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不得不说,周成凉真的很懂俞印。

    谈恋爱第一天就接吻上床一条龙拉满的事儿,俞印是万万做不来的。

    他这次反应比较快,手上完没还全摸到实感,赶忙翻身下去,顺便给了周成凉一脚,支支吾吾道: “你自己去,去,去浴浴浴室!”

    这个情况在意料之中,周成凉没怎么失望,说实话,今晚能亲上嘴,俞印还那么配合,已经非常喜出望外了。

    “鱼仔。”

    俞印钻进被子里,蒙住头,拒绝沟通。

    周成凉拍拍那一坨被子,笑得手抖,等那股邪火散了点,拿出换洗衣服和酒精棉签去浴室。

    卧室门传来咔哒一声,被子鼓起的一大坨开始拱来拱去,刨地似的把被子拱得非常松散。

    完事儿探出头,又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滚了几趟,把床单滚平,最后脸埋进枕头,歇了。

    俞印面枕思过, cos尸体挺了半个多小时,一只手垫在胸口,以防运作过快的心脏跳出来,一只手不尴不尬摆在旁边,被刚才若有似无的触感烫得半天没退烧。

    这进度是开了二倍速吗

    从兄弟变成情侣不到三小时,他们为什么能那么毫无隔阂地亲在一起

    还特么舌吻!

    我疯了吗!

    事发突然,俞印根本没来及反应,现在搁床上趴着,刚才一幕幕电影般呈现在眼前,还是高·清·无·码6D环绕,使劲儿往人脑子里钻的那种。

    不过看这些片段,和他之前在gay吧看到男人接吻时,感觉完全不一样,没有想象中的膈应和难受。

    也是,他都成主演之一了,难受个屁。

    按照小说中的逻辑,牵手拥抱接吻他们都做了,接下来就该,那个啥了

    不,不行,这个真不行,这个太快了。

    周成凉那混蛋也是人才,他以为自己有亲一下的念头已经很流氓了,没想到对方更胜一筹,居然……

    俞印握紧了拳头。

    好吧,他是也有一点点想法的啦。

    但对面那位能不能尊重一下节奏

    别的不说,就光说他那个手,能经得起造吗

    想到这,俞印猛地坐起来。

    洗澡洗那么久,不会出事吧!

    正好这时,周成凉推门而入,看到他反应愣了下,紧接着眯起眼: “又要跑”

    “不是不是,快过来让我看看你手。”俞印焦急地拎起这人胳膊,嘴唇抿得泛白, “哎哟,旁边都红了,这时候你又不疼了,刚刚洗澡碰水了吗”

    “没。”周成凉对他的关心很受用, “我左手也很灵活的。”

    “跟你左手有什么……靠,我没问你这个!”俞印反应过来,可算知道他为什么进去那么久了,立即扔掉捧着的烫手山芋,重新滚进被窝, “躺着,背对我,我们聊聊。”

    周成凉: “。”

    “好新鲜的姿势。”他耸耸肩,依他所言躺了下去, “说吧。”

    “就是,那个啥,”俞印嗡里嗡气道, “我知道你今天可能,或许, perhaps, maybe……”

    周成凉: “我四六级和雅思都考过了,不用这么详尽地跟我科普。”

    俞印: “……”

    俞印: “你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

    周成凉敲敲旁边床头柜,表示知道。

    “我理解你今天有点反应过激,”俞印说, “但是我觉得,能不能稍微慢一点点”

    他说得很隐晦,周成凉听懂了,叹了口气,道: “好,那咱爸妈那边,也是先瞒着”

    “等等再说吧。”俞印没说赵教授差不多猜到了的事儿,怕周成凉回头见到人不自在, “我爸和我姐知道会疯。”

    俞飞达对gay的态度不详,俞昼大概无所谓,但俞昼对周成凉这个人有所谓。

    周成凉也没给他说周鹤晴知道的事情,点点头: “懂了,我暂时见不得光,不合适。”

    俞印好笑地翻过身: “又开始了是吧”

    周成凉也翻过来: “好吧,那作为补偿,过年你要陪我出去玩。”

    “可以。”俞印这几天疯狂上班为的就是空出时间陪他, “去哪里想好了吗”

    两人这些年跑了世界各地不少地方。

    尤其俞印,只要手上没事干,绝对不会错过每一个放假机会,沙漠草原海底……国内有名的景点几乎被他跑遍了。

    周成凉想了会儿,没想出有新意的地方,不无郁闷: “你该留一个没去过的地方跟我一起打卡的。”

    俞印安抚地拍拍他: “地球这么大呢,还选不出一个没去过的地方”

    “大过年的,才不要去国外。”把周成凉切开,能看到一颗红色的爱国心, “去阿尔泰或者长白山滑雪”

    “你可拉倒吧,你这手折腾的,医生说至少再过一个月才能完全愈合,到时候结痂不方便活动,有危险。”周成凉免疫力差,伤口还感染了,大冬天的,还是老老实实养病比较好, “换一个。”

    “那我再想想。”周成凉闭上眼, “先睡吧,老公晚安。”

    俞印: “。”

    俞印: “晚安。”

    对不起,他真的做不到毫无阻碍地说出那些肉麻称呼!

    上了一天班,又酣畅淋漓地脱了个单接了个吻,两人精神肉/体都很疲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成凉上班早,次日俞印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他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刷牙乱逛的时候发现餐桌上有一张纸条,字体潦草又漂亮,一看就出自周成凉之手。

    【早餐在保温箱里,太凉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老公工作加油,爱你/爱心/】

    俞印盯着这张纸条看了半天,直到被牙膏沫呛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一直在笑。

    啊。

    好蠢。

    一张纸条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他拍拍自己笑僵的脸,迅速漱口,拿出了保温箱里的早餐。

    简单的三明治,还热乎,卖相有点难看,不用怀疑,绝对不是买的快餐,十成十是周成凉自己做的。

    俞印情不自禁脑补出了周成凉笨拙切火腿的画面,忍不住又笑了。

    之前总觉得爱情这玩意儿可有可无,不理解幸福得要死要活的情侣们,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真的很装。

    谈恋爱的感觉,比他想象的好多了。

    ……

    周成凉专业要期末考,那天之后便忙了起来,起早贪黑的,俞印接连一周都没能看到他人影。

    他自己也忙,有个整日神神叨叨的老师忽然要求改作业形式,直接推翻了他耗时一个多月做好的视频,得在十天内重新做一个,累得焦头烂额。

    明明就住对门,愣是被他们谈出了一种异地恋的感觉。

    这些年两人最大程度的接触就是牵手拥抱,如果碰巧下班都早,那就一起睡觉,下班晚的话则各回各家,自觉不去打扰对方休息。

    这导致俞印尚未发现生活中太大改变。

    非要说个对比,也就是每天下午要看很多次时间;越来越期待下班;休息时看手机的时间次数疯狂增加;买什么都会想到周成凉;每每收到新消息,发现不是周成凉,都会有点微妙的失望……

    这,很正常吧

    他没有恋爱脑吧

    俞印足够有信心,自认绝不会成为沉浸在恋爱粉色泡泡中失了智的笨蛋。

    十二月三十一日,北京遇上了难得的冬日暖阳大晴天。

    中午一起吃外卖的时候,赵恒岚坐在椅子上滑过来跟他聊天: “你最近沉迷游戏了还是谈恋爱了”

    俞印: “!”

    好敏锐的舅舅,怎么这么快就看出了他身上微小的改变

    俞印动作自然地熄灭屏幕: “跟周成凉聊天呢。”

    很好,完美的回答,说了实话又没完全说实话。

    也不是故意瞒着亲舅,主要赵恒岚嘴巴完全没有把门,告诉他等于告诉了全世界。

    “哦,你俩感情真好。”赵恒岚咔嚓咔嚓嗑瓜子, “不过俞昼回来了,你俩感情是不是就不能那么好了”

    俞昼总觉得自家弟弟被傻逼男人拐走了,赵家人都知道她和周成凉关系不好。

    俞印摇头: “那不是,姐姐是姐姐,兄弟是兄弟,我会平衡好的。”

    成熟男人应该事业家庭爱情友情四手抓,他一定要成为合格的弟弟和靠谱的男朋友!

    赵恒岚嘿道: “我好久没见小昼了,怎么样你昨天见她,变化大吗瘦了吗气色心情好不好”

    “比之前瘦,一看就没好好吃饭。”俞印叹气, “但是气色心情不错,造型上变化稍有些大。”

    俞昼昨天中午落地北京,姐弟俩在机场相见,差点没认出来对方。

    俞昼是感慨: “我操!弟弟,长这么高”

    俞印是惊讶: “姐你怎么剪头发了!”

    上次见俞昼,对方还是知性优雅的黑长直,没想到这次头发直接剪到了脖子,黑短直,白色挑染,三七分无刘海,很挑人的发型。

    不过她脸在江山在,帅得一批。

    就是回家把俞飞达气了个半死,整天不停嚷嚷着“成何体统”,给俞昼烦得离家出走自己住了。

    这要是俞印,俞飞达还能用断经济威胁他,但俞昼自己非常富有,根本没法威胁,俞飞达能做的只有无能狂怒。

    他姐绝对不可能染回去,希望俞飞达自己哄好自己,不然见面又得吵架。

    赵恒岚听完,笑得瓜子都不嗑了: “哎哟,晚上有好戏看了,你爸那个八卦的德行,肯定还会暗戳戳打探你姐的感情生活。”

    俞印耸肩: “那等着我姐骂他吧。”

    “是,你俩脾气互补,小俞昼能怼死你爹,啊,好迫不及待。”赵恒岚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对了鱼仔,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大概四点半结束,三点多的时候有个意向合作商来,我要是没赶回来,你帮我接待一下。”

    “成。”俞印问, “什么段位的客人”

    “不咋重要,人嘛……我就见过一次,性格没摸清楚,一般吧,不是必须要合作,但是得给人家个面子,你看着拿捏。”赵恒岚说, “他儿子好像还是你初中校友。”

    “那么巧”俞印惊讶, “我们学校很大,他叫啥啊跟我一个班吗”

    赵恒岚: “不太清楚,我没细问,就是因为聊天聊到你俩一个学校,我觉得有点缘分,才同意跟他进一步交流的。”

    俞印无奈: “您这做生意还挺玄学。”

    比起商人,赵恒岚更像一位符合大众刻板印象的艺术家。

    头发略长,喜欢宅家不爱运动,穿着松松垮垮但不邋遢,带着项链和戒指,平时做生意先看自己觉得有没有缘分,有缘再进行下一步,就是没有留艺术的胡子,面部非常干净。

    看起来就会是抱着摄影机过旅居人生的浪漫主义者,完全不像挤身商界的铜臭资本。

    “总之,交给你了。”赵恒岚对他十分放心, “舅舅love you”

    俞印面露嫌弃: “聊天也不问清楚,万一你那合作商的儿子跟我闹过矛盾咋办”

    “拉倒,就凭你的脾气,还能有人跟你闹过矛盾”赵恒岚浑然不在意, “喏,我办公室钥匙给你,你要不喜欢他咱就pass,切记不要受欺负。”

    俞印: “嗯嗯。”

    接待客人这活儿,他没少替赵恒岚干,听完压根没放在心上。

    就这样摸鱼摸到下午四点,许柚过来敲门: “一哥,有人找。”

    “来了。”

    俞印带着得体的笑容小跑下楼至待客区: “孙先生您好,赵总有点事情在路上耽误了,先由我来……”

    西装板正的中年人抬起头。

    俞印笑容消失了,心底奔腾过数万只吐口水的羊驼,艰难讲完话: “……接待您。”

    北京真小。

    这什么运气

    还真是跟他闹过矛盾的学生家长!

    中年男人盯着他看了会儿: “我是不是见过你”

    俞印咽了下口水: “没有吧。”

    笑死。

    何止见过,我还揍过您儿子呢。

    “没有”中年男人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很无礼地继续打量他, “你叫什么”

    该来的还是来了。

    俞印微笑报出大名: “俞印。”

    “……是你!”男人顿时变了脸色,冷笑两声,道, “还挺巧,小孩子长得就是快,差点没认出你。你还不到二十岁吧这么年轻就在这儿打招待的工了”

    言下之意:是不是高考落榜没学上,只能沦落到给人端茶倒水的地步

    讽刺得颇为直白,奈何俞印听不出来。

    因为之前认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成绩家境好,还没被人质疑过生活质量。

    他只当对方因为儿子被他揍过,所以语气冲了点。

    是人都会偏袒亲人,当年俞印把人家儿子打得头破血流,下颌脱臼,多处软组织受损,态度不好很正常。

    但今天有公事处理,他不想提及往日矛盾,也不想让矛盾影响正常工作,便不动声色道: “抱歉孙志诚先生,我记不太清什么时候见过您了。”

    孙智诚呵了几声: “年纪轻轻记性不好可不行。算了,以前的事也不提了,赵总回来之前就你接待我是吧”

    俞印挑眉: “您要不想也可以换别人。”

    孙志诚指指他: “就你吧。”

    俞印轻轻“啧”了下。

    用手指指人鼻子,这人品行好像不咋好,要不是他现在代表工作室形象,早让人走了。

    还是等赵恒岚回来再打发人吧。

    上楼的时候,俞印收到了周成凉的消息。

    【ZCL:提前下班了/烟花/】

    【ZCL:老公我能不能去工作室找你玩】

    【ZCL: /大熊猫翻跟头。gif/】

    俞印够了下唇,果断回复。

    【yy:回家等我吧,工作太忙了,很快下班。】

    他才不要周成凉跟这个姓孙的见面,免得想起当初那件糟心事。

    今年份的最后一天,他只希望周成凉开开心心。

    第 42 章

    赵恒岚其实没说错,俞印活这么大,确实没怎么跟人闹过矛盾。

    在朱正伟之前只有一个人让他真正动过肝火,那就是孙志诚的儿子,孙无疆。

    孙志诚是一个公司的高管,俞印不太懂他们金融行业,只知道这次谈合作应该是就赵恒岚即将上市的公司业务讨论商业合作。

    不过看赵恒岚的态度,似乎不太考虑对方公司。

    因为周成凉在学的金融,俞印或多或少解过几个大企业。

    孙志诚所在公司规模大地位高,就是风评不太好,据说手段有点脏,挣的钱干不干净暂且不提,多倒是挺多的。

    这点俞印相信。

    如果没钱,当年孙无疆在学校不会那么狂。

    许多年前, “校园霸凌” “校园势力”这种词汇没有现在流传度那么广,许多大人小孩都没有概念,有些学生就算遭遇霸凌暴力,自己也意识不到。

    当时初中考学能花钱进,校内啥人都有,鱼龙混杂,即便学校管理严,还是没办法完全阻止这种情况发生。

    那会儿校内分两个群体。

    一波实打实考上来想好好学习的优等生,一波家里有钱砸进来混日子的二代。

    这两方每天生活都很规律。

    前者吃饭睡觉读书,后者装逼泡妹约架。

    公立退学制度没那么严格,他们学校人多,许多老师顾不过来,也不想得罪二代的家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闹大事,权当看不见,顶多在自己喜欢的学生被欺负的时候出来警告两声。

    家里有钱的学生不敢惹,被老师偏袒的学生没法惹,打来打去,只有成绩中游,家境一般,老师不喜欢的学生被校霸们欺负得最惨。

    其次就是长得好成绩好,但性格孤僻不合群的人。

    俞印的家庭条件没有大肆宣扬过,仅归属于“老师喜欢的三好学生”,周成凉则不幸地成为最后一类人。

    小少爷不爱打闹不爱笑,不喜欢跟人交流,长得太冷太精致,看人自带嘲讽buff,看不惯他的人有很多,明面上不显,背地里不少蛐蛐他

    周成凉不傻,看在眼里却懒得管。

    他巴不得没人来烦自己。

    太有个性的学生,很多老师也不喜欢。

    初二学期新换的班主任就是其中之一。

    班主任教语文,姓王,手里常年拿着棍子,调皮的学生要打,考试不好要打,上课睡觉吃东西也要打。

    但她很有原则,有一类人绝对不打——孙无疆那种。

    她打人也挺有水平,嘴上温温柔柔,动作上毫不含糊,把一群十岁出头的学生唬得一愣一愣,吓得不行,甚至不敢回家告状。

    俞印不喜欢班主任,他辞掉了班长工作,拒绝当语文课代表,打算等对方再过分一点,留取证据告家长举报。

    然而一个月后,班主任在课上当众把一个女生手抽得青紫一片,俞印刚站起来,旁边就飘过一道身影——

    众目睽睽之下,睡眼惺忪的周成凉把班主任棍子夺过来折断,单手抄起旁边的椅子,一下砸了班主任面前的讲台。

    木头椅子四分五裂,那么大一个铁制讲台被砸变形,还有残渣打在了班主任身上。

    俞印至今还记得王老师的脸色,比菜市场地上的烂叶子还难看。

    他当时心想:我操,牛逼,我兄弟才是真大哥。

    大哥一战出名,惨遭停课处理。

    那会儿也是不巧,赵蘅悠在德国开研讨会,俞飞达在鸟不拉屎没有信号的大西北搞工程,赵恒岚手机电话都关机联系不上,周鹤晴听到消息时正在美国出差。

    两家长辈倒是有空,但周鹤晴听闻后让助理瞒着本家那边,不然被周家的二老知道,免不了要教训一番周成凉不懂礼节,没规没矩。

    她这个妈当得也是心大,给周成凉打电话时,俞印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宝贝,你是在家玩两天还是来美国找我算了别来,我没空管你,等下周妈妈回去给你出气哦!”

    大人不在,不得已,二人只好选择按兵不动。

    王老师有点后台,事情的真相一时间没有传开,广为流传的版本是重点班有个学生发疯砸了教室,一传十十传百,许多难听的猜测都出来了。

    但周鹤晴也不是完全无作为,不知道安排了什么人,没过两天,班主任就被停职调查了。

    王老师回办公室收拾东西那天,孙无疆去看她。

    俞印不知道师生二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孙无疆出来后,脸上有藏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不到半天,他就从哪些流言蜚语中敏锐捕捉到“杂种”两个字,相伴其左右的还有“没人疼没人爱”, “野孩子”, “心理变态”等描述。

    他们不知道周成凉的母亲是周鹤晴,只知道周成凉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是单亲家庭。

    仅仅是这样,他们就以极具侮辱性的言语攻击别人,简直……

    那是俞印长这么大第一次生气。

    小学被欺负都没生气过,这次听到那些难听的传闻,他理智都被烧化了。

    体育课还没下课,直接拿着篮球朝始作俑者用力砸去。

    “我操!俞印你他妈疯了!”孙无疆脑袋鼓起一个大包,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就为了一个杂种你至于吗!”

    俞印不会骂人,也懒得跟他争辩,直接骑在人身上,不停招呼拳头: “道歉。”

    他笃定这厮跟班主任一条贼船上的。

    孙无疆对周成凉的针对摆在明面上,带头孤立,传谣言,要不是周成凉拦着,他早跟人闹翻了。

    “我操!我呸——”孙无疆恼了, “我道你——啊!操/你妈松手!”

    俞印拽着对方后脑勺头发,强迫人仰起脖子,另一只手死命锤他下巴四周,几拳下去,终于打掉了两颗牙,冷声道: “道歉。”

    “……”

    俞印在众人眼里的形象一直是三好学生,这一突发状况把学生老师都看呆了。

    体育老师甚至没揽住他,还是大门保安一起过来帮忙,才把两人分开。

    俞印打人的时候没想太多,理智完全被怒火湮灭,大脑一片空白,没出大事算孙无疆运气好。

    孙无疆被救护车拉走后,俞印也被带到了医务室,随后就是通知双方家长。

    赵蘅悠和俞飞达来不了,便委托老宅管家到场。

    管家听到闹事的小辈是俞印,波澜不惊的表情短暂出现了裂痕,反复确认自家小少爷没事儿,终于把心按回肚子里,让人送俞印回家,冷静处理后续。

    周赵两家认证出面,事情后续基本不会有太大波折。

    俞印倒不担心自己,他自认占理,就算没长辈撑腰他也不怕事,被开除也不认错。

    他就是替周成凉委屈。

    彼时停课的周成凉住在赵蘅悠的一处四合院内。

    俞印回到家,他刚搭建好赛道,不停撺掇家里三岁的兔子和一百七十八岁的王八赛跑。

    看到下车的好友,他愣了一下: “俞印你怎么回来了”

    俞印绷着脸走过去: “打架了。”

    “受伤了吗!”周成凉神情阴鸷,立即站起来围着他打量, “谁欺负你了”

    “没有。”俞印瘪瘪嘴道, “我把人打进医院了。”

    “……”周成凉表情阴转晴了, “厉害,打得好。”

    他甚至没问缘由,拉着对方重新蹲下: “打了就打了,他该打,来,看点轻松的,赌一把它俩谁会赢我压兔子。”

    俞印/心不在焉指了指另一边的王八,胸口还是愤愤不平。

    靠。

    他们家周成凉怎么就没人疼没人爱了怎么就心里有问题了多好的周成凉,那些人眼瞎了吗什么都不解什么都不知道,瞎扯什么淡的

    俞印气得想跟周成凉骂人,又不想周成凉知道这件事为此难过,心中矛盾不已。

    两种情绪激烈交战,兔子率先越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抱着膝盖,把自己气哭了。

    “我赢——鱼仔!不是,你怎么哭了!”周成凉慌得一批,手无足措地站了会儿,脑子一抽,把终点线之外的兔子扔回起点,又抱着几乎一动不动的王八跑过终点放在胜利者的石台上,磕磕巴巴地哄道, “你赢了你赢了,王八赢了,俞印,鱼仔,小鱼,别哭好不好……”

    俞印本来都忍住了,结果周成凉抱了他一下,眼眶又酸了,带着哭腔道: “周成凉……”

    周成凉急得额头冒汗: “嗯嗯嗯,我在我在。”

    俞印: “他们根本不懂你有多科学!”

    周成凉: “”

    他茫然地看了眼旁边眼观鼻子鼻观心的司机,在俞印口齿不清的叙述和司机的补充下,终于明白了事件原委,哭笑不得。

    他是试管婴儿的事情,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周鹤晴二十出头那会儿,家里催婚催得紧,她原本无所谓,挺乐意用婚姻交换利益,但爸妈一遍遍催下来,她那股子犟劲儿又上来了,直接飞国外瞒着家里重金生子。

    这事儿只有周鹤晴知道,过去陪了一段时间,孩子满月才回国告诉二老,给二老气得几乎要背过去。

    幸好周成凉聪明“老实” “安静” “内向”,到底自家血脉,二老挺喜欢他。

    刚懂事一点,周鹤晴就告诉了他真相,还说他是伟大的现代医学生育方面进步优化成果最好的证明。

    周成凉对此反应很淡,转头就分享给俞印。

    反正不管怎样,他现在是活的,又不能死了,干什么纠结从何而来他只要知道周鹤晴给他生命的就够了。

    上学以来,学校要求填写信息表,他父亲那一栏永远没有姓名,有不少同学嘲笑过他没爹,是野孩子。

    他听了真没啥感觉,反倒觉得对方很可怜。

    用出身和家庭攻击别人,本身就是一种很恶劣没品的行为,那些人毫无所觉还沾沾自喜,可见精神层面和匮乏,他压根懒得跟这种傻逼计较。

    一般来说,俞印会帮他教训这些人。

    只有三年级的一次,俞印出国参加竞赛,有个傻逼舞到眼前,张口闭口的脏话,他烦得不行,随口道: “期末要是考了一百分,你想买什么”

    对方愣愣回答: “变形金刚。”

    周成凉点点头,次日就拿来一个崭新的变形金刚,当他面拆解扔进垃圾桶: “再说一遍你想买什么来着”

    那小孩当时哭得老惨。

    周成凉看他哭得脸蛋发紫,第一次在班里笑了起来。

    然后对方哭得更狠了,身子一个劲儿打哆嗦。

    周成凉为此被找家长,周鹤晴听完前因后果,在那小孩家长面前笑得合不拢嘴,对方家长差点也哭出来。

    经过这件事,本就无所谓身世的周成凉更无所谓了。

    但俞印还是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不乐意他被人骂。

    周成凉必须承认,心底是开心的。

    他喜欢被俞印护着的感觉,看到有人在意自己,谁会不开心

    俞印那几滴眼泪仿佛流进了他心底,烫得心坎又酸又痒,涩劲儿过后还有一丝甜。

    “乖啊乖啊,不哭。”周成凉用干燥地指节给他擦眼泪, “自己的生活只有自己知道,他们要了解我平时的生活,羡慕还来不及,我气什么”

    俞印揉揉眼睛: “真的”

    “真的。”周成凉幽怨道,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你从我这儿抢走”

    俞印不知道,但听完他的话,笃定承诺: “不会的凉哥,我跟你才要好一辈子。”

    周成凉愣怔片刻,笑弯了眼睛: “好啊。”

    俞印大概没想到,这话周成凉会记一辈子。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解决得悄无声息。

    赵蘅悠还要忙,俞飞达和周鹤晴几乎同时回国,一起去他们学校走了一趟。

    没多久,那位姓王的班主任被吊销了教师资格证,新闻通报批评,再也不允许从事教育行业。

    校长和数位领导辞职的辞职,退休的退休,调职的调职,还有一批同学猝不及防地转学,其中包含孙无疆,转学前公开念了检讨,大头照和处罚被贴在公告批评栏昭告天下。

    俞飞达和周鹤晴考虑过给俩孩子转学,但校领导不肯放人,九十度弓腰向二位家长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就差跪下了。

    两人征询了孩子的意见,没再坚持,俞印和周成凉就那么安稳地度过了未来几年。

    ……

    这本是顺风顺水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俞印都快忘了,没想到今天又能碰上。

    他一开始还将父子俩分开看,不让自己带偏见看人,不料没十分钟,孙志诚凭实力左证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

    “孙先生。”俞印第五次深呼吸, “柜子上是赵总的私人物品,还请不要乱碰。”

    “小俞,看到这一柜子艺术品,但凡懂点艺术的人,都不可能不心动,赵总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孙志诚呵道, “你平时在这儿工作难道没发现这些东西的价值吗”

    大半藏品真实拥有者俞印: “……”

    说得跟这些东西是你的一样。

    “理解您的喜欢,但未经允许,擅自动别人的东西很不礼貌。”俞印垂眸关掉空调,打算送客。

    再一抬眼,心脏差点吓出来,黑脸过去一把抓住他手腕: “你在干什么!谁准你动这个的”

    “嘶!”孙志诚吓了一跳,他只是想看一下那块石头,没想到俞印那么大反应,就跟这东西被他碰一下就脏了似的。

    孙志诚顿感遭遇羞辱,恼怒道: “松手!你算什么东西赵总知道你这么对待客人吗赵总呢等你们赵总回来我——”

    “吵你妈呢”大门忽然被打开,赵恒岚不耐烦的脸出现在门口, “把你猪蹄挪开,敢碰一下老子给你剁了。你公司的生意我们不做……你哪个公司来着等着吧,老子整不死你跟你姓。”

    俞印: “……”

    啊,回来了,那个暴脾气的小舅舅回来了。

    赵恒岚近些年脾气越来越好,性情越来越稳定,差点忘了,这人以前暴躁程度不输俞昼。

    赵蘅悠还调侃过外甥女肖舅。

    孙志诚脸都白了: “赵总,您什么意思”

    赵恒岚翻了个白眼,喊保安送客,对俞印招手道: “走了大外甥,洗手,回家吃饭。”

    “外甥”孙志诚震惊地看向俞印, “你是赵家的人”

    当年孙无疆的事,他压根没跟俞印家长接触过,还没来及闹,自家儿子就哭爹喊娘要转学,孙志诚忙着升职,便没再执意追究。

    原来他儿子不是自愿转学的,是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怕事情闹大,赶紧先逃。

    操!狗日的兔崽子!竟然敢对你老子撒谎!

    孙志诚死死咬住后槽牙: “不是,俞少,赵总,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当年……”

    “打住。”俞印受不了那声“俞少”,猛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提当年我可要翻脸了啊。”

    孙志诚勾起脊背哈哈点头: “赵总……”

    “我脾气不好。”赵恒岚嘴里叼了根烟,把他没碰到的石头拿下来反复擦拭, “你最好快滚。”

    孙志诚还想问点什么,无奈抵不过人高马大的俩保安,被硬“请”出了大门。

    办公室忽然安静下来,俞印低声道: “对不起舅,我没及时把他赶走。”

    “你小子道什么歉多大点事儿,做的很好了。”赵恒岚把石头放回去,笑着摸他头, “走吧仔仔,你男朋友在地下车库要等急眼了。”

    俞印走神: “嗯……”

    俞印回神: “……嗯”

    他大惊失色: “舅你怎么知道!”

    “哎呦,你俩那藏不住事儿的德行,很难猜吗”赵恒岚无语, “回来的时候在地下车库碰到周成凉了,我就提了两嘴你,看他那一脸不值钱的样,简直梦回我学生时代的热恋时期。”

    俞印: “……”

    俞印两眼一黑,差点跪了: “拜托了舅,先别告诉我爸,我俩年纪轻轻才刚在一起不想化蝶双飞。”

    赵恒岚晃晃脑袋: “可以,但作为交换……”

    俞印: “什么”

    赵恒岚表情正经起来: “过年的时候,你们能不能帮我去看望个人”

    第 43 章

    “不是让你回去等我吗。”俞印和赵恒岚走到地下车库,跟周成凉会面, “怎么过来了”

    周成凉心道这不是特别想见你吗

    但瞥了眼旁边的赵恒岚,只能克制地说: “顺路。”

    末了又补充: “没有上去影响你工作。”

    俞印挑了下眉,心底一暖,为自己不久前的猜测感到愧疚。

    赵恒岚说遇到周成凉,又顺利猜到他俩的关系,他还以为是周成凉孔雀开屏故意泄露的。

    错怪人了。

    他摸摸鼻子: “其实我舅……”

    “哎!”赵恒岚忽然勾住他脖子, “我不想开车了,你俩捎我一程呗”

    俞印蹙眉: “你自己没有车吗”

    “你小子。”赵恒岚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道, “我今天可能要跟你爸秉烛长谈哦”

    俞印: “。”

    就知道赵恒岚憋不出好事儿!

    他朝周成凉挤眉弄眼,暗示道: 【看出来了吗他知道了!拒绝他!拒绝他!】

    周成凉回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不会暴露的,我是合格的地下情人,超能装。】

    俞印: “……”

    为什么默契要在这种时候离家出走!

    他心如死灰看着周成凉打开suv后车门,让赵恒岚上车。

    赵恒岚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唉。”俞印认命坐上副驾驶。

    不敢想象今晚这顿饭吃得有多闹腾。

    “周成凉,你俩大几了来着是不是要毕业了哎,想好以后怎么发展了吗”车一开,赵恒岚那张嘴开始不停碎碎念, “嗐,好不容易聚一聚,不会嫌我话多吧”

    周成凉: “”

    赵恒岚跟他们关系好,但平时不怎么关心别人的生活,闭着眼睛过日子。

    以前赵蘅悠拜托他给俞印开家长会,他跑到小学门口等了半天,家长会开始了才收到俞印的消息,得知外甥已经上初一了。

    亲外甥他都那么不走心,更别提周成凉,一上车就问这么多问题,属实令人震惊。

    “大三,毕业出国,读研。”周成凉如实回答,端的一个态度良好,言简意赅, “不嫌。”

    “读研读研好啊,高学历受大众喜欢。”赵恒岚左右胳膊分别搭在正副驾驶座椅靠背上, “大学上这么久了,学业有压力不成绩咋样啊”

    “舅,喝水。”一个接一个质问跟刑讯逼供似的,给周成凉脊背都问直了,俞印看不过去,往赵恒岚手里塞水, “忙了一天,少说点话吧。”

    “舅舅不累。”赵恒岚握着他胳膊肘往里拽, “小周”

    周成凉缓缓吐出一口气: “压力不大,成绩挺好。”

    赵恒岚: “挺好是多好”

    周成凉: “满绩。”

    “嚯,不错。”赵恒岚满意地点头, “学习这么好,长得还这么帅,有没有人追你啊男生多女生多谈过没”

    “滴滴!”

    SUV短促叫了一声。

    周成凉有点不可思议: “我演技有那么烂吗”

    赵恒岚也很不可思议: “你看出来我看出来了”

    俞印忍不住捂脸。

    两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演技都烂到没边了好吗

    周成凉委屈道: “老——咳,鱼仔,你瞒得我好苦。”

    “我给你暗示了,你自己没看懂。”俞印摊手,心想“老公”没喊出来,说明还是要脸的。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周成凉点点头,话虽然说开了,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赵恒岚的问题, “有人追,没在意过数量,不记得人脸,没搞过暧昧,都正面拒绝了,跟同学除课业外不交流,这是第一次谈。”

    这段话说完,赵恒岚忽然闭了嘴,抱着胳膊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那挺好,俩谈你们的吧,我不管了。”

    赵恒岚就是这样,大事认真,小事不问。

    只要觉得周成凉是个好人,明天两人去拉斯韦加斯领证他都不会管。

    “不过提醒你们一下。”赵恒岚掀起一边眼皮, “地下情就要有地下情的样子,如果不想我那姐夫发疯,回去就注意点分寸,今天这顿饭安然无恙吃完,舅舅自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

    “什么一臂之力”赵恒岚下车离开后,周成凉把俞印留在车里,两人小声咬耳朵, “他还能帮我们办酒席不成”

    俞印捏捏他脸颊: “我舅的意思应该是,帮忙说服那几位,让咱俩出去过年。”

    “真的”周成凉不太相信, “你舅有那么好心”

    “嘿嘿。”俞印讪笑, “你真解他。”

    周成凉: “……提了什么要求”

    “我正要跟你说呢。”俞印把赵恒岚拜托他去的地方说了一遍, “还没答应他,这事儿跟咱俩有关,我得问你的意见。”

    对于周成凉来说,只要能跟俞印两个人在一起,其实去哪里都一样,闻言点头: “我无所谓,不过去这里干什么地图上甚至搜不到。”

    “你可别说无所谓,想清楚再说,这是个村庄,不是风景秀美的景点,也没有城市便捷。”俞印没回答那句“去这里干什么”。

    事关赵恒岚私事,他做人不双标,不会因为问话是的周成凉,就把别人的隐私说出来。

    周成凉知道俞印每个回答背后的意思,也不追问,懒声道: “我是真的无所谓,反正你会陪着我。”

    俞印“嘶”一声。

    几天不见,怎么这么会说话

    难不成这人身边也有一个能和邵溪比肩的军师

    不行,他不能输,回头得跟别人取取经,顺便把脱单这事儿给贡献最大的邵溪学长说一声。

    俞印看着周成凉,舔了下后槽牙,有点心痒,凑过去道: “让我亲——”

    “哥!”一张大脸忽然趴在副驾驶车门窗户上, “哥哥哥哥哥哥!我想死你了哥哥哥哥!”

    俞印: “……”

    周成凉: “……”

    这车不错,侧面车窗单向防窥。

    周成凉: “你家生态挺丰富。”

    还没进门就能听到鸡叫。

    “见笑了。”俞印放弃贴贴的念头,转身开门下车, “走,进屋。”

    赵家平时不搞虚伪的仪式感,但每隔那么几年都要大聚一次,反是沾亲带故的都来。

    今天吃饭人多,众人都来了本家的庄园,晚宴占据了整个主厅,空间很大,在这儿待一天也未必能把人见全。

    周成凉和俞印径直朝自己熟悉的“人堆”走去。

    “来了。”在场除了赵家二老,数赵蘅悠地位最高,她揽下一块地方,便没再有陌生人靠近, “俞印去跟姥姥和姥爷问个好,等会儿直接上顶楼吃饭。”

    顶楼都是单独的房间,不能随便进。

    赵蘅悠不想跟别人挤,别人也拿她没办法。

    “哎。”俞印让出刚占到的位置,勾了勾周成凉的小拇指,低声道, “等我一会儿哦。”

    周成凉反手就要勾回去。

    “咳咳!”赵恒岚眉毛一竖,挤眉弄眼。

    分寸!注意分寸!

    周成凉: “……”

    周成凉面无表情松手: “好的俞印同志。”

    “周成凉同志加油。”俞印锤锤他肩,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赵家二老许久没见他,拉着他絮絮叨叨许久,从学习问到生活,笑得合不拢嘴。

    两位长辈不迂腐,见他打耳钉也没多说什么,反倒心疼他挨得那一针。

    俞印被他俩好一阵温暖,从房间里出来时,感觉上班上出的尸斑都淡了。

    他优哉游哉逛上五楼,发现屋里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赵蘅悠一家,堂弟一家,还有周鹤晴母子俩。

    只剩下俞昼还没到。

    俞印放松懈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

    他跑到周成凉身边的空位坐下,低声道: “我觉得今晚要出事儿。”

    “怎么说”周成凉来了点兴致, “能上新闻吗”

    “……欠不欠”俞印踢了他一脚, “我说真的,我爸妈和你妈先不说,你往那儿看看我叔和我婶的脸。”

    周成凉顺势望去。

    俞印: “看出什么了吗”

    周成凉眯起眼睛: “皱纹和黑眼圈。”

    俞印差点咬到舌头,哭笑不得道: “是强颜欢笑!”

    “我刚刚进来得急,没顾得上跟俞非说话,但是你看那小子激动的样子,他这段时间在家遇到什么事了。”

    “能有啥事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周成凉很淡定, “他摊上事儿的前提是出柜,你看他怂的,像是能出柜的人吗”

    话音刚落,俞非妈妈忽然端起杯子酒杯站起来,跟赵蘅悠和俞飞达碰了碰: “哥,嫂嫂,我们家小非的事儿就拜托你们了。”

    “妈!说了多少次我不相亲不相亲不相亲!”俞非激动地站起来, “我才十八岁我相个——”

    “俞非。”俞印低声提醒他注意言辞。

    俞非吞回那句脏话,继续道: “我十八岁我相什么亲!回家一个月给我安排了三个女生,十八岁二十八岁甚至三十五的都有!好,您这么逼我是吧,行!”

    俞印右眼皮一跳,紧张地抓住周成凉的手。

    周成凉在俞飞达余光扫过来之前,立即把两人手藏到桌下,没抢走这场闹事的主人公位置。

    “在座也没陌生人,我就直说了。”俞非气得面红耳赤,拍案而起, “你给我找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女生都没有!你儿子我,喜欢男的!好吗这辈子只喜欢男的!只能接受跟男的打啵!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

    俞印许久没看过那么精彩的哑剧了。

    先说当事人一家。

    俞非胸口剧烈起伏,气得神志不清,看不出半分后悔;他妈妈比他气得更狠,脸色已经朝着青紫色系去了;他爸爸满面愁容,坐着薅自己头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出的二氧化碳让室温升了一度。

    再看其他两家。

    周鹤晴咬着筷子,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八卦欲;赵恒岚乐呵呵把所有瓜子揽到了自己面前;赵蘅悠仍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态度,低头擦拭眼镜;俞飞达的震惊不比几位当事人小,下巴都快张脱臼了。

    而俞印和周成凉,此刻却平静地面面相觑。

    不知道为什么,俞非这个柜一出,给他俩整了个心理安慰。

    俞印低头打字。

    【yy:同志,你刚还说人家怂,还不快道歉】

    【ZCL:你喜欢这种】

    【yy:】

    【ZCL:出个柜而已。】

    【ZCL:你想看,我陪一个。】

    俞印: “………………”

    俞印吓飞了。

    别人说这话九成九在开玩笑,周成凉是真能干出来啊!

    他伸出一条腿,死死别住周成凉的小腿,不让对方有站起来的可能。

    “好,好,好……”俞非妈妈颤抖地指向他, “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同性恋,搞同性恋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穿孔打钉染头发了!”

    俞印和周成凉齐齐抓住自己的戴着耳钉的耳垂。

    怎么1v1擂台赛还群攻扫射呢

    “从小到大你就没让我省心过!还搞同性恋呵,给你能的……你能不能跟人家学学你看看你哥!”怒火中烧的女人回眸一指, “小俞你捂着脸做什么不舒服吗”

    俞印尴尬地放下手,露出亮晶晶的三角耳钉。

    “……”女人闭了闭眼,换了个人指, “你看看你凉哥——”

    周成凉挑了下眉,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耳洞和蓝色挂耳染。

    “……”女人收回手, “你看看你俞昼姐姐!人家从小到大让家里人操心过吗高材生,文静,学习好性格好人缘好,不抽烟不喝酒不乱来,你要有她一半让我省心我就满足了!还同性恋,同性恋是什么光彩的事吗简直丢人!”

    俞非不太懂为什么出个柜又跟人比上了。

    他无助地望向他唯一的哥。

    俞印听着也不舒服,纵然俞非有缺点,也不至于像她说的一样一无是处,人无完人,没必要因为取向当着这么多人面批评吧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哟这是搞什么呢”一头白发的俞昼姗姗来迟,脱掉羽绒服,露出里面的休闲睡衣, “不好意思来晚了,这几天太放纵,喝多了,睡到现在才醒。”

    “俞昼!”第二道拍案声响起,俞飞达的嗓音几乎要把门口花瓶震碎, “你头发怎么回事!”

    “您不是说我挑染不成体统喏,这没挑染了,全白。”俞昼故意拨弄两下短发, “好看吗”

    俞飞达: “你,你,你……”

    “姐!”这声惊呼是俞印的, “你衣服上有血!”

    “啊哦,没事。”俞昼若无其事抽出两张纸,背对大家,手伸进衣摆擦了两下, “昨晚喝了太多酒,被那个小明星哄得上头,去打了个脐钉,无碍,已经拔了,没几天就能愈合。”

    “哐!”

    俞非惊呼: “妈!”

    俞印: “。”

    终归还是有人倒地了。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俞昼不明所以。

    “怎么这个反应明天火星撞地球哎,放轻松点,没什么事会糟糕到这种程度。”她嗤笑一声, “又不是我弟和周成凉谈恋爱了。”

    “哐——当!”

    刚要起身的俞印和周成凉缠起来的腿没解开,齐齐摔倒在地上。

    第 44 章

    这场闹剧以家庭医生到来的和俞非一家的退场结束。

    俞印放心不下堂弟,感觉对方少不了一顿皮带炒肉,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

    “别想那么多,虎毒尚且不食子。”周成凉剥了个虾递到他唇边,摘掉一只手手套,在下面悄悄勾他手指, “就算出人命也不用慌,他今天的行为配得上风光厚葬。”

    俞印咬走虾,心道也是。

    他回握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挠了挠掌心。

    周成凉偏过头,试图压制上扬的唇角,却忘了这桌子是圆的,一不小心跟另一边的周鹤晴对视上。

    周鹤晴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周成凉: “……”

    周成凉低声: “注意表情管理。”

    “鱼仔。”右手边的俞昼两手抓着螃蟹拆,空不出手,用胳膊肘戳他, “帮我拿点儿瓜子。”

    俞印猛地松开周成凉的手,茫然地看着被他舅洗劫一空的瓜子盘,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紧张: “在哪儿”

    唉,正经谈的恋爱,现在搞得跟偷/情似的。

    俞昼: “盘子边儿不是掉了一点”

    “行吧。”俞印耐心去捡零星的几粒瓜子, “小舅不是做你旁边你问他要就是了。”

    赵恒岚耳朵尖,立即把瓜子往另一边搂: “我快不够吃了。”

    俞昼耸肩: “看吧,谁抢得过他啊。”

    周成凉遗憾地握紧残留余温的那只手,不理解他们争夺一盘瓜子的行为: “出去再拿点不就好了”

    “懒。”俞昼听到他开口,眼皮立即耷拉下来,嘴角下撇,讽道, “你给我去拿啊。”

    周成凉深吸一口气: “行。”

    俞昼: “”

    俞昼螃蟹都不剥了,面露不解地看他起身出门,低声询问: “中邪了”

    这要搁以前,周成凉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能帮忙拿东西

    俞印扯了扯嘴角。

    之前周成凉总在他爸妈面前装乖小孩,他还没搞明白咋回事,前段时间反应过来,又好笑又无语。

    好嘛,现在不仅在他爸妈面前赚表现分,竟然如此豁得出去,还能在他姐面前装上一装!

    俞印被感动到了。

    不等他开口,旁边赵恒岚幽幽开口: “孔雀开屏。”

    “嗑您的瓜子。”俞印眼神警告对方不许乱说。

    俞昼无所谓地咬蟹腿,抬头看到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俞飞达,无语至极: “您有话直说,成吗”

    这句话一出来,俞印就知道,又有精彩戏剧看了。

    正好周成凉端着瓜子回来,他找了个碗,单手捏开瓜子,剥得很快,能跟得上三个人的进食速度。

    周成凉有点惊讶,尝试了几下,很难精准捏出瓜子仁,不免纳闷道: “那么强”

    “开玩笑,”俞印颇为骄傲, “从小被我姐奴役出来的技能,能不强吗。”

    周成凉“啧”了声,把瓜子的小碗端到自己面前,不让人动手了。

    他手上剥瓜子,心底却骂当姐的不人道,在俞飞达数落俞昼时实在没忍住,跟着添了把火。

    刚对他小有改观的俞昼冷脸,评价回到了原点: “周成凉你毛病的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周成凉点完火就跑,贱嗖嗖的靠在俞印肩膀上,不吭声。

    俞印感觉大腿上放了只手,又不敢大肆声张,只好低声道: “别乱摸,有人看着呢。”

    周成凉手听话不动了,就是不愿意拿开,特别可怜地嘟囔道: “这是人过得日子吗我摸我老公还要看别人眼色。”

    “哎呦,你可闭嘴吧。”俞印耳朵一热,抓住他嘴唇拽了拽,视线贼兮兮环绕一周,看到大家神色如常,没人听见,方才把心咽回肚子里。

    周成凉看得好笑,往他耳朵边又凑了凑: “那我表现好点,你今晚让我亲一会儿。”

    谈恋爱以来,也就在一起当天接了场没羞没臊的吻,之后他俩还没嘴对嘴亲亲过。

    俞印/心想:牵手也牵了,抱也抱了,过渡期也有了,亲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低低“嗯”一声: “好了好了,答应你,别说话了,当个合格的观众吧哥。”

    观众在搞小动作,演员仍然在卖力表演。

    俞飞达急躁地敲桌子: “周成凉说的不对吗你上哪儿学的点明星玩”

    “没有玩,您想多了。”

    昨天见的顶流里没几个干净的,长得也就勉强能看,俞昼还没饿到那种程度。

    她私生活很简单,医学研究之外,只有喝酒打游戏。

    “我是陪朋友去看秀,完事儿不是有晚宴吗您也知道,那些小明星一个个特别会说话,我真喝多了,有点上头,他一个劲儿夸我好看,我脑子一热就去打钉了。”

    众人: “……”

    可以,这很俞昼。

    俞昼: “已经后悔拔了,很快就能长好。”

    她如果想打,十头牛都拉不住,现在是打完太疼遭不住,自己给拔了。

    俞飞达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那你那个头发……”

    俞昼冷笑一声: “您再对我头发指指点点,我明天就剃光头回家住。”

    俞飞达: “。”

    过分,太过分了!

    逆女!

    他望向俞印,试图找点安慰,结果被自家儿子和周成凉耳朵上的耳钉闪瞎了眼。

    特么的。

    逆子!

    家门不幸啊。

    俞飞达闭上眼,狠狠掐人中。

    俞昼: “掐错位置了,没啥用的。”

    “你闭嘴!”俞飞达恼羞成怒, “你们现在年轻人,一个个的全都不省心,气死我算了!”

    “淡定点。”赵蘅悠拉他坐下,从容道, “你想做第二个晕到被拉出去的人吗”

    “那还不至于。”俞飞达果然冷静不少, “至少咱家孩子还没叛逆到小非那个程度。”

    “……”

    俞飞达: “怎么都不说话为什么不直视我”

    周成凉低头装死。

    俞印闷头苦吃。

    对不起。

    我们没有胆量跟您对视。

    到这个程度,氛围已经很可怕了。

    俞印不敢想象那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有多黑暗。

    他们会不会把俞飞达气死啊

    现在,抛开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俞昼,其他三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知情者。

    知情者们自认孤立无援,不敢看别人,生怕泄露“小道消息”。

    最后还是勇敢的周鹤晴活跃气氛: “哈哈,小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也管不着,就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相亲了。”

    “是,爱情这种东西看缘分,不能强求。”赵蘅悠迅速吃完东西,起身往外走, “鹤晴,快到点了,我们约的技师来了消息。”

    “好嘞。”周鹤晴踩着高跟靴哒哒跟上, “老俞,你去工作室要跟我们车走吗”

    “没事儿,你们去玩,我送姐夫。”赵恒岚摆手, “就当你们欠我个人情。”

    “”周鹤晴气笑了, “强买强卖的人情啊”

    “好说,我人情很好还的。”赵恒岚笑眯眯道, “过年我要借这俩孩子用用,两位姐姐,放个人呗”

    “过年我家老头老太那边有点难办,不过要是真的需要他俩,我可以去说说,问题应该也不大。”周鹤晴看向自家儿子, “你怎么想”

    周成凉自然说: “我跟俞印一起。”

    周鹤晴恍然大悟:哦豁,你小子这是想尽办法跟人去过二人世界啊!

    她扭头面向赵蘅悠,对闺蜜愧疚无比,试探道: “悠悠”

    赵蘅悠目光比平时还要静,有点像幽深的死水深潭,淡淡看着周成凉,饶是周成凉都有点发毛

    还好,她没看太久,很快转移视线,对亲儿子道: “俞印”

    “我……听我舅的吧。”俞印没有底气,说得磕磕绊绊, “尝试一下过年不回家的感觉。”

    赵蘅悠笑道: “行。”

    周鹤晴在她身边悄悄松了口气,跟亲儿子比了个“拿捏”的手势。

    两位当妈的心都大,既然是“帮长辈忙”,当然二话不说直接放人走。

    只剩下俞飞达讷讷看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无力道: “可是过年不回家,那还叫过年吗”

    “哎哟,姐夫,现在什么年代了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生活,咱就不掺和了。”赵恒岚笑着推他走, “就当帮我个忙呗我真有很重要的事。”

    理由正规,俞飞达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是他老婆亲弟弟,小舅子的面子不能不给。

    赵恒岚功成身退,临出门前冲俞印和周成凉眨眨眼: 【舅舅厉不厉害】

    俞印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 【真有你的。】

    大门咔哒关上。

    俞昼突然拽过他胳膊,质问道: “你俩计划什么呢他厉害啥你们过年要去哪儿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她也不想应付亲戚,过年不出意外得被傻逼催婚。

    俞印还没体会过催婚,没猜到她的苦恼,只是瞪大双眼,歪重点道: “你会唇语”

    俞昼点头: “又不难学。”

    俞印看向另一位会唇语的人。

    “的确不难,懂技巧就好了。”周成凉跟他解释, “你要学吗”

    周成凉为了装逼学唇语,俞昼为了八卦学唇语,俞印太无欲无求,没跟上大部队的节奏。

    但他会日语,还很精通。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为了看漫画买谷子学的。

    当年在没学习过的情况下,十四岁的他带着全家人在日本旅游畅通无阻,俞飞达直呼稀奇,回来就把他扔日语班了。

    现在水平……也就是能同声传译的程度吧。

    而周成凉当时为了跟他黏在一起,也上了一段时间日语补习班,能听懂基础对话。

    俞印背对俞昼,跟周成凉无声说了句日语: 【我觉得我们瞒不住我姐,不如坦白从宽。】

    周成凉点点头,意思是你来决定。

    俞印又问: 【你说我有点害怕。】

    赵蘅悠从不打人,俞飞达嘴硬心软舍不得打,而俞昼不一样。

    俞昼有拳真锤,拳拳到位,掌掌出声。

    世界上不存在没挨过姐姐揍的弟弟。

    反正乖巧如俞印也逃不掉挨揍的童年,挨得不多,但那记忆犹新。

    周成凉小时候也被俞昼揍过,可他不怕,主打一个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所以干脆利落地应好。

    俞印担忧: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周成凉点点头。

    俞印怀疑: 【真的我感觉有点不好开头,你真的想好了】

    周成凉还是点头。

    俞印不安: 【那你等我做做心理准备。】

    周成凉静静等待。

    “你们俩在对什么暗号”俞昼扎起白发,五官和面部线条全部露出来更显精致,精致到太有攻击性和压迫感了, “鱼仔你抖什么好紧张的样子,搞得跟我要吃了你一样。”

    俞印往周成凉那儿缩了缩,下定决心道: 【我准备好了。】

    一直把视线放在他身上的周成凉抬眼: “姐。”

    俞昼: “”

    俞昼悚然: “你喊我什么!”

    周成凉充耳不闻,自说自话: “我们在谈恋爱。”

    ————————

    周成凉:一生执着于作死,从未暂停。

    第 45 章

    神金。

    大神金。

    特级神金!

    俞印要疯了。

    周成凉你特么答应我的循序渐进和铺垫呢!

    ……不对。

    周成凉好像没答应,是自己想当然地以为会有个流程。

    失策,他不该轻视男朋友的离谱程度!

    惊喜凉子,你到底还有多少朕不知道的小惊喜

    反应过来的俞印头痛欲裂,两眼一黑,完全没有转身的勇气。

    笑死,现在回头,那不肯定要被甩个大逼斗

    只听他姐用特别冷静的声线问: “你,和谁,谈恋爱”

    周成凉也特别冷静地回答: “我和你弟。”

    俞昼: “谁和我弟”

    周成凉举一反三,预估并回答了她后面所有问题: “我和你弟,周成凉和你弟,周成凉和俞印,在谈——”

    俞印面红耳热捂住他的嘴: “差,差不多行了!”

    周成凉乖巧噤声,在他掌心蹭了两下示好。

    俞印被蹭得心痒,以防出现不敢出现的反应,赶忙松手,依旧没转身。

    身后许久没传来俞昼的声音。

    就在他好奇准备回头的时候,周成凉突然又开口了: “姐,我会把你当我亲姐姐的。”

    “……”

    晚上十点钟。

    尚未离去的宾客在大厅聊天,小孩子在花园里打闹,赵家二老相携于庭中散步。

    “月亮不错。”赵老对老伴说, “就是这些孩子,有点闹腾。”

    赵老夫人笑道: “哪有小孩不闹腾”

    “咱家那几个就不错。”赵老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 “俞昼丫头学识深,聪明,办事快准狠,靠谱,以后能成大事。小鱼仔虽然年轻,但脑子好用,心态好脾气好,情绪稳定,将来肯定能活得有滋有味。周成凉那小子吧,虽然性格轴点,但那人品不错,平日安安静静的,稳重,周家落他手里,不愁未来。”

    周成凉虽然姓周,但人从小养在赵家,在赵老心里,和自家孩子没啥区别。

    赵老夫人很赞同他的评价: “阿昼那丫头就不说了,省心,咱们从小带大的,前途一片光明。说实话,我担心鱼仔,咱家鱼仔其实特别聪明,我以前总想着他能当个艺术家,翻译家,或者科学家。”

    赵老豁达很多: “摄影师也不错啊。”

    “是不错。”老夫人说, “但摄影也要有专攻方向啊,他没个正经路子,整日瞎折腾,还不如恒岚,我前些年挺忧虑的。”

    赵老: “现在不忧虑了”

    “不了,”老夫人去年年初生了场大病,劫后余生,心态也变了, “我现在就想着,他开心就好,怎么活都是活,没啥标准,只希望不要遇到他舅舅那种事。”

    “不会的。”赵老信誓旦旦道, “赵恒岚那小子玩心重,性格野,咱鱼仔一看就是顾家懂事的人,以后谈恋爱肯定也岁月静好,怎么可能折腾出那么大动静”

    “说的也是,他也就跟小凉在一起的时候调皮点。”

    老夫人说完,视野里忽然出现三道破碎的人影,瞧着很熟悉。

    她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定睛一瞧: “……老赵,你看那是不是鱼仔和小凉还有阿昼”

    赵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周成凉跑在最前面,发丝乱飞,神情狼狈。

    俞印慢半步,从姿势上看大约在保护前者,负责断后,边跑边不住回头,造型倒是没有周成凉凌乱,毕竟前者头发衣服全乱了,活像刚打完仗。

    再往后……

    是手握擀面杖的跑出残影俞昼。

    “姐!姐!!”俞印缥缈的声音传来, “姐别打了!”

    俞昼: “不打不打你你们知错了吗!”

    “没错为什么要知错”前排的周成凉咬字清晰,语速极快, “多了个弟弟你难道不该开心吗姐——”

    “闭嘴!”俞昼崩溃道, “你再喊我姐我特么杀了你!!”

    赵老的眯眯眼睁开了: “……”

    赵老夫人摘掉老花镜,选择视而不见: “平时学习太辛苦,闹一闹释放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二老看着三人飞驰而过,感叹道: “跑得真快啊。”

    他俩站着没动。

    没过多久,俞昼一个人回来了,手里已经没了擀面杖。

    “丫头。”赵老招招手, “刚刚咋整的你那俩弟弟惹你生气了

    “俩弟弟不,我就一个弟弟!”俞昼颇为咬牙切齿。

    不过她理智尚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那俩兔崽子也不敢把这事儿告诉她。

    小王八蛋们,特么的自己惹事拍屁股走了,还得让她殿后。

    “没事,没吵架,一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俞昼故作轻松地笑笑,心里把周成凉活剐了一万刀, “他们学校有点事,先走了,让我招呼您二位一声,平时注意身体,过段时间再回来。”

    ……

    “阿嚏!”

    周成凉刚坐上车就打了个喷嚏。

    “冻着了”俞印立即打开了空调。

    “喝了两口风,不碍事。”周成凉清清嗓子,把前方挡板上的镜子扒开整理头发。

    这会儿想起来帅哥包袱了。

    俞印没好气帮他打开车内的灯: “挨一顿教训,舒服了吧”

    “哪里的话,这不是教训,这是荣誉。”周成凉怎么坐都不舒服,总感觉腿边有个东西杠着,伸手一摸,摸出了个擀面杖。

    周成凉: “……”

    刚才狼狈上车的时候,好像是感觉大腿隐约疼了一下,还以为是撞车座上的,原来是俞昼扔来的擀面杖。

    他把擀面杖愤愤丢到后面: “你姐从哪儿摸出来的这个东西”

    “跑的时候路过厨房,她顺的。”俞印摊手, “你知道的,我姐暴怒的时候,总能在有限空间内第一眼就找到最适合打人的工具。”

    周成凉: “……”

    周成凉有点庆幸: “幸好她不常待在国内。”

    俞印失笑,摇摇头,缓缓发动车子: “现在好了,过年咱真的不能回去了,不说我爸,我姐就会杀了我们。”

    “那我们早点走”周成凉翻开课表, “我下下周就结课。”

    “我还要晚几天。”前面是红灯,俞印缓缓停下车,余光发现周成凉唇色重新变成水润的绯红,身体大概已经回暖,他抬手降低了车内空调温度, “明天开始我要回学校住几天,接下来可能比较忙,我会尽量平衡学业和陪你的时间,如果……如果平衡不了,你别难过啊,不是故意的,忙完会好好陪你的!”

    俞印说得很认真。

    他上网查过,很多人谈恋爱后会因为相方无法平衡生活和工作而觉得委屈,还会逐渐不信任对方,继而吵架闹矛盾。

    安全感还好说,如果周成凉想,他可以随时随地配合查岗。

    但陪伴时间确实是个问题。

    俞印自问做不到为了谈恋爱放弃学业和事业,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存在这种吵架隐患,以防万一,得提前跟周成凉协商一下。

    如果周成凉不满意,他会想办法,尽可能满足周成凉想要的。

    SUV打了个弯,缓缓驶入地下车库。

    周成凉半晌没说话,俞印有点紧张。

    “我没有觉得你不重要的意思啊。”他忍不住补充道, “真的,我特别喜欢你的,你别不信,事情都好说,你要不开心……哎,你笑什么”

    “没什么。”周成凉无声笑了好半天,刚一熄火,他就开门跑到另一边,打开驾驶位车门,单手把人抱下车。

    俞印晃个神的功夫,绵密的亲吻便落了下来。

    他有些无措地靠在车上,扶住周成凉肩膀。

    周成凉对他的依赖与信任很受用,弯起眼睛,漂亮修长的手指箍在他腰侧,拇指打着圈摩挲,倒不是故意的,而是情绪上来后下意识的小动作。

    如果没有外面几层衣服阻碍,想必那块皮肤已经红透了。

    “吃饭那会儿你答应过我的亲亲哦。”周成凉咬住他躲避的唇瓣, “不许耍赖。”

    “……知道知道,给你亲。”俞印闭上眼,红着耳朵一动不动,小声咕哝道, “就知道撒娇。”

    和上次纠缠不清的深吻不一样,这次的吻很轻,没有深入,一触即分,但一下下亲了很多次。

    比起失控难耐的情/欲使然,更像怎么表达都不够完全的喜爱,让俞印幻视小时候的自己。

    那会儿人还不懂事,就因为周成凉长得好看,天天没事儿就喜欢抱着周成凉,一口一声“吧唧”,不停往他脸上亲,后来长大点才知道矜持。

    “鱼仔,”周成凉眼里还笑着,大概是要把小时候被占的便宜全都讨回来,一下两下亲不够似的,抵在他唇边呢喃道, “可爱死了宝宝。”

    “嘶!”俞印恼火,一把推开他脸, “都说了不许叫这么肉麻的称呼。”

    “好的老公。”周成凉应完,又凑回去吻了一下, “来我家好不好给你煮梨汤。”

    俞印意外: “你还会做梨汤”

    周成凉挑了下眉毛。

    没多久,冰糖雪梨的香味从厨房传出来的时候,俞印信了。

    周成凉不仅会,还做得很好喝。

    “好吃!”他大咬一口雪梨,被烫的斯哈斯哈,不忘竖起大拇指, “牛啊,什么时候学的。”

    周成凉坐到对面,给他倒了杯冷水缓解被烫到的舌头: “就最近。”

    “最近”俞印问, “你怎么有空的”

    “没空也要做啊。”周成凉笑了下, “月薪四千的社畜可没钱天天点外卖。”

    “月薪……四千”俞印愣了下,玻璃勺子从手中滑落,跌进碗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没钱的社畜

    这五个字熟悉又陌生,拼在一起好理解,和周成凉联系在一起就不好理解了。

    俞印蹙了下眉,从来没想过这五个字会跟周成凉有关。

    他问: “什么情况”

    “跟我妈打了个赌,每月只支取两千的生活费,其他钱一分不动。后来实习拿了工资,生活费就也不要了。”周成凉没说这个赌约因他而起,只是声音很轻地问, “这几个月,你有发现吗”

    俞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心里有点难受。

    周成凉以前一个月可能花四五万都止不住,现在一个月只有四千,他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俞印抿了下唇,暗道自己真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

    怎么能一点都没发现呢

    可是……周成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点几百几千的外卖毫不手软,给他买衣服买饰品毫不犹豫,甚至谈恋爱以后的每次见面,周成凉都会给他带一束花。

    北京的花束有多贵

    哪怕一支向日葵都要几十。

    周成凉表现得完全不像一个月只有四千的样子,他从哪儿才能发现

    好像只有……

    电光火石间,俞印想到了上次去医院换药,周成凉对着几百的挂号界面犹豫了好久。

    所以,消费降级只被他体现在自己身上吗

    俞印猛地低下头,一口气喝了半碗梨汤,这才把嘴里酸涩的感觉压下。

    “喝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不热吗”周成凉把他额头上的汗水擦去,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觉得有负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四万也好,四千也好,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和绊脚石。”

    “才不是。”俞印粗声打断, “不许这么说。”

    “好,不说,不是。”周成凉笑着捏他脸, “俞印,我之所以那么大胆地追你,毫无顾忌地想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喜欢不会对你有负面影响,我也有信心给你你想要的。”

    “物质上,有钱的时候我能给你,没钱的时候我也会想办法赚钱给你,同理,精神情绪上也一样。”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千万不要把我放在第一位,优先考虑你自己,只要你想,没什么是不可以的,想去工作就去工作,想一个人去旅游就一个人去,想和朋友吃饭就去吃……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后能更快乐,更自由,而不是因为我束缚自己,你给我一个知情权和分享权就好。”

    周成凉平时不喜欢讲这些,习惯做的比说的多。

    但他知道交流很重要,俞印需要听的时候,他不会吝啬剖白自己的心意。

    很多人都说,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彼此妥协,周成凉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接受和理解比妥协磨合更重要。

    不停为对方妥协只会伤害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他的俞印很好,他不想成为那个刺伤对方的外界因素。

    周成凉确定自己能做到自己的标准,所以每一声“爱”和“喜欢”才有底气说得那么铿锵有力。

    “鱼仔,喜欢你的人会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开心。”他的手指描摹过俞印脸颊,停在眉心处,轻轻敲了敲, “你要相信,我是全世界第一喜欢你。”

    第 46 章

    人们在感到幸福的时候,总是希望时间能够放慢倍速。

    就在俞印焦急寻找拉住时间的方法时,窗外忽然亮起一阵绚烂的光,同时,屋里响起闹钟“叮叮叮”的铃铛声。

    然后他听到周成凉说: “新年快乐宝宝。”

    俞印忽然就不想暂停时间了。

    他没纠正那声肉麻的称呼,站起来,倾身向前,还了对方一个缠绵悠长的吻。

    如果每一刻都能感觉到幸福,那就不会想要拉慢倍速了,只会更加期待下一刻的到来。

    俞印从未有过现在这样迫切的心情。

    新年的一月一日刚到,他已经开始盼望春节了。

    想听大年三十吵闹的炮竹声,想看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门口红彤彤的对联,想和周成凉戴同一条围巾,想把手伸进周成凉的大衣口袋,想……

    想带周成凉逃离北京,去一个只有他们的世界。

    周成凉提出来的旅行,俞印变得比他更期待。

    ……

    “一哥我去,你这动作够快啊,行李都收拾好了。”刘靖腾上完本学期最后一节课,回到宿舍,正好撞上匆匆出门的俞印,不免调笑道, “哟,瞧瞧,这猴急的样儿,和我刚谈恋爱那会儿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以为你去见女朋友呢。”

    女朋友

    猜对了三分之二吧。

    俞印把一个红包丢他怀里,边笑边跑远: “你怎么知道不是对象走了,新年快乐!”

    刘靖腾下意识回了句“新年快乐”,低头拆开红包——

    “我操!游戏卡!我操/我操!”他冲着跑远的身影嚎啕大喊, “少爷!我爱你!!”

    俞印性格太好,生活作风太接地气,以至于旁人常常忘记他京城世家阔少的身份。

    刘靖腾得了一句少爷笑骂的“滚”,心满意足,抱着游戏卡进宿舍关门: “你们也收到礼物了”

    “当然。”苏南新和章呈晃晃胳膊上崭新的情侣款运动护腕。

    “嘿,这个牌子一哥大手笔啊。”刘靖腾乐了, “他最近心情是真好。”

    “你也发现了”苏南新兴奋道, “我跟章呈都感觉出来了,你说是不是铁树开花了”

    “我最近没发现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啊。”刘靖腾挠头, “凉哥离校后,他就只跟一个研究生学长走得近。”

    “但是他拿手机的时间增多了啊。”福尔南斯振振有词, “网恋!你们说有没有可能”

    “可拉倒吧,他那乖仔做派会网恋”刘靖腾嗤笑, “没熟到凉哥那种份上,他不可能搞‘网恋’的。”

    不得不说,俞印几个室友都很了解他。

    他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习惯对谁都好,但真要说交心,现实中其实也没几个,更别提网络上了。

    猜他恋爱对象,往熟人猜准没错,越熟可能性越大。

    只是大家都没敢往正确答案身上猜。

    “周成凉,这边。”俞印靠在大G上,冲走出公司的正确答案招手。

    他帅得太醒目,还有奔驰做背景,难免引来众多视线与目光。

    “哎有人来接你啊。”公司副总看到周成凉嘴角的笑容,心道这小子原来会笑,意外道, “亲兄弟吗”

    “不是。”周成凉边说边加快脚步, “比亲兄弟关系更亲一点。先走了,刘总,年后见。”

    他大步跨出公司大门,紧接着小跑起来。

    副总看着他背影,好笑地摇摇头。

    果然年轻,穿西装都装不了稳重,还是毛头小子一个。

    “等很久了吗”周成凉握着他手往口袋里放, “怎么不在车里等”

    “怕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你。”俞印笑眨眨眼, “走吧,快点回家换衣服,马上赶不上飞机了。”

    拖赵恒岚的福,二人得以在春节到来前一周就开始期待已久的双人旅行。

    两人行李早就收拾完毕,回去简单换了个衣服,便大包小包来到了机场。

    飞机起飞前,俞印收到了亲姐的消息轰炸。

    【姐:你特么就这么跟周成凉走了】

    【姐:算了,走就走了,出去玩玩也好。】

    【姐:但是!!俞小印我提醒你!你们谈恋爱注意点分寸,你长点心眼,别回头便宜被全占完了都还意识不到。】

    【姐:我不想给那小子发消息,你帮我转告他,最好祈祷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要见到我:)】

    俞昼这一连串消息,顶得上去年一整年给他发过的文字数量了。

    看得出来,这件事情真的给俞昼带来了很大震撼。

    俞印有些愧疚。

    【yy:姐姐别生气。】

    【yy:我回来给你带特产/爱心/】

    【yy: /大熊猫探头。jpg/】

    俞昼许久没回复。

    空姐提醒调整座椅的时候,手机终于响起两道消息提示音。

    【姐: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您尾号为1111的卡于1月18日19:37转账汇款收入999,999。99元,余额……】

    wow!

    好大一笔钱!

    没人不喜欢钱,俞印没控制住,笑了起来。

    【yy:谢谢姐姐!姐姐我爱你!】

    周成凉脸凑过来,刚好看到这句消息,蹙眉道: “爱她做什么爱我爱我爱我!”

    “都爱都爱。”俞印升起挡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心情不错道, “休息会儿吧,等会儿下飞机有的熬呢。”

    他们得了赵恒岚的益,决定先帮这个舅舅办事儿。

    目的地在南方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寨子,如果不是单独搜索,甚至在地图上找不到寨子的名称,下了飞机还要开三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

    那附近经济建设都不太好,相邻的城市最好也就刚达到四线标准,交通很不方便,这次出来玩,估计大半路程都要自己开车。

    不过来都来了,俞印打算把附近一片全都玩一遍。

    旅游不是非要去知名景点,解锁新地图,感受当地独特的风景和人文,这才是他喜欢去各个未知地方的目的和意义。

    两人来之前预租了一辆军绿色的大越野,座位宽敞,长途不累,实物比网上的图片帅。

    俞印领到车,站旁边看了会儿,一言不发地去小卖部买了包烟。

    给车加油的周成凉看他出来,有种不妙的预感: “买烟干什么”

    “凉哥,”俞印拽住他衣袖轻轻晃动, “你点一支烟坐车里让我拍几张行不行”

    周成凉: “。”

    俞印拍起照来动辄几小时,周成凉是有耐心的,也不嫌烦,但这会儿天色太晚,他怕路上不安全,建议道: “先去落脚的地方休息休息,明天给你拍。”

    “爱你!”

    得了应允的俞印很开心,一口气开了大半路程。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突然。

    两人刚下高速,手机忽然没了信号。

    “什么情况”闭目养神的周成凉睁开眼睛,拿出自己手机, “我的也没信号。”

    “估计是进到山区了,这段路没信号很正常。”俞印把车停在路边,来回晃动,在信号一闪而过的时候飞快记住接下来大概的行驶路线。

    “路不难走,几乎都是直线。”他把安全带重新系上, “我看地图的时间多,印象深,后面的路也是我开吧。”

    “好。”周成凉不睡了,睁开眼盯着路况和他的精神状态,陪他聊天解乏, “累了及时停下,大不了在车里或者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千万别逞强。”

    “放心,我心里有数。”这边气温比北京和当地市区低,俞印把空调打高, “盖个小毯子吧,别冻着了。”

    周成凉很听他的话,摆弄起小毯子,终究还是问了个问题: “你舅让我们找的那个人是谁”

    来之前,赵恒岚说过,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周成凉想知道就告诉他吧。

    于是俞印顿了下,说: “舅妈的家里人。”

    周成凉愣怔: “舅妈你舅舅结婚了”

    俞印点点头: “办了婚礼,但没领证,是旅行式婚礼,两人自己决定的,知道的人很少。”

    办婚礼却不领证,听起来很渣的行为。

    周成凉刚要问,俞印便早有所料地回答: “舅妈去世了。”

    周成凉猝不及防咬了舌头。

    俞印说: “在他们定好的领证日期前一天。”

    同样是大龄未婚,赵恒岚却和周鹤晴不同。

    周鹤晴因为不婚主义而单身,赵恒岚则为心里一直放不下的爱人而选择单身。

    赵恒岚这辈子就谈过一次恋爱。

    对方名叫吴瑶,出生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庄中,大学就读于当地警察学院,毕业后理所当然地去县城公安局当了一名警察。

    那地方和北京隔着两千公里,摄影师和警察这俩职业八竿子打不着边,没人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可缘分是不讲道理的。

    赵恒岚在一次电影取景拍摄中,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吴瑶。

    据当事人亲口描述,赵大导演在剧组对吴瑶一见钟情,死皮赖脸追了人家一年,终于在次年暮春时节如愿以偿。

    赵恒岚说,吴瑶看起来文静内向,其实性格很轴,爱好各种刺激的运动和活动,做梦都想去蹦极跳伞。

    爱追求刺激这一点,和顽劣嚣张的赵恒岚产生了共鸣。

    互相类似又彼此吸引的两人当时爱得轰轰烈烈,赵恒岚几次示爱的大动静还上了新闻,标题无外乎是“某不知名富少xx地点高调求爱”。

    一个有钱一个有闲,两家家长还不反对这段恋爱,他俩进度刷得飞快,从二十二岁到二十六岁,几年过去几乎没什么波折,顺利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吴瑶不喜欢铺张浮夸的婚礼,赵恒岚就带她出去旅游,他算好了日子,旅行结束后过两天正好是黄道吉日,可以领证。

    赵大导演借找灵感的名义,带爱人玩了个痛痛快快,满心欢喜等着领证那天到来。

    谁曾想分开二十四小时后,赵恒岚没等到结婚证,只等到了吴瑶在抢劫案中因公殉职的消息。

    其实抢劫案本身不算严重,涉嫌金额很小,只牵扯到个人,连场地封控都但当时被挟持的受害人情绪太不稳定,口不择言刺激到了嫌疑人,导致嫌疑人状态失控,也不逃跑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剪刀,直接朝周围人群扎去。

    在场警察的第一反应都是保护群众。

    嫌疑人身体素质很好,体格壮硕,有过武学功底,负责的警察有顾虑,处境很被动,短短三分钟,现场出现了一死一伤的情况。

    伤者在ICU躺了十几天,左眼失明,终身残疾。

    另一位死者,也就是吴瑶,为了保护另一名同事,腹部中了二十多刀,当场不治身亡,甚至没坚持到救护车来。

    “我舅说,他当时一度也不想活了,鬼门关走了三趟,第四次从icu出来,被姥姥姥爷接回家,让家庭医生看管了半年,接受了很多心理治疗,才逐渐走出来。”

    简单的一句概述,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难熬。

    这件事之后,赵恒岚就退圈了,一心扑在工作室的商务事宜上,从一个艺术家, “成功”转型成为企业家。

    死亡大概是世界上最沉重的话题,没有之一。

    懒散如周成凉也不免端正态度: “那拜访女方家属这种事情,不应该亲自来更好”

    俞印摇头: “我舅来过,这寨子的山路是他自费修的,田地公用设备是他买的,村庄建设是他找人翻新的……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女方家属直言受不起,觉得我舅不欠他们什么,看我舅舅状况不对劲,说为了双方都好,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说到这里,后面事情,周成凉大概也猜到了。

    虽然赵恒岚听话地没再回到这地方,但也没忘记这件事。

    那么多年过去,心里还是有些挂念,也不打算放下,今年让他俩过来瞧瞧,图的是个安心。

    周成凉理解尊重也同情他们,但他天生缺少点共情力,沉默半晌也没想出安慰或感慨,索性放弃,等俞印表情没那么低落了,才问道: “那我们要在这里多久”

    “过完年三十”俞印说, “我还没体验过城市以外地方的年味,你看旁边那棵挂着红灯笼的树,多漂亮。”

    “可以。”周成凉见他成功从沉重的话题中跳出来,松了口气,笑道, “确实漂亮。”

    没多久。

    周成凉: “这棵挂着红灯笼的树,我们是不是见过”

    俞印: “……”

    这很尴尬。

    俞印咽了下口水: “现在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解释。”

    周成凉右眼皮一跳: “嗯”

    “一,鬼打墙;二,迷路了。”有些人脸上笑着,其实心里已经在泣血了, “你愿意相信哪个”

    ————————

    舅舅的事情只是作为故事完整性的补充说明,没有后续和反转,不会过多提及,我们小情侣的故事很快就要结束啦

    第 47 章

    “红灯笼四次,枯木树墩两次,栏杆破掉的45°转角两次……”周成凉精准报数,最终得出结论, “显而易见,我们迷路了。”

    俞印: “……”

    俞印把车停在路边,惆怅地抓头发: “这会儿倒是有信号了,就是很差。但按照我这边地图显示,前面是封锁的死路。”

    “就算有路也不能开了。”碰到严肃的正经事,周成凉一向很冷静, “跑夜路本来就危险,山路还陡峭,很多视野盲区,没法开,万一遇上坏人就完了。回去上高速,开到服务区,我们在车里凑活一晚,明早上路。”

    俞印赞同他的分析,自责道: “怪我光顾着聊天,没集中注意力看路段,对——唔!”

    周成凉捏住他两片唇瓣: “也怪我总是拉着你东扯西扯,扯平了,用不着对不起,不许因为这种事儿跟我客套。而且这又不算什么糟糕的事情,我还没在车里过过夜,今天正好体验一下。”

    口吻有种说不出的期待和跃跃欲试,完全不像演的。

    这人真的觉得迷路以至于不得不睡服务区这件事很新鲜。

    俞印倏然弯起眼睛。

    有个思维跳脱的男朋友简直是人生一大幸事,因为不管你做出多匪夷所思的事,对方都能用很泰然的态度接受并面对。

    这是种很平静的疯感,变相的情绪稳定。

    不理解的人会觉得他不正常,俞印只觉得对方好特么有意思,这辈子能谈到一个,做鬼也值了。

    回服务区的路好找,两人交换正副驾驶位置轮番休息。

    俞印下车后,先抱住了周成凉,随后在他唇角亲了一口,真心实意道: “哥,好爱你。”

    周成凉被他的主动搞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亲回去两口: “我也爱你,老公。”

    “我爱你”这种话,在周成凉这儿从来不是难以开口的肉麻情话。

    他不觉得这话有哪里值得羞耻,明明是事实,既然对象喜欢听,为什么不能经常说

    在一起两个月,周成凉说“我爱你” “我喜欢你”的次数,比很多情侣一辈子说得都多。

    俞印难以免俗地很受用。

    但受用归受用……

    “能不能不要在我喊你‘哥’的时候乱称呼。”俞印很认真地提议, “有种很混乱的错觉。”

    “混乱”周成凉不解, “这是什么描述词”

    俞印自然道: “骨/科啊。”

    周成凉: “”

    “你怎么知道这些”周成凉额头暴起青筋, “是不是邵溪给你说的这些”

    俞印: “”

    啊你怎么知道!

    他第一反应是帮军师打掩护: “不是,怎么可能学长整个人都扑在学术上,哪有空搞这些。”

    但很快,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有些荒谬的猜想: “……邵溪跟你说过什么”

    周成凉: “……说过很多。”

    俞印: “。”

    靠。

    撞军师了。

    他想问你是什么时候把邵溪揽入麾下的,但转念一想,好像问了也摸索不出什么秘密。

    以周成凉我行我素的德行,大概是邵溪辅佐过最难带的一个君主。

    问了不仅没用,反而会把自己偷摸看的小说视频给暴露了,不如不问。

    俞印佯装洒脱地哈了声: “走吧,走吧,上车。”

    周成凉打开车门,又关上车门,拉住他的手好奇道: “会觉得刺激吗”

    俞印被拽了个踉跄: “什么”

    “混乱的感觉。”周成凉唇角扯出一个饶有兴致的弧度, “网上不是都说,禁忌感是最好的助兴剂吗”

    俞印双目肉眼地可见放大,瞳孔肉眼可见的缩小。

    轰!

    耳朵热炸了。

    “我操!周成凉你是变态吗!”他难得对周成凉爆出粗口,抽出手把围巾从下巴拉到眼下,下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匆匆忙忙往车后座跑。

    刚开始几下还没拉开门,拉开后差点踉跄摔倒,站稳后连滚带爬地钻上车,将自己缩成一坨,和一堆行李融为一体。

    周成凉被他如此麻利的动作镇住了,在原地单手撑着车门,无声笑了半天,脸快笑僵了才不紧不慢上车。

    “坐稳了么弟弟”

    俞印踹他椅背: “周成凉你是不是找架吵”

    “对不起老公。”周成凉相当识时务, “老公坐稳点,出发了。”

    俞印认命地闭上眼,猛地幻视出洪世贤表情包。

    嗯……

    别的不说,撩/骚这块,他的确比不过周成凉。

    俞印忽然有个很想知道的问题。

    越野缓缓驶上高速,后座有“乘客”,周成凉一改从前澎湃激昂的开车习惯,稳稳当当踩着剎车和油门。

    快到过年,路上很多往家赶的车辆,他们这条路线比较偏僻,没有堵车,服务区还算空旷。

    车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停稳,周成凉解个安全带的功夫,椅背忽然慢慢往后仰。

    他挑了下眉,配合地靠在椅背上,侧目看着从后面钻过来的脑袋: “怎么”

    “问你个事儿。”俞印狗狗祟祟道, “听起来有点冒昧,还有点涉及隐私,但你相信我不是流氓,我就是纯好奇,问一下下下下下——”

    他凑到周成凉耳边,用微弱的气音低声道: “你那个,就是,那个,那个那个的频率,高吗”

    周成凉诡异地明白了他的谜语,轻哂一声,揣着明白装胡涂道: “那个是哪个”

    “你没懂吗就是那个啊……”俞印嘴唇几乎贴到他耳朵上了,不太好意思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但转念一想,自家男朋友,聊点见不得光的怎么了

    俞印深呼吸——

    嗯

    这小子笑什么

    他眯起了眼睛。

    ……故意的

    周成凉完全没察觉自己小动作的败露,催促道: “哪个”

    俞印咬紧后槽牙,慌乱和害臊消失得一干二净,心底冷笑一声,重重咬上他耳垂。

    “嗷!”他拿一下用了狠劲儿,周成凉疼得表情管理失控,龇牙咧嘴道, “谋杀亲夫”

    “该的。”俞印面无表情从后面钻到副驾驶,把座椅放倒,盖着小毯子躺平,闭眼。

    周成凉捂着耳朵,小心翼翼凑过去: “鱼仔,你生气了吗”

    俞印翻身,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两人都知道,这点玩笑当然不至于生气。

    周成凉想了想,在滑跪道歉积极认错,和及时补救回答问题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强吻。

    被压在椅子上亲还挣脱不得的俞印陷入沉默。

    好不要脸的流氓。

    他安安静静躺着,也不挣扎也不回应,等周成凉亲够了,悠悠道: “心是虚的嘴还能亲,你这人好生可怕。”

    周成凉追吻的动作停下了,脑袋一歪,死气沉沉趴在他颈窝中: “求你了宝贝,亲亲的时候少玩点梗好吗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以往都是周成凉那张嘴败坏氛围,这次终于身份颠倒了。

    俞印开心: “嘿嘿。”

    他抽出手,抓住周成凉的脸揉了揉: “反正今晚也没啥事儿了,跟我聊聊呗。”

    周成凉懒洋洋“嗯”了声,把空调打高,后面车窗拉开一条缝,保证车内外空气交换流通。

    空间不再密闭,外面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进来。

    来回的脚步声,公路上的鸣笛声,还有人们听不清的交谈声,分贝不大,不算嘈杂,但就是让人无法静下心。

    俞印注意力有些散,想伸手把窗户关上,却被及时抓住重新放回身下。

    周成凉用“今晚月亮真好看”的语气说: “上次自己解决生理问题是我们在一起的那天,你不是知道吗”

    俞印: “……”

    你特么,牛逼。

    他捂住了红得难以言喻的脸: “低声些,这难道光彩吗”

    “不光彩吗”周成凉胳膊撑在他肩膀上方,手托着脸,眼里含笑望向他,淡定伸出一根手指, “我性功能正常,频率不多,自律不贪欲,不光彩吗”

    一阵脚步声在车附近响起,有人小声赞叹道: “这辆越野好帅。”

    俞印一惊。

    周成凉现在这个姿势,脑袋在窗户旁,外人如果凑近往里看,一定能看到他俩现在的姿势。

    把耳朵贴来上,说不定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俞印是看出来了,喜欢禁忌感和刺激感的分明是面前这位。

    周成凉不要face,他还要face,无奈把周成凉头按回肩膀上趴着,心虚道: “别叫人听见。”

    “好吧。”周成凉压低了声音,伸出第二根手指, “撇开上面那些不说,我从来不会因为男朋友以外的人产生生理反应,这不光彩吗”

    “真的假的”俞印都顾不上不好意思了,诧异道, “那你之前……”

    “之前只是正常身体有需求吧,太久不解决会憋出毛病的,我不想身体损毁。”能看出来,周成凉以前生理课学得蛮好, “每月28号左右完成一次吧。”

    俞印听笑了。

    还有固定时间这跟被迫打卡每月任务有什么区别

    “凉哥,”他感慨道, “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啊。”

    清心寡欲到过分可爱了。

    “那倒也不是。”周成凉在他诧异的目光中重新支起上半身, “至少现在,我好像还挺禽兽的。”

    这句话说出来,周成凉以为俞印又要逃避装睡。

    谁曾想俞印面不改色地曲起一条腿,往不该碰的地方抵一下了,学着他平时犯懒的口吻拖长调子道: “看出来了,你好像一点点都不想跟我循序渐进,之前说好的不会骗我呢”

    他说进度慢慢来的时候,周成凉可是亲口应的“好”。

    俞印调侃道: “现在算不算食言”

    周成凉怔了下,很快缓过神,浑然不顾被抵在“刀尖”上的要害部位,倾身向下咬了一口俞印的下唇。

    俞印没想过伤他,慌忙放下腿,顾下不顾上,嘴唇成功失守被偷袭。

    “不算吧。”周成凉说, “不老实的是它,又不是我,我在很努力地克制守礼了,要不是这样,你觉得咱俩还能这么安稳地躺在一起”

    “老公,我好乖的,奖励一下”

    第 48 章

    “兄弟这么晚还不睡出来吃泡面吗”

    买盒饭的大哥如是问道。

    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半,服务区逐渐安静下来,俞印去超市买薄荷糖,偌大的前台只有他和大哥。

    “买点提神醒脑的,省得明天开车困。”俞印结手里一堆糖和饮料的钱,看大哥把扫了码的盒饭放回去,重新拿了桶康师傅泡面付款,转身又买了一提鲜牛奶。

    “帅哥,鲜牛奶要放冰箱,不然会坏的,三天内要喝掉哦。”前台结账才提醒他。

    “放冰箱这几天要赶路,哪里来的冰箱啊。”俞印苦恼地叹了口气,四周看了一圈,拆了两瓶递给大哥, “哥这个你喝吗不然拿点走呗”

    大哥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这小帅哥喝不完也是扔,不如进自己肚子,犹豫片刻,不好意思地接了过去: “成,谢谢啊。”

    “客气,我也算珍惜粮食不浪费了。”俞印笑笑,拿着自己的购物袋往外走。

    荒郊野岭的道路夜里风大,寒风嗖嗖灌进衣领,俞印丢了块奶糖进嘴里,找了个不碍事的楼梯处蹲着。

    大哥也叼着烟走了过来,按下打火机: “不回车里抽烟吗”

    俞印抱歉地笑笑: “不会抽。”

    “啊。”大哥熄灭打火机,摘了烟, “帅哥不是这边的人吧听你没口音。”

    大哥口音很重,和之前加油站的姑娘一模一样,估计是本地方言,俞印听得有些吃力,点头道: “北方的,过年随便遛遛。”

    大哥又问: “北方哪里的啊”

    俞印: “北京。”

    “哟,那可是大城市!”大哥嗓门忽高忽低, “北京本地人吗完全听不出来哎。”

    俞印失笑,切了北京腔调说: “本地人,我普通话一级甲等,不错吧”

    大哥摩挲下巴: “唔……我怎么觉得还是不对劲”

    俞印不解: “什么”

    “北京话啊。”大哥兴致冲冲道, “你收敛了对不对是不是肯定还有那种更地道的”

    俞印懵了: “没有啊,我们平时就这么说的。”

    “不不不,就那种……哎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描述,就是那种,那种那种!”大哥期待地看着他。

    俞印: “。”

    俞印试探性开口: “哎呦喂,您猜怎么着我想给您问个好……”

    大哥眸中期待不减。

    俞印: “……儿”

    “我操!对对对对对!就是这个调调!”大哥看起来贼高兴, “啪”的一拍手, “我第一次在现实中亲耳听北京人说话!”

    俞印: “………”

    谢谢,我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表演这出。

    他礼貌微笑: “这么说起来是我的荣幸。”

    心满意足的大哥继续聊家常: “自己一个人”

    俞印: “跟对象一起。”

    大哥“呵”一声: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乌漆嘛黑的破地方,让人家女孩子一个人在车里待着不安全!”

    俞印扯了扯嘴角: “我对象男的。”

    大哥: “……”

    大哥: “对不起,我冒昧了。不过男孩子出门在外也得注意安全。”

    “没事儿。”俞印头疼地抓刘海, “他现在需要一点独立的私人时间。”

    大哥: “啊”

    俞印/心道你“啊”十声我也不能跟你解释啊。

    总不能说我对象在车里要干点“光彩”的事吧

    他对象是个神人,嘴上问他要完奖励,下一秒干脆直接上手自取,那手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他衣摆。

    俞印还没反应过来,腰带就被解开了。

    他腰上没有赘肉,体脂也很低,能清晰感觉到那只手游走的轨迹,隔着一层薄肌和皮肤,就好像在被描摹勾勒内部骨骼轮廓。

    周成凉似乎格外偏爱两边胯骨,他明显感觉到那处传来热意,一定是被大拇指搓红了。

    但是……不疼。

    有点舒服。

    俞印当时也有点confused and lost in love,由着他把玩,还鬼上身似的unbutton his shirt,无意中停在了places that shouldn't be touched casually,然后……

    然后俞昼来了个电话。

    他被吓到,条件反射收拢五指,疼得周成凉一头栽他身上,不吭声也不动了。

    对方生命体征平稳,有呼吸有心跳,俞印放心之余,又摸了摸手下还烫着发硬的东西,确定没抓坏,才拿着手机蹿出越野,跟他姐打了个电话。

    他俩一起投资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不是大问题,但小百万扔了还是有点心疼的,俞印不得不暂时放弃世俗想法,跟俞昼谈论起来。

    想到这,俞印更惆怅了。

    周成凉不得气死回去不得完蛋了

    大哥看他脸色难看,以为他跟男朋友闹矛盾了,识趣地没有继续问,生硬打岔话题: “说回来,你们打算去哪里”

    俞印把视线重新落回对方身上,待口中奶糖化完,报了个村名。

    “这么巧”大哥惊呼, “我当地人,也要去这里,我媳妇儿和闺女在家等我好久了。”

    男人平时在外地打工,过节才能回家,上次跟家里人见面还是半年前。

    “确实很巧。”俞印寻思着运气不错,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这边信号不好,我们有点不认路,明早跟一下您的车成吗”

    “成啊怎么不成,完全没问题!”大哥热情似火, “不过你要是去旅游,我不太建议你去我们那儿,村子里没啥好玩的,酒店都超级破。”

    “没关系,我们随便玩玩。”俞印笑道, “那大哥,明天就拜托了”

    大哥连声道不碍事: “你……哎后面有个帅哥在朝这边走,你对象吗”

    俞印抬头看去,还真是。

    “凉哥,”他诧异道, “你那么快”

    周成凉微不可查地踉跄一步,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 “我没弄。”

    他对一个人的游戏没兴趣,大部分有反应的时候,选择等它自己缓过劲儿消回去,实在不行再说。

    周成凉其实真的很乖。

    俞印把他丢那儿,他也没啥怨言,知道这人接电话一定有正事儿,更没想着闹,默默冷静完,下来找人。

    他有点困,恹恹抱住俞印胳膊,大鸟依人地把头枕在他肩膀上。

    这倒给俞印整愧疚了,抓住他手握了握。

    “那个,这位……”

    大哥: “我姓龙。”

    “龙大哥。”俞印跟周成凉简单介绍了一下, “我们明天跟他车后面走。”

    “好。”周成凉跟那人点头致意, “谢谢,麻烦您了。”

    “都是小事,不麻烦。”大哥看他俩黏在一起,也不好打扰,摸着脑袋嘿嘿离开。

    临上车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俩很帅的脑袋凑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表情能看出来心情挺好。

    别说,这俩男生在一块,竟然还挺配。

    ……

    “你能开吗睡醒了”

    俞印在服务区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发现周成凉已经穿戴完毕,在驾驶座上随时待命了。

    “醒了,你休息会儿吧,下一个服务点再换。”周成凉胳膊搭在车窗上,冲他招手,等人走过来,用拇指抹去他嘴角没擦干净的水渍, “买了包子和粥,上来简单吃点,要出发了。”

    下了高速,山路越来越难走。

    好几次转弯都和导航指的不一样,要不是有人带,他俩指不定要拐去哪个犄角旮旯。

    周成凉嘴上说过会儿换人开,结果一路都没提,俞印被晃得犯困,没多久就睡着了,周成凉到了目的地才俯身过去叫醒他。

    “俞印,鱼仔,醒醒了,回去再睡。”

    陌生地方总给人一种可以放肆些的错觉。

    这里没有熟人,没有工作,没有学业,似乎干什么都不会有人在意,那个只存在于生活中的摄像头就那么悄然消失了。

    要在平时,俞印就是困死也要睁开眼爬回家。

    现在他不太想动,懒洋洋伸出手,抱着周成凉脖子亲了两口: “好困,不想动……”

    周成凉笑了下: “那你等会儿,我去跟人打个招呼,背你上去。”

    “嗯……”俞印迷迷糊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 “大哥有女儿,过年,压岁钱,你给他,谢谢他给我们带路。”

    他困得神志不清,说得含含糊糊,好在周成凉听完开头就懂了,完美完成任务。

    他们在网上订好了酒店,可这边最好的住所只有村民自己开的民宿,其他都是一二星的不正规酒店,还不如民宿整洁。

    民宿房间排布紧凑,隔音不好,透光性和私密性堪忧,周成凉根本受不了,俞印就直接包了整个一层的房间,这下怎么闹都没人管了。

    周成凉小心翼翼把人放在床上,紧接着被勾着脖子一起摔倒在床上。

    破旧的木床发出“吱呀”一声,不堪重负地晃了晃,再大点动静说不定就直接散架了。

    “你……”他没忍住,乐了, “装睡啊。”

    “没有,刚醒。”俞印睁开一只眼,瞄准他嘴唇位置,凑过去毫无章法地蹭, “对不起,昨晚那是意外。”

    周成凉挑了下眉,试探性探出舌尖,意料之中地被含住,一下下轻吮。

    他抬手,在俞印后颈上捏了两把,抽空说道: “我没生气。”

    “你不生气是你的事,我过意不去是我的事。”俞印呼吸稍有紊乱, “总不能天天这样,要你次次容忍我。”

    在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中,偶尔恃宠而骄是情/趣,天天恃宠而骄就很没礼貌了。

    他是喜欢周成凉的,不想对方委屈。

    周成凉看着他眼睛,忽然低下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老公,你真好。”

    他自认不是个好东西,但在俞印面前,每次揣的一肚子坏心思都会被悄无声息打散,根本畜生不起来。

    俞印被他蹭得心脏发软,蜷起身子直笑: “哎!你起来,头发扎得痒死了。”

    “嗷……”周成凉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那你是要补偿我吗”

    俞印直觉有坑,但被他看得遭不住,还是道: “是吧。”

    “怎么补偿”周成凉放在他后腰上的手不老实地往下摸,坏心眼地问道, “这种可以吗”

    他本以为俞印耳朵会可爱地变红,结果对方居然神色如常地说: “当然不可以啊。”

    周成凉: “”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安全套,润滑剂……”如果这方面有高考,俞印的答卷应该是满分,态度端正,口吻认真, “这些都没有哎,不能可以。虽然沐浴露护手霜润肤乳这样的好像可以代替,但是不方便也不好处理,我说实话有点害怕,下次吧。再说了,内——”

    “打住!”周成凉耳朵爆热,狼狈地捂住他嘴,眼尾红得能滴血, “别,别说了!”

    可恶的邵溪……

    到底给他家乖仔看了什么!

    ————————

    周成凉——高攻低防。

    俞印——低攻低防但被动技能秒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