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廉价的白月光 > 70-80
    第71章 酸奶

    沉默像石缝里挤压着生长的青苔,厚重地蒙住了口鼻,长进腔道里,把肺部扎出血沫,鼻息间都是雨水的腥味。

    谈玉琢后知后觉,自己把口腔内颊咬破了,那股类似潮湿雨水的腥味是血液的甜腥味。

    过了几分钟,梁颂年放下手,手指在玻璃桌面上缓慢地滑着圈,他可能感觉谈玉琢的话很有趣,很天真,淡淡地笑了一声,“准备怎么还?”

    谈玉琢没有看他,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塑料珠子,闷闷地说:“我上班赚钱还。”

    “是吗?”

    梁颂年说完,突然站起身,谈玉琢停下了拨弄的动作,身子小幅度地往后斜着,仰头看向他。

    “怎么办呢?”梁颂年一手撑在桌子上,低下头,微微歪着头,沉静地和谈玉琢对视,“谈谈,你打一辈子工也还不上一块手表的钱。”

    谈玉琢抬起手,动作看上去像是想要阻止对面人的进一步靠近,表情紧张得可怜,“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带很贵的东西走。”

    “那些东西,”谈玉琢视线往外,落到角落里的纸箱里,硬着头皮说,“都是包和衣服,你送给我的,你现在连这些都要收回去吗?”

    梁颂年垂下眼,平直的睫毛遮盖住了大半眼眸,谈玉琢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掀开眼皮。

    “你想了那么多,一开始就准备走了,是吗?”梁颂年问。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谈玉琢知道自己撒谎也躲不过梁颂年的眼睛,没什么犹豫,诚实地点了点头。

    谈玉琢一直以为,梁颂年是个很聪明的人,懂分寸,有界限,在得到明确的信号后,会妥帖地处理双方之间的关系。

    就像之前,他没有认真地过问过梁颂年出国的事,梁颂年也没有仔细地谈论过他贸然结婚的事。

    “你和我说过的。”谈玉琢垂下手,放在桌沿,“如果我想结束,随时都能结束。”

    梁颂年没有出声,他盯着谈玉琢的脸看,谈玉琢被他看得不自在,手往前抓,摸到了水杯,握到手心里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你先让玉琢好好吃餐饭,可不可以?”池岩适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动不动站起来,别人饭都咽不下。”

    梁颂年看了一眼池岩,眼睛扫过谈玉琢身前的碗,里面只装了小半碗米饭,泡着汤,几团炒熟的包菜被他用筷子拨到角落里,并没有吃几口。

    梁颂年直起身,谈玉琢松了口气,转过身弯着腰,快要趴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安静地往自己嘴里塞饭。

    池岩夹了几块炖烂的牛肉放进他碗里,“吃大口一点,快吃。”

    谈玉琢很听话,他努力塞了两大口饭菜,脸颊肉鼓起来,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的。

    梁颂年从上方的视角看下去,谈玉琢的脸很小,眼睛显得更大了,像某种动物的幼崽。

    他不应该对此感到情绪低落,或是产生其他更不好的情绪,在许多个寻找的日子里,眼前的画面是他无数次想要在梦中看见的。

    只是那双漆黑湿润的眼眸再没有专注地停留在他的脸上。

    梁颂年看了他一会,坐回了对面,只是全程都没有再动筷。

    等谈玉琢吃完饭,池岩从冰箱里拿出一板酸奶,思考了几秒,掰下两个,一个扔给了谈玉琢,另一个递给了梁颂年。

    “怎么是红枣味的。”谈玉琢眼睛一瞪,“我不喜欢喝!”

    池岩咬着吸管,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挑食。”

    谈玉琢捂住自己的额头,不太高兴地噘嘴,“说了很多次嘛,不要红枣的,不要红枣的,你都不听。”

    “红枣的便宜,味道不都一个样。”池岩伸手想要拿过谈玉琢手上的酸奶。

    他没有拿到,因为梁颂年比他更快地接走了酸奶。

    “太冰了,你喝下去会不舒服。”梁颂年把两瓶酸奶放在桌上,站起身,从衣架上拿下外套,搭在小臂上。

    “走吧,我带你下去买。”

    谈玉琢仰头看了他一眼,尔后僵硬地别过头。

    见他没反应,梁颂年握住了他的手臂,“不放心,你可以把自己的小男友叫上。”

    池岩的酸奶喝到了最后一点,吸管发出些许声响,隐晦地朝谈玉琢扬了下眉。

    谈玉琢觉得自己需要单独和梁颂年说清楚,坚持了一会,便顺从地站起了身。

    “我等会就回来。”谈玉琢小声对池岩说,“你在家等我。”

    中午,外面的阳光已经有点大了,刺得谈玉琢有点睁不开眼。

    小区一楼是当街的铺面,屋后拉了棚顶,店家养的两条黄狗各自趴在泥水横流的地上,听见响动,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叫了几声。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烟尘味,楼梯修得过窄,谈玉琢必须集中些精神,才能确保自己不踩空。

    下楼的时候,谈玉琢在楼道口蹲着自己前几天喂的橘猫,晃着尾巴蹲在扶梯上。

    谈玉琢和它对视两秒,果断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

    橘猫呼噜噜地仰起下巴,喵喵叫了几声,发现谈玉琢并没有带来任何零食,不太满意地从扶梯手上跳下,钻入巷道里,很快不见了身影。

    梁颂年耐心地等他摸完猫,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习惯性想要握住谈玉琢的手。

    谈玉琢把手背到身后,“我自己来吧。”

    梁颂年一瞬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谈玉琢握住纸巾垂下的另一端,扯了一下没有扯动,犹疑地看着梁颂年。

    梁颂年松开了手,湿纸巾软趴趴地下落,贴在了谈玉琢的手指背上。

    大街上,车来车往,汽车的鸣笛声不绝于耳。

    谈玉琢走在梁颂年的身侧,心里什么都没有想。

    高中的时候,谈玉琢不喜欢早晨的跑操,他身体不好,老师给他开了一条长期的跑操假条,他却没用过几次。

    因为他们班级跑操的队伍紧挨着梁颂年的班,谈玉琢可以隔着人影看一眼梁颂年。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很幸福,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能和梁颂年并肩走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之后他有许多个和梁颂年一起散步的机会,他们牵手,接吻,甚至上/床,都难以弥补他心底愈发强烈的恐慌感。

    他很后悔,自己喜欢上一个太过于优秀,又不需要过多情感的人。

    直到今日,他终于能够坦然一点,平静地和梁颂年走完这一段路。

    “你不用还我钱。”梁颂年说,“那些钱对我来说,没有用。”

    谈玉琢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是对梁颂年有用的,因为他已经拥有得足够多,什么都不缺。

    谈玉琢笑了笑,“谢谢。”

    梁颂年侧头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下,“我可以问问你吗?”

    大街上很嘈杂,谈玉琢隔了几秒钟,才点了点头。

    “玉琢,为什么你不肯选择我呢?”

    “……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梁颂年转过脸,看着前方的车流,他不想把气氛弄得那么严肃,却无法再露出笑容,“周时和池岩都无法带给你,你宁愿过那样的生活也不肯待在我身边吗?”

    阳光从密实的树叶缝隙间投下点点碎光,谈玉琢眨了下眼,眨掉了眼前的光点。

    他的眼睛有点刺痛,自作主张地认为是光线太强的原因。

    “颂年,实际上我的事情和你无关。”谈玉琢声音很轻很慢,但吐字很清晰,“我不能自己做选择吗?”

    梁颂年看向他,眼神晃了晃。

    谈玉琢自然地平视他,释然般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实际上你现在站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来这一趟。”

    “是对我有点愧疚吗?”谈玉琢转开眼,盯着自己的鞋面,“你道德感不用那么高,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对我最好了。”

    “你高中时候带我去的酒楼,我之前只在门口看了几眼,随手送我的礼物,我看都不敢看,得拿保险箱藏着,你不打我,也不骂我,包容我的脾气。”

    “你已经给我许多,我现在有钱,身体也好多了,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梁颂年停下脚步,“你想要的生活里,不希望我出现是吗?”

    谈玉琢不得不也停下了脚步,两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只需要有人跨几步,就能越过去。

    但谁都没有动。

    最后,谈玉琢妥协,“曾经有,但已经是好多年前了,我已经记不清了。”

    他们的身侧,二十五路公交车通过十字路口,发出尖锐的一声车喇叭声。

    谈玉琢继续往前走,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走得很稳,没有回头。

    梁颂年没有带他到便利店,而是在手机上搜了一下,带他到了一家专门做酸奶的店。

    店内的装潢很温馨,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蛋糕店特有的味道,临街的橱柜里放着一排烘焙好的面包甜点。

    谈玉琢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还不知道附近就有这样一家店。

    他挑了树莓桑葚和香水菠萝味的酸奶,像之前每一次向梁颂年讨要礼物一样,故意仰头看着人,

    因为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睛最大。

    只是梁颂年知道,以后可能很难再看到了。

    “颂年,我能再拿一个吗?”谈玉琢问,“我想给小猫也开一个。”

    梁颂年当然没有拒绝,付完钱,两人走到店外,谈玉琢和他道别。

    梁颂年理解他不想再让他接近自己的房子,只是难免会失落。

    他伸出手,“可以抱一下吗?”

    谈玉琢纠结了一下,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塑料袋子在他腿边发出稀稀拉拉的声响。

    他抱住梁颂年的腰,把自己的脸贴在梁颂年的胸膛上,“颂年,再见。”

    第72章 草莓

    五月的天,温度攀升得很快,谈玉琢的房间向阳,上午过了十点,阳光就晒进了屋子。

    谈玉琢被热醒了,他侧躺着裹上薄被,全身蜷缩起来,孤自和自己的意志争斗了片刻,睁开眼。

    “你醒了?”

    池岩脸趴在他床沿边,谈玉琢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啊”了一声。

    池岩直起身,双手插/在腰侧,站在床边俯视着他:“你倒是睡得踏实。”

    池岩观察谈玉琢观察了半个月,发现他好像什么烦心事都没有,每天晚上跟小老鼠一样钻出来在冰箱里找吃的,白天照旧呼呼大睡。

    谈玉琢双手撑着床褥坐起来,靠在床头发了会呆,不好意思起来,“你干什么嘛,在我的房间。”

    “来看看你是不是偷偷抹眼泪。”池岩俯下身,仔细地看了看他。

    谈玉琢后脑勺的头发被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因为刚睡醒,眼皮有点肿,脸颊侧睡出了两条红色的枕头套纹路。

    谈玉琢揉了揉自己的脸,“我流什么泪。”

    池岩拍了拍床沿的被子,坐下来,“我没想到你说的都是真的。”

    谈玉琢还有点不清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身子往下滑,迟钝地笑出声,“我自己说出来,也不太相信这些事居然真的发生在我的身上。”

    池岩沉默一瞬,“我还没想到他那么年轻。”

    谈玉琢笑得更厉害了,呛咳几声,“你以为我陪老头啊?”

    “我很贵的,也不是什么人都陪。”谈玉琢倾斜过身子,伸长手,从对面的床头桌上摸了包烟。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还要换城市吗?”池岩问。

    谈玉琢用打火机点燃了烟,吸了一口,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这股不舒服的感觉通过他的肺管进入肺部,进入他的五脏六腑。

    “没关系。”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眉眼下垂,神情慵懒散漫,“他不会再来了。”

    烟的味道太烈,谈玉琢咳嗽了几声,薄薄的肩背颤/抖,不得不把掐灭在在指尖。

    “你不用担心他来找麻烦,他这个人,做前男友的时候最合格,只要我找到了新的人,他就会自动体面地退出。”谈玉琢抽出一根新的烟,递给池岩,“抽不?”

    池岩接过了烟,但他不急着抽,只是捏在手指间,若有所思半晌,问:“我感觉不对啊,既然这样他折腾一番来找你干嘛?”

    谈玉琢耸耸肩,他对梁颂年的了解程度并不比池岩多多少,但真的把这句话说出来,未免太过于荒谬。

    谈玉琢还是有点爱面子的,勉强找了个理由:“他身边不缺人,换一个知情知趣的人很简单,但我陪他最久,不管怎么说,可能我在身边会让他感觉熟悉安心一点吧。”

    池岩深呼吸几瞬,从左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打了三次,也没有点上火。

    谈玉琢把自己的打火机递给他,“用这个吧。”

    池岩看着谈玉琢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银黑色都彭,没有伸手接,“打火机也是他送的吗?”

    谈玉琢抬起打火机看了一眼,上面已经有了几条划痕,“不是,本来打火机是他的,后来我过生日,他给我点蛋糕上的蜡烛,落在我这了。”

    谈玉琢摸了摸打火机上的划痕,闷闷地说:“我那时候只是个高中生,还不知道这个打火机那么贵。”

    谈玉琢翻过打火机,露出机身侧面的刻字,“你看,这里还有他名字的缩写。”

    池岩摸了摸下巴,“我看他不像是高中就很会玩的人。”

    “我不知道。”谈玉琢不太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了,但池岩帮了他,被卷入这件事中,就拥有了知情权,他只能努力回想了一下,“高中时候,他每次来找我,都带我去他家。”

    “去他家干嘛?”池岩警觉地问。

    “辅导我做作业。”谈玉琢脸皱成一团,哪怕过了许多年,想到那段被锁在书房里不停做试卷的时光,他条件反射地就想吐,“很可怕,我不仅要做学校的作业,还要做他布置的作业。”

    池岩眼神开始游离,“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谈玉琢没吭声,他又想抽烟了,伸手在床上摸了摸,摸到烟盒,打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谈玉琢便很失落,也讲不清自己究竟在失落什么。

    “你们那时候除了做题还干了什么?”池岩换了个姿势坐着,就差直接躺到谈玉琢床上来了。

    谈玉琢往侧边退了退,给池岩挪出一点位置,“嗯”了一声,慢慢地回忆:“也没做什么,高中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周末昨完题,他会带我出去吃点东西,我比较喜欢去看夜场电影,看完电影他打车送我回家。”

    “平常在学校我们不打招呼,”谈玉琢很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不管我陪他做了什么事,他都给我钱,给很多,我很不喜欢这样,说了不要,他还是给。”

    谈玉琢说完,仰头看了看池岩,池岩一丝反应也无,木着脸嘴唇紧闭。

    两人沉默一会,池岩忍不住了,大喊:“你们这不是谈恋爱吗?!”

    谈玉琢愣住了,“不是吧?他只会给我钱。”

    “我说,就是可不可能,他只是太有钱了。”池岩捂住自己的脑袋,又放下手,“虽然他很有钱,但钱也不是随便就给人的吧,他怎么不见面就洒我一把钱啊?”

    谈玉琢避开了池岩的眼神,“不是,可能听上去很像,但不是。”

    “他就是做事那么妥帖的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挑出错处。”谈玉琢撑住自己的下巴,歪了下头。

    在曼谷和梁颂年分道扬镳后,谈玉琢每天都在回想他们曾经相处点点滴滴的细节,细到梁颂年抬手的动作都回忆千遍。

    他后悔过,后悔到半夜闷在被子里掉眼泪,眼泪把枕巾濡湿了,像潮湿的梅雨季,和他一样很快就发了霉斑。

    这些似是而非的恋爱记忆,经不住如此细致的考察,谈玉琢在一遍遍的回想中,只坚定了一件事。

    梁颂年并不喜欢他,他只是需要一个喜欢的人。

    “我们关系一直都没有明确过,甚至他身边的朋友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谈玉琢再说起这些,已经不会有那么强烈的触动,“我们牵手都少,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会回我,有一次我突发奇想,想看看如果我不找他聊天,他什么时候会主动给我发消息。”

    “结果那一个月我都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联系。”

    “我很讨厌做题,但为了能多见他几面,我都会很积极地问他这周能不能也去他家学习。”

    谈玉琢把手里的打火机掂了掂,他还用着这个打火机,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喜欢,而是因为用习惯了,这个用起来最顺手。

    可能梁颂年对他的感情也是这样的。

    池岩不再过多说什么,叹了口气。

    “等会出来吃早饭,下午我有客人,你中饭想去吕杨家吃,就提前给他发个信息,要是不想走动,冰箱里我昨晚还剩了几个菜,自己热一下。”

    谈玉琢打了个哈欠,拉高薄被子,遮住下巴和鼻子,只露出一对眼睛,“我知道了。”

    池岩站起身,走到门边,手握住门把手,离开前最后回身看了床上的谈玉琢一眼。

    谈玉琢还睁着眼睛,小声说了句:“池岩,谢谢你。”

    池岩关上房间门,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差不多快要到和客人约定好的时间。

    他草草地往口袋里塞了几张纸,带上钥匙,急匆匆地下楼。

    他今天不准备骑车,打算步行过去。

    纹身店楼下旁边的蔬果店在靠近门的位置放了一排盒装的草莓,池岩路过,往里看了几眼,心里正想着下班的时候要不要买点回去给谈玉琢,身后突然响起几声异响。

    池岩心里想着事,当时没能反应过来,事后他回想,那应该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池岩眼角余光看见有人在靠近,以为自己堵到了店门,往旁边让了一步,碰到了身后人的肩膀。

    他回头,发现自己三面被包围了。

    “……”池岩一开始想的居然是,自己最近好像没有得罪过人啊?

    街道边,安静地停着一辆黑色的SUV,反常地大开着后车门。

    池岩看到阳光下闪着光的劳斯莱斯车标,脸冷了下来。

    他拨开其中一人的肩膀,大步向车子走去,大力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梁颂年坐在副驾驶座上,气定神闲地向他点了下头,“你好,又见面了。”

    梁颂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池岩才发觉他眉眼间距很近,漆黑的眼珠向上看人,冷漠到近乎让人生理性感到不适。

    池岩骂了句脏话,觉得匪夷所思到了极点,“你搞什么?”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梁颂年语调很轻柔,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池岩捏住车门,嘴角一扯,嘲讽出声:“你这样子不像是好好来和我说话的。”

    梁颂年也笑了笑,很客气疏离,“麻烦你上车。”

    池岩想把这车门踹烂,他眼睛一扫,几秒的时间里看见了好几个熟悉的车标,身子立马麻了半边。

    站在他身侧的人为他打开了车门,池岩瞪了梁颂年一眼,用力甩上车门,弯腰上了车后座。

    作者有话说:

    池妈:从没见过那么虚伪的男人,呕

    第73章 橘猫

    梁颂年在楼梯口遇到了谈玉琢喂的流浪猫。

    沿街的餐饮店图方便随意在后厨的地上泼水,导致天气一热,整层一楼都有一股潮湿的水混着泥土的腥味。

    小猫蹲在第三阶楼梯上,绿色的眼睛中间竖着一线黑色瞳仁,见有人来,慢条斯理得伸长前爪,撅高屁股,尾巴一甩一甩,绕住了梁颂年的裤腿。

    梁颂年低下身,手隔着一小段距离悬在橘猫的头上。

    小猫耳朵动了动,仰头踮起脚,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碰了一下他的手心。

    梁颂年用手拖住小猫的腹部,小猫也没有挣扎,顺从地垂着四肢。

    梁颂年举高手,把小猫托举到面前。

    小猫在谈玉琢手下的时候,显得圆嘟嘟的,在梁颂年手中却显得有点瘦小,趴在他的手臂上,细细地“喵喵”叫了几声。

    梁颂年一只手握住小猫的前爪,一只手托住小猫的屁股,把它抱在了怀里,继续往上走。

    上楼全程,小猫都很听话,明明不算亲人的猫,却乖乖地趴在人怀里。

    梁颂年往外掏钥匙的时候,它伸长脖子,用粉色的鼻头碰了一下他的手腕,碰完很谨慎地缩了回去。

    梁颂年摸摸它的下巴,转动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里采光不好,两个房间门一关,哪怕在白天,客厅里也是暗的。

    梁颂年打开灯,弯腰把小猫放到地上。

    小猫爪子一触碰到地面,就往桌子下跑了几步,还没有跑到又停了下来,低着脑袋左闻闻右嗅嗅。

    梁颂年站在两个房间中间,思考了几秒,握住了右边房间的门把手。

    “池岩?”

    房间里传来谈玉琢的声音,闷在门板内,听上去有点模糊不清。

    梁颂年松开握着门把的手,退开些距离。

    一串连续的脚步声后,谈玉琢从内推开房间门,“你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

    房间门一打开,就从里面散出一股很淡的柑橘香薰味,梁颂年靠在墙边,垂下眼,弯起嘴角,“谈谈。”

    谈玉琢仰着头,呆呆的,瞳孔慢慢紧缩,“你怎么进来的?”

    梁颂年没有说话,推开门,往里走。

    他的身躯如一座山般向人倾压而来,谈玉琢被迫退后几步,不断缩短的距离下,他闻到了梁颂年衣襟上带的沉木香味。

    沉稳、温和,却在此刻给谈玉琢带来了难言的压迫与紧张。

    梁颂年反手关上门,谈玉琢还是愣愣的,没有什么自觉性地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池岩马上就要回来。”

    梁颂年低头看着谈玉琢,他身上穿着一件很寡淡的灰色短袖,洗得发白生旧,袖口还垂着一条白线,因为过于宽大,从领口处看下去,能看到他微微鼓起的胸膛和平坦紧实的小腹。

    梁颂年不知道谈玉琢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还是太过于相信他,在他面前总是不设防。

    “他不会回来了。”梁颂年捏住谈玉琢的肩膀,谈玉琢皱起眉,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梁颂年伸出手,放在他的脖颈处,拇指轻轻地沿着下巴蹭。

    猫随主人,不太亲人,却对抚摸和触碰都不知逃离。

    “我想过了,”梁颂年在谈玉琢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漆黑的湿润的天真的,清晰地倒映着他微微上掀眼皮的样子,烦躁与不耐烦慢慢地在他脸上浮现,“谈谈,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谈玉琢迷迷糊糊地看他,终于知道偏头躲了一下,手往后扶在收纳架上。

    梁颂年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书桌上。

    谈玉琢的房间连着阳台,面积很小,只简单地放了两张桌子、一张床和衣柜。

    在书桌的角落里,叠起的书籍旁边放着一只渐变色的雪兔摆件。

    梁颂年看了许久,久到谈玉琢察觉到不对,看到摆件的瞬间,他脸色骤变,伸手想拿下摆件。

    梁颂年摁下他的手,“你什么都没带走,只带走了这个摆件?”

    谈玉琢结结巴巴地说:“我重新抽了,不是你送我的那个。”

    梁颂年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越过他拿起雪兔摆件,不算认真地摆弄着,“玉琢,你可能过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谈玉琢盯着他手里的摆件看了一两分钟,双腿不自觉地并拢。

    “为什么那么紧张?”梁颂年放下摆件,雪兔的腿磕在桌子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响,“我已经很努力地尝试过了。”

    谈玉琢捏紧手,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池岩呢?”

    “不知道。”梁颂年说得很无辜,“你为什么一直在说他呢,明明现在是我站在你面前。”

    谈玉琢又后退了几步,小腿碰到了椅子,重心不稳,一下跌坐在了椅子上。

    梁颂年安静地看着他,“我希望你能开心,所以尽量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我不太懂感情,谈谈,你好矛盾。”梁颂年俯下身,摁住谈玉琢的膝盖,“你明明就很喜欢我。”

    谈玉琢被他摁得有点疼,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梁颂年眯了眯眼。

    “颂年,”谈玉琢叫了一声名字,无措地推他的手腕,担忧地注视他,“你怎么了?”

    梁颂年抬起手,哪怕他的状态明显不对,谈玉琢依旧没有躲。

    梁颂年靠近谈玉琢,他才下意识往后退,手撑在桌子上,半个身子掉出了椅子。

    梁颂年托住他的腰,谈玉琢偏过脸,梁颂年的嘴唇落偏了,落到他的下巴上。

    谈玉琢转过脸,因为过度惊讶,导致脸上一片空白,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梁颂年盯着他颤/抖的嘴唇看了会,很顺从自己内心地低下头,不算过分地碰了碰。

    谈玉琢突然疯狂地推他,椅子不堪重负,往外移了一大截,椅腿在地板上摩擦,发出让人牙麻的尖锐声音。

    梁颂年用力,及时在椅子倒下前,抱起了谈玉琢。

    “你疯了?”谈玉琢扯住他后背的衣服布料,双腿蜷缩起来,抵住梁颂年的腰腹。

    “我没有。”梁颂年冷静地回答,捏住谈玉琢的衣领往上抬。

    衣领往上移,紧紧箍住谈玉琢的脖子,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勒断气,出于恐惧握住了梁颂年的手,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梁颂年厮/磨他的唇瓣,把谈玉琢的嘴唇弄得很/湿,谈玉琢起先紧紧抿着嘴,后来实在喘不上气,张开了嘴。

    梁颂年松了些力,谈玉琢身子往后歪斜地躺,陷在柔软的床垫间。

    与此同时,他的舌头很/用/力/地进/入他的口腔,谈玉琢几乎要呕吐,膝盖始终曲起,做着没什么威胁性的抵抗。

    梁颂年扣住他的腰,顺着脸颊往上,亲了亲他的耳垂,“玉琢,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实际上我早该那么做,”梁颂年退开些,欣赏了一会谈玉琢惊恐的状态,爱不释手地舔/舐他眼皮上的小痣,“宝宝,周时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谈玉琢很小声说了一句“好重”,气急了般鼻腔里冒出一些哭音。

    “告诉你又怎么样?”谈玉琢说,“我结婚的时候,你也没有过来抢婚啊。”

    梁颂年没有回答,谈玉琢以为自己开的玩笑不合时宜,沉默了几秒,挽尊般说:“就算你来抢,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嗯。”梁颂年压住他的肩膀,“我应该去抢的。”

    谈玉琢动了一下,很快就被压下了。

    “我也应该早点把周时送进监狱里。”梁颂年闻了闻谈玉琢身上的味道,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到他的喉结。

    谈玉琢低头,梁颂年盯着他,双眸沉如深潭,不知是不是背光的原因,他的瞳仁颜色黑得诡异。

    “多可怜,周时坐牢后,你怎么办呢?”

    “在家里等着丈夫刑满释放,看着我进入你的房间,躺在他曾经躺过的地方……”

    “可惜他命好,自己先死了。”梁颂年笑了一声,捏住谈玉琢的脖子,拇指指腹揉捏中间的喉结,缓慢感受凸起的喉结上下颤.动的触感,“但我不知道池岩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好命。”

    梁颂年的手很热,谈玉琢被捏得难受,却不敢动。

    浮光掠影,周潇红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他早已被淡忘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提醒他最近要小心,有人在搞周家,特别是周时。

    过了小半分钟,谈玉琢才低声开口:“这不关池岩的事。”

    他绝望地呆着一张脸,快要失去所有知觉。

    梁颂年用膝盖顶开了他的大腿,谈玉琢微微仰起脸,没有挣扎,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真的不关池岩的事,你不要对他动手。”

    梁颂年宽容地摸了摸他的头,“你不喜欢,我就不做。”

    谈玉琢很迷惘,看向梁颂年那张镇定的、冷静的脸,疑心自己在做什么可怕的梦。

    梁颂年抱住他,脸埋在他颈间,轻轻呢喃,“流了汗吗?味道真好闻。”

    谈玉琢缩起肩膀,他想哭,但是没有眼泪流出来。

    他们靠得太近,所以一些变化很容易地被传递过来,谈玉琢真的抽噎了一声,他趴在床上,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别拿软绵绵的东西/蹭/我,”谈玉琢再次挣扎起来,扣住他的手腕,气急了大喊,“没用的东西!”

    梁颂年没生气,等谈玉琢累到没力气了,他把人整个翻过来,面对面抱住了,“你不愿意,我不会做什么。”

    梁颂年身上那股木质香不断地侵扰着谈玉琢的神经,他脑子空空的想了一些东西,发觉自己从没有真正认识梁颂年过。

    梁颂年拍他的背,像在哄人,“谈谈,现在,说愿意。”

    第74章 白粥

    梁颂年拨开谈玉琢颊边的头发,和他失.焦的眼神对上。

    谈玉琢的脸上混杂着很多种不同的.液.体,连眼睫毛上都有,把他的眼睫毛弄得湿乎乎的。

    谈玉琢缓慢眨动了一下眼睛,可能有点不舒服,想抬手去擦。

    梁颂年握住他的手腕,没什么同情心地拍拍谈玉琢的大腿,“抱上来。”

    谈玉琢缩了缩腿,没有动,梁颂年便把他拉起来一些,托住臀部,面对面抱在怀里。

    谈玉琢被抱了一会,手臂才迟钝地环住梁颂年的脖子,哑着嗓子问:“几点了?”

    梁颂年抱着他走到客厅,倒了杯水,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不知道,晚上了吧。”

    “喝点水。”梁颂年把杯子递到谈玉琢嘴边。

    谈玉琢不想喝,他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玻璃杯壁压着嘴唇,清凉的水唾手可得,他咽了两口唾沫,忍不住低头衔住杯口,喝了半杯。

    梁颂年把剩下的半杯喝了,想要亲谈玉琢,发现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什么下嘴的地方,退而求其次地亲了亲耳后,“你怎么呆呆的?”

    谈玉琢抬眼看他,嘴巴微微张着,讷讷地“嗯”了一声,并没有认真听人说话的样子。

    梁颂年推开浴室门,浴室面积很小,洗手池占去了大半的空间,热水器的位置放得很低,连个浴缸都没有,只有莲蓬头,角落的墙砖上还有明显的水垢。

    梁颂年“啧”了一声,放下谈玉琢,叫他站好,他听话地歪歪斜斜站住了。

    梁颂年到外面拿了一把方凳,重新走进浴室。

    谈玉琢已经把水打开了,头发淋了半湿,黏在颊边。

    他手扶在洗手池上,腰微微弯着,站不太稳,听见声响转头看过来,脚下滑了一下。

    梁颂年握住他的手肘,“扶好。”

    谈玉琢发出一声哼,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因为什么,攀住了梁颂年的手臂。

    梁颂年放下凳子,扶着谈玉琢坐下,拿下莲蓬头试了试水温,“闭眼。”

    谈玉琢便闭上了眼睛,水流温暖地从他的头顶流下,冲洗过他的脸和胸膛。

    梁颂年随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洗发水,挤了两泵在手心,拢住谈玉琢的发尾,将洗发液泡沫均匀地抹上去。

    梁颂年动作很轻柔,手指插/进头发间,按摩他的头皮。

    谈玉琢额头抵着梁颂年的小腹,他太困了,很没有精神。

    温水滑过他的脸颊,带下了他的眼泪,他开始轻轻啜泣,水呛进鼻腔,他不舒服地胡乱抹去脸上的水珠。

    梁颂年关上水,拿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洗干净的谈玉琢看上去很清爽,脸颊和眼睛都湿漉漉的。

    梁颂年拿毛巾擦干净他脸上的水,谈玉琢抗拒地偏头躲了一下,想要推开梁颂年的手。

    “讨厌我了?”梁颂年蹲下身,握住谈玉琢的小臂。

    谈玉琢的脸现在很干净,梁颂年看得想亲。

    他这样想了也这样干了,仰起下巴碰了碰谈玉琢的下巴。

    “不是。”谈玉琢含糊地说,“毛巾太干了,擦身上不舒服。”

    谈玉琢身上有一股淡而好闻的沐浴露味道,被握住的小臂上传来温热的体温,梁颂年看着他因为过度使用而红得过头的嘴唇,有点口干舌燥。

    谈玉琢察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眉毛一皱,抬起小腿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你是不是有病,想弄死我直说。”

    “没有那种变态的兴趣。”梁颂年站起身,扯过浴巾把谈玉琢从头到尾包好,抱出浴室,“饿了吗?”

    谈玉琢被包到脖子下面,只露出一颗被淋湿的脑袋,他闷闷地说:“想睡觉。”

    “吃点再睡。”梁颂年把他放回床上。

    床上也是一片狼藉,谈玉琢一点都不想沾到床单,只挨着边坐了半个屁股,用毛巾擦自己的发尾。

    梁颂年先给他吹干头发,又把床单换了,谈玉琢掀开被子,爬回被窝里,眼睛红红地闭上,缩在被窝里很没安全感地团成一团。

    梁颂年给他设了一小时的闹钟,“闹钟响了就起来吃饭。”

    谈玉琢瞥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疲惫地点了点头,动作的幅度很小。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梁颂年蹲在床边,平视着他。

    昏黄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谈玉琢看着他的俊朗的眉眼,感觉自己像是在一场很迷幻的梦里。

    梁颂年摸摸他的后脑勺,很喜欢的样子,靠过来贴了贴他的嘴唇,“还记得吗?我说的话。”

    谈玉琢记不清,他根本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

    梁颂年知道他没有记得,温和地笑了笑,“没事,等你醒来,我再说一遍。”

    谈玉琢不知道什么话还要等他醒了再说,但他确实有很重要的话要在睡前就和梁颂年说了,“颂年,我是骗你的。”

    “我没有和池岩在一起,他只是我朋友,你不要为难他。”

    许久,梁颂年说了声“好”,拉高被子,盖住谈玉琢的肩膀,“睡一会吧。”

    等谈玉琢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匀和的时候,梁颂年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上。

    他匆匆洗了个澡,从衣柜里随便拿了条裤子,穿在身上,光着上半身从药盒里倒出两片白色的药,和着水吞下。

    放下杯子,打开手机软件,上面显示外卖已经送到指定地点,梁颂年走到门口打开门,把外卖拿进屋。

    他打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摆出来。

    拿出猫粮袋子的时候,小橘猫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喵呜喵呜”地骂骂咧咧飞奔而来,停在猫粮袋子前仰着脑袋闻。

    小猫闻了一会,叫得特别大声,好像在愤怒地控诉。

    梁颂年摸摸它的耳朵,撕开包装,把猫粮倒进碗里,端起放到客厅地上。

    小猫跟在他脚后,一头扎进猫粮里,一边吃还一边嘟嘟囔囔地“喵喵”,非常不好伺候。

    梁颂年又给它开了一袋羊奶,点了点它的鼻子,“不要叫,谈谈还在睡觉。”

    解决完小猫的吃饭问题,梁颂年回到厨房,把买的蔬菜洗干净,放在案板上。

    一个小时后,谈玉琢被手机闹钟吵醒,挣扎着爬起床,靠在床头呆坐了几分钟。

    酸痛迟钝地回到他的身体里,他只觉得恍惚,缓慢地挪动自己的身子下床。

    他随便套了件短袖就走出房间,客厅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想吃面还是喝粥?”梁颂年问。

    谈玉琢说想喝粥,梁颂年就给他盛了一碗白粥。

    谈玉琢迷迷糊糊地看见翻着肚皮睡在地毯上的猫,眼神更加迷茫了,“你怎么把它抱回来了?”

    “还给它洗过澡了,你要摸可以随便摸。”梁颂年递给他筷子。

    谈玉琢很生气,因为他喂了好久,这只猫都不搭理他,更别说抱起来洗澡了。

    谈玉琢噘嘴,自己生了会闷气,低头小口喝粥。

    谈玉琢的头发垂在颊边,吃饭很不方便,梁颂年伸手想把他头发拢一下。

    还没有碰到,谈玉琢偏了下身子,躲开他的手。

    梁颂年愣住,慢慢放下手,谈玉琢看了他一会,垂下脸,重新往嘴里送粥。

    “后悔了吗?”梁颂年把他颊边的碎发夹到耳后,“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后。”

    谈玉琢没有说话,吃饭的速度快了些。

    “害怕我?”

    谈玉琢放下勺子,“我没有。”

    谈玉琢转着勺子柄,完全说没有好像太过于虚假,他坦诚地说:“只有一点点。”

    他至今还是很恍惚,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在他面前的梁颂年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你……”谈玉琢谨慎地寻找合适的措辞,吞吞吐吐了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没有养胃。”梁颂年看着他,直白地说,“之前我都在吃药。”

    “不吃药,这样的事情每天都要来一遍。”

    谈玉琢身子细微地抖了一下,他又喝了几口粥,眼皮迅速地红了。

    “不能这样的。”谈玉琢声音又低又小,沙哑地响。

    梁颂年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对别人没感觉,只对你。”

    谈玉琢眼皮又红了几分,嘴唇也还很红,被欺负得很可怜的样子,“我知道了。”

    “你在想什么?”梁颂年问,“在想果然梁颂年只想和我上/床,我以后乖乖和他上/床就可以了?”

    谈玉琢转头看他,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被人看穿了心思。

    谈玉琢想了想,很没有自尊的模样,妥协地说:“你帮了我很多,如果你想要,我会听话的。”

    谈玉琢说完,抿了抿唇,停下一会,好像在思考,却又好像没有,目光没焦距,“就是,你能不能多吃几次药?”

    “嗯,以后我给你发消息,你就过来给我.睡。”梁颂年说。

    谈玉琢点头,想要再喝口粥,却咽不下去,吞了两遍,还是停留在口腔口。

    梁颂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谈玉琢小口抿着粥,却没吃进去多少。

    片刻后,谈玉琢眼角悄无声息地滑下一滴眼泪,他抬手抹掉了。

    “别吃了。”梁颂年拿走他面前的碗,谈玉琢发不出声音,缩在沙发里,用手捂住眼睛。

    梁颂年握住他的手腕拿开,谈玉琢的脸被泪水打湿,他很不好意思地低头,“我没事,缓一会就好。”

    “玉琢。”梁颂年叫他,谈玉琢没有应。

    “还记得吗?”梁颂年问,“你醒来之后,我要和你说一句话。”

    谈玉琢抬起些脸,小小“嗯”了一声。

    “我爱你,和我在一起吧。”

    第75章 心脏

    谈玉琢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梁颂年的脸看了好久,连哭都忘记了。

    “想说什么?”梁颂年问。

    谈玉琢眼上的泪痕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嗫嚅着嘴唇说:“我不知道。”

    谈玉琢不是逃避,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太累,身上又太不舒服,脸也很热。

    他好像回到了中心医院的输液室内,梁颂年坐在他身边,和他说:“我们可以试试。”

    谈玉琢第一反应不是欣喜,也不是激动,他始终像沉浸在静默上涨的冰水中,情绪湿冷湿冷的。

    他一如既往,是个死气沉沉的人。

    连暗恋也暗恋得如死水一潭,十几岁的谈玉琢每天晚上睡前的梦是希望明天能够与梁颂年擦肩而过。

    但这样的机会是很少的,他徘徊在走廊和操场,隔着很远的距离见梁颂年一面,心里什么都没有想。

    梁颂年是他的梦寐以求,但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渴望得到过。

    梁颂年平和安静地看着他,并没有给他多少压力,却叫谈玉琢觉得难熬,几乎要坐不住,想立刻跑回房间反锁上门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我不知道……”谈玉琢重复地又说了一遍,他很想说“算了吧”,但曾经他最想得到的东西摆在他眼前,原来他也不够洒脱,还是会被蛊惑,“我从没有想过。”

    谈玉琢看了会梁颂年,突然不想和他对视,垂下了眼,盯着自己的手指。

    “玉琢,”梁颂年轻声说,“抬头看着我。”

    谈玉琢没有动,“我不想。”

    “为什么?”梁颂年笑着问,镇定得不像是刚表完白。

    这算表白吗?

    谈玉琢恍惚,他有限的脑子一下子被迫接受了太多信息,导致无法正常运作,只能处理很简单的信息。

    他回答梁颂年的问题,“因为看着你,我会被诱惑,我就不能理智地思考。”

    “是吗?”梁颂年笑了笑,靠过来偏头亲了一下谈玉琢的嘴唇,“那和我回去吧。”

    梁颂年亲完,并没有离开,嘴唇还贴着他的嘴唇,说话的身影闷在唇齿之间,很含糊,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变得无比亲密。

    谈玉琢眨了下眼睛,很无法应对般,细声问:“你说爱我,是因为可怜我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你,”谈玉琢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凝重,“你不会为了睡/我,不择手段到如此吧?”

    梁颂年不亲他了,后退了一些,抬起手捏住他的鼻头,“玉琢,你是笨蛋吗?”

    谈玉琢被捏得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鼻子,“你不是说你没有感情吗?”

    梁颂年重新靠过去,“不是没有感情,我依然有产生感情的本能,只是难以接收到。”

    谈玉琢愣愣的,问出了很傻的问题:“那你现在接收到了吗?”

    “接收到了。”梁颂年抱住他,脸埋进他的肩膀里,呼吸很轻很浅,像是怕把人吓跑了,动作都很小心翼翼,“只属于你的,从很早就开始。”

    谈玉琢眼神空空的,脸色很白,只有嘴唇是红的,“那我前几年,是为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呢?”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控诉,去质问,因为一开始,梁颂年就说得很清楚,是他不自量力,禁受不住诱惑,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之纠缠。

    即使他知道再如何纠缠下去,也无法拥有结果。

    他便日复一日地麻痹自己,从未去想过他们的以后。

    现在梁颂年却告诉他,他曾经想要的结果居然如此唾手可得。

    “你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不是没有考虑过我,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谈玉琢仰头看着梁颂年,嘴角上扬,笑得很难看,“你怎么能这样呢?”

    梁颂年注视着他,低下头,认真地道歉:“对不起,谈谈。”

    谈玉琢不说话,梁颂年身上的温度和气味环绕着他,像一张密实的网。

    在沉默的间隙里,谈玉琢才有短暂的时间好好回想了一遍,才发现自从遇见梁颂年后,从他的外貌开始,到他的声音、他的身影,渐渐地在他面前完全,然后无孔不入。

    谈玉琢突然冒出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他以为的两人第一次,不会为梁颂年所记得的见面,真的是他们见的第一面吗?

    梁颂年的手臂环抱着他,虽然现在没用什么力,但谈玉琢知道,他只要稍微用点力,自己就无法逃脱。

    “先去睡觉吧?”梁颂年把他颊边的碎发往后梳,“你的脸好热。”

    谈玉琢怀疑自己要发烧,他很少有那么不舒服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放在一张灼热的烤盘上。

    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神经末梢都感到刺痛般的灼热。

    梁颂年抱着他进了房间,给他盖上被子后,调整了灯光的亮度,不至于让他感觉太难受。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无比安静的沉默中,只有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汽车行驶声,拨扰着谈玉琢的心绪。

    他没有困,反倒回想了很多。

    医务室、输液室、书房、电影院、街头,每一个他们曾经到过的地点,他只要稍微抬起头,就能看到梁颂年的脸。

    他曾经想过许多遍,为什么梁颂年会有情感障碍呢?

    他明明什么都不缺,他明明那么好。

    终于,梁颂年为他长出了一颗心脏,只为他跳动,谈玉琢却只觉得无尽的疲惫。

    但他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人类情感的残忍性。

    梁颂年是他最刻骨铭心的一环,他流再多的泪,还是无法将他完全地抹去。

    梁颂年拉上窗帘,又打开空调调好温度,躺在他身边。

    谈玉琢侧躺着面对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梁颂年应了,谈玉琢沉默半晌,才慢吞吞地问:“为什么你……表白也那么冷静?”

    “你对我表白了,是吧?”

    谈玉琢努力把眼睛睁大,梁颂年压制住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回答说:“没有冷静。”

    “我手还在抖。”梁颂年在被子下摸了摸,摸到谈玉琢的手,握住了,“感觉到了吗?”

    谈玉琢摊开手心,梁颂年的指尖在他手心处微微颤/抖,从没有过的感觉。

    “我现在很难受。”梁颂年说,“玉琢,之前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也是那么难受的吗?”

    谈玉琢想了一下,他已经记不得当时的具体感受了。

    而且当时他年龄也太小,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也足够让他焦虑痛苦。

    “我不记得了。”谈玉琢诚实地说,“可能和我考试总分比上一次少一百分那种感觉差不多吧。”

    梁颂年摸摸他的耳朵,“那真的好难受。”

    谈玉琢躺了一会,觉得有点热,想把被子拉下去,梁颂年不肯。

    他只能换个姿势平躺下来,企图用更大的面积散点热量掉。

    “颂年,你见我第一面是什么时候?”谈玉琢转头问。

    梁颂年看了眼时间,很晚了,他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谈玉琢的胸膛,“很早。”

    谈玉琢以为再早,早不过他高中入学,没想到梁颂年说:“你那时候可能才十岁。”

    “什么?”谈玉琢叫出声。

    “我就知道,你全忘记了。”梁颂年轻笑,“我还抱过你,你坐我腿上,却不跟我说话,坏蛋小孩。”

    谈玉琢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你骗我的吧?”

    梁颂年幽幽说:“你还打了我一巴掌。”

    谈玉琢真的疑心梁颂年在诓骗他,梁颂年撑起上半身,垂着头看他,“打在我左脸上。”

    “你现在打我一下,可能会记起来。”

    谈玉琢看看自己的手,表情很呆,“真的吗?”

    “试一下。”梁颂年凑近他。

    谈玉琢看看他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犹豫踌躇许久,鼓起勇气,扇了梁颂年一巴掌。

    他没用多少力,梁颂年头都没有偏,脸颊上却渐渐浮现出红色的指痕。

    “啊,红了。”谈玉琢用指腹碰了碰。

    梁颂年冷淡的五官配上红色的指痕,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谈玉琢小.腹很不争气地.一.紧。

    “开心点了吗?”梁颂年问。

    “什么?”谈玉琢手指从他的脸侧滑下,在即将要滑落的时候,被握住了。

    梁颂年捏住他的手,移到自己的嘴唇下,一下一下地亲吻,“打过我,有没有感觉好受点?”

    谈玉琢皱眉,缩回手,“梁颂年,你神经病啊。”

    他扯过被子,翻过身子,用背对着梁颂年。

    梁颂年从背后抱住他,不算逾矩,两人之间还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想去看看池岩。”谈玉琢声音闷在被子里,听不出情绪。

    大概五分钟后,梁颂年无奈地妥协,“过几天,好不好?”

    谈玉琢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空调运作的声音和车行驶声让他无法入眠。

    但更深层次的让他无法入眠的东西,他不愿意细想。

    “颂年。”谈玉琢紧紧捏住被子,他的心又变得空空的,“我们还是算了。”

    “我们相差太多,走不到一起的。”

    梁颂年握住他的肩膀,把他翻过来,面对着自己,“这不是需要你考虑的问题。”

    “你只需要考虑,你想不想。”梁颂年用手指摁了摁谈玉琢发肿的眼皮,嘴唇贴近亲了亲,“以后不要再把自己看得那么低,你很好,又聪明又勤奋又漂亮,是最好的。”

    谈玉琢抱住他,脸贴在他的胸口,难以抑制地迷茫,“你给我一点时间。”

    梁颂年说“好”,“等多久都可以。”

    第76章 冰箱

    周四早上,池岩照旧哪里都去不了,醒来对着崭新的房间发了会呆,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新的小区还没有多少人搬进来,周围很安静,往常比这早半小时,池岩就会被大街上的车声吵醒。

    池岩打开阳台的玻璃隔断门,单手撑在阳台栏杆上,手指从上握住啤酒罐上半部,轻轻地晃动。

    阳台的面积很大,角落里还放了一颗绿植,池岩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叶片奇大,这几天都是他在浇水。

    五月的天昼夜温差还很大,空气潮湿微凉,天边浮着几片很薄的云,远处一条河道横穿小城,正值雨季,河水丰沛,水鸟从北方飞回,在滩涂水草上起起落落。

    池岩喝了口啤酒,工业灌装的啤酒,没有多少味道,食之无味。

    池岩的手机被人收走了,待在这里的几天他过上了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能够解闷的只有客厅的一台联网电视机还有健身房里的器材。

    晚上,他在偌大的房子里走来走去,想起谈玉琢埋进被子里的半张脸,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被限制自由,金屋藏娇的人变成了自己。

    池岩想着,忍不住“靠”了一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把剩下的半罐啤酒放在栏杆上,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

    这时,他身后的门被打开了,池岩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了谈玉琢的脸。

    谈玉琢双手扶在门框上,半个身子被门阻拦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池岩。”

    池岩微微睁大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是我。”谈玉琢松开手,走上阳台,“你没有看错也没有做梦。”

    池岩抬起眼,又垂下眼,把他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个遍,谨慎地问:“你没事吧?”

    谈玉琢注意到放在栏杆上的啤酒罐,“你怎么一大早就喝冰的。”

    池岩没有回答,狐疑地看着他。

    早上的天气还有点凉,谈玉琢短袖外面还套了件薄外套,池岩看了会,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小臂,把袖子往上拉。

    “怎么了?”谈玉琢无知无觉地问。

    他手腕和小臂都干干净净的,只有几个被蚊子咬出的红包。

    旧小区久未翻新,地面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就很容易积水,天气只要稍微热一点,就会有蚊子。

    谈玉琢特招蚊子喜欢,点多少电蚊香都没有用。

    池岩放下他的手,“你真没事?”

    谈玉琢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偏过头,没有看池岩,“真没有,他还是讲道理的。”

    池岩眯了眯眼,沉默了半晌,幽怨地说:“你屁股都被做烂了吧。”

    谈玉琢木着一张脸转过来,“你一定要说这句话吗?”

    池岩不做声,拿起栏杆上放着的啤酒掂了掂,啤酒罐壁上全是液化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指,但里面装的啤酒已经不冰了,他喝了一口,感觉味道更加奇怪。

    “还有酒吗?”谈玉琢问,“我也想喝。”

    池岩打了个响指,伸手往前一指,叫谈玉琢跟上他。

    谈玉琢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池岩打开冰箱的保鲜层,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了各式各类高低不一的酒。

    “应有尽有。”池岩拿下一罐啤酒,抛给谈玉琢。

    谈玉琢伸手接住,又从冰箱里挑出几款酒,酒精度数都比较高,池岩挑眉:“一大早喝那么烈。”

    “小意思。”谈玉琢关上冰箱,“我千杯不醉。”

    池岩感觉空喝酒太伤肠胃,去零食柜里拿了些零食,两人抱着酒,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谈玉琢脱了鞋,窝在沙发里,举着杯子的手臂上袖子往下滑,露出骨骼感分明的手腕骨。

    几杯酒下肚,他才有了些倾诉的欲望,双手握着酒杯,轻声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这次他会这么疯。”

    池岩往嘴里扔了片薯片,大度地说:“没事啦,我在这里又没什么损失,住的也好吃的也好。”

    “主要担心的还是你。”

    谈玉琢摇摇头,“我没事,他还是有分寸的。”

    池岩侧过身看谈玉琢的侧脸,杯子酒液里的冰块碰撞着杯壁,“他什么意思?”

    谈玉琢喝了两口酒,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又喝了一口,才含糊地说:“他想我跟他回去。”

    池岩“啊”了一声,眉头皱起,“还是想继续包你?”

    谈玉琢说“不是”,他把杯子送到嘴边,慢吞吞地咽下酒,表情有点迷惘,“他和我表白了。”

    池岩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心想原来这场畸形的恋爱里只有自己被强制了。

    池岩自我安慰了两分钟,继续耐心问:“你什么想法呢?”

    谈玉琢很没有主见地说:“我不太知道。”

    “你现在能来看我,不会是向他妥协了吧?”池岩忽然变得有点严肃,“你暂时不要考虑我,他不可能关我一辈子。”

    谈玉琢没了声音,池岩低头看他,他眼神游移。

    池岩瞪圆眼睛,歪头凑近他的脸,“你干什么不看我,做亏心事了?”

    谈玉琢眼神移回来,但也没落到池岩的脸上,只落在了他胸前的衣领前,“我没有啊。”

    他说得很轻松,池岩冷冷地问:“你答应他什么了?”

    “没有。”谈玉琢摸了摸鼻头,“我性子哪有那么软。”

    池岩“呵”了一声,“谈玉琢,你一说谎就摸自己鼻子。”

    谈玉琢顿住,移开手,低下头,许久后用轻到快要听不到的声音说:“也没什么,就是他回去之后我每天要和他打一个电话”

    “这混蛋。”池岩抱着手,脊背靠在沙发上,“他纯勾引你。”

    谈玉琢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着,虽然他感觉池岩形容的很荒谬,但过往和池岩相处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在这时候反驳对方。

    “那我等会,和你一起回去?”池岩问。

    谈玉琢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池岩脸垮下来,再次疑问,“所以,等会我们一起回去,是吧?”

    “对不起。”谈玉琢小小声,“他过几天才走。”

    池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直接搬进去住吧,我把房间让给他。”

    “他不会动你房间的。”谈玉琢连忙说,“他肯定会走的,这次他只请了半个月的假。”

    池岩粗略地计算了时间,意识到自己还得待在这里一星期,有点淡淡的绝望。

    谈玉琢低头看了眼时间,“我会叫他们把手机还你。”

    有手机总会好熬过一点,就当给自己放个小长假了,池岩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他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谈玉琢从桌子上抽了张纸,擦了擦眼角,认真叠好了握在手心里,“这套房子会过户给你,当做补偿。”

    池岩喝着酒,一个咳嗽呛到了,辛辣的酒液立刻呛进了鼻腔。

    谈玉琢急忙抽了几张纸,“你喝那么急干什么呀。”

    池岩接过纸,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和衣服,“不是,直接给我了?”

    “嗯”谈玉琢肯定地点点头。

    池岩表情惊悚,“我不要,不至于,他过来和我道个歉就可以了。”

    “歉也得道,房子是补偿你工作损失和心理精神损失。”谈玉琢解释,为了打消池岩的疑虑,他特地说,“没关系的,这边房价很便宜,一套也不用多少钱。”

    池岩端起杯子,机械性地往嘴里倒酒,“他是不是在贿赂我?”

    “没有,本来就准备给你的。”谈玉琢说,“因为你照顾了我很久。”

    池岩有时会被他们的有钱程度费解到,“以后再说吧,这几天,你自己顾好自己。”

    谈玉琢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半小时后,池岩送他到门口。

    谈玉琢站在门口,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池岩摸了摸他的头,“不要委屈自己,不喜欢就直说,叫他滚远点别纠缠你。”

    池岩敲了敲门框,随意道:“这样的房子,哥自己也能买。”

    谈玉琢冲他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像一个没有依靠的孩子。

    “我有点怕。”谈玉琢靠在他的肩头,声音又哑又闷,“他对我一直都很好,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哪怕他说出来了,我也不太知道怎么去分辨。”

    “他太好,太完美了。”

    梁颂年对身边每一个具有固定身份的人都有一套完善的滴水不漏的交往准则,完全刨除了他自己的个人感受,只按照俗世意义上的行为规则去学习,所以才会让人隐约觉得他像个假人。

    他的准则谁都无法撼动,哪怕他自己的意志也无法违背,因为那是他多年能够维持自己生活在这个难解的世界的唯一方法。

    谈玉琢不得不承认,梁颂年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情,他反倒有了一种奇怪的真实感。

    褪去那层光芒,不择手段有瑕疵的梁颂年,他才觉得可以去接近、去触碰。

    “未必,我看他就挺讨厌的。”池岩想了想,猛然恍然大悟,“因为我占了情敌的位置吗?”

    谈玉琢被他逗笑,笑完,郑重地说:“池哥,谢谢你。”

    池岩拍拍他的背,“好了,撒什么娇,等哥回去给你烧青豆汤。”

    第77章 青豆

    梁颂年给小猫取了名字,谈玉琢早上醒来到客厅吃早饭的时候听见他叫小猫“煤气罐”。

    谈玉琢打着哈欠,低头看了眼日渐丰腴的小橘猫,很不满意,“你干嘛叫它煤气罐。”

    他蹲下身,摸摸小猫的背,揉揉它毛嘟嘟的脸蛋,左看右看,“它很瘦小的好吧,怎么能叫它煤气罐呢?”

    小猫绕着他的手转了一圈,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往侧边一躺,四肢朝天,露出腹部白色的皮毛。

    谈玉琢抓它软绵绵的小肚子,“乖小猫,好小猫。”

    小猫附和地“喵喵”叫,被摸了一会,左摇右摆地费力翻过身,一路小跑到自己的餐碗前,埋头进去。

    梁颂年站在一边,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走过来拍了拍小猫的屁股,“那你给它取个名字?”

    谈玉琢蹲在原地,手放在膝盖上,盯着小猫看了好久,最后半阖下眼,“再说吧。”

    梁颂年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一点都没有可能再次被抛弃的警觉性,忙着吃东西,头都不抬一下。

    谈玉琢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梁颂年回头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垂下头,低声和小猫说话:“怎么办,等下你和我他都不要。”

    小猫好像听懂了,停下了动作,从猫粮里抬起些头,圆溜溜的眼睛和梁颂年对视,小声地“咪”了一声,用脑袋去撞他的手腕。

    梁颂年拍拍它的脖子,又给它开了一个罐头。

    谈玉琢咬着一个花卷走出来,“你什么时候走啊?”

    “下午。”梁颂年说,“给你做完晚餐再走。”

    谈玉琢慢慢咀嚼着,没有说什么,回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就坐在厨房角落的小凳子上慢吞吞地喝。

    他穿着一件很薄的睡衣,发尾乱糟糟地披在肩头,吃早餐也吃得不太认真,很无聊的样子。

    凳子腿太矮了,他不得不伸长自己的腿,厨房的光线有限,外面的光透过窗户,把他的腿照得皙白。

    可能有蚊子,谈玉琢动了动腿,皱眉嘟囔了几句。

    “颂年。”谈玉琢探头,梁颂年“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叫它花卷吧。”谈玉琢举起手里吃剩的半个花卷,捏了捏,“你看也是软绵绵的。”

    梁颂年便很快放弃了“煤气罐”这个名字,转身朝着小猫叫了一声“花卷”。

    小猫趴在碗里舔水,听到声音,耳朵往后撇了一下,又立起来,循着声音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它在梁颂年脚边停下,谈玉琢伸出手摆了摆,“花卷,过来过来。”

    小猫见梁颂年叫它过来,又什么都不做,尾巴一甩,撅着屁股继续往前走,蹲在谈玉琢脚下。

    谈玉琢捞起它,抱在怀里,掰了一小块面团喂给它。

    于是,花卷就成为了谈玉琢的小猫。

    下午,趁着谈玉琢睡午觉,梁颂年把做好的饭菜闷在锅里,给花卷添了猫粮,然后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梁颂年叠好衣服,把洗漱用品装进去,过了几分钟,又把洗漱用品拿了出来,重新一件件放在浴室的架子上。

    花卷站在装了半个的行李箱前探头探脑,伸出爪子摸摸箱子边沿,在梁颂年从浴室中走出来,出现在它视线中地那一刻,前腿轻轻一跃,跳进了箱子里。

    梁颂年把它抱出来,它很快又钻了进去,还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稳稳当当地躺下了。

    梁颂年无奈地挠挠它耳后,“我现在不能带走你,以后再来接你,好吗?”

    花卷碧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也不知听没听懂,伸出舌头自顾自舔爪子。

    梁颂年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小笨猫。”

    谈玉琢午睡转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睁开的眼睛重新闭上,又眯了十几分钟,才清醒了点。

    外面的车流声渐渐地灌入他的耳朵,刺激着脆弱的耳膜,谈玉琢彻底睡不下去。

    他手在床上摸了摸,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

    手机屏幕的光过亮,谈玉琢无法第一时间适应,眯起眼睛,看清屏幕上的时间。

    梁颂年应该已经坐上高铁了。

    这里没有飞机场,只有城西建了一座高铁站,而且高铁班次有限。

    梁颂年需要坐两小时高铁,到B市后转乘飞机,再开一小时的私家车才能回到家。

    谈玉琢放下手机,对着空白的天花板呆了半天,张嘴叫了几声“花卷”,外面却静悄悄的,既没有猫叫也没有跑动的声音。

    他疑惑了片刻,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栏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收起手机,踩着拖鞋打开门,愣住了。

    早应该乘坐高铁离开的梁颂年站在客厅正中间,地上躺着一只行李箱,一条橘黄色的猫尾巴挂在箱子外。

    梁颂年听见声音回头,“醒了?”

    谈玉琢脑袋空空的,“你不应该走了吗?”

    他突然感觉不好意思,因为他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本以为梁颂年走了不会发现,现在却被抓了个正着。

    “走不了。”梁颂年平静地指了指箱子,“你过来管管。”

    谈玉琢走过去,看见花卷缩在行李箱的一角,脑袋搁在爪子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谈玉琢收回早上说它一点都不胖的话,这个角度看下去,花卷圆圆地蜷成一团,没有脖子没有手脚,就是一个煤气罐罐。

    “你把它抱出来不就好了。”谈玉琢有点着急,弯腰把花卷抱起来,“你明天还要上班,高铁没有车了怎么办?”

    花卷在谈玉琢手中伸了个懒腰,把自己腰拉得老长,从一个煤气罐变成了一长条小猫法棍,乱动着要重新下去。

    谈玉琢把它抱到胸前,抱紧了。

    梁颂年摸了摸花卷的下巴,“它舍不得我走。”

    “它知道个屁。”谈玉琢很煞风景地说,“它看见新箱子就想躺。”

    “那它的主人呢?”梁颂年垂下眼。

    谈玉琢刚刚没有注意到,才发现他们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他把梁颂年的眼睛看得无比清楚。

    “我?”谈玉琢视线平直,没看梁颂年的脸,“我不爱睡箱子。”

    梁颂年轻笑,摸猫的手换了动作,遮住了花卷的眼睛。

    谈玉琢想要抬头看看他,却被按住了后颈,压下来了一些。

    梁颂年低头和他接吻,很简单的一个吻,只是单纯用嘴唇碰了碰。

    谈玉琢忘记了闭眼睛,他看见梁颂年睫毛垂下,微微颤动,几秒后抬起,凝视住那一双漆黑的眼眸。

    他好像回到了第一次和梁颂年接吻的时候,在高考结束后暑假的第一天,晚上十一点半的电影场内,光影交错,他一点一点靠近梁颂年,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当时看了什么电影,他忘记了,只记得不太好看,定档前便在社交网站上不停歇地宣传营销,播出后一点水花也无。

    不知道是谁主动的,谈玉琢太紧张,所以记忆自动模糊,但他想应该是他主动的,他们呼吸短暂地交缠又分开,来回不过一分钟。

    谈玉琢当时红了耳根,梁颂年移开几寸,看了他片刻,又亲了亲他的耳垂。

    谈玉琢不知道自己现在耳根有没有红,眼神开始胡乱看,一会捏捏猫爪子,一会摸摸猫背。

    花卷被摸得不乐意了,“喵喵”直叫。

    他想说些什么,梁颂年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谈玉琢合上嘴,默默抱着猫走到沙发边坐下。

    梁颂年接起电话,两三分钟后说了声“好”,很快就挂断了,顺便看了眼时间。

    “我要走了。”梁颂年关上行李箱,“花卷我已经喂过了,你半夜不要偷偷给它喂零食,我买了东西放在冰箱里,蛋糕要记得快点吃掉,不然容易过期。”

    “饭菜在锅里,要是凉了,自己微波炉转一下,不要吃冷的。”

    谈玉琢一一答应了,犹豫了会,还是跟上他,送他到门口。

    梁颂年握着行李箱把手,站在走廊上,老旧小区灯光暗淡,只有从房子内透出的灯光照亮有限的一角。

    灯光照在梁颂年的脸上,从他的鼻梁上打下阴影,盖住了左眼。

    “会舍不得我吗?”梁颂年问得更直白了些。

    谈玉琢抱着猫站在他面前,没有回答,停顿几秒后,轻声说:“你快上车吧,等下最后的高铁都赶不上了。”

    “不想走。”梁颂年说,“也不想去上班。”

    谈玉琢目光动了动,发现梁颂年正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他偏过脸,不自在地说:“很快就到周末了。”

    “那下个周末见吗?”梁颂年笑问。

    “你自己不怕累,就再见。”谈玉琢把猫往上托了托。

    梁颂年捏住花卷不断晃悠的尾巴,低声说:“花卷,下周见。”

    花卷回头瞥他一眼,果断地甩开尾巴,不满地叫。

    梁颂年的目光重新回到谈玉琢的脸上,“我煮了青豆汤。”

    谈玉琢没有认真听,心里在想其他的事情,敷衍地“啊”了一声当做回应。

    “不要叫池岩煮,你喜欢,我下次回来还给你煮。”

    第78章 花卷

    五月悄然过去,天气越来越热。

    谈玉琢房间靠阳台,几乎一整天都被阳光直射,却没有装空调,再加上时不时会出现的蚊子,这几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池岩给他搬了一台半旧的电风扇,放在床边插上电,扇叶子吱呀呀地转动起来,谈玉琢仰着脖子吹风,和池岩商量,“我想买台空调。”

    “忍一下吧。”池岩本着节约的想法,“你买来也用不了多少天。”

    谈玉琢慢慢地摸趴在腿边的花卷的背,“为什么?”

    “你不准备回去吗?”池岩也热得不行,对着出风口坐下,“我看梁颂年来得挺勤快,他没有工作是吗?”

    谈玉琢飞快地摸花卷的背,直接跳过了前一个问题,“还好吧,现在交通也挺便利的。”

    池岩笑了笑,站起身拍了一掌花卷的屁股,“热不热,还爱挨着人坐。”

    短短一个月,花卷在谈玉琢的溺爱之下,胖了一大圈,被人打了,也不挪动一下位置,只闭着眼睛叫了一声,低头舔自己脖子前的毛。

    池岩把猫抱起来,猫大半个身子因为重力原因从池岩的手臂上流淌下来,他说了一声“真重”。

    谈玉琢立马说:“也没有啊,它还小,正在长身体呢。”

    池岩心想,真是慈母多败儿。

    电风扇的降温能力有限,谈玉琢半夜还是热出一头汗,还做了噩梦,梦见自己溺水,胸腔里充满水汽,呼吸不过来,醒来发现自己胸口有一大团黑乎乎东西,吓了一跳。

    下一秒,那团东西中间就亮起两点绿点,原来是花卷。

    谈玉琢失笑,随意地揉了两把花卷,坐起身。

    花卷跳下他的胸口,慢悠悠踱步到枕头上,用前爪踩了两下,踩出凹陷,找好位置重新趴下。

    电风扇的扇叶还在不知疲倦的转动,但吹出的风是热的。

    街边路灯的光透过薄薄的窗帘,阳台蒙上了一层很淡的橘黄色,暖色的色调从视觉上增添了热感。

    谈玉琢坐在竹编的凉席上,手臂上又多了几个红色的蚊子包,他又困又热,就着透过窗帘的路灯光,摸到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凌晨两点半。

    谈玉琢闻到自己身上很淡的汗味,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把自己身上仅有的睡衣/脱/下,打开房间门,打算去浴室冲个凉。

    他路过客厅没有开灯,为了壮胆,开着视频外放,手机突然弹出一声消息提示音。

    梁颂年:“怎么还在线?”

    谈玉琢看到消息,心头猛地一惊,手比脑子快地退出了软件,站在客厅中间呆了片刻后,才点回消息页面。

    谈玉琢:“太热了,睡不着。”

    谈玉琢继续往浴室走,一边走一边打字,“你怎么也没睡?”

    谈玉琢猜想梁颂年应该在加班,切换界面重新回到了视频页面,关上了浴室门。

    很快,一条消息漂浮在手机最顶端。

    梁颂年:“在想你。”

    谈玉琢愣了一瞬,端起手机左看右看,怀疑是自己手机坏了,才会看见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谈玉琢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感觉脸上更热了,好在自己没有开灯,看不清镜子中的自己是怎么样的。

    他没有回消息,把手机放在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匆匆洗了个澡,洗掉身上的薄汗,披着浴巾跑回自己屋里。

    花卷还趴在枕头上睡着,电风扇吹出的风吹过它身上的绒毛,厚实得看不到底下的肉,一整个实心的。

    谈玉琢心疼地摸了摸,花卷跟着他连空调都吹不到。

    冲过凉,体感上没有那么热,谈玉琢解开浴巾,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贴着凉席。

    他平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给梁颂年发消息:“花卷好像长胖了。”

    梁颂年:“拍给我看看。”

    谈玉琢翻过身,对着睡得打呼噜的花卷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谈玉琢点开照片检查了一番,发现池岩说的没错,花卷已经不是一只小猫咪了,它现在是一辆猫。

    谈玉琢安慰自己,应该是镜头的原因,人上镜都要拉宽三倍,胖十斤,更何况是一只柔弱的小猫咪呢?

    为了找到显瘦的角度,谈玉琢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给花卷拍了十几张照片。

    挑选了大概十分钟,谈玉琢凝重地打开P图软件,用推脸笔一点一点吧花卷的身形往里收。

    谈玉琢P完图,发给梁颂年,“实际上也没有很胖,它最近在吃减肥粮了。”

    梁颂年:“不是,拍拍你自己。”

    “……”

    谈玉琢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不好吧,我现在没有穿衣服。”

    谈玉琢的话刚发出去,聊天界面就卡住了,他正疑惑怎么回事,手机立刻切换了界面,弹出视频聊天请求。

    机械单调的手机提示铃声不断响起,谈玉琢一慌,想摁拒绝的手指滑到了接通上。

    梁颂年把手机屏幕放得离自己的脸很近,谈玉琢先看见了他那双黑而沉的眼睛,然后镜头往外移,露出梁颂年额头、鼻梁和嘴唇。

    谈玉琢尴尬地拉过被子,拉高到脖子下,脸红得消不下去,“你干嘛?”

    “我看看花卷。”梁颂年微笑。

    谈玉琢憋屈得咬牙,闷在被子里没有说话。

    梁颂年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不热吗?”

    谈玉琢盖着被子,没一会,就感觉自己出汗了,但他不承认,“还好。”

    他的背景音很嘈杂,有风扇不断转动的声音,还有窗外的车流声。

    梁颂年看着镜头,那双平静的眼睛仿若穿透了镜头,落在谈玉琢的身上。

    谈玉琢鼻头上都沁出了小汗珠,碎发黏在额头上,看向镜头的眼睛亮亮的。

    “镜头转过去,我看看花卷。”

    谈玉琢从被子下伸出手臂,雪白的小臂在镜头前一晃而过,镜头翻转,晃动,定格在了睡在枕头上的花卷身上。

    花卷耳朵动了动,被声响吵到了,两颊的肉挤得它睁不太开眼,眯着眼睛看了镜头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梁颂年又笑,“玉琢,花卷是非常胖。”

    谈玉琢心碎了,捂住花卷的耳朵,“你对着一只小猫说什么呢?”

    “好的,对不起,花卷。”梁颂年凑近镜头,诚恳地道了歉。

    谈玉琢手放在花卷的脖子上,静了片刻,别扭地问:“你还在工作吗?”

    “嗯,会议开完整理一些资料。”梁颂年说。

    谈玉琢看到桌子上的咖啡杯,抿了抿嘴,“少喝点咖啡,熬夜太多影响身体。”

    梁颂年眼神离开镜头一会,嘴里含着笑,“好。”

    闷热的空气被风扇搅动,缓缓地在封闭的小空间里流淌。

    过了一两分钟,梁颂年开口说:“早点睡。”

    “晚安,花卷。”梁颂年看向镜头,声音慢慢变低,“晚安,谈谈。”

    谈玉琢没有应,挂了视频,翻身重新平躺在床上,用手臂盖住了眼睛。

    梁颂年完成工作,洗完澡躺上床的时候,看见谈玉琢一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拒绝身材焦虑,从花卷做起!

    配图是他给花卷特地P过的那张照片,背景枕头上的方格花纹都歪了。

    第二天早上,装修工人上门,给客厅厨房还有两个房间都装了新空调。

    池岩往水池里吐了一口刷牙水,含糊地说:“他怎么不给卫生间也装一个呢?”

    谈玉琢抱着花卷,转头看了一眼狭小的卫生间,墙上已经被花洒和热水器占据,根本不可能再装下一个空调。

    说明梁颂年是经过谨慎的考量的,不是不想往卫生间装一个,是卫生间装不下了。

    空调很快就装好了,两人窝在池岩的房间吹空调,花卷开心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谈玉琢摸着花卷的头,心想,好在你还有个有钱的爸。

    花卷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房间里变得凉凉的,可以肆无忌惮地往人身上坐。

    谈玉琢发了几场电影宣告信息给池岩,“你觉得哪部好看一点啊?”

    “?”池岩问,“你和谁去看,和我吗?”

    谈玉琢眨巴眼,在池岩的注视下摇头。

    “和梁颂年?”池岩又问。

    谈玉琢沉默地点了点头。

    池岩捧着手机,“谁请谁?”

    谈玉琢很单纯地笑,“我请啊,看完电影我还想去江边散步,你说怎么样?”

    “挺好的。”池岩评价,“看完电影再去江边牵着手吹吹风,趁着天黑还可以在江边偷偷摸摸拥抱接吻,完美的约会行程。”

    “不是约会。”谈玉琢低头看手机,“是感谢,感谢他给我们装了空调。”

    池岩点头,重复他的话,“是感谢,感谢他给我们装了空调。”

    谈玉琢摸了摸手臂,“你干嘛用那么恶心的语调说话。”

    花卷在谈玉琢腿上躺够了,伸出肉垫踩了踩,从他的腿上跳下,跃到池岩的怀里。

    谈玉琢穿着短裤,大腿上留下了两只花卷的粉色梅花爪印。

    池岩抱住花卷,挠挠它的下巴,“可怜的花卷,今天跟着你二爸过吧。”

    谈玉琢坚定地说:“我今天一定不会对他露一个笑脸。”

    “嗯嗯,好。”池岩敷衍地回答。

    作者有话说:

    养胃的爹,心软的妈,弱小可怜但很能吃的孩

    第79章 无家可归

    接到梁颂年信息的时候,谈玉琢正在出租屋附件的小公园里溜花卷。

    花卷自由惯了,每次谈玉琢打开门,它都想从门缝里钻出去。

    但真的被它钻出去后,它也不跑远,只在走廊上晃荡几圈,再慢悠悠走回来。

    谈玉琢怕它被闷坏了,买了条宠物牵引绳,隔几天会下楼溜一溜它。

    只是最近天气越来越热,谈玉琢再怎么溺爱花卷,也抵抗不住高温。

    花卷在门口转悠了好几天,今天下午终于下了场雨,温度下降了些,谈玉琢趁着傍晚太阳落山,带着花卷到小公园乘凉。

    谈玉琢一手牵着牵引绳,一手在手机上打字,发出“我知道了”后,把手机收了起来,一把捞起花卷抱在怀里,往家里跑。

    花卷一路上“喵喵”直叫,谈玉琢一口气爬上四楼,用钥匙旋开锁,打开门弯腰把花卷放进屋子里。

    花卷尾巴甩了甩,转过身,仰着头对着谈玉琢不满地叫。

    谈玉琢安抚性地摸摸他的头,给它开了个罐头倒进食碗里,花卷才不叫了,埋头专心吃自己的罐头。

    谈玉琢看了一会花卷吃饭,站起身拿起钥匙。

    他往楼下走,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没有看,只加快了脚步。

    医院前的十字街口车流如织,街对面的交通灯正亮着红灯,谈玉琢停在路口,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给梁颂年发了个表情包,再抬起头的时候,红灯已经转为了绿灯。

    谈玉琢走到街对面,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车,走过去拉开了车门。

    梁颂年穿了件很普通的黑色短袖,姿态自然松弛地坐在驾驶座上,傍晚黄昏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晕出柔和的线条。

    梁颂年听见声响,抬起脸,眼底的光闪了一下,看着谈玉琢笑:“怎么出了一头汗?”

    谈玉琢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跑过来的,只说外面太热了,回身关上了车门,系上安全带。

    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谈玉琢身上的/燥/热下去许多,他打开车载冰箱,里面放着两瓶水和一袋雪糕。

    谈玉琢拿出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问:“雪糕是给我的吗?”

    “嗯。”梁颂年发动车子,转动方向盘。

    谈玉琢撕开雪糕的包装,雪糕外面裹着一层巧克力脆皮,他咬一口,嘴唇就沾上一圈融化的巧克力,不得不抿着嘴舔了舔。

    他吃了两口,梁颂年的声音在他左侧响起,“好吃吗?”

    “好吃。”谈玉琢捧场地回答。

    梁颂年目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嘴角弯起笑了笑,转过脸,“我吃一口。”

    谈玉琢看了看被自己在顶头咬了两口的雪糕,只能举高了些,意思梁颂年吃中间的。

    梁颂年抬起头,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谈玉琢保持原动作呆了一两秒,收回手,看着被咬过的雪糕,有点嫌弃地撇了下嘴。

    “挺好吃的。”梁颂年含着雪糕说。

    谈玉琢把雪糕装回包装里,塞进车载冰箱,“那留给你吃吧。”

    梁颂年看了他一眼,在人行横道前停下,前方红灯的光晃到了谈玉琢的眼角,他不解地转头和梁颂年对视。

    “不喜欢我?”梁颂年垂下眼,脸上的表情很细微,有点落寞。

    谈玉琢僵硬地别开头,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交通灯跳到了绿灯,梁颂年重新看向路面,车子开出路口,行驶了一段距离后,他再次看向了谈玉琢,“没关系,我说过了,你想接受也可以,拒绝也可以。”

    谈玉琢无法再自欺欺人,停留在雪糕的问题上,但又无法立即做出回应,所以没有出声。

    “不要有压力。”梁颂年低声说。

    谈玉琢换了姿势坐,沉默了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想了会,谈玉琢还是重新把雪糕拿了出来,小声说:“没有不喜欢,就是你之前洁癖很严重,慢慢的,我也有一点了。”

    人对人的影响比自己想的要更为久远,在单方面断了联系的几年里,谈玉琢每一次习惯性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擦餐厅的桌子的时候,都会想到梁颂年。

    谈玉琢慢慢把雪糕吃完了,口腔里面冰凉凉的,喝冰水都感觉不出冰了。

    梁颂年把车开进商场地下车库,谈玉琢把雪糕包装扔进垃圾桶,发了会呆,渐渐发现窗外的景色不动了,车已经停了下来。

    谈玉琢看向梁颂年,迷茫地问:“不下车吗?”

    梁颂年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许久后,低声问:“是不是很辛苦?”

    “啊?”谈玉琢转过头,看了看车库灰扑扑的墙面,又转回头看着梁颂年。

    “要一直迁就我,会不会很难受?”梁颂年问。

    谈玉琢愣了愣,实际上他说不出所以然来,因为他的忍受能力非常强,不然换做一般人,可能前期就会和梁颂年分手了。

    梁颂年虽然有点小毛病,但他从不刻意刁难人,会视对方情况在自己的准绳上做出适当的让步,更多时候,是梁颂年在迁就谈玉琢。

    谈玉琢认真思考几分钟,摇了摇头。

    梁颂年俯身,手摁住谈玉琢的肩膀,在他嘴唇上亲了两下,给人很珍惜的错觉。

    车顶上照下的光,落在梁颂年的眼睫毛上,谈玉琢看得头脑有点不清醒。

    梁颂年移开些距离,解开了安全带扣,“下车吧。”

    电影是谈玉琢让梁颂年挑的,一部青春偶像爱情片,主演是当下几个流量明星,谈玉琢经常在各种广告上看到他们的脸。

    电影开场不过半小时,谈玉琢就犯困了,因为剧情实在太无聊了。

    他支着下巴,往嘴里扔爆米花,又不想表现得自己太过于无聊,只能硬撑着看。

    “很无聊吗?”梁颂年压低声音问。

    谈玉琢已经半阖上了眼,眼睛眨了两下,才睁开了些,“还好。”

    梁颂年还在看着他,谈玉琢用气音问:“干嘛呀?”

    梁颂年伸出手指,指了指前面的大屏幕,谈玉琢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幕布上男女主正在接吻。

    下一秒,他的视线被遮挡住,梁颂年向他压来,嘴唇上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

    谈玉琢的心跳蓦然加快,下意识抬起手,抓住了梁颂年的衣服。

    梁颂年的动作很小,谈玉琢身子往下滑,半仰着头张开嘴,被人抵着舌尖含了会,梁颂年贴着他的唇,声音闷在唇齿之间,变得很含糊:“记得吗?”

    “初吻。”

    谈玉琢调整自己的呼吸,紧张地皱起脸,“那时候你也没伸舌头啊。”

    梁颂年含糊地笑了笑,亲了亲他的嘴角。

    电影放完,演播厅还黑着,谈玉琢怕梁颂年还要干什么,在演员表开始滚动的时候就站起身往外走。

    原本准备的江边散步计划也被谈玉琢从心里默默划去了,坐上车和梁颂年想回去了。

    车内的光不算明亮,却足够把谈玉琢的脸照得很清楚。

    看着谈玉琢脸颊上的薄红,梁颂年扣上安全带,开动车子。

    回程的二十分钟里,谈玉琢很安静,快到出租屋楼下的时候,他在手机上给池岩发了条消息,但过了十分钟,对面也没有动静。

    谈玉琢想他可能去店里了,并没有在意。

    到了楼下,梁颂年送他上楼,谈玉琢没有拒绝。

    两人往楼上走,天色已经黑了,楼道声控灯不够灵敏,一路上都没有亮灯。

    谈玉琢扶着梁颂年的手臂,仔细辨认脚下的楼梯,走到三楼上四楼的拐角,楼上突然响起一阵金属碰撞声。

    谈玉琢抬起头,因为这声声响的缘故,声控灯亮了,四楼走廊被照得清晰。

    他看了一眼,心头猛地一紧,往下退了两步,缩下了头。

    梁颂年站在他的身后,顺势抱住了他的腰,同样也没有发出声音。

    “靠,你神经病啊?”池岩怒骂了一句。

    谈玉琢从楼梯的缝隙里往上看,池岩面前站着一个身量极高的人,因为视角原因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出他戴了一副黑框眼睛,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脚上穿的也是一双白色的球鞋,很干净清爽的样子。

    那人低着头,手背贴在嘴唇上,一言不发。

    谈玉琢回头和梁颂年看了一眼,他有点担心池岩,正想继续往上走,那人开口说话了。

    “哥哥,和我接吻就那么恶心吗?”

    声音低沉和缓,却在谈玉琢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池岩呼吸声粗/重,大概是气狠了,怒喝了一声“滚”。

    谈玉琢慌张起来了,如果他往下走,肯定会发现自己和梁颂年。

    楼上安静了一两分钟,响起脚步声,谈玉琢连忙握住梁颂年的手,想找个地方躲一下。

    脚步声很快变得杂乱起来,谈玉琢往下走,听见了几声咒骂声和皮肉碰撞到墙壁的声音,然后就是铁门打开的吱呀声。

    谈玉琢疑惑地转身往上走,走廊上已经没有两人的身影,只剩下大开的铁门。

    “……”谈玉琢垂着手站在拐角处,人已经凌乱了。

    梁颂年从背后抱住他,“宝宝,你小男朋友出轨了呢。”

    谈玉琢瞳仁一颤再颤,魂不守舍地说:“我好像不适合这时候回去。”

    梁颂年亲了亲他,笑意明显,“去酒店?”

    作者有话说:

    玉宝:天杀的,花卷还在里面呢!!!

    第80章 暗角

    梁颂年刷开门,把房卡放进卡槽,回身关上门。

    谈玉琢站在玄关处,没有动作,梁颂年碰了碰他的肩膀,谈玉琢转回头,眉头微微皱着。

    “在想什么?”梁颂年问。

    谈玉琢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梁颂年捡起椅子上挂的外套,打开行李箱,叠好衣服放进去,谈玉琢看了他一会,慢慢在床边沿坐下了。

    “颂年。”谈玉琢轻轻地叫了一声他。

    梁颂年蹲在地上,闻声抬起头。

    “怎么办?”谈玉琢呆呆的,“花卷还在里面,我临走前没有给它关进房间里。”

    梁颂年忍不住笑出声,“没关系,花卷会自己躲起来的。”

    谈玉琢还恍恍惚惚的,手在被子上摸了摸,什么东西都没有抓到。

    梁颂年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似思考了一番,脸上露出几分认真,“那我们回去把花卷偷出来?”

    谈玉琢看他的眼神不太清明,“真的吗?”

    “好像不太好吧?”谈玉琢紧张地说。

    梁颂年看着他笑,谈玉琢反应过来,顿了顿,眉头拧得更紧,“你逗我玩做什么?”

    梁颂年没有说话,俯下身,把他颊边的碎发往后拨,手指顺着脸颊往下滑到下巴。

    谈玉琢顺着他的力道抬起头,因为姿势的原因,眼睫毛向上翻,显得很翘。

    “别想你小男朋友了。”梁颂年轻声说,“可不可以多想想我?”

    谈玉琢很后悔自己向梁颂年撒谎,导致他到现在都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为了让梁颂年的关注从这个话题上移开,他伸出手,抱住梁颂年的脖子,把他拉下来点,别扭地贴住他的嘴唇,“你在我面前了,我想什么?”

    梁颂年弓着腰,手顺势撑在他身侧,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盯着他看。

    谈玉琢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一开始还是梁颂年教他接吻要闭眼,但后面发现梁颂年接吻的时候从来都不闭眼。

    谈玉琢移开了些距离,垂着头,梁颂年歪头,想要低下来看看他的脸,谈玉琢不肯,往他肩膀上靠。

    梁颂年退而求其次,亲吻他的颊边和耳后,“谈谈。”

    谈玉琢声音闷在衣服布料里,尾音含糊不清,“你暂时还是不要说话了。”

    梁颂年没有问什么,一遍遍吻过那一小块皮肤,托起他的腿,面对面抱起了他。

    梁颂年抱他到窗边,拉开窗帘。

    谈玉琢回头看,窗下是酒店的花园,某种柑橘类植物开了花,白色的花朵细碎地点缀在树间,几乎要看不清。

    谈玉琢身子往后仰,坐在了飘窗上,脊背靠着冰凉的玻璃,因为距离的拉开,被迫面对着梁颂年的脸。

    梁颂年听他的话,一句话都不再说,沉默地吻着他的嘴唇,谈玉琢扶着他的肩膀,身后的支撑物因为是透明的,显得没有那么安全,他始终进入不了状态。

    他紧/绷/着后腰,气都快/喘/不顺,没有办法,只能在换气的间隙主动开口说:“我在想你了呀。”

    梁颂年弯起嘴角,“我也在想你。”

    谈玉琢身子不断往后躺,他抵住梁颂年的肩膀,睁大眼睛,“你吃药了吗?”

    梁颂年坦诚说:“没有。”

    谈玉琢不知道怎么办了,他也有点想,但似乎现在不是该做这种事的时候。

    他沉默了几分钟,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

    “你之前为什么那么抗拒我?”谈玉琢虽然已经给自己做完了部分心理建设,但说出来,还是难免失落,半垂下眼睑,“我以为你真的很不喜欢我。”

    梁颂年直起些腰,很错愕,“你是这样想的?”

    谈玉琢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拽紧他的衣服,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你总是推开我。”谈玉琢说完,停顿了几秒,缓了会才继续往下说,“每次被推开,我都会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而且你推开我,过会又顺着我意,和我上/床。”

    谈玉琢一直盯着梁颂年胸口附近的短袖图案看,鼓起了些勇气,“让我感觉你只是想满足我,自己却不舒服。”

    梁颂年叫他抬头,谈玉琢不太想,就直说了:“我不想。”

    梁颂年便摸了摸他的脸,确定人没有掉眼泪。

    “不是抗拒你。”梁颂年抚过他的脖子,停留在他脑后,“一开始我和你说试试,也不是不想谈恋爱。”

    “我不是正常人,不能向你保证什么,可是你当时病得好可怜,想让你开心。”

    “所以想把选择权全部放在你手上。”梁颂年用脸颊贴了一下他的脸颊,谈玉琢发现他的皮肤滚/烫,好像发烧了一样。

    “和你做的很多事,都是全新的,我需要在事前搜索很多东西,然后去学习。”

    “你抱我的时候,我感觉皮肤都在发/烫。”梁颂年偏过头,嘴唇擦/过谈玉琢的脸颊,“亲我的时候,我想一直看着你。”

    “和你z的时候,想把你的腹腔打开,把全部的我塞进去。”

    谈玉琢肩膀抖了一下,本能警告他不要转过脸,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和梁颂年的眼睛对视上。

    “这些感觉,对我来说,一直都太过了。”梁颂年闭上眼,灯光透过他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我也会害怕。”

    梁颂年睁开眼,眼神已经归于平静,如宽阔无波的海面。

    “爱不是美好、柔软和成全吗?”梁颂年声音很轻很低,有点哑,“可我能给出的,好像都是丑恶、嫉妒和扭曲。”

    谈玉琢松开了他的衣服,梁颂年安静地看着他,像在等待某种审判,孤注一掷却又冷静克制。

    梁颂年笑得很温和,声线平稳,“在婚礼仪式之前,我去过后台化妆间,带了一杯水。”

    “想骗你喝下去,然后带走你。”梁颂年停顿住,观察着谈玉琢的神色。

    谈玉琢手臂撑在身后,把自己蜷缩起来,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我站在门后,听见你对着周时笑,说喜欢他。”

    “我没有进去,”梁颂年把头埋进谈玉琢的肩膀上,“如果我进去,我肯定会做出对周时不好的事情。”

    谈玉琢没有动,梁颂年变得焦躁起来,“你抱抱我,可不可以再抱抱我?”

    梁颂年的鼻尖碰到了他的脖子,没有什么威胁性,谈玉琢却迷糊地感觉自己像被一把刀抵住了脖子。

    而这把由血肉、骨头、筋脉组成的刀在颤/抖。

    谈玉琢最后还是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我不喜欢周时,你别和死人较劲了。”

    梁颂年没有说话,谈玉琢不知道怎么哄他,只好低头去亲他的鼻梁和下巴,缓慢地移到他的嘴唇上,“小心眼。”

    …………

    凌晨三点,梁颂年叫了客房服务,把床单重新换下来,并叫人送上来一些餐食。

    换床单的时候,谈玉琢泡在浴缸里,等外面安静了下来,他才拉过浴巾把自己擦干净了,走出浴室。

    “吃点东西。”梁颂年摆好餐具,“刚才哭了好久。”

    谈玉琢刚刚在镜子中看见,自己眼睛红得要命,他很不想用这样的脸面对着梁颂年,不太自在地坐下。

    “你明天要走吗?”谈玉琢开口问,发现自己嗓子很哑,便自暴自弃地闭上了嘴。

    梁颂年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眼尾,“可以请假。”

    “好,好的。”谈玉琢低头,往自己嘴里塞了块水果,没什么滋味地咀嚼着。

    过了会,谈玉琢突然认真地说:“颂年,违法的事情我们不能做。”

    梁颂年笑,俯身亲了亲他的嘴唇,“好。”

    梁颂年打开手机,谈玉琢很困,又因为体力流失过多,肚子也饿,只想快点吃完好去睡觉。

    “玉琢,”梁颂年握住他的手腕,让他看手机屏幕,“还记得这里吗?”

    谈玉琢努力睁大眼睛,仔细看,怔住了,“这不是我妈妈的办公室吗?”

    谈雪之前开了家服装小公司,倾注了她很多的心血,但她生病后,公司迫不得已被卖掉了。

    “嗯,我买回来了。”梁颂年说,“这几年一直找人经营着,如果你想,跟在我身边学几年,就能重新接手。”

    谈玉琢接过手机,往后一张张翻着照片,看到谈雪办公室里他买的绿植还是同一株,上面放着他插/的蘑菇小摆件,眼眶变得更红了。

    “谢谢。”谈玉琢抹了抹眼角,“我都没有想过公司还在。”

    梁颂年伸手,搭在他的腰侧,让他靠到自己身上来,“开公司会很累。”

    “我不怕累。”谈玉琢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曾经失去的,对未来的期待感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我会认真学的。”

    “那跟我回去吧。”梁颂年亲了亲他的睫毛,还觉得有点不够,移到嘴唇上。

    谈玉琢乖乖给他亲,等人亲完,才小声问:“我能先吃饭吗?”

    “好饿。”谈玉琢腼腆地说。

    梁颂年失笑,谈玉琢喝了两口牛奶,嗓子没有那么难受了,他看了看梁颂年,靠过去抬起下巴,亲对方的脸颊。

    “我会跟你回去的。”谈玉琢说,“所以你不要在我水里下药。”

    “不会。”梁颂年向他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