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我, 已经死了吗?

    兰索想。

    他抱紧那身绣有琥珀纹路的白色祭祀袍,如潮般涌动的灰雾包围着他,将他保护在这处死寂之地。

    膝下的黑河流动着, 远方,从短暂出现的缝隙中望去,兰索能看清那轮空洞、光亮的‘太阳’。

    阴影向他蔓延,前赴后继的灰雾扑向‘太阳’, 它们勇猛、果决、毫不迟疑地湮灭在万千阴影中,但更多的灰雾从兰索脚下涌出。

    原本存在的星球在天穹破裂的一瞬间消失,不知多久后,兰索眼前出现了一抹红。

    一抹劈裂天地, 贯穿虚无的红。

    红光过后, 是连绵不断的雨, 雨线交织, 气势万钧, 河流泛起涟漪。

    雨水浸透了兰索的面容,他仰起脸来,一个白发女人出现在他面前。

    女人手里有一把长刀,她望向那轮‘太阳’, 手掌从刀柄上离开, 想抚摸这个孩子, 但那爬满红色裂纹的手臂抬起后,兰索下意识后缩的动作使她停顿。

    她的手只好按回刀柄, 微微摩挲。

    “我已经死了吗?”兰索问她。

    女人的声音如她的面容一般淡漠:“你还活着。”

    “我的家人呢?”

    听到这样的问句, 她垂眸, 看向这个再也无法承载更多悲伤的孩子,虚弱蠕动的灰雾在他脚边起伏, 破碎到无法聚拢的意识们在河水中下沉、再下沉,沉入无边黑潮中,永不醒来。

    “已经死了。”她说。

    “我不信。”兰索说。

    他情绪平静,语气并无波澜,听不出一丝不解或质疑——他只是坚定地如此认为着。

    “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会兑现承诺,引领你离开,这是我答应过他们的事。”女人说。

    她伸出了手,一只布满红色的手,尖锐的包覆甲使她的手指看起来锋利、纤长,但不知怎的,兰索在那双手上感受到了心安。

    他抓住了那只手。

    “跟我来吧,我们……离开这里。”

    兰索站了起来,那瞬间,飓风骤起,无数灰雾碎片卷向天空,如同鸟儿,高高地飞向虚无的边界,再不复回。

    ——

    兰索坐在匹诺康尼最高的大楼上,看着巡海游侠屹立高处,冲天举起枪管,虚无的令使拔出长刀,鲜红的电光疾驰,梦境倾颓,万千自由意志从群星外远赴而来,震撼又璀璨。

    他调整忆泡摄影机,记录下这一幕,在梦境坍塌的前一秒,收回,放进胸前最保险的口袋里。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他想起了来匹诺康尼之前艾利欧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你忏悔的最后一站。」

    他微微一笑,与替身使者们共同坠落。

    ——

    耳边传来少女打电动的声音,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音使人不得不怀疑这东西使用寿命愈发短暂不是出自正常老化。

    通讯器被接了起来,一个活泼的女声,和另一个温柔的女声。

    奇怪,怎么听着这么像家里两个一起来出差的同事?

    在说什么?监控,星期日,知更鸟,巡海游侠,砂金……

    砂金?

    砂金要升到p46?

    银狼的电子投影坐在沙发上,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嗯嗯地应付卡芙卡,一边调酒店客房的监控录像,谁知沙发另一头还睡着的兰索蹭一下跳起来,蹦了三米高。

    “谁要升p46了???”

    这个叫不醒的家伙眼睛瞪得像猫头鹰,在黑暗的客房中闪着幽光。

    “看吧,我就说提到砂金他一准能醒。”银狼用超级屑的语气道。

    兰索冲到显示器旁边,上面正播放着一段砂金在客房中接电话的录像。

    “那位公司总监真是对兰特工宝具。”流萤坐在一旁的小沙发里说。

    兰索无视了她们的调侃,专心致志地看着银狼的实时转播画面,在听到砂金已经可以美美享受假期,而他恐怕要继续当战地记者配合银狼和花火的剧本记录流萤的第三次死亡,还得假装自己一无所知时,就感觉命运深深的不公平。

    他转头看向银狼,眼神颇具怨念,银狼舔了下棒棒糖,避开了他的死亡视线。

    兰索哼了一声,屏幕里传来砂金的话语,兰索啧了一声:“又赌命,陋习。”

    银狼:“人家赌人家的,关你什么事。”

    兰索:“闭嘴。”

    银狼抬起双手:“好嘛,好嘛。”

    没过几秒,酒店门被一个亮闪闪的巡海游侠推开了。

    “呜呜伯?宝贝?这人的联觉信标被改造过吧,还挺可爱……个屁,什么把人爱死,能随便爱的吗?!这都不口口的吗,你这个 *哔* *哔* 是怎么干活的?”

    某只银发山雀暴跳如雷。

    银狼:“你被消音了。”

    “我没有。”兰索说,“三十秒,我要他的近期路线图和常去地点的推测表。”

    “正面挑衅一位巡海游侠是不明智的选择,与此相比,你可以夜晚进入他的客厅,在他回家开灯的一刹那……”流萤说。

    “不要一本正经说画面感如此强的话,我会回忆起不好的事。”兰索瑟瑟发抖。

    流萤:“吓到你了对不起。”

    “他说到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对你去庇尔波因特那件事,有新发现吗?”银狼指着屏幕上的银色游侠。

    “记不清了,但根据我在砂金梦里的记忆推测,我在离开酒馆前,有过落地艾吉哈佐的经历,那时认识了砂金,又与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结了仇,去庇尔波因特是为了给砂金过生日。”

    银狼:“然后路上遇到又旧仇的市场开拓部主管,就找人家单挑,结果把自己搞失忆,顺便搞砸了人家的生日?”

    “可能吧,逻辑推理是这样的,但我确实想不起来。”

    “哈,那天砂金没把你砸进庇尔波因特当地基立柱真是情绪相当稳定,不愧是钻石亲选的石心十人。”

    “所以你们现在是什么进展?”流萤问。

    “我们……做了朋友。”兰索有点支支吾吾的。

    “一般的朋友还是特殊的朋友?”银狼瞄着他有点发红的耳尖。

    “有区别吗?”

    “有啊,星核猎手虽然不禁止成员恋爱,但和公司的人恋爱……听上去有点刺激。”

    “我,没有,和他,恋爱。”兰索逐字逐词地强调。

    “那你脸红什么。”

    “……”

    兰索百口莫辩,站起身,阿哈的低语又在耳边回响。

    你喜欢他嘛……

    喜欢他嘛……

    喜欢……

    几秒后,兰索尖叫着冲出房门,带走了蔓延在墙缝和地板表面的灰雾们。

    室内静了几秒,银狼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流萤关闭手机上的晖长石号新闻,“不用管他吗?”

    “不用。”银狼说。

    “可是,他不知道我们就在砂金隔壁吧?”

    “……不用,就算现在提醒,也来不及了。”银狼看着显示器上正往外走的砂金,说。

    ——

    喜欢,好陌生的词汇,好难理解的情绪,好荒诞的概括,好……

    好离谱的剧情!

    兰索望着倚靠在客房门口好整以暇的砂金,涌起一头撞死在墙上的冲动。

    为什么!

    为什么砂金就在他隔壁?银狼这么能耐,偷听人家说话还要考虑收音距离吗?

    “你还是那么爱跑酷,在锻炼身体吗,我能加入吗?”砂金笑着望他。

    “不能。”兰索转头就走。

    “怎么了,这就要走吗,匹诺康尼的任务结束了吧,去玩两把?”砂金在后面跟他,闲庭信步地走。

    “不要。”兰索闷头加快脚步。

    “我好不容易放假了,这里也没人认识你,没有坏家伙来捣乱,聊聊?”

    “不了。”

    “我还没问你,上次怎么突然走了,你这样离开,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砂金说。

    兰索猝然顿住脚,几秒后,他转身道:“……我没有。”

    “太好了,要不要一起去晖长石号逛逛?”

    兰索还没回答,只听公司职员大老远叫砂金,他犹豫了一秒,道:“下次吧,我毕竟还在通缉令上,被别人看见了,耽误你晋升。”

    “要发展地下友情吗?听起来很有趣,值得一试。”砂金调侃道,“可你上次跑得那么快,下次在哪见面?”

    “也不是非要见面……”

    “那加个联系方式?”砂金指了指口袋。

    兰索别扭地掏出手机,扔给对方,砂金输完通讯号后扔回来,全程不到十秒。

    公司职员的脚步越来越近,兰索像一只猫,小幅度挥了挥手:“再联系。”说完,他消失不见。

    来到安静处,他打开手机,看着通讯录内某个最新录入的置顶号码陷入沉思,良久,他把那串备注名上的三颗小爱心改成了一颗,仔仔细细看了一会,觉得别扭,又把删除的两颗心加了回去。

    顺眼了,就是这名字看起来像柜哥,还是会在朋友圈晒高奢拍品的拍卖行交易师。

    真够花哨,哼。

    兰索嘟哝着,把手机放回兜里。

    ——

    啾啾啾。

    折纸小鸟在花园里唱歌。

    兰索蹲在花坛旁,摆弄着一片纸做的花。

    一瓣、一瓣、一瓣、一瓣……

    滴滴,手机收到一条带有特殊音效的消息。

    兰索对置顶好友的消息音效陌生,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这是谁的来信。

    他迅速扔掉花,一头扎进屏幕中。

    “朋友,什么时候见面?”

    “匹诺康尼新开了家银河之星,有什么想要的吗?”

    “「永恒影像」独立忆泡生成器怎么样?据说是艾达雅克技术公司技术迭代的最新款,无论是在宇宙风暴还是虫群孢子中,都能记录下最真实、完整的影像,最适合外出取材的战地记者。”

    “还是「坚垣筹码」系列代言人亲选的柔丝床上十八件套?用料考究,舒适顺滑,设计高端,朋友到家里作客时都会赞美你独一无二的完美品味,这边还有代言人的同款宣传图呢。”

    “或者这款有价无市的武器养护精油?无论是陨铁、忆质、模因材质或者更离奇材质做成的武器,都能在这款精油的养护下重新变得闪亮,据说是一位丰饶命途的传奇丹鼎司医士用建木断枝研磨制作的极品,保养你的骰子正合适。”

    “……”

    兰索看手机,看着看着,觉得不对。

    怎么有人还偷偷夹带私货呢?

    他将砂金穿睡衣的照片细细品味,挑剔了一番对方睡觉不系好扣子且不用被单盖肚子后,拒绝了对方购买床上用品的提议。

    兰索:“我又没有能欣赏我被套的朋友。”

    砂金秒回:“作为你的朋友,我乐意效劳。”

    兰索:“……”

    兰索:“第一个吧,那款精油看起来怪危险的,我怕买回去后刃看见了会犯魔阴身。”

    兰索把手机扔回口袋,面对一地纸花瓣和折纸小鸟的控诉叫声,想起了自己先前纠结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对砂金的感情非常,非常,非常纯粹。

    纯粹到琥珀王看了都得赞叹一声,友情坚如磐石!

    但是,阿哈的言辞又……

    别怕,兰索,朋友之间买送礼物是正常的,砂金一定也给开拓者买了。

    那个家伙擅长用金钱上的慷慨来填充空虚,确认自己尚有价值,获得人际交往与身份意义上的安全感,这是他信手拈来的事,面对如此阔绰的行径,不值得为此大惊小怪。

    生平嫌少被同龄朋友送礼物的兰索压下雀跃的心情,说服自己。

    被拨弄脑袋到无法忍受的折纸小鸟狠狠叼了一下兰索的手指,生气地飞走了。

    调整好心态,再度确认自己的友情没变质之后,兰索深吸一口气,手机又响了。

    零点零零零零零一秒后,兰索拿起了手机。

    砂金:“好的,下次见面带给你,期待。”

    只有一条消息。

    谁要见面啊,烦,下午不是刚见过吗?

    兰索冷哼着合上手机。

    ——

    然而,当晚,兰索蹲在酒店客房的通风口上,望着栅格下砂金的客房,陷入沉思。

    迫不及待就来这里的他,是不是彻底没救了。

    第62章 第62章

    没救就没救吧, 还能怎么办,都走欢愉命途了,这辈子就定型了, 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精神面貌积极向上的乐子人或精神状态堪忧的乐子人,本质上没区别。

    郁闷了一会,接受自己大半夜站在通风口栅栏上偷看人家入睡的便态行径后,兰索拿出手机。

    砂金发了条朋友圈。

    【Aventurine:愉快的闲暇时光, 图片.jpg】

    背景是奥帝购物中心一家拍卖行内的照片,以及成堆包装好的礼物。

    这家伙,又开始散财了。

    看着导购小姐姐嘴角压不住的微笑,兰索眯起眼睛, 悄悄点了个赞。

    两秒后, 砂金的信息跳了出来。

    砂金:偷看我朋友圈却不评论?

    兰索心一颤, 手一抖, 手机脱手, 从格栅的缝隙里掉了下去,砸在地毯上,屏幕朝上亮着,界面接连弹出两条消息。

    兰索:o口o!

    晴, 天, 霹, 雳!

    他迅速蹲下,扒着栏杆, 恨不得把脸整个塞进栅格的缝隙间, 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 手臂伸长了,却还是那么遥远。

    可恶, 砂金是二十四系统时准点蹲在手机前面钓鱼吗,怎么突然发消息出来吓人!

    他立刻抓住栅栏格上下摇晃,冲底下低声道:“帮我捡一下。”

    一个替身使者从地毯上躬身站起,它用手捧起手机,正要仰头递给兰索,忽然,客房门被推开了。

    噙着笑、戴着粉色墨镜的砂金倚在门口,手指压下眼镜,颇为惊讶地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好久不见呀,朋友。”

    替身使者脸上的细缝开合了一下,手掌捧着的手机屏幕散发莹莹亮光,照亮它黝黑锃亮的脑壳,它看了下砂金,又仰头看了看栅栏上的兰索,就在这时,砂金走进门,勾走它手里的手机,看向空无一物的通风口。

    他嘴角笑意加深,手指一转,拍了拍替身使者的肩膀:“我带回来了个好东西,要不要和你的朋友们一起玩?”

    替身使者挠了挠头,下一秒,无数潜藏在客房里的灰雾纷纷凝聚,由于人数太多,它们缩小体型,在房间里挤挤挨挨地站着,把砂金围了一圈。

    “外面推车上最大的箱子,是一款模拟寰宇蝗灾时期战役开发的兵团动作类派对游戏,可供一百人同时参与,里面还有小卡和特典。”砂金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替身使者们闻言,颠颠跑出去搬东西,房间霎时空了。

    失去灰雾的致盲,蹲在通风口栅栏上的兰索一下显出身形,眼睛很亮,正悄悄盯着砂金,待自己的灰雾都跑光了,才明白砂金打的什么算盘,陷入沉默,脚后跟悄悄往后挪,突然听对方说:

    “来都来了,不看看你的礼物?黑天鹅说这款忆泡生成器连触感都可以完美模仿呢,还随机附送体验忆泡,有可能抽到阿基维利复活的情节。”

    兰索倒回脚步,神情纠结,自己就像只下水道里警惕凶恶的流浪猫,砂金是那个善心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香猫条诱惑他。

    天地良心,虽然偷窥被当场抓住很尴尬,但阿基维利复活,最有意思的桥段之一,这猫条好香好香好香啊!

    兰索想了想,敲了敲栅栏,再无顾虑,徒手把通风口卸下来,落地,厚脸皮道:

    “我的礼物呢?”

    “见我不跑了?”砂金戏弄他。

    “我才没跑,我就是突然有事。”兰索嘴皮子打架,撒谎都不顺溜。

    “怎么,巡猎和丰饶打架,同谐和智识围观,阿哈喊你去拍大合照?”

    “才不是,祂俩打起来怎么可能才来这么点人,那不得纯美均衡开拓虚无秩序存护都来捧场。”

    “祂俩有这么大面子?”砂金一笑:“至少琥珀王肯定不会去。”

    “别对你家老板滤镜太厚了,要我说,八卦之心星神皆有,寰宇里爱凑热闹的又不止阿哈一个……我的手机呢?”

    砂金把手机抛给兰索,调侃道:“偷看我朋友圈?”

    “我光明正大地看,我还给你点赞来着。”兰索嘟哝:“我的礼物呢?”

    正说着,外头搬东西的替身使者们回来了,它们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走进来,用大大小小的精致礼品箱塞满了整间客房。

    “你去打劫了?”兰索目瞪口呆。

    从价格不菲金光闪闪品味独特的包装来看,这哪是礼物,分明是一座信用点堆成的大山,闪亮,高耸,望不到顶。

    “只是进行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假期采购而已。”砂金找出一个包装漂亮的礼物盒,说话口吻轻松随意,回头,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兰索正用一种相当丑陋的神情盯他——简称,仇富。

    这家伙已经嫉妒得面目全非了。

    “跳槽来公司,来我手底下做事,我给你开双倍工资。”砂金把礼物递给他,又顺毛捋了下兰索的头发。

    “你的双倍还是你手下的双倍?”兰索狐疑。

    砂金笑而不语,等兰索快拆完礼物了,才道:“你现在工资的双倍。”

    兰索抬手作势拿东西扔他,砂金下意识一接,入手的是一个蓝盒子,很轻,很小,巴掌大,不是他买的。

    砂金眨眨眼,扬了扬手里的方盒。

    兰索哼唧了声,眼神可疑地一飘,“礼物哪有只一方收的,虽然比起你买的是便宜了不少。”

    砂金眼睛顿时一弯,肉眼可见的欣喜,拆开后,是一对蓝宝石领带夹,色泽剔透,光感极强,做工精致,比起砂金平日浮夸的打扮来说,整体造型颇为低调,并不喧宾夺主。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收到你送的礼物,我非常喜欢。”砂金笑着说。

    啊——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兰索忍痛捂住自己干瘪钱包的手微微颤抖,心却被这个笑容冲得丢盔卸甲。

    虽然为了买下这对领带夹他不单掏空了自己所有的钱包、背上债主为卡芙卡的巨额债务,最后还向艾利欧抵押了一年的猫猫摸摸券……但!结果是好的。

    在他的笑容逐渐变得变态时,砂金发现了兰索的异常,微微挑眉:“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兰索赶紧捂住脸。

    他拆开砂金给他的礼物盒,摆弄了一会忆泡生成机,的确非常便利,有趣,唯一的缺点是耗材昂贵,使用成本过大,不适合兰索这种兜里漏风的穷人。

    “我说,你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个财产状况的,平时不投点股票吗?”

    “投进去然后被公司的操pan手作空吃掉吗?”兰索指了指自己:“且不说我不信财富是存护基石的那套理论,就算信,我一个星核猎手,好去占公司便宜吗?”

    “为什么不呢?听说卡芙卡投了一笔智械电开发项目,赚了这个数。”砂金伸出五根手指头。

    兰索眼睛霎时瞪得像金鱼。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老老实实领薪水给艾利欧打工?”

    “是的,而且你还得拿工资给老板买猫条和罐罐。”砂金毫不留情地戳他。

    兰索:……(咬手绢哭泣)

    ——

    砂金买了些爱德华医生的匹诺康尼特产,美梦,以及以忆泡为基底制作的虚拟游戏,这地方游戏产业有够发达,怪不得银狼来这一天天都见不着人。

    兰索坐在床上,翻看散落在被子上的各式各样的忆泡游戏说明书,左手边巨大的双人忆梦池散发蓝色光晕,如梦似幻。

    前面一堆缩小的替身使者坐在地上沉浸式玩寰宇蝗灾大逃杀游戏,中央大屏幕播放游戏战况,兰索瞄了一眼就没兴趣了——一群没有主体意识的家伙玩起游戏来无非就是迷路和互殴,时不时在线下互相踹两脚,踹着踹着把头上的忆泡连接器一扔,在地毯上搏斗。

    兰索见怪不怪,他翻找半天,在砂金回来后,拿起一个忆泡,扬手。

    “回来了,医生说怎么样?没事的话陪我玩这个,仙舟恐怖,纸岁阳,据说是在古老绥园里一户老宅发生的灭门惨案,好评率百分之九十呢。”

    “你还能玩这个?”砂金接过游戏简介,相当怀疑兰索的胆量——这可是背后来人往脖子里吹口气都会吓得一蹦三尺高的家伙。

    “怎么不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岁阳还能来找我不成。”兰索坚定道。

    砂金:“医生说我精神有点不稳定,晚上容易做噩梦,需要多去治疗几次,先前耽误病情了,早治效果更好。”

    兰索想起流梦礁时候被自己打晕的那个混沌医师,又听砂金说‘耽误病情’,一下不好意思起来:“我打晕他那事,他发现了没?”

    “发现了,但被我糊弄过去了。”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打的,让他自己算账去。”

    兰索目瞪口呆:“你怎么把我供出去了。”

    “咱俩当时难道是共犯吗?不是吧。”砂金挑眉:“我这是给你介绍生意,他找你算账,你再顺道打劫他一次,好回本。”

    “有道理,你好损,你是不是变坏了,那我下次打劫博识学会的列车你可以网开一面吗?另外,你确定我打得过一名混沌医师?”兰索认真思虑这个问题。

    砂金:“……要是连一名混沌医师都打不过,你干脆别当令使了。”

    “要不你把基石借我吧,多一重保险,我也想变身。”兰索说。

    “「砂金」石已经碎了。”砂金说。

    “拼不回来了?钻石不卖粘合剂的吗?”

    “你以为基石是粘土做的吗?”

    “所以,真没辙了?”

    “真碎了。”

    得到砂金如此肯定的答案,兰索突然一笑,原本是他坐着,砂金站着,但他伸手一抓砂金的手,把人往床上一带,翻身骑在对方月要胯上。

    他摁住对方手腕,居高临下,得意洋洋道:“叫哥。”

    “干嘛。”砂金仰躺在床上,下巴微抬,好笑地看着兰索。

    兰索的银发微微垂下,屋内灯光不算明亮,背后大屏幕上游戏界面的光效爆闪,他脊背挡住光路,阴影投下,笼罩着砂金的脸。

    “快点,不算在艾卡亚什被冻结的时间,我照样比你大,至少有个一两岁。”

    兰索催促道。

    其实兰索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大砂金多少,外表上不太看得出来,加上他本身年龄被虚无卡过,更不确定了,但这不妨碍他嘴上占砂金便宜。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砂金盯着对方趣味盎然的脸,眼里漫出几点笑意——敢情对方先前是特地确认了砂金石不在才敢耀武扬威肆意翘尾巴,真是又怂又爱找乐子。

    “不叫。”砂金说。

    “咿呀——!”

    兰索发出一声怪叫,他兴奋地从背后探出两只灰雾组成的手,苍蝇搓搓,“竟然有人为了尊严抵死不从,是想等公司人发现不对来救你吗,但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乖乖就范吧!”

    这家伙也太入戏了吧。

    砂金喉结滑了一下,索性眯起眼睛,往雪白的被褥里一陷,颇有几分就义的坦然:“那来吧。”

    “……”给他整不会了。

    兰索尬在那了,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不是,你好歹反抗一下,我台词还没说完。”

    “嗯……不行,为了保住我的年龄优势,哪怕你用基石要挟我,我也绝不会叫你一声‘哥’的。”砂金句尾的那个单字叫得很轻,很长,有点欲语还休的味道。

    “你这,你怎么叫了啊,我还没做好准备。”兰索支支吾吾的,眼神跟过电了似地乱飞——他韧性条夸嚓掉了一大半。

    “要不重来一遍,我多叫几次给你适应一下,等你适应好了再开始,哥?还是叠词,哥哥?或者声音再正直一点,哥……唔。”

    兰索背后的灰雾手掌刷一下,捂住了砂金的嘴,而兰索,嗯,兰索本人已经被削韧完毕,彻底战斗不能了。

    论年纪,艾卡亚什没人叫他哥,花火看起来小,一口一个小叛徒,银狼才不会这么说话。

    所以,这是兰索第一次被人叫哥,没想到攻击力这么强。

    砂金一叫,他只想跑。

    ——

    兰索最终还是没跑掉,无他,他的替身使者已经彻底被砂金新买的派对游戏绑住了腿脚,身为主意识的他居然拉扯不动这群灰雾了。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砂金这套行云流水的奸计,但为时已晚——因为砂金陪他玩了那款他期待已久的《纸岁阳》。

    他坐在砂金身边,摩拳擦掌戴上忆泡连接器,本打算以自己超绝的定力和超强的分析力带对方一路通关,结果开场CG刚出来他就被吓得一蹦蹦到砂金身上去了。

    兰索像一只刚生下来的无尾熊,死死扒着砂金的肩膀。

    “走呀,某个掌管仙舟恐怖故事的神,给我看看你八风不动的魄力呢。”砂金说着,操控角色往前走。

    “你别往前走,你等会,喂,砂金你停下,呀呀呀呀!!”

    然后,兰索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持续了整整三个系统时,到最后,酒店员工来敲门,询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恶性事件。

    吓破胆的兰索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望着天花板,身边几个先在混战中落败的替身使者过来给他扇风。

    砂金衣冠楚楚地开门解释,半晌才回来。

    “人家让我们小点声,说扰民。”

    兰索哼唧两下就没声了,他目光涣散,还没缓过神来。

    砂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兰索的视线才徐徐转过来,茫然、脆弱、不知所措、隐隐覆着水光,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看了砂金机会,终于回到了现实,他舔了一下嘴唇,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嗯?”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砂金盯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怎么了?”兰索哑着嗓子问他。

    砂金把手放在兰索右胳膊边的被子窝处,压下去一点凹陷,他敛了眼睛,遮住情绪,转眼间又变成了平时的砂金:“游戏也打完了,你不是要走吗?”

    兰索啊了一声,听出砂金的言外之意——这家伙在给他下逐客令???

    “其实……”兰索嗫嚅。

    他绝对不会说自己已经吓到独立行走都会怀疑身后的影子里有岁阳跟着他了,实在不想从这个暖呼呼的房间挪出一步,但他又不好意思说要留下,毕竟这里只有一张床。

    总之,左右为难。

    砂金看出了他的为难,并理直气壮地不打算解围,他没给兰索更多的思考时间,反正以这家伙的脑子,面对人际关系,再多思考时间也是白白浪费,不如痛快点。

    他当即下床,准备关掉远处的大屏幕,几乎同时,兰索飞快抓住了他的衣服。

    砂金回头,兰索茫然地看着他,几秒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捏着砂金的衣摆。

    “……”

    沉默。

    砂金没说话,兰索没放手,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兰索道:

    “要不,再玩一款游戏?我看那个双人冒险就不错,这次不玩恐怖,玩贝洛伯格保卫战。”

    他眼里充满期待和小小的祈求。

    砂金盯他一会,在兰索浑身发麻到极致的时候,坐了回去。

    “好。”

    第63章 第63章

    睡着了。

    砂金端着两杯苏乐达回来的时候, 眼前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或大或小的替身使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浮在地面上的薄薄灰雾,随着他前踏的脚步逸散分开, 复而聚拢。

    游戏手柄扔在床尾,鼓成一团的被子里,一点银色的头发若隐若现。

    室内安静,从被子露出的缝隙看, 硕大屏幕定格着游戏画面,盈盈光亮将沉入梦乡者的面容映得苍白,阴影收敛他的眉眼、鼻梁,只剩血色不太清晰的嘴唇。

    刚才还嚷着再来一回合, 转眼就睡死过去, 这家伙睡眠质量真不错。

    砂金无奈露出一丝笑容, 放下苏乐达, 轻手轻脚地收起散落在床上的手柄和忆泡隔离盒, 正要关上屏幕,发现缩在被子里的家伙皱了下眉毛。

    他不安地攥紧被子,无意中寻找光源,像只恐惧沉沦在黑暗里的幼鸟。

    砂金站了一会, 将床头的小夜灯点亮后, 关闭了屏幕。

    暖黄色的光芒朦胧又温馨, 床上那位试图用被子铸造坚固壁垒的银发山雀先生终于安分下来。

    明明还有很多想向对方询问的事,但在这一刻, 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砂金掀开被子, 躺上去, 慢慢合眼。

    说实话,他也困了, 需要一场惬意的、什么都不用担心的睡眠。

    ——

    匹诺康尼有黑夜这个概念吗?

    或许没有,这座繁华、喧嚣、纸醉金迷的大都会时刻沉溺于午夜尚未过去的黄金时刻里,但时间观念的失去并不妨碍兰索认清现下的处境——他正从一张柔软、宽大的床上醒来,身边睡着他的朋友。

    好在他们彼此衣着足够整齐,打消了他脑子里出现的一系列惊悚感拉满的妄想和怀疑。

    他怎么会睡着的?

    不,不对,他为什么会醒来?

    兰索从床上坐起来,捂着额头,环顾四周,房间内相当安静,床头的猎犬样式的小夜灯散发柔和光晕,驱散了他心里的一点不适,这里暖和、惬意、令人又再度睡下的冲动。

    他看了眼身边睡着的砂金,察觉对方什么东西都没盖后,揪过被角放在对方腰上。

    现在几点了?

    他想问,却无人回应。

    灰雾们仍旧浅浅浮在地面,没有回话的意思。

    胸前的骰子忽然变得滚烫,若有所感般,他抬起头来,视线穿过有形结界,周身像被什么东西覆盖了。

    这样熟悉的感觉,这样被瞥视的感觉,他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但每一次,当被瞥视时,他都能过感受到炽热从他的心脏流出,泵至四肢百骸。

    是阿哈。

    主动前来的阿哈,有点少见,这次他既不在整活,又不在找乐子,只是普通的睡觉,为什么会被瞥视?

    不过,来都来了,总得从老板身上薅点什么再走。

    “我有件事想请教您,我想知道,我的亲人那时向您请求的交易是什么?”兰索前所未有地严肃、虔诚。

    “你不是已经清楚了吗?”阿哈的声音扭曲、渺远,掺杂着兰索读不懂的情感。

    灰雾是祂言语的拥趸,在话音落下的一瞬无声沸腾。

    被侵染的灵魂无法在虚无中找到重新拼凑自我的归途,阿哈将他们的碎片收拢,融入兰索的灵魂,以另一种形式与他相伴,永不分离。

    “这群老家伙总是自说自话,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兰索落寞地扯起嘴唇,替身使者从靠近他一侧的床铺边缘站起,用手抱住他的脑袋,灰雾游动。

    “喂,别弄乱我的发型,还有老板在呢。”兰索慌忙地压住头顶乱飞的头发。

    阿哈的面具上下颤动。

    “另一件事,我的骰子,我已经知道它是我的病情稳定器了,但我不可能永远不使用它……我是说,有什么办法能让风险减小一点吗?”兰索不太好意思地问。

    他知道自己说这话就像是只想讨糖吃却不愿意写作业的小孩,厚脸皮,没底气。

    “你不是有现成的运气守恒装置吗?”阿哈说。

    兰索转头看向身旁睡着的砂金,他和阿哈的对话发生在命途之中,或者说灰雾之中,他不怕吵醒砂金,但就是,怎么说呢,怪。

    有种丈夫在旁边睡觉妻子偷偷爬起来密会情人,咳,不是,是被睡不着的老板半夜来电抓起来关心下属个人生活的感觉。

    “我在他身边只能骰出‘零’,而且他又不可能时时在我身边,难道我要跳槽去公司……”

    “我没意见哦。”阿哈说。

    兰索:……

    “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成为存护令使?在公司里偷偷散布欢愉之道,将琥珀王的阵地蚕食成欢愉的领土,想想就刺激,你觉得成吗?”

    “哈哈。”阿哈笑了。

    兰索毫不怀疑这笑声里有对他的嘲弄,虽然他老板看待这份异想天开只会用一种成年人看小孩子的包容,但他还是臊得慌。

    实际上,阿哈真觉得这想法不错,祂自然听清了兰索心灵流露出的羞赧。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试什么?去存护老家做卧底?你来真的吗?我只是一个脆弱无助可怜的令使而已,但凡我有黄泉那样的实力就去了。”兰索诧异地瞪大眼睛。

    “换个思路。”伟大的神明给了他指引,“你的本意只是想获得一个减小风险的方法吧?”

    被紧急拉回偏离思路的兰索沉默了一秒,他蹙起眉,室内算得上昏暗,但小夜灯的柔光从背后照来,晕染着他耳尖可疑的颜色。

    几秒后,他迟疑道:

    “我从没干过拐人回家的勾当,且不说这么做太过自私了,单就他的身份,那家伙是石心十人,我知道只持有十分之一令使能力的普通人对您来说渺小如尘埃,但是他在公司万人瞩目,我要是现在动手,绝对会被寰宇中最强大的公司追得抱头逃窜……”

    提到这个话题,兰索表现得非常紧张、焦虑,但无论他怎么掩饰,都盖不住语气里的一丝跃跃欲试。

    无论这家伙曾经有没有想过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此时此刻,他居然真的在阿哈的怂恿下开始想了。

    像是怕他思考的不够充分,阿哈给他出主意:“稳妥一点,灰雾会响应你的期待,更何况对方失去了基石,眼下是你切断他与公司联系的最好时刻。”

    “嗯……”兰索思考可行性。

    阿哈见缝插针:“他是你的朋友,他不会怪你的。”

    低语不断在耳边响起,带着香甜诱人的蜜意以及令人肾上腺飙升的刺激,不知怎的,兰索觉得自己有点不对。

    他晕乎乎的,快要被阿哈说动了,又过几秒,他垮起脸。

    “我留砂金在身边有什么用,我不还是只能骰出‘零’,这和不使用它有什么区别?”

    “如果他的存在已经不会刻意压抑你心中的可能性,反倒会因为好运,为你带来最平衡的结果呢?”阿哈的话语伴随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兰索毫不怀疑阿哈的话,他对祂的信任超越一切,他深刻地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能够以更稳定的代价换取力量,原本听来岌岌可危的平衡得以长久保持,这简直难以想象。

    砂金是他的稳定器,他的运气守恒装置,他的调节开关,他的……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阿哈悄悄说。

    四面八方的灰雾静悄悄地围拢而来,它们活跃、期待,在欢愉的指引下几乎按捺不住,这并非自私或是什么,它们只是单纯感到兴奋。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和他成为朋友。”兰索捂住脸,左右为难,“我就不能和他直说吗,或许他有办法帮我……”

    阿哈身躯上的面具们略微扭曲,祂静静地垂眸注视。

    许久,兰索坐在床上,狐疑地抬起眼,审视着面前的星神虚影,他感到蹊跷:“老板,您该不会是在怂恿我绑走砂金吧?”

    阿哈的身体流淌起来:“……”

    兰索眯起眼睛:?

    阿哈的身影渐渐淡去,仿佛离一分下课时,身体还在座位上,腿脚已经恨不得伸到门口了。

    “所以您果然是为了看乐子才来的吧???上次也是,您非要在我耳边说什么喜欢的……砂金在太一之梦里都听到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我准答不上来!”

    兰索气呼呼的,像个一戳就破的奶黄馅包子。

    “上次我没来得及回答您,但事先声明,我真的不喜欢他,被他的脸迷得神魂颠倒只是我的计划,我有我自己的安排,您明白吗,虽然他真的很好看……咳,人是要承认客观事实的,即便星神来了,这事也没有商讨的余地……但我真的不喜欢他。”

    “嗯?”阿哈没有具体的眼睛,但这声线无法辨明的声音一出,兰索感到一股股锐利的视线落在了他、他的床以及砂金身上。

    他似乎听见阿哈特有的嗓音在他耳边盘旋: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我们是非常纯洁的友谊,就像寰宇间泾渭分明的星际带……该死,我当然知道星际带交界处会有模糊领域,我星体科学学的挺用功的,我是说,我不喜欢他,您搞错了。”

    兰索坚定地说。

    “……”

    “真的吗?”

    身边忽然传来声音。

    兰索下意识回头,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道:“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喜欢……”

    被子里,本该陷入深度睡眠的公司总监眼里一派清明,他闲适地枕着天鹅绒枕头,手肘屈起,垫在脑袋下,眼睛弯弯的,一点都不像刚醒。

    兰索卡顿了,他怎么也说不完最后一个字。

    “真的吗?”砂金又问了一遍,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兰索的后背。

    阿哈早就不在了,四周恢复正常,忆泡在不远处忆梦池里浮动的声响将他拉回现实。

    “你什么时候醒的?”兰索支支吾吾,他紧急转移话题。

    “你老板来的时候,我们这是三人群聊,他拉我进群了。”

    “……”

    兰索愤愤磨牙。

    “所以呢,你真的不喜欢我吗?”砂金问。

    第64章 第64章

    喜欢, 对兰索来说是个相当难界定的词语,他当然是喜欢砂金的,不然怎么能成为朋友?

    但此刻, 如此简单的问话在暧昧的氛围里变得难以回答,因为他清楚,这里的‘喜欢’具体是什么意义。

    下意识,兰索发挥本性, 选择蒙混过关。

    “喜欢你的脸算吗?”他小心翼翼道。

    砂金维持着平和温柔的笑意,眼中流淌的威胁和审视却不那么柔软。

    兰索:“……”

    他知道,这是非要他说出个答案不可。

    他心跳得很快,又重又沉的鼓点捶击胸膛, 脸上有热度蒸腾, 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他的脑子, 令他的思维不再清晰……

    不, 不是错觉, 是真有东西在搅!!

    兰索吃惊地回头,捂住后脑勺,只见一个高大的替身使者正拿着一支细长的、像指挥棒一样的东西往他后脑勺里戳,令人惊奇地是, 它戳出了一个洞, 洞里, 绵密浓郁的灰雾正不断向外流淌。

    “你……!”

    兰索瞳孔地震,下一秒, 他的身体破碎, 门口, 正试图从门口逃离的、真正的兰索现出轮廓。

    他尴尬地站在门边,由于逃得太着急, 没来得及穿鞋,衣服袖子滑下来,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门开了个细缝,见替身被戳穿,只好僵硬地扯起嘴角。

    “把门关上,过来。”砂金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里酝酿着阴沉的光,他不容置喙道。

    瞒不住了。

    在阿哈走时,他就有了逃跑的打算,偷偷捏了个替身,谁知道会被自家人出卖。

    兰索狠狠瞪了一眼那只手欠的替身使者,对方用指挥棒挠了挠头,往后一倒,融进地面上薄薄的灰雾中。

    一时间,数十道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默默注视着房间内发生的一切。

    看热闹还要挑前排贵宾席是吧,你干脆上来演得了?

    兰索暗骂一声,紧接着,砂金开口。

    “你的家人看来也不希望你总是逃跑,兰索,坐到这里来。”

    兰索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他望着砂金似笑非笑实际阴云密布的脸,手从门把手上离开,一步步挪着走到床边,在砂金颔首示意下,坐到了床脚。

    一刹那,他仿佛听见巨锁扣落的声音,严丝合缝,无形的铁栏落下,将他封锁在这个小小的床铺上。

    他局促不安地低头,砂金没说话,从床头拿过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小盒子,把玩着其中一支,眉眼敛着,令兰索难以揣摩他的情绪。

    这家伙一定是不开心了,但,为什么不开心呢?

    联系先前对方的问句,兰索大概知道理由,但他很难接受他心中所想的答案,因为……因为……啊?啊啊?可是,不会吧。

    我拿砂金当朋友,砂金拿我当老婆?

    别吧,那也……

    他思索时会不自觉地抓着被子,眼神下撇,看起来像是在规划逃跑线路,被自己一路狂飙的思路吓到,兰索决定转移下视线,压压惊。

    他看见桌上有两杯苏乐达,想起来睡着前,他对砂金说想喝水。

    唉,可苏乐达是小孩子才喝的东西,他一个成年人,喝这种小甜水未免太没有大人气概,算了,谁叫是砂金拿来的呢。

    他正欲下床把自己之前撒娇的战利品取来,突然被踩住了脚踝。

    “你要去哪。”砂金幽幽地问。

    “我想喝水。”兰索怯怯道。

    “我去给你拿。”说着,砂金作势要起来。

    “不用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有手有脚的,再说就那么远,我自己去也……”兰索还没说完,砂金已经站到他面前,手里端着一杯常温的苏乐达。

    “喝吧。”砂金盯着他。

    兰索伸出来准备接杯子的手,谁知砂金攥得紧紧的,半分没有给他的意思,杯沿往前一点,压着兰索的嘴唇。

    “喝。”砂金命令道。

    突然间是怎么了。

    很少见砂金这幅强硬的样子,兰索隐隐有些发怵,他抬起眼,悄悄瞥过去,视线对撞时,他瞧见对方蓝紫色的眼睛里酝酿着的东西。

    浓郁、沉重,拖着他下陷,还有一点……难过。

    唉,难过什么呢,他认识的砂金可不是会露出这幅表情的人。

    “我喝就是了。”

    兰索嘟哝一声,齿列轻轻叼着杯沿,确保在他仰头时水杯不会移位,黄金色的液面随喉结上下滑动的幅度消失。

    就着别人手喝水终归不方便,苏乐达从嘴角溢出来一点,顺着绷紧的颈线往下流。

    兰索赶紧用掌根抹了下脖子,很大力,颈侧红了一片。

    “可以了吧,你不喝点吗,我看那里还有一……”杯。

    兰索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手指压住了。

    压得很用力,砂金敛着眉眼,用指腹来回涂抹兰索嘴唇上残余的饮料液体。

    这简直是蹂躏,兰索想

    “行了,行了,我知道错了,我不对你指手画脚了,唔。”兰索求饶道,谁知砂金眼神一冷,捏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嗯?

    兰索真诚地感到疑惑。

    “你这人,果然还是闭上嘴的时候最好。”砂金说。

    兰索:我会说话还真是抱歉呢:)

    “你想好了吗?”砂金又问。

    兰索可疑地转移了视线。

    砂金把水杯放到一边,倚靠在墙边,直视他。

    好有压迫力的视线。

    兰索头皮发麻,他坐在床上,嘴唇被对方揉过的地方有点麻,不舒服,他轻轻咬了几下,这种古怪的感觉非但没有退去,反而鲜明起来。

    像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兰索有些挫败地低头。

    明明以为只是敌人,后来变成了朋友,现在对方还要跟他做恋人。

    拜托,人类一共有几种人际关系,这家伙难道要挨个和他尝试一遍吗?

    “你是和阿哈约好的吗?”过了几秒,兰索问道。

    “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没有谒见星神的能力,更何况是非我所行命途的星神。”砂金道:“祂因你而来。”

    “你可以更直白地说是为了看我的乐子而来。”兰索苦中作乐:“这么一想,我还真是个合格的令使。”

    “不过有一点没错,如果不是祂,我不会作出更进一步的举动。”砂金抱着手臂,垂眼,像在阐述一个无关自己的事实。

    兰索怔怔地望着他,似乎窥到了什么,他掩住心脏狂跳的频率,试探道:“不会吧,你可是砂金。”

    “这和我是不是砂金有关联吗?”

    “当然了,你可是连命都能拿出去赌,我以为……”

    “你以为我也会拿你对我的态度做一场豪赌,兰索,即便我从未输过,也不代表我握着筹码的手永远坚定。”

    砂金说。

    兰索说不出话来,第一次,眼前的砂金如此陌生——不,或许不是,他早该见过砂金的更多面,只是下意识忽略了,忽略对方拿起砂金石的淡漠、一掷千金后不可捕捉的乏味、赌桌下颤抖的手掌以及潜藏在深处的巨大自毁倾向。

    同样的,他也忽略了自己越发震耳欲聋的心声。

    “你有没有觉得,你总是利用我的、我对你的不忍,逼迫我作出你期望中的回答。”

    兰索心虚道。

    他很清楚自己的话有几分道理,砂金是狡猾、聪明的,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尽管兰索并不反感。

    他是一个善于逃避的人,但不意味着他是个一昧迁就他人的人,尤其在这种事上。

    发出行动号令的人是砂金,踩油门的是他自己。

    但这不妨碍他希望砂金能察觉到自己身上无处安放的过剩控制欲——简而言之,他就是想刺砂金一下。

    “我承认,你的不忍和情感对我来说是最有价值的筹码。”砂金坐了下来,坐在兰索身边,他挽了下袖口,抓住兰索的手,低头道:“如果你感到不适,对不起。”

    嘴上说着道歉,实际上完全没有松手意向的公司总监轻轻捻着兰索的手心。

    “喂,我们之间的友谊是非常纯粹的吧,哪怕曾经是也……”行。

    兰索试图挣扎一下,砂金斩钉截铁地戳破了他希望的泡泡。

    “不是,我喜欢你。”砂金一记直球给兰索打懵了,“做朋友只是缓兵之计,没人能接受从敌人到恋人的直接过渡,过于粗暴的手段不利于我达到目的。”

    “这都是你计划的一环?”兰索张了张嘴。

    “是。”砂金说:“所以现在,你可以给我你的答案了。”

    兰索没说话。

    此刻,砂金应当退后,给斟酌中的人留出安全距离,以便对方能不受外界因素干扰作出判断,但他不忍错失任何机会,他始终握着兰索的手,手指慢慢地、轻缓地捏着兰索的指尖。

    他不肯放手。

    而兰索,他或许应当把手抽回去,然后义正辞严地对砂金说……

    ……

    说什么?

    说我们应当只是朋友,已经决定好的关系最好不要往前再有进展,我不喜欢多变的、复杂棘手的人际关系,这会令人为难……

    ……

    可是,对方是砂金,他的朋友,他的……

    他喜欢的人。

    出于面子和奇怪的自尊心,他可以反复向他人强调自己不喜欢砂金,他们只是正直又普通的友情,证明这一切只需要一个动作——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但如此简单的事情,他做不到。

    ……

    输了。

    遇上砂金,他好像就没赢过几次,好在这一次,他对胜负的渴望趋近于无。

    ——

    思考不需要很久。

    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兰索拿出来,左手握着接听,是银狼,说着些断断续续的内容,他没太听清,右手从砂金掌心抽出来,失去皮肤相握的温度,像是缺少了什么一般。

    砂金僵直在原地,他并未挽留兰索的离开,只是眉眼敛着,不发一声。

    但没过几秒,他空落落的掌心就塞进了东西——装了苏乐达的杯子。

    兰索夹着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电话里的人说话,帮他拿杯子的替身使者正要离开,他摸了摸灰雾的头以作感谢,看向砂金后做了个口型:

    【我对苏乐达改观了,这玩意还挺好喝。】

    说着,他俏皮地眨了下单眼。

    砂金望着他,握着杯子的手渐渐用力,不一会,他轻笑了一声,暧昧搅成水,在他漂亮的眼睛里荡漾开。

    兰索不好意思地别过眼去,他正欲开口,突然感觉后脑勺被手掌拢住,强迫他转过来,然后,嘴唇被咬住了。

    对方咬得很轻,算不上咬,是吻,柔软得不像话,但他呼吸几乎停了,他闻到了砂金身上独一无二的香水味道。

    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耳边,银狼见他掉线,问他在干嘛。

    他在干嘛。

    他在和刚出炉不到一分钟的恋人接吻。

    第65章 第65章

    离得很近, 近到兰索能看清对方敛下眼时笼着的半扇阴影,那双蓝紫色的眸子搅弄着暗光,令人心跳加速。

    手机掉在地上, 兰索向后退离,想弯腰去捡,却被按住手背,对方的手指勾缠上来, 不让他离开。

    “等等,砂金。”兰索的尾音被吞咽下去,他感受着不知是谁的细碎呼吸,头晕目眩。

    银狼的声音持之以恒地从听筒传来, 骇客少见的有耐心, 非要等到回答不可。

    “喂喂, 你是被忆域迷因吃掉了吗, 再不回话, 我就要黑进酒店的监控系统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咯~”

    “砂金。”兰索从对方的桎梏中挣脱出来,耳根全红了,他抬头,语气透出几分寻常时候不会有的求饶, 轻声软语, 带着气音:“我还在打电话。”

    砂金状若随意地点头, 仿佛刚才掐着人家下巴的不是他,他抬了下眼皮, 瞥了兰索一眼。

    兰索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砂金的视线。

    谷欠念未消。

    要发疯了。

    兰索抓了抓领子, 那颜色像极了将粉钻放入凛冽泉水中冲刷后的色泽, 明亮勾人,他从未见过砂金这幅样子, 他快要被这压抑着的情感灼伤,心里却隐隐愉悦。

    砂金真好看。

    “你别这么看我,我怕自己太激动,就地解散成灰雾了。”兰索露出一点小虎牙,坏心眼地笑。

    砂金也跟着笑,他身体前倾,抬手捂住兰索的眼睛,将人推到枕头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兰索因为被剥夺视线而无措的唇舌。

    浓重的阴影在逡巡,砂金的手随意在兰索衣服上的配件拨动,如同检视自己到手的猎物。

    颈环上的锁扣、锁骨处的环口、衣领下的宝石装饰、齐缝线的纽扣,以及所有能发出声音的金属制品。

    “行,你解散一个给我看看。”冰冷的金属碰撞声里,砂金说。

    兰索腹部急促收了一下,呼吸牵动肌肉,只过了几秒,他就闷声求饶:“算了,我说笑的,这时候变成灰雾的话岂不是意味着我不……”行。

    “你同事的电话还接通着,不回她一句吗,我看她挺急的。”砂金说,除了与往常比有些许喑哑,他的声线极其平稳。

    与兰索天差地别。

    “这时候吗?不行!”

    兰索萌生退意,急急低声道。

    谁知那个戳他脑壳的小叛徒一听砂金这么说,连忙凝出手,将手机从床下递给砂金。

    砂金接过手机,在一众替身使者或大胆或隐晦的围观中,将手机屏幕朝下,压在了兰索嘴唇上。

    “你!”兰索一张嘴,手机就从他脸上滑下去,窝在锁骨旁不动了。

    “你还活着呀,我差点就要黑进去了。”

    女孩戏谑道。

    电子信号从听筒传出来时会有震动的频率,银狼一说话,手机就贴着他的皮肤震。

    兰索深吸一口气,他试图屈膝制住砂金的动作,但对方擒拿的技术很不错,压住了他发力的关节,盖在他眼部的手掌又热又紧——他像一只平躺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视觉被剥夺,房间内昏暗,被当成玩具随便挑拣的触感如此强烈,他几乎无所适从。

    “砂金。”兰索用极其细弱的声音求饶,但对方不为所动。

    “砂金?什么砂金?我没在和你说砂金的事,我说的是流萤。”银狼纠正他。

    兰索实在是想骂人了,但出口的话毫无气势:“你能不能把电话挂了!”

    “你在忙吗?行吧,挂就挂,明天再说也一样,你看你,就挂个电话,撒什么娇。”银狼哎呀一声,碎碎念道。

    兰索受不了了:“我没撒娇。”

    说到尾音时,他被捏了一下,声音直接变成轻哼,毫无气势可言。

    “……”电话那端传来诡异的沉默。

    兰索:……

    “你,到底怎么了。”银狼严肃了起来,“你是不是被绑架了,我现在去救你?”

    上头,那个为非作歹的坏家伙竭尽全力压着声音低笑,连带着手掌的热度都忽远忽近,兰索生无可恋地沉默片刻。

    一秒里,他的思绪从草履虫出现到寰宇大爆炸到琥珀王敲锤子到星穹列车重新起航转了一圈回来,想起自己还受制于人后,道:“不好意思,变声期到了。”

    “这么突然?”银狼受到了惊吓,“兰索,我知道平时对你缺少同事爱是我的不对,让你如今病入膏肓还在考虑我的感受……”

    “我真没有,我们艾卡亚什人,比较特殊。”兰索竭尽全力为自己找补。

    话音刚落,他又浅浅地窒息了一下,尽管幅度很小,但手机话筒贴得近,清晰音质忠诚地反馈给对方全部细节。

    “你……”银狼欲言又止。

    一刹那,兰索觉得自己在同事心里的形象彻底崩坏了,他恼羞成怒:“你能不能把电话挂了!”

    “唉,可我真的很担心你,你看,你是一个去庇尔波因特都能把自己搞失忆的家伙,临近任务结束,我真怕你出什么岔子。”

    ——你平时根本就不关心我的个人生活好吧,不要突然献殷勤,很可疑!

    兰索想如此怒骂,但他已经控制不好自己的声音了。

    终于,在他彻底煮熟之前,那个操纵着他的恶劣家伙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捡起电话,礼貌道:“他现在很忙,明天再谈可以吗?”

    银狼:“……”

    兰索:……

    砂金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捏了捏兰索的脸,指腹轻轻压着对方湿润的唇舌,视线如同某种滑腻的蛇,将猎物不断绞紧。

    兰索想逃走了,但可惜,磨磨蹭蹭的银狼识趣,立刻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砂金手指一根根松开,失去钳制力,手机从他掌心滑落,跌进被褥间。

    “终于安静了。”他说。

    兰索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他单手捏着领口早被解开的环扣,“砂金,我明天还有工作的。”

    “我知道。”

    砂金点头,他俯下身去,动作优雅的不得了,与此不同的是,他的力度和气场透着压迫感与势在必得。

    他轻轻抓住兰索的头发,迫使兰索仰头,然后,他看清了对方绷直的颈线。

    “我保证你明天活蹦乱跳的,好吗?”他喟叹道。

    兰索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全部的声音消失在对方的吻里。

    ——

    该,死,的,砂,金。

    在心里默念第九十九遍后,兰索睁开了眼,没有阳光、没有闹钟,没有一切催促他起床的事物,他的起床气却能穿透三十层酒店天花板。

    对方的确兑现了他的承诺,没有骗人,只是方式非常的出人意料。

    坏家伙。

    兰索用被子捂住脸,翻身,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后,愤怒地叼起被角,长嚎一声,卷走全部的被子。

    砂金回来的时候,在床上发现了一个还在蠕动、时不时发出哀嚎和悉索咒骂的长条状被子茧,茧露出一点银发,发梢微翘,对着空无一物的墙面宣泄怒火。

    砂金忍住笑,轻手轻脚走到兰索身边,“早上好。”

    兰索盯着对方弯起的眉眼,咬牙切齿。

    他没忘昨晚对方是怎么哄骗他的,最该死的是,这家伙一笑,薄红的嘴唇一扬,他就想起对方唇/舌开合时的温度和触感。

    兰索把头一转,冷哼一声,连人带被子面壁去了。

    麻烦了。

    砂金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兰索消气,谁知几秒后,那家伙主动转了过来,气鼓鼓地瞪他。

    兰索:(盯——)

    砂金:(微笑——)

    “我也没做什么,看看你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砂金戳了戳他的脸颊:“对吧?”

    兰索当即反驳,从被子的围困中薅出胳膊:“我手腕红了。”

    “那不是你昨晚非要跑,勒出来的吗。”砂金说。

    “我要跑?我……”兰索一口气没喘匀,梗在喉咙,他耳根又红了,赶紧转移话题:“那我脖子呢?我今天要去晖长石号帮银狼安炸弹的,人那么多。”

    “你穿高领呗。”砂金说。

    “你觉得这个世界观下有把脖子包的严严实实的生命体吗?我穿高领多不符合寰宇着装基本法,再说了,穿高领就是欲盖弥彰,你……你在干嘛!”

    兰索说着说着,突然发现砂金在脱衣服,他吓得眼睛瞪圆,拖着被子在床上向后平移三十厘米。

    “不能再来了,我真的要工作的,我贷款还没还完呢。”

    兰索又快哭了。

    砂金一只手搭在喉结下,手指拨弄着半解不解的锁扣,“我领子高,给你穿,你那个遮不住吧。”说完,砂金似笑非笑看他:“你想哪去了。”

    砂金的手指很长,非常灵活,昨晚他为兰索表演了不止一次硬币魔术,筹码在指尖翻飞,毫不停顿。

    兰索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往复几次,脸色从白,到红,到通红,到最后,他快熟了,只能磕磕绊绊说几个字。

    “我自己去买一套,谁要穿你的。”

    “比起嫌弃我,我更希望你是对自己的身材有自知之明才拒绝我的。”

    “我们体型差不多好吧,顶多肩线不太合适,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比我结实……”兰索白了他一眼,视线掠过对方的脸,定在砂金的颈侧。

    那串商品编码。

    想到了什么,兰索脸轰地一下热了,立刻眼神乱飞,紧张兮兮。

    屏没白开,计划实施大成功的砂金收起招展的羽毛,说。

    “好啦,男朋友,美好的清晨已经来临,可否赏脸陪我去吃一顿早饭?”

    ——

    早餐在钟表餐厅吃过,兰索匆匆与刚捂了一晚上还热乎着的男朋友告别,赶往晖长石号。

    砂金倒清闲,他的工作已经结束,接下来公司在匹诺康尼的业务会由另外两位同事接手,他乐得清闲,坐在露天座椅处,慢腾腾地解决兰索遗留下来的橡木蛋糕卷。

    兰索那家伙自告奋勇要挑战植物蛋糕,结果吃了一口就工作遁了。

    砂金用叉子叉起一块蛋糕,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没过一会,遇见了老熟人。

    托帕总监。

    账账大老远以‘此处有宝箱’的架势狂奔过来,砂金眯起眼睛,先是摸了摸账账的头,投喂结束,看向元气满满的托帕。

    “匹诺康尼这地方挺有意思,祝你早日结束工作,有空一起去奥帝购物中心逛逛?”

    “可以。”托帕手肘搭在露台花园的隔断台上,“真好,某些人已经可以悠闲地在这里吃早餐了,最近日子挺不错吧。”

    “嗯?”砂金挑眉,做出一个‘这你都看得出来?’的表情。

    托帕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道:“想在匹诺康尼找出一只蚊子可不容易。”

    砂金垂眸一笑,他颈侧,黑色涂就的商品编码上隐约漫着一小片绯红,颜色浅淡,仔细看能发现一点点吮咬的痕迹。

    他皮肤很白,白到只有一点印记就无所遁形。

    “实在是盛情难却,拒绝多扫人兴致。”砂金嘴上如此道,眼睛却快流出蜜来。

    某个人对他的编码感兴趣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好拂对方面子。

    托帕:“……”

    账账哧了一下,托帕站直,飞快离开,像是在远离什么可怕的东西,走时还念念有词。

    “x的,有南同。”

    第66章 第66章

    “我现在把这东西按下去会怎么样?”

    兰索窝在晖长石号的太阳椅上, 墨镜盖住脸,把玩着手里的花瓣形状按钮,桌边放着一杯冒气泡的苏乐达。

    一个双马尾布偶娃娃坐在另一边的躺椅上, 身体里装了弹簧一样上下摇晃。

    “会把整艘船都炸飞咯~”

    兰索吸了一口苏乐达。

    实不相瞒,短短一天,他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个东西的口味了。

    真是万恶的匹诺康尼肥宅快乐水,兰索砸吧砸吧, 恋恋不舍地放下杯子。

    “你说,我要是被炸飞的话,会有人把我抱在怀里等我说完遗言吗?”

    “你这样的,一般在热血动漫剧里说不出遗言, 大概只能给你两三个字的戏份。”

    “那我得提前想想, 确保在化成蓝色泡沫前, 能有机会把它吼出来。”

    “比如?”

    花火娃娃摇头晃脑。

    “比如口吐鲜血壮烈牺牲倒在主人公怀里, 双手颤抖握住对方的肩膀, 一边咳血一边说:我积攒多年的十连券就藏在……然后火速咽气,让他以后每次午夜梦回都愤愤不平跳起来刨我的坟。”

    花火娃娃眼睛眯起:“这可不止两三个字吧?”

    “没关系,只要以豌豆射手的十倍速度吐字就可以了。”兰索露出阴谋得逞的小白牙,“我还要立遗嘱, 把我的坟安在琥珀王旁边, 每次公司开会祭奠, 哦不,觐见琥珀王的时候, 都能给我带点贡品。”

    “顺便还能见见男朋友是吧?”

    一道轻快的男声突然贴着耳边响起, 近在咫尺。

    兰索心里琢磨着,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他刚分开半天的男朋友,抬头一看, 真是个戴粉墨镜的帅哥。

    兰索压低自己的墨镜,视线擦着镜框边缘落到对方脸上,眼睛一弯,仰头,抬手圈住对方的脖子,超级小声但欠儿登道:“呀,帅哥,一个人在晖长石号玩吗?”

    砂金垂头看他,没说话,在兰索笑得最得意的时候,低头亲了下对方的额头。

    兰索眼睛霎时瞪得溜圆,他惊慌失措地往旁边瞟,生怕有人认出来,紧接着,他看见砂金拎起另一边座椅上的花火娃娃,咻——地扔进远处的水池子里。

    “呀!”

    娃娃发出一声看热闹未得逞的、气急败坏的尖叫。

    “那边有两只谈恋爱的存钱罐,你看它们卿卿我我也一样。”

    砂金调侃完花火,颇有主人作派地坐在兰索身边,拿起了桌面上唯一一杯苏乐达。

    兰索看着对方含住吸管,喉结微动,他不明所以地吞咽了一下,眼神飘走,转移话题道:

    “那叫扑满,不叫存钱罐。”

    “我知道,但每当我这么叫的时候,账账的尾巴就会向上多翘一个像素点。”

    “噫,天天盯着人家尾巴看,扑满不要面子吗?”

    “没办法,招扑满喜欢也是一种烦恼,谁让我有太多吸引它的信用点呢。”

    兜里空空如也、身上总带着岌岌可危还贷人标签、不招扑满喜欢的兰索受到一万点暴击,但他转念一想,放松下来——没关系,砂金家的垃圾糕们还是更喜欢他的。

    说到垃圾糕,兰索皱起眉,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什么呢?某个会动的,会哼哼唧唧叫的,还爱蹭人的家伙……

    “这是什么?”

    砂金拿起桌上一个按钮摆弄。

    “据说是按下就会把我们炸上天的东西。”

    “试试看?”砂金拿起一个,手指搭在按钮上,跃跃欲试。

    “我的剧本里没写我会在匹诺康尼发动一次秽土转生术。”兰索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肘,笑眯眯道:“不过可以试试,成了咱俩就提前下班了。”

    “可我已经在度假中了,上班的只有你呢。”

    “……”兰索给了他一个‘你偷偷休假就算了,凭什么在这里眼馋我’的眼神。

    “要不要翘班?我们偷偷约会去。”砂金蛊惑地眨眨眼。

    这家伙就是个魅魔,兰索第无数次如此想,他凑近,盯着对方光彩熠熠的眼睛,柔情蜜意地道:

    “不行。”

    “……”砂金可怜兮兮地笑了一下:“好无情啊,男朋友。”

    “我可是背着房贷车贷在这里养家糊口,虽然和你谈恋爱不算职场恋爱,但是,休想用你的美色耽误我认真工作,不然我这次任务的奖金不保。”

    兰索说完,他驱赶走砂金,像是拎走一只喜欢在人家扫地时候反复在灰土上践踏的多动症孔雀,抱着自己还没藏好的按钮跑了。

    把所有按钮藏在船上不算难事,但一想到后续会被挨个找出来,兰索就有种脱裤子放屁的感觉……咳,不是,对不起,我们欢愉令使没有这么粗俗,应该是白费力气。

    花了半天时间,拿着最后一个按钮的兰索晃悠到了船上的娱乐层,一进门,就见一个打扮光鲜亮丽的金发男人坐在庄家的位置上,手里纸牌交叠,面前堆着高高的筹码。

    闲家是个智械,身后跟着一群应援团,正把牌一点点掀开,神情专注又狂热,很快,他自信地把眼前筹码一推。

    “我看你拿什么跟!”

    “总算有点意思了,我全押。”

    金发男人沉默几秒,忽然笑着,随意扬手,推倒面前小山般的筹码堆。

    啧啧,看给他狂的。

    见过砂金在牌桌上挥斥方遒,也见过他在谈判桌上玩弄人心,兰索只为那位智械的钱包感到惋惜,他来到砂金背后,一言不发,一手搭在了对方肩膀上。

    砂金并未回头,依旧胜券在握,他蚕食着对方的筹码,在最后时刻偷天换日般吞掉所有,价值昂贵的筹码散落在桌面上,却得不到他一丁点眼神。

    在赌徒们越发歇斯底里的崇拜和惊叹中,砂金回过头,看向兰索:“玩玩?”

    “包赢吗?”

    兰索说着,坐在了砂金曾在的位置上。

    “包,不单包赢,什么都包。”

    砂金弯下腰,左手搭在高背椅上,以一个半环的姿势圈住兰索,右手按在兰索急迫想开牌的手上。

    “别急。”

    戴手套和不戴手套果然是两种触感。

    兰索魂飞天外,他脑袋空空,什么开牌、下注都忘了,每次一试图集中精力想点事情,就会立刻被砂金的动作打断。

    砂金的手指压着他的手背,离开和落下时都会习惯性蹭一下,这是他摸牌思考的小动作,此刻却像另一种隐晦的引诱。

    牌桌上的砂金与平时有些许不同,情绪更难揣摩,他胜券在握、狂热自信、嚣张莫测、还很爱笑。

    无论是明朗直白的微笑,还是带点狡黠和阴谋味道的浅笑,又或者只是单单勾起唇,笑时,声音随之发生变化,离得近了,那些微小的声浪就会传进兰索耳朵里,勾得他心痒。

    最后一局,即将开牌的时候,兰索突然拽住砂金的袖口,轻轻扯了扯,砂金低头,下颌处被正抬头的兰索的嘴唇擦了一下。

    他一时间忘了开牌。

    心里痒到有一群灰雾小天鹅悄悄跳踢踏舞的兰索终于满意了,他正襟危坐,享受坐拥大额资产的快乐。

    这下换成砂金心不在焉了。

    嘿嘿,攻守之势易也。

    ——

    在被砂金抓进船舱休息室前极速逃离现场的兰索意外发现了流萤的身影。

    慈玉典押。

    他坐在船体栏杆处,攀在船内的替身使者们将视野共享给他,他看着流萤从门口走出去,忠诚记录下这一切的战地记者不免有些许疑惑。

    典押,听上去是风险与收益并存的投机项目,号称能实现一切愿望?有意思,要不去看看?

    热衷于凑安全系数高的热闹的兰索身形一闪,他整了整脖子上的领结,礼貌地敲门。

    门没锁,里面的女士请他进门,进去后,是一间干净漂亮的办公室。

    一位优雅知性的黑帽子女士站在桌前,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这里是慈玉典押,这位先生,该如何称呼?”

    “叫我……金砂。”兰索说。

    “金砂?”黑帽子女士似乎是笑了,“是个好名字,那么,金砂先生,您想实现什么愿望?”

    “咳。”还没想到自己愿望的兰索利用咳嗽为自己争取到了两秒的思考时间,“在说出我的愿望前,希望您能听我说说,我的……一个朋友的故事。”

    黑帽子女士挑了下眉,生意在前,她好脾气地请兰索坐下,并给这位看上去就相当有倾诉欲的客人倒了杯茶。

    一个系统时后。

    收到翡翠加急信息的砂金沉默地看着短信:

    【快给我,把你的男朋友,从我这里,领走。】

    短短一行字,砂金从中看出了这个表面优雅的女人内心潜藏的巨大怒火。

    不过,真是好脾气的人,这十五个字里居然只加了三个逗号和一个感叹号。

    ——

    “我的……朋友的男朋友?哎呀,你看来很好奇呢,那我就不得不给你讲讲他那个人,你知道琥珀王吗?他是琥珀王敲下来的一小块石头中的一个,类似翡翠颜色的,特别漂亮……恕我不能透露更多。”

    “我们相识在一片荒漠,茫茫沙海,我一眼就看见他……不,他不是仙人掌,也不是风滚草或者石头,他是那种很特别的……人类。”

    “对,不是石头,活的。”

    “对不起跑题了,说回正题吧,我对这里的典押项目很感兴趣,不过,我好奇它的最终效果,我没有希望您透露商业机密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前面来的那个漂亮女孩,她想实现什么愿望,该不会是活下去之类的吧?”

    “哈哈,我哪能打探别人隐私,我一般都是直接……啊不,我不是变/态,也不是跟踪狂,请不要找猎犬家系。”

    “说起投资,女士,您一定是个有长远眼光的放贷人,和我那个……朋友的那个总喜欢搏命的男朋友不同,我也想劝说他找点稳当的工作,可他的公司给的实在太多了……唉,他的同事关系也很微妙。”

    “你能想到吗女士,他的同事里有玩蛇的,玩蝙蝠的,玩猪的,就是扑满,甚至还有叼奶嘴的,天呀,这不是雇佣童工吗,这么一比,我上司是只猫都不足为奇了……嗯?见面?怎么可能见到面,这年头,我见着他们简直和耗子见到猫一样。”

    “额,别紧张女士,我不是通缉犯,更不是什么命途行者,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豪,来船上度假的。”

    “让我们继续说吧……能再给我沏一壶茶吗?渴了。”

    突然,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兰索眉头一皱,他明明留了替身使者在外面看门,防止任何无关人士打搅他从这个‘慈玉女士’嘴里套话,警觉地回头看去,看清来人后,眼睛一亮。

    “砂……”

    “砂金。”‘慈玉女士’说:“你终于来了。”

    “翡翠女士,很抱歉,我来晚了。”砂金歉然一笑。

    “不晚,刚刚好,我正要给这位渴了的小家伙沏茶呢,要一起来一杯吗?”翡翠温柔道。

    兰索从一开始的高兴变为疑惑,最后,他大感不妙,默默蹙起了眉头。

    奇怪,翡翠,翡翠,好像从哪听过……

    翡翠……

    嘶。

    兰索轻轻吸了一口气,挪到砂金旁边,超级小声地说:“你们石心十人里是不是有个就叫……”

    “翡翠,是我,玩蛇的那个。”

    翡翠自然地接过了兰索的话,与此同时,一条蛇从她身上游出,盯着兰索。

    兰索:……

    短暂沉默后,他一抚掌,露出一个微笑,下一秒,他身影唰地散作灰雾,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一套空空如也的衣服。

    砂金:^_^’

    翡翠:^_^

    兰索:你给路打油~:D

    第67章 第67章

    咿呀——!

    门外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 室内一片死寂。

    砂金:……

    翡翠:……

    “他可真有活力,这个年纪的男朋友应该很难料理吧?”

    “还好,大部分时候挺乖的, 除了喜欢逃跑外没坏处。”

    砂金无声一笑,他朝翡翠行了个道别礼,刚要走,只见紧紧闭合的门开了个小缝, 一只灰雾组成的手悄悄扒进来,刺溜一下,滑入房间。

    是一个身材矮小的替身使者。

    替身使者四处张望,在察觉二人视线后被迫压低身体, 它做贼心虚地朝内挪动, 几秒后, 硬着头皮踏入房间。

    它吧嗒吧嗒跑进房间, 来到砂金面前, 拾起那套空空荡荡的衣服,在二人紧盯的沉默中抱进怀里,吧嗒吧嗒又跑走了。

    关门关太快,一缕灰雾被门板夹住, 软绵绵地掉下来, 在门口徘徊、浮动, 像一只被蘑菇扔下的孢子。

    翡翠:……

    砂金:……

    砂金无奈地走过去,捡起那片落单的灰雾, 灰雾缠在他手指上, 挤挤挨挨蹭了半天, 终于安分了。

    翡翠:“他还知道临走时候把门带上,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砂金:“有礼貌, 但不多。”

    翡翠:?

    砂金:“我猜,他一会还得进来。”

    他话音刚落,门又开了。

    穿戴整齐、外套反穿的兰索叼着一支玫瑰,拄着门框,潇洒地撩起头发,周身闪耀着布灵布灵的光点:

    “砂金,好巧,我来接你回家,等我很久了吗,这船可真大,我找了好久才找……唔!”

    他话还没说完,一条布满眼珠子的尾巴从后面伸过来,左晃右晃,似在寻找落脚地点,两秒后,在兰索腰上一卷,直接把人拖走了。

    走廊里再度传来凄惨的长鸣。

    “咿呀——!”

    “眠眠!别叼,我衣服裂了!”

    刺啦——!

    门在砂金眼前幽幽地闭合。

    翡翠保持着玩味的微笑,看向砂金。

    砂金无奈地一笑:“失陪,翡翠女士,我得先去解决一些家事。”

    ——

    船舱拐角,隐蔽之处,兰索被眠眠五花大绑地摁在墙角。

    “砂金,快救我,这小子要勒死我以报夺爹之仇!”

    一团蠕动的漆黑阴影中传来兰索哭天抢地的求救声。

    砂金摸了摸眠眠的脑袋,在重重围拢中,拨开形似眼睛的尾翼,将兰索剥了出来。

    兰索探出一个脑袋,脖子上缠着眠眠的尾巴,身体被绑着,如同一个大号粽子。

    “那是你同事你怎么不早说,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什么绝世大笨蛋?”

    “没关系,世界上笨蛋很多,不差你一个。”砂金笑着说。

    “哼,赶紧把我捞出去。”兰索说。

    眠眠苦兮兮的,哼哼唧唧不肯从兰索身上离开,它精神萎靡,眼睛半睁不睁,看起来相当难过。

    “加拉赫走了,它很不安。”

    砂金挠了下眠眠的下巴颏,伸手去,眠眠觑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把尾巴尖搭在砂金手指上,过了一会,它复制粘贴到了砂金身上,像一株巨大的黑色藤蔓,把砂金缠得紧紧的。

    得以短暂呼吸,兰索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实不相瞒,他快被勒死了。

    人形忆域迷因架子捞起眠眠垂在地上的尾巴,摸摸,“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忆域迷因最适合在忆质丰沛的星系活动,它得留在匹诺康尼,总不能跟我们四处乱跑吧?”兰索挠头。

    眠眠难过地把头往砂金怀里一埋,喉咙里鼓出沉闷的啜泣声。

    “也可以抽空把这事告诉舒翁,让她帮忙多关照一下,她和那群惊梦剧团相处很好,应该会帮加拉赫这个忙。”兰索继续挠头。

    眠眠眼泪汪汪地盯他,见他一直挠头,思考几番,伸出锋利的尾翼,从身后圈住兰索,给他整了整发型。

    头发瞬间变鸟窝的兰索感受着头顶沉重的关爱:……

    “距离离开还早,有空陪它玩玩吧。”砂金说。

    “我们可以在梦境中的酒店楼上给他办置个小房间,它很喜欢柔软的被子。”兰索突发奇想。

    “还有呢?”砂金追问。

    “还有……隐夜鸫?”兰索思考。

    “那不是匹诺康尼的保护动物吗?”砂金沉默片刻。

    “它也算保护动物吧?”兰索指着眠眠,琢磨。

    “它算剧情boss。”砂金说。

    “那你不也是吗?”兰索小声道。

    砂金挑眉,“你不说我还忘了,只不过我上班的时间不是很多。”

    “说起上班,我们去克劳克影视乐园瞧瞧吧?”兰索眨眼。

    ——

    克劳克影视乐园门口。

    “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游客?”

    兰索站在门口,他身边的眠眠悬在空中,颇惊喜地窜来窜去,为了防止吓到游客,兰索不得不开启了群体致盲。

    他本意是想和砂金来一场甜甜的约会,然而,这只傻狗犹如脱缰野马,一去不回,完全没有半点先前缠在人家身上哭哭啼啼的样子。

    “眠眠,不许偷舔小孩的冰淇凌!”

    “眠眠,把你的脑袋从那个狐人的尾巴上拿开!”

    “眠眠,那个路灯不能吃!”

    “眠眠——!”

    半个系统时后。

    兰索压住眠眠,按住它因为看见钟表小子手办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像骑着一条随时会暴起的蜥蜴。

    “吃吗?”

    与汗流浃背的兰索相比,砂金从容很多,他买了一份圣代,优雅地用勺子挖出一块,搁在兰索唇边。

    兰索飞速舔一口,一秒后,闻到香味的眠眠四下搜寻。

    它的确闻到了冰淇凌的味道,但,哪呢?

    “眠眠乖,这里没有冰淇凌。”兰索敷衍地又吃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

    眠眠被压住的尾巴在兰索没察觉的空隙中翘起,尾翼上的眼珠子睁开,一眼就定到了砂金的手。

    但对方是砂金,它不太敢上去抢,只能狗腿地绕着砂金的胳膊蹭。

    “蹭也没用,他不会给你的,收起你的小心思。”兰索狠狠呼噜一把眠眠的头。

    过了一会,走到剧场前,兰索瞠目结舌地望着那块被从中劈开、刀口整齐、泛着红光的大屏幕。

    “天啊。”兰索赶紧去摸砂金,从脸到肩膀到腰,“你没少什么吧?不要讳疾忌医,身体上的残缺更能体现心灵的坚韧,有病咱就去治,咱家有钱。”

    “你昨晚不是检查过了吗?”砂金弯起眼睛,捉住兰索故意上下摸索的手,“黄泉那一刀收着力,加上基石保护,没伤到我。”

    “好可惜,她是不是把你的美少女套装和爱心光效奶窗劈坏了?”

    “你看上去很幸灾乐祸。”砂金挑眉。

    “怎么会?”兰索压住不停上翘的嘴角,调整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惋惜:“我明明很收敛了,我亲爱的魔法魅魔砂金君。”

    砂金盯他几秒,见对方一副小狐狸得逞的样子,二话不说,探身亲了过去。

    兰索立刻呆住了,他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咋巴咋巴嘴的同时还不忘捂住眠眠的眼睛,一边念叨着小孩不能看,一边质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要……!”

    “嗯,你报官吧。”砂金正义凛然道。

    兰索:……?

    烦人,此地禁止预判!

    与此同时,一声叮,砂金的手机传来了消息。

    兰索:“怎么了?休假期间工作还有事?”

    砂金将拆炸弹小组的群聊点开,给兰索看:“是工作的事,但不是我的工作。”

    “啊,说起来,我这里还有一个炸弹按钮。”兰索后知后觉地拿出没来得及安的那个。

    “开拓者说,炸弹现在已经启动了,这下,这东西真可能把咱们炸上天去?”砂金说。

    “……其实。”兰索思考片刻,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漆黑的镰刀尾巴飞速袭来,按在了按钮上。

    兰索:……

    砂金:……

    始终没看到爆炸火花,梦想着能把这二位不让它吃冰淇凌的坏人炸上天的眠眠疑惑地歪了歪头,尾巴反复鞭打按钮,几乎挥出了残影。

    啪。

    兰索一把抓住眠眠的尾巴,一字一顿:“你知道热衷于拆家的狗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眠眠:……(流汗

    兰索:o v o(露出一个辣手摧花的微笑

    ——

    天空升起巨大的烟火时,整个匹诺康尼都处于喧嚣中,如同完美剧目的落幕,玩家们在欢声笑语中打出GG,啊不是,打出再见匹诺康尼。

    砂金站在大屏幕前,倚靠在扶手旁,拿着自己捡回的帽子,看向天边的焰火。

    “找到帽子了吗?”

    视线一晃,兰索站在他面前,好好修理过眠眠一番的星核猎手露出一排漂亮的小白牙,他浅色的眼珠在焰火的照耀下明亮璀璨,流淌着浓浓笑意。

    “找到了。”砂金扬了扬手。

    “那么,来跳一支舞怎么样?”兰索指着天上的花火:“按照花火装在晖长石号上的烟花量计算,这场表演还能持续二十分钟,不做点什么只是看着,多没意思?还是你也想像开拓者一样飞到天上?”

    “你接得住我吗?”砂金随手将帽子和墨镜摘下,放在一边,向兰索走去,以行动回答对方的邀请。

    “当然接不住,但它可以。”

    兰索指了指背后被焰火迷惑,在天上乱飞的眠眠,“只要你不怕被它公报私仇怼进流梦礁里。”

    砂金微微一笑,拉住兰索的手,走到裂开的大屏幕前。

    “你会跳舞吗?”砂金又说出了那个问句。

    “不会。”兰索直白答道,末了微微一笑:“你教我嘛。”

    “行。”

    克劳克影视乐园里,两道身影在焰火中起舞,一只忆域迷因盘踞在它们身边,一边躲避总踩它尾巴的脚步,一边狂舔圣代。

    不久后,饱餐一顿的眠眠回头,看着两个跳着跳着就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类,陷入沉思,几秒后,思考无果的它默默用尾巴挡住了眼睛。

    眠眠:嘶!

    第68章 第68章

    兰索最近很惆怅。

    他在匹诺康尼的任务结束了, 下一站目的地还没确定,星核猎手内部属于放假状态,往常这种时候, 他都会在上一个任务地呆一段时间,享受假期,但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他脱单了。

    是的, 比起以往,现在的兰索有了一个男朋友,并且,男朋友的工作单位对他非常不友好。

    一旦踏进公司大门, 他就会被百八十道数据光扫射、检索生物活性信息并进行对比, 不出一秒, 整个庇尔波因特的大街小巷就会同时响起通缉警报。

    这哪是跟男朋友回家, 简直是自首坐牢。

    “你可以继续在匹诺康尼呆着, 我没意见。”

    砂金走到衣柜前,赤着上身,背对兰索,拿出熨烫整齐的衬衫, 穿好。

    他肩胛处隐约可见抓挠过的轻微红痕, 肌肉纹路随肢体动作徐徐舒展。

    “如果你昨晚动作能轻一点的话, 这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对吧, 眠眠?”

    兰索躺在床上, 瞥了砂金的背影一眼, 两手托着眠眠的短爪子下方,把一大长条的忆域迷因从床中央托起, 嘬嘬两声,逗狗似地轻声唤道。

    被吵了一宿、中途讨清静溜出去钻隔壁房间被子、差点把客人吓个半死的眠眠闭着眼睛,不耐烦地用尾巴遮住兰索的脸,阻止对方打扰它打盹。

    这对情侣直到后半夜才睡觉,忆域迷因可熬不了这么晚的夜,它还小,还在长身体,不能和这种身高已经固定的人类一个作息。

    “你确定要把昨晚的事怪到我一个人头上吗?如果不是你声音太大,它就不会出门,隔壁就不会半夜投诉我们,为了应付酒店前台,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

    砂金穿戴整齐,走回兰索身边,他一手把碍事的眠眠拎到床最里头的角落,俯视兰索。

    “……”兰索把被角拉上去,盖住眼睛,装死。

    “有空结一下舆论公关费?”

    “没钱,再要我就只能去借高息贷款了。”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本人持有金融放贷资格证,要考虑一下吗?利息很便宜的,一天只要一个系统时。”

    “一个系统时?!”兰索蹭地把被子拉下来,惊诧道:“谁家贷款利息按系统时来算,公司是这么规定的吗?”

    “你要走公司账吗?那可不好办,手续费会比我这里贵很多呢。”

    “贵多少?”兰索颇为好奇。

    “按照我的出场费以及舆论公关项目的附加价值,算上公司的流程费用,得出本金和利息,你需要支付这个数。”砂金伸出四根手指头,“以你的薪水,距离还完贷款还需要三个琥珀纪。”

    兰索瞠目结舌:“你确定我能活到那时候吗?我可是短生种,而且,你出场费凭什么那么贵?”

    砂金:“没办法,谁让我和你说话的每一秒里,我给公司账目带来的财富都在不断增值呢?”

    兰索严肃地盯着他,过了两秒,他突然抱住砂金的腰,把对方拖回床上。

    “干嘛?”砂金眼睛微弯。

    “我要用美瑟诱惑你,让你罢工,这样公司的财富就会缩水,长此以往,公司破产指日可待!”兰索坚定道,“这是我身为星核猎手,对公司最天才的报复!”

    “是是是,小天才。”砂金点头附和,鼓励般拍手。

    兰索在一声声小天才里迷失了自我,没一会,他发现砂金身上的衬衫又不见了。

    兰索:……

    兰索:?

    “你干什么。”兰索望着将衬衫潇洒地甩到一边的砂金,眼里逐渐流淌出不可思议和惊恐。

    等等,这才过去几个系统时?坐班九九六的公司人应该有这种体力吗?

    “罢工啊,虽然我上午要去退房,但现在,还早。”砂金瞥了眼钟表,按住兰索,“一会你醒来,记得去找舒翁,把眠眠安顿好,顺便给我发消息。”

    “不要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又不是不见面了。”兰索嘟哝。

    砂金:……

    ——

    兰索睁开眼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最后的死因恐怕跟虚无没太大关系,最大可能性是死在床上。

    那只该死的孔雀!

    兰索揉着腰,坐起来,拿起手机,逐一回复消息。

    【砂金:我退房了,但续了十个系统时,午餐和晚餐已经点好了,拨号前台就会送来,记得给我回消息(打响指~】

    【银狼:我和流萤先走了,你要的东西我做好了,下载即用,提前准备个好点的信号扩散器,效果更佳。】

    【黄泉:我已启程离开匹诺康尼,这是我的号码,有空联系。】

    【花火:小叛徒,有空记得回酒馆坐坐哦。】

    啊。

    兰索习惯性倒在床上,压到后背,疼的龇牙咧嘴,有点惆怅,类似完美戏剧落幕后的感觉,但他转念一想,寰宇虽大,他们的命途却总有交集,不日就会再见,说不定下次见面还会给彼此带来巨大的麻烦……

    天呀。兰索仰声长叹。

    他缓了一会,手垂下床边,一捞,捞了个空。

    眠眠呢?

    该不会又不堪其扰跑到别人客房里去了吧?

    兰索往下一看,只听一阵窸窸窣窣,床缝里顶出一个漆黑的脑袋。

    眠眠:探头探脑.jpg

    它谨慎地环视一圈,确认屋里没有砂金后,终于放心地直起身体,随着高度升高,兰索看清了它嘴里叼着的隐夜鸫。

    兰索:……

    眠眠:ovo

    为什么家里的狗总喜欢往家叼死老鼠,啊不,死鸟呢?

    眠眠不为兰索疑惑的眼神所动,它松嘴,把猎物扔到床上,回首再掏,一连串叼出好几只,末了,它骄傲地抬头,浑身上下流动着自豪感。

    它还是那么喜欢隐夜鸫。

    兰索望着满床即将化成忆质的隐夜鸫,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好在匹诺康尼是梦境,这要是现实,可太有判头了。

    ——

    吃过饭,兰索带着眠眠前往惊梦酒吧,实际上,眠眠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或许如加拉赫所说,这家伙只是有点分离焦虑,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一开始,兰索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在将它交给舒翁的时候还没察觉到问题端倪。

    眠眠用尾巴围着爪子,在兰索与舒翁谈话时不断点头,俯耳聆听,做出一副幼儿园小朋友的乖巧状,但背后眼珠子乱转,吓得一众惊梦剧团不敢出声。

    兰索满意离开,几分钟后,确认身边不再有灰雾监视,眠眠一改乖巧,蹭地直起身体,钻进虚空不见了。

    刚拿着隐夜鸫玩偶回来,想招呼眠眠吃饭的舒翁:……?

    ——

    前往庇尔波因特的公司船……明晃晃就那一群。

    兰索站在匹诺康尼外港,看着进出港哨外整备完毕、即将起航的公司舰队,锁定其中最大的一艘星舰后,两个替身使者在他身边凝聚。

    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音箱,在奥帝购物中心买的信号扩散器,搭载银狼开发的反侦察代码,能帮他屏蔽公司防卫系统的检查。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又要冒险潜入庇尔波因特了。

    趁着巡逻人员不注意,他飞速跳下集装箱,隐匿在阴影中。

    有银狼留下的技术辅助,潜入那艘看起来最华丽的舰船并不难,里面不运货,走进去,如同置身晖长石号内。

    “真够铺张浪费。”兰索顺走一块蓝莓小蛋糕,走向二楼客房区。

    客房区全是监控,但兰索可以用灰雾屏蔽,他捏出几个替身使者拓展视域,自己则托着小蛋糕藏进巨大的花盆后边,慢慢吃着。

    吃着吃着,一个坚硬的东西忽然抵上了他的后腰。

    兰索维持着勺子在空中的姿势,一脸懵:……?

    “他宝贝的,这里也有公司狗?”伴随着枪响,一个超级嚣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砰——!

    等等,一上来就开枪?有没有基本法了,不先寒暄两句聊聊人生理想吗?

    子弹近距离击中,在兰索后腰处炸开一个大洞,他的身影破碎成灰雾,转而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凝聚。

    兰索蹙眉,手里还托着半个蓝莓蛋糕,“能别朝人腰子开枪吗,牛仔?”

    “哦?你不是公司的人?”波提欧转了下手枪,鲨鱼牙若隐若现。

    “我,我算公司人的家属。”兰索从上到下打量波提欧一番,他对这个巡海游侠很有印象,像他这种光天化日不咋穿衣服的人已经非常少见了。

    毕竟,这里可是男人必须穿戴整齐的崩铁宇宙。

    “家属?哈,小可爱,乖乖离开,我可以留你一命。”波提欧再次上膛,威胁道。

    “好哦,我立刻就走,顺带一提,你的目标在那边,拜拜~”兰索从善如流地挥了挥手,看着波提欧离开,长舒一口气。

    这趟公司船可真是群英荟萃,有石心十人、巡海游侠、星核猎手,够凑一小桌麻将了。

    兰索长舒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被公司发现没,懒得去想,反正有波提欧在,抓也不至于抓他。

    他重新叼起勺子,准备吃自己剩下的蓝莓蛋糕,勺子还没碰到奶油,突然见一个漆黑的脑袋从虚空中钻出,随即暴风吸入。

    呼噜呼噜呼噜。

    兰索目瞪口呆,眼看着手中的蛋糕变成残渣消失殆尽,在愤怒的驱使下,他条件反射般抓住了小偷的脖子。

    嗝——!

    扫荡了太多食物的忆域迷因喉咙发出九曲回肠的响声,末了,它腼腆地收拢牙齿,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底下,尾巴还一个劲蹭兰索的腿。

    兰索……兰索拳头硬了。

    “狗东西,你竟敢逃学,还我给舒翁转账那一大笔托管费啊啊啊啊啊!”兰索心疼地咆哮出声,掐着对方长长的脖子激烈摇晃。

    眠眠:“咿唔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