出了些这些不快。
周雅蓉差不多懂了,但她不似王氏想的简单,反而比许如容想的还深些,觉着冬至怕是个有问题的丫鬟。
作为王氏儿媳,周雅蓉更知二房事。
二房看着表面风平浪静,可自她嫁进来,经历过自家娘家后宅争斗,她就看出这二房底下汹涌暗斗的也不轻。
公爹的那几个妾室,看着安分守己,好似在婆母这个主母压制下,可婆母只知道表面的跟妾室争风吃醋,根本管束不住。
那冬至莫非是得了其他姨娘的好处,故意在婆母和八妹妹之间生事?
毕竟婆母虽不再针对四妹妹和八妹妹,但却依然不喜她们,尤其是八妹妹来月事这样姑娘家隐蔽的事,若张扬至满府里下人知,那对八妹妹可是种羞辱。
想到这里,周雅蓉坐不住了,小声对王氏道:“母亲,您哄崇哥儿睡会儿,我想起夫君交代我有点事忘了做。”
王氏一听是儿子吩咐的,就催她,“那你快去,别耽误了阿蕴的事。”
周雅蓉就知道,有事搬出夫君来对婆母最是管用,不管婆母性情如何,却极其疼爱夫君,是个好母亲。
她自幼丧母,继母不慈,也曾幻想母亲模样,被母亲疼爱的感觉,虽有时候王氏对自己是爱屋及乌,因夫君缘故对自己好,但她也感激珍惜这份疼爱。
周雅蓉与王氏说话不过半盏茶时间,她去寻冬至的脚程又快,因此到时,石榴和彩儿还未离开。
“二少夫人,”见周雅蓉来,石榴等几个丫鬟忙向她行礼。
周雅蓉看到石榴面上还带着些许怒气,摆摆手叫她们起身后,道:“我听母亲说了,冬至假传八妹妹的话往七妹妹处,冬至,这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一句话,带上些威压。
冬至心中一紧,没想到会惊动二少夫人,这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但也还是将方才对石榴和彩儿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二少夫人,婢子也是好心好意,看到石榴姐姐带人去给八姑娘取衣裳物件,觉着七姑娘处离得更近,更能解八姑娘的急,便帮着去跑了一趟腿,婢子当时朝石榴姐姐喊了一声的,可不知道石榴姐姐竟然没留心没听到。”
石榴很生气,这个冬至在说谎,她根本没听到有人喊她,虽然自己着急为姑娘取衣物,也不至于连人说话声音听不到。
冬至似乎想起什么来,又赶紧补上,“对了,我喊石榴姐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小丫头子在那说笑,我又顾虑着八姑娘这事不好叫人知道,便没敢大声喊,许正好石榴姐就没听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石榴皱眉想了下,她当时着急回去取东西,没有留意回去绮院路上附近有没有经过有小丫头子说笑,但当时不止她一人,回去问问随行的,但是,“我没听到冬至喊,没有留意到有说笑声音。但是,有一点,我当时跟流朱一起回绮院路上,可不曾高声说起过我们姑娘来月事了。那冬至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姑娘来了月事?”
“就是你跟流朱说的时候,我当时在树后,你们许是没看到我,”冬至举着手,“真的,我发誓,真的听到了。”
她这样子不似作假。
石榴心道,莫非真是自己着急,没留意这丫头。
冬至又急急地对周雅蓉道:“二少夫人,婢子真是好意想帮一下八姑娘,因为我以前曾经见过一个第一回来月事的同乡,流了好多血,她当时都吓坏了,我怕八姑娘也害怕,想着七姑娘跟八姑娘要好,她过去也能帮忙安慰八姑娘。当时婢子还特意跟着七姑娘和彩儿姐姐,告诉她们走近路过去,快些,都是怕八姑娘害怕,若不是当时有相识的丫鬟提的东西重喊我过去帮忙,还想跟着去看看八姑娘的。只是都是婢子蠢笨,没经过事,帮了倒忙,连累七姑娘热天里跑一趟。”
彩儿记得当时她跟姑娘匆匆去园子里路上,冬至确实说了走岔路那边近,还跟着她们走了段路,后来好像被人叫走了。只是她不喜冬至最后一句话,说的好像是自家姑娘白跑一趟觉着委屈似的,但这话也没法反驳。
好在,这事算是弄清楚了。
第 123 章
周雅蓉细细地看着她, 莫非也是自己想多了?
好一会儿,道:“行,这事先如此,只是这到底关乎八姑娘隐蔽的事情, 你们同为姑娘家, 莫要私下再议论此事。”
她重点说的自然是冬至, 冬至也明白,“是, 二少夫人放心,婢子保证不会,婢子知道轻重,不敢妄议主子姑娘们。”
“既然如此,那婢子们就回去复命了,”石榴和彩儿见二少夫人都插手帮着询问了,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便微微屈膝告退。
周雅蓉点点头,又对石榴道:“你们姑娘来了月事, 她年幼, 你们做丫鬟的当尽心照看好, 莫让她贪凉,让大厨房煮些补气血的汤水喝, 免得气血不足。”
“是, 二少夫人放心,婢子记下了,”石榴恭敬地行礼后, 与彩儿一起离开二房。
周雅蓉又看了冬至一眼,到了正房门口问了, 得知王氏也跟崇哥儿一道午休了,便离开回了自己院子。
想了想那个叫冬至的小丫鬟,又觉着不太放心,叫了自己的陪嫁范嬷嬷过来,“去查查母亲院子里叫冬至的那个小丫鬟。”
范嬷嬷是周雅蓉的奶嬷嬷也是其母陪房,她不问周雅蓉为何忽然要查婆母院子里一个小丫鬟,自家姑娘可是个心有成算的,想来是那丫鬟哪里不妥当。
而石榴和彩儿回了园子敞厅,禀了一番,许菡没想到是这样,“那这冬至倒也是好心,倒是我先前想错她了。”
许如容想着这事二嫂也跟着问过,想来该是无事,轻轻点了点头。
只有林漠,从后宅回去前院后,又让书宁去查冬至。虽然书宁是小厮,不方便进入后宅,但前后院仆妇下人关系牵连,有的家生子前后院都有当差,若是用心,倒也不很难。
而侯府一处院落次间里,屋角摆放着冰盆,却也挡不住夏署,小丫鬟打扇的力道依然让在榻前不住走动的女子鬓发打湿,更多却是心焦所致。
很快,帘子掀起进来一个丫鬟,女子忙转身,急切地问道:“如何?可将人引过去了。”
“嗯,过去了,奴婢瞧着,那位一眼就看上了,您就放心好了。”
女子闻言,长舒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不知想起什么又急促身边一位嬷嬷道,“你再去催催,让他尽快来提亲,早点定下,免得再生出变故。”
“是,婢子这就去,您莫担心,不会耽搁了的,”那嬷嬷先安慰了女子几句,才转身出去。
女子转身朝窗口天空处双手合十拜了拜,希望一切顺利,不枉她费尽心机早早谋划一场。
***
“哎呦,这丫头,一大早上的,可不敢靠冰盆那么近,往祖母这边来。”
安阳侯老夫人一看小孙女来了自己这里,就往冰盆那边椅子坐下去,赶紧阻止她,朝她招了招手,“你这期间,可不敢贪凉。莫不是在自己屋子,你也这般靠着冰盆?那可不成。”
说着,就看向她身后的石榴,似乎没伺候好主子的模样。
许菡一看,可不敢让祖母误会石榴不尽心,她家大丫鬟这几天可没少阻止自己离冰盆远些,可尽心了,“没有,祖母,我这不是每次来您这,都坐这边,习惯了么。”
冬天她来给祖母请安,喜欢窝在她身边的榻上,穿薄些的衣裳靠着炭盆又轻松又暖和,可夏天时,祖母上了年岁不能太凉,冰盆都放的离她远些,她便挑靠着冰盆的位置坐。
这两天来月事,那月事带总让她有种不安全会漏的感觉,以防出现什么尴尬,天又热,从第一天月事回去绮院,便一直呆在院子里没出来,便是祖母这边请安也没来。
这第四天,总算是没大有了,就来松鹤院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夫人见她乖觉,坐了自己这边,笑道,“你这两天没过来,倒是让祖母都觉着不习惯,清净不少了。”
“祖母莫不是嫌我闹腾了?”许菡知道祖母故意逗自己呢,也配合着不依的样子,“祖母不疼我了,我不是祖母最疼的小可爱了。”
“嗯,还真不是,”安阳侯老夫人看着被温兰惠牵着的小重孙儿和许菁怀里抱着的妙姐儿,伸手一指,“这几个比你还小,这才是小可爱。”
宣哥儿和栋哥儿两个得了新玩具,正玩的起劲,便没被带来,留在大房玩。
许菡回头一看,得,认输,“果然是隔辈疼,隔的越大越疼爱,来来来,博哥儿,叫姑姑也疼疼你。”
安阳侯老夫人看她跟唤小狗似的把博哥儿叫到跟前,对着小重孙儿的脸就是一顿揉巴,忙将人从她魔爪下解救出来,作势伸手去拍她,“做什么欺负我的大重孙儿,你这个昨日黄花,过气了。”
“噗……哈哈哈,”许菡被祖母逗得喷笑出来,“两日不见,祖母您怎么这么逗了,不过,您这比喻有失水准,我怎么也得是个黄花菜,不能干巴巴就黄了,那多没用。”
“不,小姑姑是鲜花,”老夫人怀里的崇哥儿板着小脸儿纠正,“是水灵灵的鲜花。”
“哎呦,这小嘴儿可真甜,叫小姑姑看看,早起是不是就吃蜜了,”许菡被小侄子这么夸赞,乐不滋儿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来来,叫小姑姑香一个。”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越发没个正形,笑着虚空点了点她,推开她的小脑袋瓜儿,“就你就皮了,比你小侄儿他们还皮,”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只是,这样的孩子却叫老夫人更喜欢,赤诚纯粹,有这样的孩子承欢膝下,她觉着身子骨越发轻盈硬朗起来。
老夫人哪里舍得使了力气,软绵绵的推了两下,许菡头铁又硬,很快叫她得逞,亲了博哥儿脸蛋儿一记。
博哥儿有些老成的稳重姿态一下破功,小脸儿发红,望着许菡的目光却亮晶晶,显然很喜欢小姑姑这般与他亲近。
温兰惠看着与儿子闹作一团的小姑子,笑道:“看来阿菡这是差不多了,前两天都蔫蔫了。”
小姑娘第一次来月事,也没往时蹦跳活泼的好闹腾了,“弄得我觉着府里跟少了个人似的,太安静了。”
安阳侯老夫人顿时乐了,瞅着许菡道:“听听,不光我这么说吧,你就是个能闹腾的皮猴儿,满府里属你最皮实。”
温兰惠知道显然是祖母方才也打趣过阿菡,被她给驳了,笑道:“阿菡这样活泼才好,多热闹,她若安静了,咱们才不习惯。”
来了之后就坐下没怎么说话,笑容也勉强的许蔷,听到大嫂这话,也忍不住点头赞同,“是啊,我倒是希望往后妙姐儿也跟阿菡似的一样活泼才好,”像阿菡这样的性子,说明日子过的舒心欢快。
而且,闺阁时候的日子太短了,趁着还没出嫁尽情地欢闹,待嫁人后,哪里还能有这般的自在,她喜欢小妹妹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儿,不愿她有一日跟许多女子一般渐渐变得沉静下来。
不过,阿菡日后是招阿漠做女婿,不嫁出去,许能保持住这份天性。
许菡被夸得满脸笑花儿,小模样古灵可爱地,拱拱小手,“承蒙夸赞,我敢当,我很敢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常见的“承蒙夸赞,愧不敢当,”或者问句,她是肯定句。
安阳侯老夫人笑的眼泪差点挤出来,虚虚指着她,“你这脸皮,不捂得慌?”
许菡一愣,什么意思?反应过来祖母在说她脸皮厚,反而乐的大笑起来,“哈哈哈……祖母您可真会损人,这话太有意思了,我学会了!”
安阳侯老夫人见她非但不知道害羞,还乐的不行。心道,得亏是早早给她招了阿漠做女婿,不然就这皮劲儿的到了婆家可怎么过呦?
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的好,省的去霍霍别的老太太,给人霍霍的多吃几年饭。
“爹,的,爹。”
几声嫩嫩的不甚清晰的婴孩声音,夹杂在欢声笑语中,却在众人看到是哪个娃儿喊时,屋子里渐渐静默下来。
妙姐儿还不知自己此时成为了中心点,正抓着个小布偶猫,咿咿呀呀地说话,期间夹杂着一两声或清晰或含糊的“爹”字。
抱着她的奶娘神色有些不安,她没想到,姑娘居然会叫人了,可这叫的不是娘,居然是爹,若是往常,自然是件欢喜的事,但现在……
她悄悄看了眼神色落寞的少夫人,心底叹息一声。
“这妙姐儿会叫人了,是不是?”安阳侯老夫人神色只是变了一下,就笑着朝妙姐儿拍拍手,“来,到曾外祖母这里来,曾外祖母抱抱咱们妙姐儿。”
奶娘忙将妙姐儿送过去,而后站在后面看顾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妙姐儿好奇地看看这个这些天一直见的老人,露出个长了四颗乳牙的笑容,“呀呀,爹,啊……”而后是几个听不懂的音节。
安阳侯老夫人嘴角抽了下,心道,我可不是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妙姐儿开始学说话了,这孩子说话不早不晚,日后说话也适量,是个好孩子。”
许蔷知道祖母这是特意说好的话宽自己心呢,按下心中酸涩,挤出个笑容,“许是这几跟栋哥儿玩的多,跟栋哥儿学会了。”
温兰惠也知道,因为夫君给小儿子买了个可以拉着走的木鸟,小家伙儿喜欢的不得了,整日里玩,那么小小一个也知道显摆,没事就指着那木鸟磕磕巴巴跟人到处说“爹,买,”妙姐儿跟着耍,又是开始学话时候,可能就学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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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说,其他人觉着也是这样,只是看着妙姐儿无意识说着这个或清晰或模糊的“爹”,对冯承学更气愤。
妙姐儿哪里知道大人们的烦忧,胡乱喊了一通后,便被旁边的摆件吸引了注意力,呀呀叫着指着要过去,被奶娘抱着凑近些看。
看着许菁一直望着妙姐儿处神色怔怔,老夫人觉着这事差不多也该解决了。
第 124 章
“阿蔷, 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这些天,安阳侯老夫人知道大儿媳一直让人留意着冯府那边的动静,尤其是孙女女冯承学那里, 除了冯夫人派人往许蔷庄子上询问过两回, 送了东西, 冯承学那边竟是没有什么动静。
这些,不光老夫人知道, 许蔷更是一清二楚。
许蔷还知道,冯承学多是陪在那个俪娘身边,毕竟冯府还有她的陪嫁和下人。
“祖母,我想再多住几天,”她这些天想了很多,小妹提的和离后,两个孩子只冠冯姓但常接来侯府长居的想法,一度让她十分心动,但总觉着有股子气咽不下。
凭什么自己要退让?
在侯府生活养老一辈子, 怎么就不能把冯府也当做是生活养老, 凭什么便宜了冯府不出银钱还白得了一对孙子孙女?
自家儿女就算不是侯府长大, 但有自己教导,一样能跟侯府更亲近, 尤其大哥他们这些做舅舅的也会让儿女们更能感受到亲情。
只是, 只要走出这样一步,往后便意味着与冯承学只有夫妻之名,她内心还不够完全做好准备, 让自己更冷硬起来,如此便再多住些日子, 也好让自己更死心。
许蔷嘲讽一笑。
就凭自己从冯府那知道的消息,那俪娘既然能用撒娇卖痴用假装生病不适绊住了冯承学,想来还会使出其他手段来绊住人。
不想,下午时,冯府就派人来了侯府,来报喜。
“二少夫人,二公子谋了太仆寺左藏署的监事一职,过两日取了文书就可上任了,知晓二少夫人您从庄子上回了侯府,夫人特意派奴婢请你回府庆贺。”
来的是冯夫人身边的嬷嬷,之前也是她往许蔷借口居住的庄子上送的东西,只是都被庄子上的人以借口挡了,没见到许蔷母子们,这次庄子上管事见不好推诿,才告知许蔷前两日就被接到侯府了。
这嬷嬷顾着冯承学谋了实差的喜事,没留意侯府为何忽然将许蔷母子接到侯府却没往冯府报一声,只满心欢喜地来许蔷跟前报信。
若是往时,冯承学总算有了真正的实在差事,而不是跟之前似的只找了个闲差挂职,侯府这边肯定也欢喜,但现在却只流于表面的恭喜几声。
安阳侯夫人唇角含笑眼底不见笑意地说了两句场面话,“女婿这也是有正经差事,是好事。只是,我才接了宣哥儿和妙姐儿来,两个孩子讨喜可爱,还没稀罕够,真是不舍得让你们回去,只是,女婿事大,那……”
安阳侯夫人还是想尊重女儿的想法,说到此处,特意顿了下。
许蔷知道,她此次必须得回府了,虽然跟自己预期打算偏离了些,“今日天晚了些,来不及收拾行李,明日早上我便带着孩子们回去。”她对那嬷嬷道,“劳嬷嬷走这一趟。”
然后吩咐自己大丫鬟送这嬷嬷离开,送了个荷包过去,那嬷嬷得了打点,自然是一番欢喜地离开侯府。
“三姐姐这是不打算和离了吗?”
许菡得知许蔷要回冯府后,傍晚去了大房一趟,看着丫鬟仆妇们忙里忙外打点着箱笼,凑近了许蔷,低声问。
“嗯,”许蔷轻应一声。
“是不是为了宣哥儿和妙姐儿?”许菡知道三姐姐最开始回侯府,就是打了和离念头,现在却改了主意,便有此猜测。
毕竟,她知道不管是此时还是往后几千年,许多女子分明一辈子婚姻不幸福,可为了孩子也硬凑合着跟丈夫生活,好些的或许会在孩子成年后才离婚,而此时如三姐姐一般为了孩子而活的婚姻更多了。
出乎许菡意料,许蔷却如此说:“是,也不是。”
许蔷不觉着这些对妹妹不能说,“若是和离,我是解脱了,可到底对宣哥儿和妙姐儿不好,常接来侯府住是好法子,可既然他们依然是冯家后辈,便与冯家脱不开关系,”除非断绝关系,而这又是绝对不可能,便是她和离,侯府和冯府也不会成仇家,“既如此,还是让他们在冯府生活,该冯府负担的便是他们来。至于我……”
许蔷冷笑一声,“做错事的是他冯承学,不守承诺,出尔反尔,我为何要为他的寡情让路。在侯府也好,在冯府也罢,只要我自己想开了,哪里生活都一样。”
看着眼前明显有些许*钮钴禄*蔷属性的三姐姐,许菡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姐姐这样子,分明是把三姐夫当做是个搭伙的了,褪去了曾经年少时的情意,只留让人心酸的理智,“三姐姐……”
许菡更厌恶起冯承学来,都是他,叫她温柔的三姐姐伤了情。
她知道,曾经三姐姐虽没有浓烈的只彼此一人的情感,但对三姐夫也曾是怀着情意,对夫妻生活也怀着美好期盼,也过了一段还算是和美的生活,可如今却被伤心伤情。
若不能守诺,为何要给人期望的诺言,三姐夫真是混账!
看着为自己不平的小妹妹,许蔷反而笑了,“好了,你三姐姐我好不容易想开了,你就别纠着个小眉头了。”
她越是这样,越让许菡难过,握住许蔷的手,“那三姐姐一定要尽量让自己开心些。”
“嗯,我会的,”许蔷拍拍她的手背,“不管怎么说,侯府都是我的退路,我不会叫自己过的更不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她对婚后生活期望高了,早该认清现实,男人的承诺哪里就能相信。还好,比起大多数女子,她已经很幸运,有父兄可以依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蔷回去冯府后,许菡也关心着她的消息,不过却一直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再生起。
反倒是又过了两日,侯府出了些事,让许菡再顾不上许蔷那边。
如今十四岁,本该开始相看议亲的许如容,忽然有人上门提亲了。
原本,这该是一件喜事,毕竟有人相中了侯府的姑娘,可见是姑娘得人喜欢,可这求娶之人,却叫侯府又惊又恼。
“你何时与怀年伯有过交集?”
有些沉闷的厅堂里,安阳侯夫人脸色十分不好看,虽然她知道庶女是个安分性子,不张扬,甚至低调地在外面从不展露过美的容颜,可到底庶女长大,到了该相看年纪,她为庶女的亲事也犯愁多时。
可庶女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到了该嫁人年纪,是不是背地里为自己谋划过?若如此,当真是她错看这庶女了。
毕竟依着庶女的样貌,正常一般人家恐护不住生出是非,嫁娶相看难。高门娶妻,庶女身份不够,只能为妾。或者还有一种,做他人继室。而继室差不多才正适合庶女,只有年岁大些官位上去又有能力的方能护住这样貌美的妻子。
若不然,为何怀年伯口称对许如容相见便倾情,见之不能忘,望侯府能成全两人。何为成全两人,两情相悦方为成全两人,不然只单成全二字即可。
许是媒人或者怀年伯为求娶故意如此言语,但不管真假,都让人不喜,“那怀年伯三十五六左右,已有子女,他此番是续娶。”
安阳侯夫人的声音有点儿冷,许如容本被这莫名来求娶的事弄懵了,听到嫡母这话,显然是误会自己与那怀年伯有什么私情,虽难过嫡母这般猜测,可也知不是寻思这些时候,忙道:“母亲,我并不认识什么怀年伯,”便是这个伯爷名号,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尤其是听嫡母说,那位伯爷居然还是个三十五六,快要赶上自己父亲年纪的男人,还有了儿女,她便是对未来夫君有过幻想,肯定也是与自己相当的儿郎。她倒是害怕自己会不会因容颜过盛的缘故,嫁不到好人家,只能给人做妾。
若做妾,她宁肯自梳,抑或入青灯古佛。
她姨娘的苦,她不想再吃一遭,也不想这样糟践自己与人为妾。
至于给官位高些的做继室,她倒是从来都没想过这种情况。
见庶女神情不似作伪,安阳侯夫人觉着许是自己想偏颇了,“嗯,我知道了。原本,你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我该早早为你操持起来,只是……”
许如容不用嫡母说,她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微微垂了头,道:“母亲不用说,我知道您也是关心我的,是我的缘故,让母亲难做了。只是,阿容只有一点,不与人为妾。”
她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最后两句,却很坚定。
安阳侯夫人目露些许满意之色,“我知道了,只是,你也要想好了,若不做妾,你的出身和样貌,普通人家护不住,一般官户人家的主母许会取不中。”
其实,许如容的样貌,若是公开出去,喜欢她的小公子肯定少不了,可能娶她的公子们的母亲却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她们心中的儿媳人选素来都是端庄端方,模样周正即可,容颜过剩反而不喜。
甚至,为了样貌出众女子争斗,发生争执械斗甚至更为恶劣的事件并不少见。
若许如容是嫡女,便是模样过美,也还好,可她偏是庶女,姨娘所生。
姨娘素来被人看作是以色侍人,作为姨娘所生貌美女儿,总被人持以偏见,认为也如其生母一般以色侍人,恐自家儿子被儿媳迷了眼,被儿媳压下去。但若是给儿子纳个貌美妾室就不同了,不仅可以帮着对抗儿媳,妾室还方便把控处置。
安阳侯夫人常与这些夫人们打交道,再清楚不过她们的心思,
便是安阳侯夫人这位嫡母,都觉着自家这个庶女本分守礼,并无逾越之处,反而让她多怜惜几分。
便指点她,“虽然这怀年伯年岁大了些,但做继室,倒是你的一条出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 125 章
许如容愣住, 她从来没想过给人做继室,因做继室,就要做继母,毕竟能续娶的人, 多都已有子女。
她便是有些心机的, 可到底是个十四岁少女, 对未来夫君也有过憧憬,却从未想过进门就要做母亲, 给旁的孩子做娘。
“我……”她不安,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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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侯夫人摆摆手,“这事你自己想想。我也不是说这怀年伯便是良配适合你的,只是觉着这倒是一条适合你的议亲路。”
怀年伯不仅有爵位,在朝中也有实差,任城门郎,这是关乎京城门钥的差职,故虽与怀年伯府无什么往来,安阳侯夫人也知晓其官职。
只是, 这怀年伯忽然来侯府提亲, 她觉着有些怪异, 说那话竟是在哪里早见过许如容一般,可这庶女外出时, 多戴幕篱全身遮掩。
这般疑惑, 她便问了出来,许如容愣了下,忽然就想起乞巧节那天, 自己的幕篱曾经掉下来过,除了那一次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在外面露过面, “可能是乞巧节那天。”
安阳侯夫人听完,倒也不再说旁的。
说实话,她还有些可怜这庶女。
虽说女子当秀雅端庄,但时下京中风气并不如前朝一般苛刻,外出必须戴上幕篱或帷帽遮挡,不得抛头露面。时下女子穿胡服扮男装者,策马街头都常见。
而许如容却恐容貌引出争端,鲜少出府,出府也捂严实容貌,不能与同龄女孩儿们一般玩乐,她越是这样乖巧懂事也越让人怜惜。
正感慨着,有丫鬟进来禀告,“夫人,有媒人来咱们侯府向六姑娘提亲,人已经往松鹤院去了。”
安阳侯夫人没想到,府里两个未议亲的姑娘竟同一天都有人来提亲,六姑娘许雪是二房的,按说不归她这个做大伯母的管,但她是侯夫人,也得过去看看。
便对许如容道:“先回你院子里,怀年伯那边我让人去查查再说。”
不管怀年伯的提亲是否合适,作为女方当矜持,对方第一次来提亲,多拒绝。因此方才怀年伯那边请来的媒人已经被她以“年纪尚小,府里还想多留两年,过些日子再说”为由,推拒了。
“是,劳母亲费心了,”许如容乖巧地告退,回了自己院子。
她回去时,丽姨娘已经等在她屋子里,焦急地转了无数个圈,见她回来,忙走近拉住她的手,“阿容,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有位伯爷上门提亲?伯爷,那样的爵位,怎么会……是不是要纳妾室?”
丽姨娘说到最后一句话,已带上颤音。
她缘何自女儿容颜初见妍丽,便让她低敛,还想尽了法子交她一些自保的法子,就是恐她因容颜过盛引来祸端,引来针对算计,引来觊觎,被高门大户的人求了去做妾室。
自己娘家不过普通,还未长大便引来许多麻烦,后为自保委身安阳侯做妾。
自进到侯府,她并未凭着姿容去跟主母争夺,反而投了安阳侯夫人,帮她稳固主母地位,她自己也得侯夫人在后宅庇护,虽换来安宁,可到底与人为妾是她的不得已和遗憾。
若有可能,她宁做贫家妻。
她吃过的苦楚,肯定不愿叫女儿再重蹈,尤其女儿的姿容比她更胜。
她本身模样偏艳丽,才因此被侯爷喜爱,赐“丽”字为姨娘,女儿融合了些侯爷的五官,淡化了女儿跟自己消失面容的艳色,却更添了几分美丽。
随着许如容长大,丽姨娘每每望着她似画一般精致的眉眼,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忧思。
“姨娘,莫急,”见丽姨娘急的差点落泪,许如容忙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临窗的榻上坐下,“那个怀年伯是续娶,家中已有子女,母亲已经回绝了。只是,母亲说,这倒是我以后相看的一条路子。”
随着许如容轻缓音调,丽姨娘的心渐渐定下来,只是依然带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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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怀年伯可是良配?”丽姨娘一直以来最担心的莫过于许如容的亲事,眼看着她一年大过一年,早该到了相看时,却没有适宜的,也渐渐心焦。
“母亲说,让人去查查看,姨娘您可别着急,若是适合,母亲那边会有成算。”
丽姨娘点点头,舒了口气,“是,有你母亲把持,”她最庆幸的是,自己虽为妾,遇到的主母却是个端雅大气女子,只要自己安分,女儿乖巧,还能得她看顾,因此越发叮嘱还年少的女儿,“那你就听你母亲的,可莫要擅自作为。”
许如容点头,“姨娘放心,我都晓得的。”嫡母待自己也算是疼爱了,她自然不敢跟三姐姐比较,但比起五姐姐,她已经很得嫡母爱惜了。
小几上一簇火红石榴花开的正盛,映的许如容眉眼愈发昳丽,丽姨娘伸手为她扶了下鬓角碎发,眼中尽是疼爱。
“对了,六姐姐今日也有人上门提亲,”许如容想起方才嫡母往松鹤院去前丫鬟的禀告,随意地跟丽姨娘说了声,“也不知是什么人家?”
想来该是个适当的人家,毕竟六妹妹虽然跟自己一般是庶女,却模样秀雅,富有才情,亲事不会差了。哪像自己,高不敢攀附低不敢嫁入,还恐惹来纷争。
“哦?那可真是巧了,”丽姨娘也好奇六姑娘的提亲人家,便吩咐小丫鬟去打探下,“看看是哪家的公子。”
小丫鬟脆脆地应了出去,丽姨娘拍拍许如容的手,安慰,“阿容,莫多想,有夫人和侯府,你的亲事不会太差,”幸好女儿虽是自己这个不争气姨娘肚子里出的,好歹是侯府姑娘,有侯府和夫人操持着,大体上该是过得去。
她又细细地教导许如容,“这亲事好坏不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不说别的,看你三姐姐,当初也是夫人费心给挑好的人家,可如今也是不尽人意。姨娘虽然只是个做妾的,没给人做过妻子,可经历的多了看得也多,也知道一些,夫妻之间,须得用心去对待彼此。你模样生得好,这便是一个好处,别听那些什么颜色好媚人以色侍人的蠢话,男人多还是看重外在的,不然为何娶了妻子又纳好颜色的妾。”
丽姨娘算是活的通透的女子了,不然也不会在当初差点被强娶时,为自己寻了安阳侯这个出路,进府后又快速投靠上后宅主母。
她不仅用妻子身份来教导许如容,更教她日后如何利用自身优势来抓住男人的心,许如容听得满脸通红,但却有些异议,“可难道就只能做女子的去讨好男人吗?”
不知是不是跟许菡玩的多,不知不觉地,许如容一些思想都受到许菡影响而不知。
许菡虽是最小的姑娘,可早早招了上门女婿,本就是与时下男尊女卑颠倒,她又有现代女性的独立,在许菁的亲事上,不时说出些与时下相悖的言论,诸如,“四姐夫若是敢找小,便叫他做小,”“我姐姐嫁给四姐夫,可是离开了亲人去到一个陌生地方生活,姐夫您可得好好对我姐,才对得起她离开家人跟你到你家里生活,这可是我们侯府养了十几年的姑娘,真是舍不得”之类。
另有,她对许菁说“姐姐,若是四姐夫对你不好,咱们就不要他,这世间旁的不多,就男人不缺,”“姐姐你与姐夫是夫妻,夫妻就是互相的彼此爱重,若是姐夫仗着自己是男子,优势多,当大爷,姐姐可不要惯着她,姐姐既然是弱势,才需要呵护,哼,谁让咱们女子娇弱来着,或许,我除外哈。”
当时,许如容差点被小妹最后那话逗得大笑出来,她们女子是娇弱,可这肯定不包括小妹,不说她那一身武艺,这内心强大的媲美男子,或者更胜。可,在她们心中,小妹就是要人更疼爱娇宠才好。
当时,她忘记小妹是怎么说出最后那一段话的,但当时是她们几个姐妹坐在一处,那时五姐姐还没出嫁,她就很反对小妹的话,觉着女子怎么可以违逆夫君,那可不是贤妻好女子所为,甚至说,“阿菡,你将来要招婿,可姐姐们是要出嫁,你跟我们可不同,不能乱说。”
但许如容却觉着小妹说的很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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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实上,姐姐们出嫁后,眼见着五姐姐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一味地讨好夫家,自己却憔悴地脸上没了真正的笑容,而四姐姐被四姐夫呵护地,幸福都快要洋溢出来。
所以,她对丽姨娘道:“若是男子对妻子有心,不需要讨好,他也会爱护她,而不是需要妻子伏低做小,却换不来夫君的心意爱护。”
丽姨娘不是个固执之人,是一直以来的观念所致,第一次听到女儿这样的说法,竟是愣了许久。
她忽然想起了二夫人王氏,那真是敬爱二爷,可二爷对二夫人却淡淡,还不如侯爷待侯夫人的敬重。
“也许是吧,”丽姨娘笑了下,摇摇头,“世间夫妻千百样,许是这般,不过姨娘只是想跟你说,并不是要伏低做小,有时候小意温柔才是好法子。”
许是丽姨娘帮着侯夫人跟其他姨娘妾室们争斗惯了,她教导许如容的总离不开这些,许如容是个听教的,不管有无用,只都记在心里。
不多久,丽姨娘派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回来,“回姨娘,七姑娘,婢子打探清楚了,来向六姑娘提亲的是一位普通寒门人家,那公子姓葛,上面没有长辈,族中供应科考,今春才中了进士,已过吏部选,还没有官职。”
那就是说,虽未授官,但也差不多了,只是差些时间。
丽姨娘却是吃惊,居然有寒门子来往侯府求娶,虽是庶女,可也不该是一般寒门子能攀附,便听那小丫鬟道:“二夫人已经应下亲事了。”
第 126 章
丽姨娘惊讶地看那丫鬟, “应下了?!”
这么快,第一次提亲就答应了!
“是,媒人进府后,过了垂花门本要往松鹤院的, 只是后来改道直接去了二房见二夫人, 二夫人应了亲事, 就让人把媒人送出府了。”
这才是重点。
丽姨娘只微微一盘算,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怕是二夫人想要给六姑娘的姨娘添堵,半路截了媒人过去,为她应下了这寒门子。
但就算是寒门子,现在看来攀不上侯府庶出姑娘,若日后有能力,又有侯府帮扶,日后也不会太差。就是不知道二夫人会不会暗中继续阻挠,是不是能阻挠二爷帮扶女婿了。而凭二夫人的能力,二爷好权的性子, 只要那葛公子不是个废物, 二夫人未必会如意。
所以, 许雪这门亲事,未必就似表面看起来的低嫁。
丽姨娘觉着许雪亲事还得有的闹, 张姨娘可不是个善茬, 未必就能入了王氏这个主母的打压,“继续去打探着二房那边。”
张姨娘的确闹了一通,在许成泰下值回来后, 就把王氏擅自将来给许雪提亲的媒人截到二房,并应下亲事哭诉了一番, “二爷,妾身知道您已经给阿雪寻摸好了人家,妾身也这样让人跟二夫人提了,可二夫人非说是妾身故意拿二爷您压她,如今二夫人已经应下亲事,可怜我的阿雪,日后只能嫁个贫寒人家。呜呜……”
许成泰铁青着脸,这个王氏简直是坏他好事,他已经打算将许雪许给怀年伯了,一个不过中举还未授官的寒门子,哪里比得上怀年伯这样既有爵位又有实职的人做女婿,便是怀年伯年岁大些,可许雪是庶女,身份上还算是高攀了。
“你先莫急,只是口头应允了,回头找个由头再拒了这亲事就是,”至于毁亲失信,也是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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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就要往二房正院去,却被张姨娘拉住了袖子,“二爷,算了,还是别去了,免得让二夫人难做,就当,就当是我的阿雪命苦吧。”
许成泰好不容易才为庶女谋了一个适合她又对自己有利的亲事,哪里肯轻易被王氏毁了,看着张姨娘悲苦又努力忍住的样子,想了想,干脆坐下,叫人去找王氏过来。
“这可是阿雪一辈子的大事,怎么就随意就许了人,这亲事不做数,就说我已经给阿雪许了怀年伯,”吩咐丫鬟,“你去请二夫人过来你们姨娘这里,就说二爷寻她有事。”
许成泰对王氏一直不甚喜欢,能容忍她,也是看在她毕竟是自己嫡亲表妹份儿上,如今却坏了自己的好事,打算给王氏一个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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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哪里有议事,是主母被夫君叫到妾室院子里去的。
张姨娘现在却顾不得欢喜许成泰对王氏的打压,震惊地站起身来,“什么?!二爷您说,怀年伯?”
见她这样子,许成泰还以为她是高兴,他并不觉着就算王氏应下亲事,再让她反口是多难的事,露出丝笑意,“是啊,我为阿雪寻的亲事便是嫁给怀年伯,虽然是继室,可怀年伯是个知冷知热,又前程可观的良人,他对咱们阿雪也极为满意。”
怀年伯喜欢诗情画意的秀雅女子,许成泰一直想让许雪以才情传出名声好说亲,得知怀年伯对有才情女子多青睐后,他便寻了机会结识相交,隐隐将许雪才情并欲结亲的意思透露出去。
前些天邀他过府,便存了让他相看许雪的意思,当然,他做的十分隐蔽,并没有上赶着,只是让怀年伯偶然看到许雪,“你还记得前些天我请同僚来府里,让你叫阿雪出去一趟,那便是让怀年伯相看下咱们阿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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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王氏,许成泰对温柔小依又懂事体贴的张姨娘更为中意喜爱,虽然她所生的一双儿女,儿子过于内向木讷些,让他觉着不如长子,但唯一的女儿许雪却乖巧懂事,让他很满意。
当然,他更满意,许雪可以为他在仕途上带来助力。
张姨娘微微垂下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嘲讽和意味不明的光芒,而后抬头,不敢置信地样子,“可是,可是怀年伯今日来提亲,求娶的却是七姑娘啊,虽然侯夫人没有应下,可到底是在那位葛公子之前,只是怎么会是七姑娘,莫不是弄错了……”不知想到什么,张姨娘忽然哭了起来,“莫不是下人传错了话,还是什么,怎么会这样?若早知道……妾身一定拼着被二夫人责骂,也得阻拦下来,都是妾身无能,坏了阿雪的亲事。”
许成泰也懵了,“什么七姑娘?怀年伯今日来提亲了?提的是阿容?!”
“是啊,”张姨娘期期艾艾地哭了两声,很是悲伤许雪错失了一门亲事,“莫不是二爷与怀年伯提及阿雪时,说错了排行,生出这样的误会出来?早先就听伯爷您给阿雪寻了一门好亲,妾身还欢喜您这般疼爱我们母女们,可怎么就……”
“不可能,我说的就是阿雪,虽然没有点出阿雪闺名,可却说了是我所出,这只要一打听就知道是行六的阿雪,”许成泰想要利,还很要面子,跟怀年伯提及许雪时,都隐晦而含蓄,就连上次请怀年伯来侯府,也只是暗暗引着他见了许雪一面,并未放到明面上言明,毕竟若是亲事不成,还要维护许雪的名声。
“莫非是怀年伯府上的下人弄错了,还是媒婆出了岔子?不,不,不像。”
许成泰想到,既然怀年伯有意求娶,该提前与自己打个招呼,就算儿女亲事多是后宅操持,可事情是自己这边与怀年伯牵线,他该提前告知自己一声。
才想到这里,便有仆妇进来,“二爷,怀年伯府来了位管事,要见您。”
许成泰闻言,看过去,“来的是什么管事?”
“是怀年伯爷身边的大管事。”
许成泰有了些预料,看来是怀年伯为上午提亲一事,怕是真的弄岔了人,既然是大管事,男子,他便要回前院见人,张姨娘还在擦拭无声落下的泪珠儿,便安慰她,“我去去就来,你先莫多想,总不会委屈了阿雪。”
“二爷,您快去吧,妾身晓得了,”张姨娘温顺地应下,“不管如何,莫要伤了二爷与二夫人的和气,阿雪她……许是这孩子命里如此吧。”
面上更是流露出,不然,怎么提亲的姑娘序齿这样简单的事还能弄岔的神情。
只是等许成泰一走,张姨娘立马转了副模样,姿态慵懒地靠在椅子背上,嘴角露出轻松又喜悦的笑容。
她的贴身嬷嬷也是许雪的奶娘谷嬷嬷凑过去给她捶着肩,“姨娘这下可放心了。”
“嗯,差不多,”张姨娘舒了口气,看向二房正院方向,露出抹略带着快意的笑容,她就等着看王氏接下来怎么倒霉,面对二爷的怒火。
这么多年了,王氏一直处处打压作难她,抛去明面上利用主母身份惩治她冬月里跪在冰冷石板路上,请安时酷暑中暴晒多时这些手段,背地里克扣她院子里的份例,让下人刁难挤兑她,若不是她能有些手段,得二爷的心,恐怕早就不知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二房的其他几个姨娘,眼红她生了一对龙凤胎,也没少给她使绊子,若如此也便罢了,可偏偏二爷他还想拿她的阿雪去换好处。
儿女就是张姨娘的依靠,也是她最在意,不能让人算计了去的,她绝对不允许二爷拿她的阿雪去换前程好处。什么高门大户,她最是吃尽了这后宅的苦,这还是侯府算是安宁些的门户,其他高门后宅不知比侯府更腌臜几分。
张姨娘不想她老实没什么心计的阿雪葬在那吃人的后宅里,倒不如嫁个寒门子,靠着侯府的门楣让阿雪日后在婆家挺直腰杆子做主母,而葛公子就是最好的人选。尤其怀年伯那样的……
“还是姨娘您擅谋划,早早就定下了葛公子,只要日后二爷再帮着葛公子打点些,六姑娘定会过的舒心如意,”张姨娘所为,自然是谷嬷嬷经手,“可笑二夫人,还以为给姨娘和六姑娘您添堵,坏了六姑娘亲事呢。还有七姑……”
“噤声,”张姨娘听到轻微脚步声,忙示意谷嬷嬷闭嘴。
很快,外面响起下人给许雪问安的声音,许雪今日被好友邀请出府了,才回来,就得知自己竟被嫡母忽然定了一户寒门子亲事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赶忙来找张姨娘。
而前院书房,怀年伯身边的大管事,正在向许成泰回话。
“……我们伯爷本想着与二爷您相交,所出的姑娘定然优秀,我们伯爷便想着请了官媒上门提亲。可谁知道底下做事不成样,打听错了,弄错了姑娘的排序,实在是……我们伯爷也十分震怒,已经发落了那办事的下人,只是又听说贵府上之后就已经把六姑娘许了人,实在是可惜,阴差阳错。”
等许成泰听完怀年伯大管事禀告后,叹息一声还真是跟张姨娘说的一般,阿雪这孩子该是命苦了些。他都看出怀年伯对阿雪才情极为满意,上次来侯府也暗中让他悄悄见了阿雪一面,也露出满意神色了,可竟弄出这等岔子来,好端端地错过了这门好亲。
但场面话还得说着,“既然不是有心的,我自然不会责怪伯爷,你回去后告知你们伯爷,尽可放心,咱们交情还是交情。”
那大管事的笑着道:“是,我们伯爷也是敬重与二爷您的交情,看重贵府的门风,这才想着,依然想求娶七姑娘,虽然是二爷您的侄女,但得您教导,定然也是淑雅的闺秀。”
大管事话里话外都透着,怀年伯就是因与许成泰结识相交,才更想求娶侯府姑娘,虽然退而其次是侄女,但也愿意求娶。
对许成泰而言,虽然结亲的人不是闺女换成了侄女,虽然隔了一层,可侄女也是女,都是侯府的姑娘,对他与怀年伯关系上并无太大影响,如此倒也可行。
虽然,他原打算毁了葛公子应亲,转而继续与怀年伯结亲,可现在求娶出了岔子,怀年伯也知道了许雪已经被许给旁人。
况且,怀年伯已经求娶过许如容,再与许雪议亲,好似侯府姑娘非怀年伯不可一般,许成泰要脸,就是为了脸面,他也做不来继续让许雪扒着怀年伯嫁的事。
第 127 章
许成泰心中过了许多思绪, 方端着姿态,道:“怀年伯自然是极好,只是此事还需家中长兄长嫂操持,请怀年伯多见谅。”
虽然, 他也挺想就应下的, 可侄女就是隔房, 没得他一个叔父越过长兄长嫂为人家闺女应亲的道理。
怀年伯大管事自然明白,又说了几句客套话, 才告辞离开。
送走这大管事,许成泰又往后宅去,一路上想着许雪这亲事到底怎么弄,是就此应下订了,还是寻个由头退了,再为她寻个其他亲事?
怀年伯是不用想了,可跟怀年伯差不多官职又有助力的一时竟想不出,倒是有其他可以让许雪去做妾,他最好脸面又觉着丢人, 怕旁人笑话他有个做妾的女儿。
那个葛公子也不知是个什么底细, 若是当真年轻有为, 扶持一番倒也可行,怕就怕那就是个冲着侯府地位来攀附的, 偏王氏那个蠢妇直接给应了。
“叫人去查查, 那个叫葛辉的,”过垂花门时,许成泰吩咐身边长随, “查的仔细些,越细越好。”
一个寒门子也敢上侯府来提亲, 阴谋论的许成泰一路走着,不免怀疑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可这又图什么?
许成泰微微摇头,觉着自己想多了,也许就是个想要攀附侯府的。
只王氏那蠢妇,等下他一定好好教训一顿,便是母亲护着她这个侄女也不行。这么多年了,在外没能给他拉来些高官夫人关系做助力,在内还整日里拈酸吃醋,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拖他后腿的。
若是王氏能有那人一半的好,他也不至于娶妻后如此意难平,当初若是……
“二伯,”一道脆灵灵的嗓音打断了许成泰的思绪。
他凝目望去,就见红花绿叶的石榴树下,走过一个穿着飘纱袖带短襦罗裙的小少女,娇俏含笑地摇着一把团扇侧身立在一条小径上,正朝自己行福礼,笑了下,“是阿菡啊,”看了看她要去的方向,“你这是去给你祖母请安?”
“嗯,给祖母带了点才做的白糖糕,”许菡身后的铃铛拎着个小巧的食盒,这可是她小厨房特意寻的厨娘做的,白糖糕的方子是按着晴玟表姐教的做出来,味道很是清甜好吃。
如今,她也算是实现了白糖糕自由了。
“二伯回后院吗?那我就先走了,”许菡朝许成泰摇摇手,得到他颔首后,脚步轻快地继续往前走。
对于两位伯父,许菡还是更喜欢大伯父一些,总觉着二伯父太过精于算计,且也不如大伯父对她更亲切。不过抛去这些,二伯也是比较不错的长辈了,且他特别孝顺祖母。
许成泰看着走远的小侄女,不由想起林漠。
原本与三弟说,林漠擅机关术,可以提前让他进文思院,这也算是入仕的一条路子,且年少入仕发展更快。只是后来不知三弟与林漠怎么商议的,拒绝了他介绍的文思院门路,依然按部就班地去书院读书走科举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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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是知道林漠功课极好,只是觉着只要能入仕,没必要非得走科举,就像他大侄子当初完全可以靠着荫制入仕,同进士后非要再次科考中举才入了翰林。
他觉着自己不像大哥只有个闲职,自己可是有实职的五品官,因此当自家长子第一次堪堪挂住了同进士的尾,也要学着他大哥再等三年科考,被他强硬地否决。
国子学那边结业考试也可以入吏部,虽多是散官或职事官,但跟靠着门荫入仕也差不多,因此,他直接托了关系,让许蕴入千牛备身做职事官,再过一年半载便可过吏部迁授升官。
他大侄子当初也完全可以靠国子学考试或父亲当初六品的门荫入仕,但大侄子才识更好,过了科考。如今在翰林,加上大侄子手腕能力不俗,极得上官赏识,还曾被圣上亲口夸赞过,他这做叔父的都跟着面上有光。
想到家中子侄,不论嫡庶,有文有武,纵使庶出的儿侄有才情平庸者,但比起其他府邸上的公子或不求上进或游手好闲惹是生非,许成泰腰背更加挺直几分,侯府将来会更上一层。
只是,很快想到王氏今日竟然擅自给许雪定下的亲事,一腔官心就落了下来,大踏步朝二房走去。
这厢,许菡一路轻快进了松鹤院,才进了老夫人起居常坐的次间,就见她脸色似乎有些不虞,不由放缓了脚步,“祖母,我小厨房里新做了白糖糕,特意拿来跟祖母一起吃。”
“阿菡回来了?今日出去玩的高兴吗?”安阳侯老夫人见小孙女过来,松了松脸上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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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许菡今日与许雪被许雯儿邀请了去她家做客,许雯儿前些天正式定亲,她们此番过去也有庆贺之意,“就是可惜阿雯日后要嫁到京城外,真是舍不得她。”
许雯儿自幼便有一门口头婚约,男方家长辈一直在江南叙职,过年后才调任到京城东边的商州,前些天正式下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到小堂姐日后出嫁就不住在京城,虽然商州离京城也不算太远,可在这个车马都慢,出嫁女回娘家不易的时代,便是一城之隔都觉遥远。
“成亲后,相见多不易,趁着还没出阁,便常聚在一起玩玩吧。”
“就是说,觉着长大了以后就有许多不由已了,”许菡感慨一句,很快想到了高兴的事,“不过,今日在阿雯那,我听说金宝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那家伙一出去就是一年多,现在都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
自从马氏被儿子许同哄着住进了庄子里,许宝辉就被许同弄到跟前亲自带着教导,后来更是赶在马氏回过味来,在庄子上住的不耐烦要回来前,给许宝辉找了个稳靠的夫子,带着他去游学了。
许宝辉游学后,与许菡没有断了联系,两人时有通信,还从许宝辉那就断断续续收到了不少来自各地的风土小玩意儿,攒了一匣子了。
安阳侯老夫人自己个儿孙不少,对于许宝辉这个隔了几房的侄孙,若不是小孙女与他玩的好,这侄孙幼时虽骄横顽劣些,到底品行还行,不然就凭着他那个祖母马氏,安阳侯夫人都不待见。
所以,说许雯儿,安阳侯老夫人还能说上几句,但对许宝辉就没多大兴趣了。
见祖母没多大兴致,有心事一般,白糖糕也吃了两口便放下,许菡咽下口中的白糖糕,问道:“祖母,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安阳侯老夫人叹了口气,“开心,倒是该开心的,就是……你六姐姐亲事该是要定下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对小孙女说的,原本六孙女到了年纪该定亲了,可偏今日老二媳妇做的过了。
就算老二媳妇是六孙女嫡母,媒人提亲也得她出面应允,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想多管闲事,可她迫不及待直接把人给截到二房去,急慌慌地就把亲事给应允了。
这若不是自己亲侄女,安阳侯老夫人做婆婆的,都得怀疑,这儿媳妇防备着她这个婆母,可她偏知道,不是这般。甚至,王氏将人截到二房,直接应下亲事,是想给六孙女这个庶出的添堵。
安阳侯老夫人心累地叹了口气。
本以为这两年,二孙媳妇也进了门,老二媳妇做了婆婆,有阿蕴和他媳妇看着劝着,老二媳妇不再跟早年一般针对三房两个孙女了,她也没再跟以前一般作弄些事来,人长进了。可谁知道,不防备地,这又弄出混事来。
一个做嫡母的便是想拿捏庶女婚事,你倒是做的隐蔽漂亮些,偏老二媳妇竟弄些上不得台面的粗劣手段,这是生怕旁人不知她容不下庶女。
看看这迫不及待地半路截了媒人,还一次就应下亲事,若是来提亲的人家差不离也就算了,顶多让人觉着这嫡母想赶紧把庶女嫁出去,可偏偏来提亲的是个寒门子。
这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寒门子,第一次来提亲,底细不知,王氏就将许雪许了出去,应了提亲。
若只寒门子,是个有品级的小官也成,安阳侯老夫人就担心,那寒门子尚未授官,只是过了吏部试考,尚未授官,这时候来提亲,是存了攀附心理,利用亲事而非诚心。
安阳侯老夫人知道王氏做的这些后,媒人已经被她送出垂花门去了,气的差点摔了手中茶盅,到现在,这心里还窝着火。
她还不好将王氏叫过来骂一通,到底是自己侄女,担心若是自己责骂,待老二回来,对王氏会更恼怒。
许菡有些不懂,六姐姐定亲,不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怎祖母神色这般……不快?莫非是亲事不好?
她只能挑捡能问的问,“那六姐姐订的是哪家公子?”
若是哪家公子还好了,安阳侯老夫人现在连那个葛辉是哪家的都不知,许菡见祖母神色更加难看,更纳闷了。
“是个寒门子,具体哪家的,还不知,”安阳侯老夫人觉着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老二媳妇那个蠢的,应了亲事后,满府里便都知道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她怕亲事被反悔,使人赶紧散布出去。
“啊?”许菡是真惊奇,怎么可能连男方底细都不知,六姐姐亲事就被应下,她如今也算是在见闻过京城后宅各式纷争的人了,见祖母这样有怒火又发不出的样子,不由猜测了下,“莫非是二伯母自己给六姐姐应了亲事?”
二伯母算计了六姐姐的亲事,不会吧?
而祖母接下来的动作,表明了二伯母真会。
“嗯,”老夫人点了下头,“你二伯母也不知……”抽了哪门子疯,“还是那媒婆口舌生花,把你二伯母给哄得当时就应下了亲事。”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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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人的嘴最会说了, 是人都能给夸出花,你二伯母也是见识少了,”说这话,老夫人都觉着心亏。
就侄女那个性子, 怕不是上赶着赶紧应亲事才对。
许菡看着祖母都有些不大自在说出的话, 嘴角抽了抽。
时隔两年, 她二伯母又开始作了,不知道二哥哥和二嫂得多心累, 为哥嫂掬一把同情泪。
只是没想到六姐姐的亲事这么被定下来了,“若是那人不是良配,咱们可以退掉吧?”这可是六姐姐一辈子的大事,毁亲也不能搭上六姐姐。
安阳侯老夫人点点头,“那是自然,”虽然许雪是庶出,但既然是侯府姑娘是她的孙女,都不会委屈了她。
“那就好,”许菡放下心来, 她就知道祖母疼爱晚辈。
但安阳侯老夫人并不希望走到毁亲那一步, 不仅与侯府名声有碍, 许雪日后再议亲也会受影响,都怨王氏太过草率直接应下亲事。
现在只希望那个葛辉不算太差。
许菡平时没事就来陪老夫人说话, 时间久了, 两人倒是有些忘年交一般,什么都聊得来,便把怀年伯来提亲求娶许如容的事也说了一嘴。
许菡一听一个三十五六的男人, 居然要求娶自家美貌如花的七姐姐做继室,顿时不乐意了, “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痴心妄想,祖母,您可千万别应下这亲事。”
不论那怀年伯多么优秀,许菡都难以想象,自家才不过十四五的少女小姐姐嫁给个能做她父亲的男人,还是做继室,“是不是那伯爷连儿子闺女都有了?怎么好意思上咱们家求娶的?”
见小孙女一下就炸了毛,小脸蛋都鼓了起来,这可比方才说起六孙女的亲事时激烈太多,可见这姐妹之间情分有厚薄,小孙女更亲近七孙女,“放心,没有应下,只是第一次来求娶,对方具体什么情况都不知,你大伯母可不会轻易许亲。还有,别乱说,什么老,草的。”
她可还想着给老三再续娶一房,若是叫小孙女这么一说,岂不是……也有这之嫌了。
况且继室不多是这般相差些岁数,女子比男子年轻多,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
许菡不在意祖母最后嗔她的话,只松了口气,“还是大伯母好!”
这话若是平时说,倒也没什么,但此时才说完许雪被王氏许亲的事,同样是嫡母操持庶女亲事,王氏这就被比到地里去了。
许菡无心一说,但很快就想到这一层去,“祖母,我没说二伯母……就是随口一说。”虽然,她觉着自己说的还真是事实,二伯母办的事太差劲,真不如大伯母。
安阳侯老夫人能说什么,其实她心里也赞同小孙女的意思,“只是,我跟你大伯母瞧着,似乎那怀年伯极其中意你七姐姐,”说什么见之不忘,这是看中了阿容的容貌,还口称什么成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不是知道七孙女素来安分低敛,她都要怀疑七孙女因对方爵位和官位私下里做了什么攀附之事。
这话她不好与小孙女说,不然依着她这个护着七孙女的性子,定然是不依,“虽然这怀年伯年纪大些,娶的也是继室,倒也适合。”
“哪里就适合了?”许菡瞪大眼,莫非祖母还有意不成?
不行,她家鲜花一般的小姐姐,怎么能许个那么大的男人,而且还是有儿有女的继室,除非那伯爷又优秀又对七姐姐情意深重,就这还得七姐姐能看中了人才行。
许菡是打心底排斥这个忽然求娶的怀年伯,总觉着对方不是纯粹求娶而来。
安阳侯老夫人本没想跟小孙女说许多,但她也不小了,不能总这么单纯,就与她分析了下许如容的境况,她想的自然跟安阳侯夫人差不多,“……所以,你七姐姐若是做继室,倒是个不错的路子。”
许菡听得一时无言。
该说什么?
说怀璧其罪,却又没有足够自保能力?
“可,也不一定就非得给人做继室,或者妾,难道就没有适合七姐姐年岁相当的儿郎吗?”
“有,自然是有,可这亲事得长辈看中,你七姐姐的模样,并不在许多夫人们想要的儿媳范围内,许也有,可你七姐姐就得出去多走动,但若走动了,便会容易被权贵皇家宗室看中,届时一个妾还是跑不了。”
许菡听着老夫人淡淡嗓音的分析,觉着这时代对女子的恶意太明显,可她也无力做什么。
她知道,若七姐姐生的这样好,是皇家公主郡主或者高贵的身份,便是侯府嫡女,也不必如此战战兢兢,可她是庶女,身份上天然低了一层。
或者七姐姐有福气,被看中做了门地相当或者低嫁一些门户的正妻,但这种可能也伴随着祖母说的各种争风吃醋……
虽知道祖母说的有理,许菡心里还是难受。
但眼前,许菡也有些疑惑,“那这个怀年伯是见过我七姐姐吗?”她知道这时候提亲,该是提前相看或者中意了,可七姐姐一向少出门,见过她容颜的人极少,若不然就凭着七姐姐的容貌,侯府门槛早就被媒人踏平了。
京城人都知安阳侯府有八个姑娘,生的各有姿容,五姐姐许瑚是被夸赞模样最好一个,只世人不知,最美的人却是少在人前露面的七姑娘许如容。但因许如容少出门,还有人乱传侯府七姑娘貌若无盐性子木讷,才少现与人前。
许菡不知是谁传出这样荒谬的流言,但却又觉着这流言误打误撞对七姐姐也算是一种保护色。
许菡自然不知,这是丽姨娘暗中使的手段,就是恐许如容容颜引出祸端,倒不如反其道行之,待到许如容寻到适宜的亲事再现与人前,流言自破。
可以说,丽姨娘为了许如容过美的姿容,耗费了不少心思。
许菡忽然想起上月乞巧节时,许如容幕篱曾滑落过,许是那时候被怀年伯看到了容貌,怀疑他是见色才起了意。
正要说,就见一个仆妇匆匆进来禀告。
“老夫人,二爷那边跟二夫人吵起来了。”
安阳侯老夫人无奈地望了二房方向一眼,她就知道会这般,吩咐大丫鬟花枝道,“你去二房一趟,让他们夫妻两个注意些分寸。”
她让花枝过去,也算是给王氏撑住些脸面,不至于让她被老二骂的太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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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菡本以为王氏做了这事,得是被二伯训斥一番,怎么还能争吵,她还觉着自己做的对不成?
但现在她更关心七姐姐的事,就把方才想说的话跟老夫人讲了下,“若那个怀年伯见到了七姐姐的脸,就来提亲,这根本就是喜好美色,不是好的。”
她是知道许如容因长得太好看而一直顾忌多多,若那怀年伯不是良配,还要纠缠求娶,可不能坏了七姐姐的名声,让祖母觉着七姐姐招惹是非。还担心,侯府会权衡利益,应下这亲事,毕竟那怀年伯身份不错。
她这样说,也因为知道祖母一直有些不太喜七姐姐容颜生的太盛,幸好七姐姐一直很安分低敛,从不惹事生非,“其实,七姐姐也很可怜,她都没怎么出过府,出去一趟都得遮的严严实实,哪里有什么乐趣。”
老夫人知道她最是好动,说这话也是想帮七孙女讨自己喜欢,佯怒,“好了,不用你在这说好听的,我这老太太还不至于那么苛刻。”
许菡忙抱住老夫人胳膊撒娇,“祖母最好了,最疼爱我们这些晚辈了。”
“就会哄我开心,”老夫人哪里不知她担心什么,“行了,放心,不会亏了你七姐姐。快些坐到一旁,这热气,今年热的日子格外的长。”
许菡最是畏热,现在歪缠了会儿,已经出了身薄汗,便笑嘻嘻地说:“祖母,让人做点冰酪吃呗,”趁着阿漠没回来,快些吃了,免得他见了又念叨。
其实,白日里林漠在书院读书,不在侯府,她大可以让自己院子里小厨房做了吃个够,可惜上次自己来月事,林漠转头就告了姐姐,两人严令小厨房给她做冰食。小厨房里都不行,大厨房处自然也让姐姐通过大伯母给下了令,不叫随意给她做,冷饮都得定量。
她身边的丫鬟们一个个更是被姐姐特意吩咐过,看住了她,少吃凉食。
今日天热,她只午间喝了凉果汁,若是从祖母这里讨了冰酪,阿漠和姐姐可就都管不着自己了。
谁知道,铃铛胆子大,居然小声地在一旁提醒,“姑娘,四姑娘和阿漠公子不让您吃多了凉食。”冰酪还是冰的,那更不行了。
许菡忍不住瞪了这素来伶俐此时竟来拆台的丫鬟一眼,安阳侯老夫人就笑了,“是啊,你四姐姐和阿漠管你就对了,看你前些天来月事疼的难受,这就忘了是不是?你这孩子,素来贪凉,不许吃冰的。”
虽然现在还是热,但也入了秋,不是暑热那种热法,小姑娘家还是少沾冰的吃食。
这孩子没有母亲,姐姐又嫁了人,她这做祖母的更得多看顾着她些,“你还小不懂的控制,觉着无所谓,可这身子从姑娘家时就得好生养着,日后才不会吃苦头。”
“祖母,我身子康健的很,没事,我就少吃一小碗,好不好?”她扭扒着身子撒娇。
这丫头胃口好,尤其练武后这两年食量大,府中吃饭的碗小巧精致,她总添饭甜汤觉着麻烦,特意让人备了大号的碗。
府里冰酪之类的都是浅浅铺了一小盅呈上来,现在这丫头居然说碗……
亏她方才还想,这天热,她都觉着燥,若不然让人做点凉果汁,给阿菡少喝点去去暑气的。
“你还论碗的?怎么,你之前吃的还是大碗的就是了?”安阳侯老夫人看着还跟她撒娇的小孙女,气笑了。
第 129 章
老夫人眉毛都竖起一半来, “难怪你四姐姐嫁了人还放心不下你,阿漠更是让人盯着你,原来你这般不顾忌,这冰的吃食吃上几口也就罢了, 你倒好, 按碗来?!你那碗多大?莫不是你平素里吃饭的碗?”
“不是, 是一盅,盅, 我这不是口误了。对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篇大字没写完,我先回去了祖母,明天再给您请安,”许菡见状不好,居然说秃噜嘴了,忙寻了个烂借口就开溜。
“你这丫头……”安阳侯老夫人看着猴儿似的快速溜走的小孙女,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她转眼就跑走的背影对着自己丫鬟柳叶说, “听听, 还大字没写完, 她整日里连个族学也不去,谁给她布置了课业不成?看来真是纵着这丫头了, 你去绮院, 把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下人都叫在一处,让她们看住了阿菡,不许给她吃一点儿冰食。然后帮着我好好训那丫头一通, 她不是要写大字吗?让她写,写上一百张, 不许吃冰食!看她跑得快,跑再快也没用,再叫人跟阿漠说一声,阿菡要吃一大碗冰食。”
“是,老夫人,婢子这就去,”柳叶看着多少有些孩子气絮絮叨叨的老夫人,忍笑蹲了下身子。
她更看得出来,老夫人虽然面上看着生气,但都是疼爱八姑娘居多,是怕八姑娘伤了身子呢。
她这边追着许菡往绮院去,却不知,许菡脚程走得快,半道上转道跑去了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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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许菡有种强烈的第六感,祖母会在阿漠哪里告她的小黑状,她得躲着些阿漠。虽然阿漠是知道她拿碗吃冰的,但那不是没来月事之前么,这次来月事让阿漠更给她上纲上条不许吃冰食,冷饮也少食了。
唉,本还想在祖母那讨口冰凉凉的冰酪吃的,一时失口,倒把老太太给惹着了,都是口快惹的祸。
“阿菡?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见小妹这个时辰过来,许如容讶异一下便知道了,小妹今日不在府中,想来是听说了有人上门提亲的事。
果然,许菡坐在小几另一边,“我听说有人来求娶七姐姐了,还有六姐姐的定亲的事,没想到,我不过一日不在府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原本还有些心情郁郁的许如容,被小妹最后两句话逗得露出一丝浅浅笑容,如海棠花娇艳动人,饶是见惯了许如容美颜,许菡依然要赞一声,美人当如斯。
“我这只是来提亲,母亲拒了,六姐姐处却是有些仓促了,”许如容也从丽姨娘那里知晓了许雪亲事定下的过程,竟是被王氏擅自做主一口应下,“只希望那位来提亲的葛公子是良配。”
“谁说不是呢,二伯母也太心急了,”许菡撇了撇嘴。
对比自己的嫡母和二伯母,许如容也是心有戚戚,幸好她的嫡母不是二伯母那样容不下庶女的性子,只是比起六姐姐亲事却更艰难,不过,她不想在小妹妹面前表露出来让她担心,笑了下,“快要吃晚食了,要不要和我一起?还是你约了阿漠?”
带着些许打趣,许如容从小几下面抽出一个小抽屉,拿出一个小巧玲珑木盒,“姨娘叫人新做了点零嘴儿,阿菡尝尝。”
木盒里用油纸铺底,摆了一层花朵模样的小饼儿,或者说类似后世的饼干类点心,拿起一个边往口中放边随意说着,“这是什么饼儿?唔……啊,辣!”
许菡捂着嘴,想要往外吐,又觉着这是丽姨娘特意做的小饼儿,不好吐出来,只能逼着自己往下咽,瞪圆了一双杏眼,“这不会是姜做的吧?!”
“是啊,”许如容拿起一个,小口慢条斯理地咬着,“姜汁小饼儿。”
许菡斯哈几声,忙抓起旁边的茶盏灌了两口,口腔里那股子浓郁的辣气方才散了些,“丽姨娘真是个人才!”
这不就是后世的姜饼么,原以为姜饼是西方发明独有,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先不说姜是华国自古就有的本土植物,咱大华国美食文化源远流长,老祖宗也比西方智慧多了,许多西方现代发明一半以上或许都源自华国古时候。
这姜饼,在美食国度又怎么是人们做不出来的,或许是咱们大华国美食太多,不起眼罢了。
只可惜,随着各种争斗,现代科技倒是发展的挺好,可许多文化底蕴深厚的东西和传承都消失在了历史洪流中。
咳……
许菡忙收回思绪,想远了。
再看细细咬着小饼儿吃面不改色的七姐姐,许菡忍不住问:“不辣吗?我记得七姐姐也不爱吃姜的。”
许如容淡定的面容绷不住了,端起小几上茶盏喝了好几口,当然美人喝茶也是悦目,甚至因姜饼的辣,让她面上生出淡淡红晕,更添几分丽色,“辣!可这是姨娘特意为我做的,去寒气。我快来月事了,吃点这个对我好。”
说到此处,许如容看许菡,“你前些天来月事就是凉食吃多了,也跟着我吃些这姜汁小饼儿,对你身体好,好去寒气。”
许菡:……今日是越过不过去不叫吃凉食冷饮这一茬儿了是吧?
“七姐姐,我不用吃这个,我体热,现在还觉着跟上火了似的呢,”许菡干笑一声,悄默默将手中没啃完的小饼儿放下。
许如容也觉着自己身体虽比不上小妹康健,但也不是体寒,来月事也没跟小妹一般受凉发疼,看了眼被小妹偷偷放下的姜饼,幽幽地道:“可这都是姨娘的心意,姨娘还说阿菡也该吃点,等你走时,我让丫鬟给你包上一半回去啊。”
许菡默默地看着无辜望着她的许如容,“……七姐姐,你真不是故意诳我?这该是丽姨娘特意给你做的吧?”
许如容眨眨眼,花瓣一样美丽的面庞露出嗔意,“你七姐姐我是那样的人吗?阿菡,你就说,七姐姐对你好不好吧?”
听说姨娘还要接着给她弄什么姜糖随时放在荷包里吃,也不知姨娘从那里学来的这拿姜做吃食的法子,那话怎么说得来,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也是对小妹身体好。
“好,太好了,”许菡接过七姐姐递过来的姜汁小饼儿,苦唧唧地咬了一丁点儿,这都是她家七姐姐的心意啊。
就在许菡恐怕再多留会儿,得被七姐姐再投喂一个姜汁小饼儿,拍拍手离开前,许如容一面叫丫鬟给她装小饼儿,一面说,“不是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么,阿菡啊,你多带些,这老人的话最是在理了。等回头姨娘再做了小饼儿还有姜糖,我都分你一半啊,咱一定要好好养护身体。”
许菡只觉着今天的七姐姐有点儿白莲,姜汁饼干儿那味她都受不了,那又辣又甜的姜糖更是敬谢不敏,她决定这几天少往七姐姐这晃悠。
至于这姜汁小饼儿,回去就让石榴和铃铛她们帮忙“消灭”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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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回到绮院,遇到等着她回去的林漠,发现了姜汁小饼儿后,居然道:“阿菡,这个小饼儿好啊,姜是热性,可去寒气,你多食些,这是谁送你的?”
许菡一看他这架势,忙转移话题,“肚子饿了,快去提了晚食摆上,阿漠跟我一起吃吗?我爹呢?还没下值吗,他这几天可真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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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明显转移话题的小姑娘,林漠直接转头问了跟着许菡回来的铃铛,“方才你们姑娘从哪里回来?这小饼儿谁送的?”
许菡忙向铃铛使眼色,不许说。
可谁想到,明明是自己丫鬟,却看不到自眼色,铃铛一点儿也没犹豫,就把这姜汁小饼儿的来历秃噜出来了。
“好你个小铃铛,”许菡作势去挠铃铛的腰,“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铃铛灵活地躲开自家姑娘,扭着身子跑了,“那个,婢子去看看晚食做了什么菜色,有没有姑娘爱吃的。”
可是,就算自己不说,阿漠公子也能知道是七姑娘送的,她家姑娘这是在做无用的抗争。
铃铛觉着,自家姑娘确实该多食些姜汁小饼儿,去去寒气。看她前些天来月事疼的脸都白了,就是平日里凉食吃的多,寒气重,姑娘嘴硬也没用。四姑娘都发话了,一定看好了姑娘让她忌口。
许菡掐着小腰,转头朝林漠一笑,希望阿漠千万不要对这姜汁小饼儿有什么想法。
但林漠不会如她意,他自己尝了口小饼儿,有些许清冷的桃花眼微微挑来,“郎中言,冬吃萝卜夏吃姜,阿菡多吃些这姜汁小饼儿对你好,我知道你不爱吃姜,但这个小饼儿中和了姜的辛辣,倒是适口,等我看能不能问七姐姐去要了方子,让小厨房常给你做。”
郁!
早知道自己一时贪凉,弄得大家都觉着她该驱寒,来月事前她一定少食冰的,现在是绕不过这个了,都跟姜较上劲了吗?
“也不用非得吃姜做的,我平时多吃点热性的羊肉啊之类就行,不然,我怕会上火流鼻血。”
林漠倒也不是非要她吃姜做的食物,只是恰好有,又很合适,看她这眼巴巴瞅着可怜兮兮小模样,“都是为了你身体好。”他真怕她不顾忌,不在乎,伤到身体,上次见她疼的脸都发白,真是让他吓到了,从来没见她那样脆弱过。
“我知道,”许菡忙道,“我会注意不贪凉,多吃点热性驱寒的食物,”就是这直接用姜做的食物还是免了吧。
她一番软磨硬泡,到底让林漠没再坚持,把姜汁小饼儿分了些给丫鬟们,美其名曰,让她们都保养下身体。
“一定都好好吃,看我七姐姐多好,多温柔体贴,让我带回来分给你们尝尝,这可是我七姐姐对你们沉甸甸的心意。爱吃姜的可以多来取两块,这是你们的福利。”
林漠看着她俏皮样子,眼底温柔一片。
第 1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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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汁小饼儿“完美”解决, 许菡也有了心思提起今日两位姐姐被提亲之事,许菡觉着依着大伯母的品行,七姐姐亲事只是难相看些,反倒是六姐姐仓促被二伯母许亲, 现在更让人担心, 便问起林漠是否知道这个葛辉。
“不认识, 但这位怀年伯却不是良配。”
林漠不认识葛辉,但他更着重许如容被怀年伯提亲, 显然更了解这位怀年伯。
许菡忙好奇地问,“为什么?这怀年伯有什么不良嗜好还是什么坏毛病不成?我是觉着这个怀年伯与七姐姐不配,年纪太大了,还有子女了。”
林漠摇摇头,“是否有无不良嗜好这些不知,子女年纪倒也不是要紧,但这怀年伯的母亲却是出自大皇子母妃陈家嫡系,虽圣上已经立了太子,但这位太子自幼少现与人前, 又传体弱多病, 恐有损寿元, 几位成年的皇子都盯着那个位置。”
“皇权之争?”许菡惊了一跳。
虽然家中父兄都在朝为官,可许菡交好的闺秀却少有皇家人, 因此, 一直以为朝廷稳定,什么夺嫡争斗之类,从来没想到也未接触过, “夺嫡吗?”
林漠点点头,“所以, 跟皇子尤其是他们外家沾亲的,这几年议亲最好不要碰。”
许菡从来没想到过这种朝廷大事能与自己或者身边人相关,可现在被林漠这么一说,竟居然其实离得这么近,只是,她看着林漠,“你整日在书院读书,怎么对朝廷这些事还懂?”
“读书科举,最终目的还是要走到朝堂,又学书写时务策,自然要多加关注些,”只是,他比常人格外多关注罢了。
书院里各府子弟都有,便是他不常与人高谈阔论,但耳闻多了,结合判断综合时事,自然有一番见解,况且,进士考中的策学尤其时务策更是围绕民生、政事、吏治等来给予见解和解决方案,更需多了解时事。
他这么一说,许菡也想到了,想当年考政治不也类似时务策论,想也知道这时候的时务策有多难,不过现在不是重点,毕竟阿漠他课业优秀有才情,如今还能点出皇子夺嫡,可见政见敏锐。
她担心的是,“我听祖母那意思的,似乎怀年伯对七姐姐极为中意,也不知道大伯母会不会想到这些,毕竟是前朝……啊,对了,我们去找大哥哥说。”
“不用担心,大哥那边若是知晓,肯定会告知大伯母,”林漠忙安慰她,“大哥在朝中,比我知晓还多,我所知的许多信息也多源自大哥处。”
书院学子们消息是一部分,但还是大哥许蔚的消息更为精准,他也曾与大哥二哥对时下朝事做过探讨。
“那就好,”许菡可知道自家大哥哥精干的很,“估计大嫂也会跟大哥哥说。”
她摇摇头,“只是没想到,一个求娶,还能牵扯到朝中皇子之争上,若是那个太子身体康健,应该就没这么多事了吧?不过也不好说,做皇子的都好眼馋那位置,自古夺嫡争储之争就是常事。这夺嫡之争可是掉脑袋的事,没事还是少搀合,幸好咱们府上没有跟这些有牵连。”
似乎他们侯府还没出过姑娘去宫里做妃嫔的,显然该是个中立的态度,如此就很好。
从龙之功可不是好耍,闹不好就全族覆灭,倒不如安安稳稳不去争这功劳,“中立就极好,咱们侯府可别牵扯那乱七八糟的事。”
林漠原本是没想跟许菡说自己今日才知道的一些事,总觉着小姑娘无忧无虑玩耍就很好,这些纷争复杂之事说了让她闹心,却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言论。
他微微摇头失笑,到底是自己狭隘了,他的小姑娘一直都很通透,“阿菡竟能想的如此明白,怕是许多为官多年的人都想不通,好高骛远,冒险博那不值得的富贵路。”
许菡晃晃小脑袋,严肃一下,“大智若愚吗?”瞬即便笑弯了眼睛破功,“哈哈,其实,就是看了些闲书上的言语,人家总结的道理。”她还真没那么厉害,堪透皇权这复杂的东西,这都是后人总结的话。
“只是,京城姻亲错杂,有些事不好避,”林漠想到正事,却收了些笑意,“你还记得乞巧节时,咱们遇到了王津跟在郑通后面,你还觉着奇怪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菡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但也看出不是什么好事,“嗯,他怎么了?”
林漠对许菡的事总是上心,她好奇的事,自己也要满足小姑娘好奇心,而且他也觉着那王津跟郑通之间有些怪异,便叫书宁去暗中查了一番,谁知,“他如今投了大皇子。”
许菡眨眨眼,“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好像说他被伯府赶出去了,所以就给自己找了个出路吗?可他不是白身,没有做官吗?”
“所以跟在郑通身后混,毕竟郑通的伯府便是大皇子派系的官员,”林漠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他之所以,被赶出伯府,是因为在王凝儿被关在庙里时,暗中给王凝儿使绊子叫她吃了不少苦头,这事被忠勤伯夫人的人发现后,报了上去。忠勤伯府里面不安宁,这事越闹越复杂,虽然最后被压了下去,但王凝儿也知道了。
去年王凝儿被放出来,居然攀上了三皇子,只是王凝儿年纪小了点,这事被忠勤伯府二房瞒了个严实。王凝儿自然就容不下曾经算计过她的王津,对他姨娘百般刁难,要王二爷将这个庶子逐出伯府。那王津也不知怎么攀上了大皇子底下的官员后,把他姨娘一并接了出去,说是赶出去,其实也算是提前从伯府二房分了出去。
朝堂上,大皇子和三皇子势头最重,也是最有可能夺嫡成功的两位,虽然三皇子表现的谦和没有野望,但底下动作不断。两位皇子之间争斗自然也是最厉害的,也是王津在王凝儿靠上三皇子后,攀上大皇子党的一个原因,或许还有他也有野心,想借此入仕。毕竟王津离开伯府,伯府本就没有两个门荫名额,便是有也还有其他伯府嫡子庶子争夺,他课业一般科考难过,以此为自己谋入仕路。”
林漠边说边给她分析,许菡就跟听了一场大戏一样,感觉一出一出的。
因为安阳侯老夫人早两年恼了忠勤伯老夫人,之后便与伯府来往淡了,许菡她们这些晚辈自然走动更少了。也就是许菡她们与王萱儿关系不错,许菁与她还合作了一间铺子,只是随着许菁和王萱儿接连出嫁,许菡便很少知晓忠勤伯府的事了。
就连当初犯错被关在庙里反省的王凝儿什么时候回了伯府,许菡都是过了好久才知晓。
当初虽然王凝儿做事恶毒,可侯府这边都知道不可能将人一直关在庙里,时间久了事情淡了,王凝儿也该到了相看年纪,侯府这边自然不好再揪着不放。
因为除了王萱儿,许菡对忠勤伯府的其他姑娘印象都不怎么好,又有个已经嫁人的王念儿居然动手推了二嫂周雅蓉,害她早产,许菡对伯府二房诸人更不喜,见着王凝儿都远远避开。
倒也不是怕她什么,单纯的厌恶这人,不想靠近。
没想到,这王凝儿不声不响地攀上了三皇子,“可三皇子早就有皇子妃了,那她是……给人做侧妃?”
林漠嘲讽地勾了下唇角,“侧妃也是正经能上玉牒,若是侧妃,估计伯府二房就不那么瞒着了,若是能进门,也只是普通的妾。”
至于其他他打探到的,王凝儿虽不曾及笄,早就与三皇子有了夫妻之实,这些腌臜就不必说出来污了阿菡耳朵了。
若知晓,许菡:……其实她不在意被污一把。
许菡不知,更关注这些带来的不良影响,“那忠勤伯府日后就算是三皇子党派……啊,我去,不仅是三皇子,那王津没被除族吧,那就还勾连了大皇子党?!这忠勤伯府要干什么?一个皇子还不够他们牵扯的,还一次弄俩?这可真是……不行,咱们侯府与伯府是姻亲,还是两辈儿的,可了不得,不能叫他们给牵连了,这事咱们得赶紧告诉大伯大哥哥祖母他们去!”
许菡觉着这事若是不处理好,后面怕是要引来祸端。
也许是电视剧看多了,她不想挑战这时候的皇权,那什么夺嫡之争不成,牵连底下官员被贬被流放杀头,甚至有些还是被无辜连累上的,电视剧小说里没少出现过。
她觉着自己现在似乎有种被害妄想症感觉,脑袋上悬了把看不见的大刀。
林漠自然不知道许菡脑补了什么,见她小脸儿惊换不断,忙道:“别担心,伯府那边只是二房闹出来的事,还有忠勤伯一房。”
许菡真有些急了,“可就怕大表舅没那个忧患意识啊。”
林漠默了下,这事还真不好说,毕竟他只是觉着忠勤伯不是伯府二房那些瞪着眼珠子光想往上爬的蠢货,还是有些头脑。
“尤其是富贵动人心,万一人家想借着这裙带往上爬呢?”
实话是实话,可姑娘您这样说忠勤伯这大表舅……
得亏了这是在绮院,就他们两个并石榴和铃铛在一旁伺候,没人听到她们家姑娘这样的实诚用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石榴和铃铛对视一眼,石榴出去悄悄将在外间候着等吩咐的丫鬟打发的又远了些。
许菡没留意到两个丫鬟动作,正担心大表舅跟着犯糊涂,林漠也不敢保证忠勤伯怎么选,他只是这两年让书宁帮他发展了些人手打探些消息用,但到底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