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形的爪爪彻底不锋利了, 戒糖期还是不能吃水果。
两相叠加，裴小能猫心情低落，幽幽地看着叶清羽不说话。
这一瞬间, 叶清羽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只事多又脆弱的小兽。
一会儿这里不慎受伤了、一会儿那里又有小情绪了, 一双潮湿的桃花眼潋滟，尽数占据她的心神。
奇怪的是，她丝毫不觉麻烦, 甚至天然习惯。
仿佛本就该是这样的。
“罗姐，可以借用一下厨房么？”
叶清羽来到一楼, 往厨房里探了个头, 却见空无一人。
她下意识往四周扫视, 眸光一顿。
只见客厅的落地窗旁, 罗姐为前女友买的玻璃水缸静置。
里面本该只有一只罗氏虾, 此时却无端多出来了一只。
叶清羽走过去, 便见两只罗氏虾划拉着步足游泳, 一只逃得通体绯红、一只追得从容不迫。
最后逃的那只虾虾来到角落, 无处可逃；追的那只则长螯一伸、直接来了个缸咚……
“……”叶清羽睫羽轻扇。
她从来没看过、也不曾这般有意识地关注过虾虾的生活。此时仔细欣赏, 倒是觉得精彩纷呈。
甚至脑补出了她逃她追，她划拉步足难飞的情节……
不对。
她的脑回路好像在屡屡受到震撼后，进化得有些奇怪了。
现在更奇怪的是, 水缸里怎么会有两只虾？不应该只有一只“前女友”么。
叶清羽环顾四周，心生困惑。
下一秒, 她恍然大悟。
这两只应是罗姐买回来的那对虾虾情侣。
裴小能猫从楼梯下来, 懒洋洋地问：“叶清羽，竹笋做好了吗？”
“……还没有。稍等一下, 很快的。”
叶清羽不再耽搁，将袖子卷起便走进厨房, 准备给漂亮老板开小灶，做上次的浇汁竹笋。
清洗食材时，目光无意识下瞥，便看到豪华大桶里养着两只罗氏虾，正甜甜蜜蜜地纠缠在一起。
叶清羽动作一顿。
不对啊，这两只应该才是虾虾情侣。
那客厅落地窗旁边多出来的一只虾是怎么回事……？
耳畔忽然探来一颗红棕色的毛茸脑袋，女人的长卷发丝蹭过颈间肌肤，微微的痒。
叶清羽呼吸轻颤，偏头就看见漂亮老板扒着自己的肩膀，正直勾勾看向水池里的竹笋，等饲养员放饭的小熊猫似的。
被这般监工，叶清羽不便继续开小差。
暂时把客厅里无端多出来的虾抛到脑后，勤勤恳恳给裴总烹饪竹笋。
只不过，在给竹笋浇上酱汁的瞬间，她倏地想起罗姐平时总是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出来的淡青蓝色长发，心头整个震了一下。
不、不可能的……-
《小动物生存指南》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很快就要出版发行。
春天也愈发浓郁，轻风和暖，街头柳絮飞扬。
戒糖期结束的第一天早上，裴小能猫抱着槐树枝干睡得酣甜，蓬松柔软的绒毛在阳光下根根分明。
睡梦中伸出半截粉舌，舔了舔湿漉漉的齿尖，无意识说着梦话：
“叶小树，你枝头结的什么星星果，我要吃……”
另一边，叶清羽在4s店提了一辆车。
她本还在纠结选什么款式，却发现某驰最新发售的SUV恰好是小熊猫的红棕色，搭配流畅的车型，看起来漂亮又绚丽。
裴总肯定会喜欢。
叶清羽一眼看中，直接早早来店里全款买下。
开回家后，先把提前购置的车内装饰安好，又去超市采购食材，在厨房做了一些准备。
她轻轻呼吸一下，感觉心跳莫名有些快。
接着拿出手机给裴总打电话。
那边裴小能猫听到树下传来电话铃声，半梦半醒地爬下树，看见是自己的人类来电，爪爪一戳。
电话接通，叶清羽声音温柔：“裴总，睡醒了么？今天要不要来我家玩，我买了很多水果。”
裴小能猫方才在梦里把叶小树都要啃秃了，肚子却始终觉得空虚。
现在醒来便听见有水果，顿时眼眸微亮，难得毫无起床气地清醒过来。
“既然你都准备了，那好吧。”她扬了扬毛茸脑袋，状似浑不在意。
“稍等我一下，我开车过来接你。”
裴小能猫的毛茸大耳朵顿时支棱起来。
“你也有三轮车了么？”
“不是，我买了汽车。”叶清羽说，“是小熊猫的颜色。”
裴小能猫一怔。
自她上一次坐汽车，已经过去很多年。
一方面，她不敢再坐陌生人的车；另一方面，罗汴考科三把车开进了河里，从此她获得了一位恒定不变的三轮车司机。
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她的人类开车是什么样子？万一她不敢上车，是不是显得不够威风？
这些踌躇的思绪，在人类将车停在小楼院落前，开窗朝她看来的时候骤然消散。
那辆SUV的颜色与小熊猫的毛色高度一致，有种野性又绚烂的秾丽。
车身底盘较高，精美流畅的线条很是惹眼。而年轻女人坐在驾驶座上，分明是极温柔的长相，却与这辆车的气质相得益彰。
有些张扬，却并没有带给裴绒丝毫危险的感觉。
而且，副驾驶前的工作台上还有一个玻璃碗，里面是剥好的山竹和葡萄。
裴小能猫喉咙微动。
她已经两周没吃水果了。
叶清羽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裴总，上车么？”
裴小能猫矜持地收回落在水果上的视线，颔首。
叶清羽抬手垫着车的上沿，避免女人碰到头。
等人在副驾驶坐好，并且自发抱住座位上的玩偶后，她俯身帮忙系安全带。
一时鼻间有槐花和竹叶的香味淡淡萦绕。
系完正要走，她无意垂眸看了一眼，就见漂亮老板两手抱着小熊猫毛绒玩偶，绝艳的眉眼透出几分比玩偶更生动的可爱。
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一个词——
塑。
网络上很多人将自己喜欢的明星比作小动物，比作猫就是猫塑，比作狗就是狗塑。
此时此刻，她后知后觉——她好像在不自觉地把漂亮老板小熊猫塑。
“叶清羽，有叉子么？”
裴总已经自觉地拿起水果玻璃碗，将盖子揭开。
看向水果时，桃花眼如春日晌午的阳光铺洒在湖面上，波光闪烁。
叶清羽微顿。
不是她在塑，分明是本身就太像了。
等裴小能猫心满意足地吃上水果，叶清羽回到驾驶座上。
“咦，这里有苹果……”
裴小能猫咽完一颗清甜葡萄，忽然发现车前还挂了一颗可爱的小苹果饰品，不由用指甲剪得短短的指尖轻戳。
叶清羽勾起唇来，应了一声，换挡准备出发。
之前裴绒说害怕坐网约车，叶清羽担心她连带着小汽车都害怕，于是准备了水果、小熊猫玩偶作陪同，还挂上可爱的小苹果吊坠，再打开天窗，尽量让裴总感到安全舒适。
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
工作室离家很近，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裴小能猫已经在路上把水果吃完，此时跟着叶清羽在玄关换完鞋，眼睛当即往茶几看去。
有水果，但远没有以前多。
叶清羽不那么疼小熊猫了。
看着女人的眼神，叶清羽当即知道她的心思，好笑地解释道：“医生说了，即使不在戒糖期，你也要控制摄糖量。”
裴小能猫有些郁闷。
老天奶创造小熊猫时，让她们嗜甜，却同时又让她们肠胃脆弱，真是太矛盾了。
等抱着毛绒玩偶在沙发坐下，吃下第一块甜滋滋的蜜瓜时，她又有些释怀了。
今朝有果今朝吃，没有再说。
午餐是竹笋炖排骨汤，蒸南瓜，菠萝炒牛腩。
其实叶清羽的拿手菜一直是虾，但自从知道罗姐的前女友是罗氏虾，她便担心自己无意煮熟了谁的前女友。
每道菜都很好吃，裴小能猫吃得身心舒畅。
她揉揉吃饱的肚子，随口问叶清羽：“叶清羽，你考驾照顺利么？”
叶清羽眨了眨眼，“顺利的。”
她四个科目都一遍过。
裴小能猫歪了歪脑袋，“那你很厉害。罗汴说，考科三很容易就会掉进河里。”
“……”
叶清羽从小到大，就没听见过谁考科三掉进河里。
但她不忍在有时格外天真的漂亮老板面前揭穿罗姐，只含糊道：“可能她考试的路线比较特别。”
说完，她心念微动。
河里？
怎么感觉，罗姐的故事总是和河流湖泊有关。
想着，她问道：“罗姐很会游泳么？”
“嗯。”裴小能猫说，“别看她考不上驾照，在水里可厉害了。”
掉进河里也完全不怕淹死。
叶清羽轻扇睫毛，眼里浮现几分沉思，“这样么。”
裴绒慵懒地托着下巴，认真提醒自己的年轻人类：“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就像她裴小熊猫表面是一个女人，背地里其实是一只猛猛的野兽。
这位猛猛的野兽吃饱喝足，又想睡觉了。
叶清羽收拾完出来，就见裴总坐在餐桌旁，桃花眼困倦半阖，脑袋在瞌睡中一点一点的。
仿佛随时就要昏睡过去。
她不由轻轻问道：“裴总，要不睡个午觉？”
裴绒努力眨了眨眼，试图挣出几分清醒，“睡在哪里？”
说完，她迷蒙地上下打量叶清羽，这里没有槐树，是要睡在这棵叶小树身上么？
唔，也不是不行。
“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我的床。”叶清羽说，“今早才换了新的床单被套。”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以前不交朋友、不邀请任何人来自己的小窝，怎么现在面对才认识一个多月的上司，连床都可以大方分享了。
春日晌午太过和煦，饱腹感进一步催生困意。
裴小能猫顾不上睡床还是树了，能睡觉就好。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揪住叶清羽的袖口，嗓音有种困顿的潮湿：“带我去。”
叶清羽便带着女人来到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时莫名有些紧张，是不曾对谁敞开的私人领域即将被踏足的微妙感受。
裴小能猫跟着进门，抬眸看去，湿漉漉的桃花眼忽地睁大。
只见整个房间都是自己。
墙壁上悬挂的水彩画、桌面的日历、落地的床头灯……全部都有小熊猫的形象。
并且，它们的腹部都有一块爱心形状的白色绒毛。
唔，叶清羽可真喜欢她裴小熊猫。
裴小能猫感觉心里暖融融的，有些得意，又有些欢喜。
她眨了眨桃花眼，“我要换衣服。”
在外面穿了的衣服，可不能把叶清羽的新床单弄脏。
叶清羽从衣柜翻出一套睡衣，有些踌躇：“这套我只穿过一次，已经洗干净了。”
裴小能猫一看，发现这睡衣竟然也有小熊猫图案。
但只是毛茸茸的卡通背影，没办法完全辨认是不是她。
她不由眉梢微敛，有些在意地问叶清羽：“这是哪只小熊猫？”
叶清羽微怔，有些不明所以。
她慢半拍地眨了下眼，“就……和我墙上、桌面，都是同一只。”
裴小能猫唇角轻勾，这才愿意接过。
“你和我睡吗？”
“……”叶清羽心头一颤。
此时房间里拉了白纱材质的窗帘，在春风里轻悠地荡起。阳光拂过，落下缓慢起舞的阴影，使午后更加昏昏欲睡。
漂亮老板问完便捂唇打了个哈欠，桃花眼中水光泛滥，显得纯真无辜。
“我在客厅沙发睡就好。”
眼见裴总困成一只绵软的小兽，叶清羽终是心痒，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女人的发顶，“午安，裴总。”
裴小能猫于是换上小熊猫睡衣，盖上满是清香的薄被，躺在自己人类的床上。
身心放松地很快入睡。
另一边，叶清羽披着毛毯躺到沙发上，怀中揣着小熊猫毛绒玩偶。
意识到裴总现在躺在她的床上，就莫名心跳微促，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无聊间，她的指尖触到毛绒玩偶的耳朵，熟练地揉弄起来。
卧室房间里，裴小能猫正睡得香甜，不知不觉间化作原形，变成毛茸茸一团。
她打了个滚，梦里感觉自己的毛茸大耳朵被摸摸了。
人类温腻的指尖在那柔软细腻的绒毛穿梭，将弹软的大耳朵弯折、揉捏……
以前也被这般揉弄过，却从来没有此刻这般难耐的感受。
裴小能猫在梦中轻轻颤抖了一下，爪爪在空中轻挠，粉舌舔了舔齿尖，“不要……”
过了会儿，人类危险的手又揉到了腹部那块爱心形状的白色绒毛。
赤诚的爱
这里是小熊猫脆弱又敏感的地方，在微妙的手法和力道下，裴小能猫抖得更难受了。
被人类手心揉揉的感觉四处溢散，在四肢百骸里迅速游走，所及之处都又麻又痒，并且难言的深处渐渐酝酿出一种潮热，让她喉间不禁发出嘤嘤的细微呜咽。
她有些受不了，毛茸爪爪胡乱抓着床单，锐利的爪尖和人形指甲并不共通，至今未被修剪。
于是很快把人类的床单抓破了一个口子。
清风拂过窗户，白纱窗帘随之轻盈地荡起，露出窗外葱郁烂漫的春色。
对小动物而言，这意味进入了一年中最蓬勃的、灼热又潮湿的时期。
俗称发情期。
第32章
莺飞草长, 日子渐渐潮湿闷热起来。
微暗的房间里，床上薄被拱起一小团，正轻轻颤抖和扭动。
须臾, 里面探出一只毛茸茸的爪爪, 爪心绒毛有些凌乱。
下一秒，爪爪蓦地收紧揪住床单，锐利的爪尖又将床单撕裂了一个小口子。
薄被里伴随着发出低软如啜泣的小熊猫“嘤嘤”声。
不久后, 那只毛茸爪爪倏然化作女人的手，手指纤柔白皙, 指节、指尖都浸染了瑰丽的粉色, 难耐地揪紧床单, 使力的动作几分勾人。
“叶清羽……”
裴小能猫从过于灼热的梦境里醒来, 脑袋探出被窝, 桃花眼朦胧悬泪, 秾丽的绯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睡衣领口隐约露出的饱满弧度, 还在继续往下弥漫。
她急促地喘着气, 手急切地往枕边到处探寻, 想要拿到手机，给自己的人类发消息——
不许揉揉玩偶了！
然而手伸到半途，她忽然失了力, 仰头轻嗯一声，桃花眼半阖, 浑身不住轻颤。
年轻女人远在客厅, 正对玩偶腹部爱心形状的白色绒毛流连忘返。那是过于危险脆弱的地带，于是化作人形的裴绒头脑一阵空白, 只能恍惚地半张着红唇，浑身绵软地承受着, 喉间时不时溢出呜咽。
……
叶清羽终于放过了毛绒玩偶的小腹。
她抬手在那可可爱爱的毛茸脑袋上摸摸，又捏捏爪爪，最后将手搁在毛绒玩偶身前，准备抱着酝酿睡意。
动作忽然一顿。
她睁开眼，将手往上一挪了点，触碰到小熊猫玩偶的心口位置。
这里的一整片毛毛手感格外软乎，摸起来特别舒服，她以前竟然从未发现。
不由多感受了好一会儿。
清风拂来，叶清羽渐渐生出一点姗姗来迟的睡意。
她的手反复轻轻抚摸着玩偶心口的绒毛，迷迷糊糊地想，这只小熊猫毛绒玩偶是什么材料做的？
怎么会色泽这么漂亮、手感这么柔软。
太喜欢了，要每天都摸摸。
而卧室床上，裴绒终于放松些许。
人类的手从小腹上挪开，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捏了捏她的爪爪。
她张唇喘着气，桃花眼泛红，像是被一阵急而密的春雨揉碎，可怜极了。
背部亦沁出薄汗，她在被窝里慢慢地动了动两腿，感觉之间湿腻腻的，很难受。
缓了片刻，她抬起绵软的手，再次尝试找手机给叶清羽发消息，取消人类的毛绒玩偶抚摸权。
下一秒却心跳骤颤，急急捂住自己的胸口。
这里竟忽然泛起奇怪又强烈的感觉。
叶、叶清羽她……
裴绒的桃花眼摇曳着难耐的水光，指尖捏紧薄被，想要承载住身体深处因此燎然的热与痒，却只是徒劳。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薄被布料的窸窣声，以及喉间偶尔溢出的脆弱嘤咛。
……
叶清羽快要睡着了。
她眼眸半阖，揉小熊猫玩偶的动作也逐渐轻缓下来。
然而即将栽入梦乡的前一秒，耳畔忽然响起赤脚踩地的闷闷声响。
她霎时睁开眼，偏头看去。
便见漂亮老板穿着小熊猫睡衣，红棕色长卷发凌乱，一双桃花眼红红的，弥漫着可怜的薄雾，脸颊和脖颈处的肌肤也泛起诱人的粉。
像一朵在枝头被揉碎了的无辜春樱。
女人赤足踏来，脚步绵软，走几步还踉跄几下。
“叶清羽……”
她的嗓音喑哑潮热，带着懊恼的气闷，跌跌撞撞地直冲自己而来。
叶清羽瞳孔一颤，“裴总……”
话刚出口，女人就脚下一绊，整个栽倒在她身上。
叶清羽眼疾手快地抬臂护住，接了满怀。
怀中陷落一片绵绵的温软，鼻间也霎时萦绕香味——
裴总身上的清甜竹叶香在此刻格外馥郁，透着一种潮湿而隐秘的甜腻，像是蕴含了某种原始生动的雌性气息。闻得她有些心口发热。
叶清羽神思空白一瞬，怔愣着睁大眼睛，却觉得脖颈间骤然传来刺痛。
毫无防备地被咬了一口，她不慎“嘶”地溢出声。
裴小能猫红唇张启，锐利的犬齿尖尖在人类颈间细嫩的肌肤上留下圆圆的凹槽，犹不满足。
动动脑袋，又换了一侧，再次狠咬一口。
人类如她所愿，被咬得闷哼，浑身轻颤一下。
裴小能猫这才消了一点气。
不乖的人类，竟在她小熊猫的发情期使劲揉揉。
裴小能猫成年已久，也度过很多次发情期，却从未体验过今天这种感觉——
被揉得难受又愉悦，茫然无措地浑身发抖。分明拼命想要推拒、骨血里却悄无声息地沸腾起浓烈渴望，像是其实还需要更多，更多。
而人类的手灵活又持久，整整半个小时间不停歇，她每一秒都快要承受不住。
小熊猫从来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此时身上余韵尚在，她脚步绵软地过来找人算账，却半途遇挫，毫无威风地栽进人类怀里。
可恶的人类，都不知道给她揉揉酸痛的腰。
方才不是揉得很开心么？
裴小能猫越想越不高兴，整只压在叶清羽身上，努力撑起半个软绵绵的身子，思索还能咬在哪里。
她的目光无意掠过叶清羽的胸前，忽地停驻了一下。
方才人类摸摸小熊猫毛绒玩偶的心口，她这里就有强烈的感觉，人类的这处应当也很脆弱？
裴小能猫思索间，湿漉漉的桃花眼里发出危险的光芒，叶清羽看得脊背一凉。
她喉咙微紧，试探地抚上女人的发顶，温柔地问：
“裴总，你做噩梦了么？”
边问着，她边缓慢地从毛茸茸的发顶顺毛摸到后脑勺，仿佛天然知道这样最能给予对方安抚。
裴小能猫浓密的睫羽轻颤了下，呼吸犹促，一时没说话。
发顶温柔又熨帖的摸摸像是能触及灵魂，让羞恼炸毛的内里渐渐收敛爪牙，塌软下来。
她一瞬间忽然发觉，自己气势汹汹地过来，或许并不是想算账，本质是想要叶清羽疼疼她——
方才在被窝里，那份微妙又愉悦的感觉在身体里不断反复累积，最后快意堆至极致，脑海里炸开烟花般一瞬绚烂，最后只余下空荡荡的、餍足的空白。
她眼眸失焦地喘着气，第一次体验这种难以言说的感受，却独自躺在被窝里，心里忽然涌起孤独的委屈。
这种时刻，好像格外需要疼爱。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鼓了一下脸颊，咬住唇瓣。表情仍旧傲然，却任由人类温柔地摸摸脑袋。
“别害怕，噩梦过去了。你看，现在窗外春日明媚。”
人类在温声细语地哄她。
裴小能猫眸光流转，看到年轻女人颈侧两个惹眼的暗红色牙印。
……其实从叶清羽的角度来看，她只不过摸了摸裴小熊猫玩偶，很是无辜。
而且，莫名其妙被自己咬两口也完全没有抗拒，选择默不作声地承受住了那种疼痛。
她小熊猫这样厉害的猛兽，咬人肯定特别疼的。
想着，炸毛的裴小能猫愈发有些支棱不住，心里绵软下来。
更何况，现在根本没有力气。
她轻轻哼一声，想表达理不直气也壮的威风，然而潮湿绵软的声音里只显出几分娇。
继而整只重新软倒回叶清羽怀里。
其实她小熊猫也很无辜，躺在床上忽然就进入发情期，半梦半醒间被rua得乱七八糟，都没机会喊停。
怀里再度传来柔软的重量，叶清羽不自觉仰了仰头，心跳有些承受不住。
裴总窝在她身上，穿着她的小熊猫可爱睡衣，整个人像只闹小情绪时胡乱炸毛、见人就咬，并且此时后知后觉自己做了坏事的小兽。
变得乖巧和绵软。
她呼吸微紧，努力不去注意两人过于亲密的姿势和距离。
右手继续摸摸裴总毛茸茸的脑袋，将那凌乱的红棕色长卷发仔细理顺。
轻声细语地哄着，手指察觉女人的发丝都有些湿润，应是方才梦境激烈，出了不少汗。
想着，她手上一顿，不免有些担心：“裴总，需不需要洗澡？出汗会着凉。”
裴小能猫趴在叶小树上，桃花眼微阖，逐渐舒服得昏昏欲睡。
经过方才那一遭，身体的餍足催生了疲倦的困意，此刻又被有规律地摸摸头，格外惬意。
摸头的手突然停了，她不太高兴地在自己人类的手心蹭了蹭脑袋。
没有听清叶清羽在说什么，只懒声命令：“继续摸摸头。”
“……好。”
叶清羽被女人蹭脑袋的动作可爱到，一瞬恍然，误以为此时趴在自己身上的是讨摸摸的小熊猫。
担心出汗会着凉，她边继续给人顺毛，边将毯子展开，仔细盖在裴绒背后。
而裴绒就躺在她身上，于是毛毯柔软地裹覆了她们二人，相贴的热度被保留成某种温存。
“唔……”
裴小能猫被顺毛摸得很舒服。
她的桃花眼慵懒半睁，睫羽犹浸润着亮晶晶的水泽。
短暂的贤者时间给予了她一种安全、平静的错觉；第一次养人类，也使她没有几分避嫌的自觉。
于是此时她身心放松地躺在自己的人类身上，不知更汹涌的暗潮正悄无声息地席卷而来。
她只觉呼吸渐渐急促，叶清羽摸摸头的动作都开始有些承受不住。
接着，她在人类怀里无能为力地浑身绵软，热意从心口往四肢弥漫，尾椎骨也无端发痒。
在她尚未察觉之际，毛茸大尾巴不受控制地从身后钻出来了。
叶清羽本还在兢兢业业给漂亮老板顺毛，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扫过她的身侧，即将滑落下去。
毛毯里的那只手反应迅速地一捞，接着整个人愣住。
怎么捞到了一团绵软的毛茸茸？
疑惑间，她无意识揉了揉，有些爱不释手，“这是什么？”
裴小能猫登时睁大桃花眼，浑身一颤，喉间差点溢出轻喘。
呜，她的毛茸大尾巴……
第33章
“这是什么？”
手指一寸一寸抚过, 绵软蓬松的绒毛便在指缝间穿梭，甚至还能感受到细微的颤抖。
叶清羽动作一顿。
这好像是……
一条毛茸大尾巴。
甚至作为小熊猫爱好者，她当即觉得这极像小熊猫的毛茸尾巴。
可是, 只有她和漂亮老板的被窝里, 怎么会突然钻出一条小熊猫尾巴呢？
就在叶清羽边震惊着，边不由自主地揉摸感受手心的毛茸茸时，裴小能猫快要受不了了。
她窝在人类的怀里, 发情期的潮水忽然卷土重来，掀起翻天的热浪。
这种时候的小熊猫本就浑身敏感, 更何况大尾巴向来都敏感至极。
此时被人类捞在手中轻揉细捻, 她只觉快要软成一滩水, 浑身难耐得不住颤抖。白皙齿贝将下唇咬得殷红, 以努力忍回溢至喉间的“嘤”声。
担心被人类发现原形的紧张也被浪潮卷弄为某种绷紧的刺激, 一层一层涌向礁石, 击溅起泡沫般的雪白浪花。
比起毛绒玩偶的通感, 人类的手直接触碰到她的尾巴时, 有着太过真实而深刻的感觉……
“裴总？”
叶清羽察觉怀里的女人忽然开始发起抖来, 喉间还偶尔溢出难受的呜咽。
她眉梢微敛，担忧间不小心捏紧了手中的毛茸茸，“裴总, 你怎么了？”
下一秒，颈间传来尖锐的刺痛——
裴总又一口咬在了她的肌肤上。
但只一瞬, 很快便卸了力。女人随即软趴趴地倒在她颈侧喘息, 呼吸灼热。
叶清羽担心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以至于忍不住通过咬她来缓解难受。
裴绒桃花眼半阖，有些恍惚。
从毛茸大尾巴忽然钻出来, 到被人类发现并捞在手心，再到她被揉得第二次体验脑袋里烟花盛放、眼前一片白光的感觉……这之间时间太急太短, 她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能软软承受了。
当然，裴小能猫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在人类社会里被概括为二字名词。
呜，总之人类真的好危险。
她不要和叶小树玩了。
裴小能猫浑身绵软失力，透着种餍足后的懒怠，某处仍在余韵里跳动，与心脏在胸腔里鼓噪的频率一致。
陌生的感受让她眼眸氤氲薄雾，莹润的泪水很快堆积得承载不住，漫出绯红的眼眶，抖落在叶清羽的颈间。
叶清羽全然不知自己无意中导致了什么，她只觉颈间忽然淌落泪水般的潮意，顿时慌了。
这是难受哭了？
暂时来不及管毛茸尾巴的事，她两手握住女人柔软纤细的腰肢，手臂使力，将她放在沙发上坐好。
便见女人面若桃花，绝艳的脸蛋湿漉漉粉扑扑的，眉眼间还有种盎然的春意，眸光些许恍惚。
咬唇看着她，一声不吭。
叶清羽呼吸一颤。
看得莫名有些心慌意乱。
她喉咙微紧，先从茶几上抽了张纸，细致地给裴大小姐擦净眼泪。
女人湿润的睫羽轻颤，被擦得忍不住半阖了下眼，眼眸像刚被春雨洗涤后的湖泊，泛起清幽的涟漪。
“可以告诉我怎么了么？”
叶清羽擦完，注视着裴绒，耐心地问：
“我很担心你。你是又想起噩梦了，还是今天突然吃水果、肚子不舒服了？”
裴小能猫眨了眨桃花眼，年轻女人温润秀美的面容近在咫尺，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清澈的眼眸里也满是真挚的担心。
可是人类那双漂亮的手，却危险得让她小熊猫连停都喊不出来，更遑论逃跑。
想着，裴小能猫有些郁闷地垂下眸，气鼓鼓地说：
“叶清羽，我特殊时期来了。”
叶清羽应该会明白的吧？
——她发情期间很脆弱敏感，不可以再随便揉弄她。
叶清羽微顿。
原来是生理期啊。
她心头一松，“难怪。今天吃了生冷的水果，肯定会不舒服。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接下来一周不会给你吃水果了。”
裴小能猫耳尖一动，瞬间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清羽。
怎么会有这么心狠的人类。
她小熊猫都被揉揉得脑袋放烟花了，叶清羽不仅不剥甜甜的葡萄哄她，还要剥夺她的水果！
叶清羽并不知道面前小兽千回百转的内心，她伸手将毛毯给女人掖好，柔声说：“等等我，给你冲杯姜糖水。”
说完便起身去厨房。
听到“糖水”两个字，即将炸毛的裴小能猫稍微收敛了几分小情绪。
那糖水应该会很甜吧。
叶清羽在厨房里快速煮了一小锅姜汁红糖水，将其中一部分倒入杯中，剩余部分则装进保温瓶里，准备让裴总带回家喝。
刚烧开的沸水太烫，她又用盆子接了冷水，将杯子置于其中，快速放凉。
这段时间，裴小能猫正在和自己的尾巴对峙。
她掀开毛毯，看到自己心爱的大尾巴此时极不听话，从尾椎骨延伸出来、洋洋得意地缀在臀后。
是方才那一遭的罪魁祸首。
想了想，她化作一团毛茸茸的小熊猫，片刻后又化为人形，试图重启。
然而毛茸大尾巴还是没有收回去。
怎么办？
该怎么和人类解释。
叶清羽那么喜欢毛绒玩偶的尾巴，要是知道她人形有真的尾巴了，肯定会想要摸摸的。
发情期的小熊猫可承受不来……
更何况，她的毛茸大尾巴可比毛绒玩偶的漂亮多了，她自己都喜欢得紧，每天要抱着舔好久的毛。
裴小能猫轻甩了下尾巴，咬住红唇，心急如焚。
……
叶清羽端着温度合适的姜糖水回来，却发现客厅空无一人。
沙发上的毛毯不见了，只有小熊猫毛绒玩偶孤零零地掉在角落里。
她茫然须臾。裴总不会自己走了吧？
玄关处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叶清羽。”
叶清羽心头顿松，端着杯子快步走到玄关处。
便见家门半敞，裴总正站在门外，往里探出一颗红棕色的毛茸脑袋。她身上还裹着小熊猫毛毯，显出几分鬼鬼祟祟。
“糖水煮好了么。”女人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手中的杯子。
“……”叶清羽的睫毛颤了颤，“裴总，请问你这是什么造型？”
裴小能猫严肃道：“有点冷，借你的毯子披一下。”
生理期的确要注意保暖。
叶清羽“唔”了一声，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女人便从毛毯里伸手接过。
她们通过半敞的门缝交递，就像某种暗箱交易一般。
叶清羽又问：“那裴总怎么站在门外呢？”
裴小能猫没有立即回答，先仰头一口气把姜糖水喝完，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几分满意。
身后的毛茸大尾巴不自觉愉悦地轻扬，将毛毯拱出一个弧度。
喝完，她将杯子放回叶清羽手中，舔舔齿尖，一本正经地说：
“突然想起来家里煤气没关，先走了。”
这是小熊猫方才在网上搜索【一百个突然告辞的借口】后，找到的最热门答案，据说会让人类找不出挽留的理由。
“啊……”叶清羽眼眸睁大。
“谢谢款待。”裴小能猫朝自己的人类展露出清绝的笑靥，背完借口便直接将防盗门关上。
担心尾巴彻底暴露，匆匆忙忙转身就逃。
“咔哒”一声，防盗门落锁，叶清羽的心跳随之一顿。
裴总从来不下厨，怎么会管煤气关不关的？
而且，她身上犹穿着自己的小熊猫睡衣，生理期还不太舒服，怎么就这样披着毛毯下去了？
万一路上遇到危险，被当做小熊猫抓去动物园可怎么办。
胡思乱想着，叶清羽将杯子随手放在玄关，回屋快速收拾，换鞋拿起车钥匙便追出去。
……
十几分钟后，红棕色的SUV缓缓驶出了小区。
裴小能猫坐在副驾驶上，闷闷不乐地裹紧小毯子，团成一颗毛茸竹笋。
方才她都逃到小区门口了，那只讨厌的小黑猫保安非要喵喵地说她鬼鬼祟祟，肯定是被人类赶出家门了。
她裴小熊猫威风凛凛一世英名，分明把人类迷得七荤八素，岂能容这小黑猫信口胡诌？
结果还没对峙几分钟，就被追出来的人类揪住了。
便如小熊猫被饲养员揪住了命运的后颈，四只毛茸爪爪无助悬空，最后只能逃无可逃地被拎上汽车。
这么一番惊吓，天生胆小的小熊猫萎靡得连发情期的浪潮都短暂息止。
她在毛毯里缩了缩，不自觉抱紧自己的毛茸大尾巴。
叶清羽开着车，余光瞥了眼毛毯里鼓起的弧度，眸中闪过几分思索。
她想起什么，随口问：“裴总，方才沙发上，你感觉毛毯里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么？”
裴小能猫大尾巴一抖，呼吸微紧：“什么毛茸茸。”
“像是一条大尾巴。”叶清羽补充。
“……没摸到。”裴小能猫看向窗外，心脏怦怦跳，桃花眼忽闪，“毛毯里为什么会有大尾巴？”
“我也觉得很奇怪。”
叶清羽轻叹口气。
她有想过会不会是漂亮老板有一些cosplay小熊猫、或者穿戴尾巴的喜好。
可她清晰记得裴总来时身后并没有尾巴、也没提袋子，所以不会是穿戴。
但是，相较于南方潮湿的衣柜可能钻出蘑菇，她那毛绒毯子里绝不可能长出一条毛茸尾巴来。
这简直和小楼客厅水缸里突然多出的那只罗氏虾一般，成为她人生的又一项未解之谜。
裴小能猫支棱着耳朵，屏住呼吸等待人类的盘问，却没听见叶清羽继续问尾巴的事，也没要求掀开毯子检查。
只有一句呢喃自语：“我最近好像病得不轻，怎么会出现这种幻觉……”
闻言，裴小能猫心头一皱。
想也没想，当即认真地说：“叶清羽，你没有病。”
她忽然感到自责。虽不是故意，但她的确给人类在认知上造成困扰，叶清羽竟都开始怀疑自己有病了。
她或许就应该坦诚以待，说那是自己的毛茸大尾巴，说自己其实是一只小熊猫。
可作为一只有过狼狈经历、曾经独自饱尝人间险恶的胆小小熊猫，她秀眉微蹙，不知所措和为难得有些沮丧。
最后抱紧尾巴，垂下睫羽，逐字逐句地说道：“叶清羽，不要总是怀疑自己。你可能、可能只是不小心遇到了很坏的小动物。”
而后轻声对她的人类坚定道：“但是……我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
你那么喜欢裴小熊猫，我会快些克服自己，以后耳朵肚子大尾巴都赏你摸摸够的。
裴总突然如此郑重地说这些话，叶清羽思绪一顿，趁着漫长红灯的间隙偏头看去。
便见漂亮老板窝在毛毯里，长卷发如同春天进入换毛期的小动物般不甚服帖，毛茸茸地簇拥在颊侧，看向自己的眸光十足郑重认真。
虽然女人前一句安慰的话有些奇怪，但后一句却让她心头生暖。不由莞尔，轻声说：“裴总，你已经对我很好了，真的。”
裴绒对她而言的好，并不只在于发工资大方阔绰、交给她的工作清闲而已。更多在于——似乎只要裴绒在她身边，她就已然能感到一种无比的安心与幸福。
想着这些，叶清羽眉眼温柔。
完全没注意她身边自责的小兽又打开手机，一头钻进危险的互联网里畅游，搜索学习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前方红灯还剩30秒。
耐心等待间，叶清羽的脖颈忽然被一只手勾住，微施力道，她便毫无防备地被带着往右俯身。
“啾”的一声，脸颊传来一瞬温热湿润的柔软。
“我才不是说说而已。”
漂亮老板的桃花眼熠熠，有些自得地扬起毛茸脑袋，认真道：
“先这样对你好一下。”
第34章
“滴——”
“滴滴——”
汽车喇叭刺耳的声响在耳畔催促。
叶清羽堪堪回过神来, 涣散的眸光重新聚焦，才发现红灯早已转绿。
她连忙松开刹车，踩下油门。
动作间, 心脏犹在鼓噪作响, 将胸口撞得燥热。
橘色的海
血液迅速泵向四肢百骸，将耳朵、脖颈肌肤都染得鲜红欲滴。
更遑论方才被女人亲了一口的地方。
那里似乎尚余留着柔软的湿意，正在绵绵灼烧她的全部感官。
裴小能猫窝在副驾驶上, 看着自己的人类，有些无辜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叶清羽怎么突然红成虾虾了。
下一秒, 她恍然大悟。
人类应是感动得快要哭了。
想着, 她愉悦地轻勾红唇, 偏头看向窗外, 懒洋洋地宣布：
“以后还会对你更好的。”
“……”
叶清羽睫羽一颤。
心头翻涌的热意陌生又熟悉, 她无声地深呼吸, 忍不住将车靠边停下。
裴小能猫眨了眨桃花眼：“叶清羽, 怎么停车了？”
叶清羽从车门边拿了瓶矿泉水, 仰头一口气喝了半瓶, 凉意顷刻浸透心扉，好像有些许散热的作用。
“……突然渴了。”
她看向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解释道。
目光不自觉下移, 落在裴绒的唇瓣上，这里如春日绽放的樱花般漂亮芬芳。
方才印在脸颊, 棉花糖似的柔软……
叶清羽呼吸一紧, 视线不自然地立即挪开，将剩下半瓶凉水一并饮尽, 试图让莫名且冒犯的思绪随之湮灭。
见人类吨吨吨地喝完一整瓶矿泉水，裴小能猫托起下巴, 认真评价：
“叶清羽，你真渴。”
然而这纯粹的六个字落进人类的耳朵，搅弄在那复杂而危险的大脑里，不慎有了更晦暗的意味。
“……”
叶清羽喉咙微紧，无端几分心虚。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转向灯，将车重新启动。
从家开车到公司分明只需二十分钟，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
终于，SUV到达小楼院落门口。
叶清羽松了口气，抬手要解自己的安全带，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臂。
裴小能猫裹紧小毯子，气定神闲地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进去。”
叶清羽想了想，答应道：“好，那你拿上后座的袋子，里面有衣服和保温瓶。”
她温声交待：“保温瓶里是我方才煮的姜糖水，你肚子不舒服就喝，但是有点烫，记得放凉一些再喝。还有一板止疼药，如果很疼，每12小时可以吃一片。”
“嗯嗯。”
裴小能猫轻勾起唇来，很喜欢人类对她无微不至的好。
一回生二回熟，她从容不迫地伸手勾住叶清羽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捏住下巴，将叶清羽的脸掰过来一些。
这熟悉的前摇让叶清羽心头一震，某种预感倏地上涌，不由瞳孔骤缩，“裴……”
话音未落，女人已经倾身凑过来。
携着满身温热又清甜的竹叶香味，在她另一边脸颊上“啾”了一口。
“我对这边也好一下。”
裴小能猫神气十足地朝人类说。
完全没注意到人类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的唇瓣上，有种不自知的晦涩。
叶清羽是不是又快要感动哭了？
得赶紧下车，给人类偷偷哭的空间，免得人类不好意思。
这般想着，体贴的裴小能猫当即裹着小毯子下车，拿出后座的袋子，发现这帆布袋上还印有她裴小熊猫的卡通形象。
某只小熊猫心满意足地回小楼了，留下无辜的人类坐在车里发呆，半天缓不过神。
漂亮的红棕色SUV在原地停留了许久，才如沉睡中苏醒的野兽般重新驰回街道-
叶清羽回到家时，恰逢日落。
橘黄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落客厅，四处都晕染暖调的光泽。
凌乱的沙发、歪七倒八的毛绒玩偶，以及空中残留的甜腻竹叶香味也显得颇为热闹。
但叶清羽抿唇，只感觉到熟悉的孤独和空荡。
每次裴绒来做客离开后，她站在家里，都会生出这种感觉。
并且越来越强烈。
轻叹口气，叶清羽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沙发，又回卧室收拾。
这里氤氲着比客厅更馥郁的甜香，还有某种潮湿的意味幽幽泛滥，闻得心口燥热。
会让人不自觉想起车上两个突然的亲吻。
干脆、清亮，于是亲吻的意味很是纯粹清澈。
是人类心思过多，不够坦然。
叶清羽静立了几秒，才走过去拉开窗帘，夕阳得以毫无阻碍地拂照凌乱的薄被、床单和枕头。
不难想象方才裴总在这里做噩梦时，有过怎样的挣扎和颤抖。
她将拧成麻花的薄被拿起，忽然发现床单上有几道撕裂的口子。
不由动作一顿。
裴总的两只手指甲都被她剪得短短的，边缘还打磨圆润，怎么会锋利到挠出这么多口子。
难道是咬的？
想到漂亮老板那比寻常人锐利的犬齿尖尖，叶清羽颈侧的三个牙印开始隐隐泛痛。
“真是……”
真是像一只小兽一样。
叶清羽无奈叹气，下一秒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莫名其妙地-
周一，阳光和煦。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小动物生存指南》第一期终于定稿，出版社快递来了几份样板。
这薄薄一本杂志其实并没有太多内容。
只有小动物知识科普、小动物生存经验分享、激情四射的小动物小说、小动物bot以及小动物救援等专栏。
拿起杂志翻看几页，叶清羽又开始反思自己的理解能力。
譬如她现在翻到“小动物生存经验分享”栏目，看见某一条是：
【不要制作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动物玩偶，否则春天就会被揉揉得脑袋放烟花了。】
逐字琢磨、冥思苦想，仍旧没能读懂。她不信邪地往下看，便见下一条是：
【对小动物而言，比做好情绪管理更更重要的是：做好大尾巴管理。】
叶清羽思忖片刻后，开始释怀：
作为公司的三好员工，对于自己公司做出的产品，不理解也要尊重。
往后翻是小说专栏，叶清羽随意看了几眼，便见：
【鹈鹕泪眼朦胧：“你叨我啊！叨得更用力一点！”
鹈鹕这副脆弱勾人的模样让鹅的心头隐隐燃起兴奋，她眼眸微眯，再度狠狠叨去。
顿时，鹈鹕的翅膀上又多了一道伤痕。
她被捆绑在院落的柏树干上动弹不得，分明已是满身痕迹，却颤抖道：“还不够……”】
看到真的sm文学了。
叶清羽神魂俱颤，连滚带爬地翻到下一个专栏，“小动物有话说”bot。
由于还没有粉丝投稿，这个栏目本该空空荡荡，但漂亮老板勾勾手指，叶清羽就把几条小熊猫投稿都整理上去了。
其实，投稿邮箱还突然收到了一条匿名投稿：
【春天到了，小动物们都进入发情期，脆弱敏感，不可揉揉。】
但审核方表示“发情”二字太过露骨，会被和谐成囗囗，于是这条投稿没有被放上去。
……
叶清羽继续翻页，来到杂志最后的救援栏目。
她细细阅读，发现这是一只金毛犬的故事。
金毛犬出生便被遗弃在街头，好心的主人将她捡回家，把她从一只还没睁眼、只会嘤嘤叫的小奶狗无微不至地养成一条漂亮的大金毛。
主人对金毛犬温柔耐心，给她买可爱的项圈、每天摸摸她、带她去公园散步，晚上还一起睡觉，一人一狗大部分时间都彼此陪伴。
甚至由于B市五环内禁养金毛犬，主人特意为狗狗从繁华地带搬去了边郊居住，办理狗证合法养狗……
然而有一天，这份温馨戛然而止。
金毛犬不幸得了死亡率较高的重病，主人立即将她送去宠物医院治疗，当晚回家后却没有再来探望。
消失五天后，主人忽然出现在宠物医院，叫停治疗、强行办理出院，随即把重病的金毛犬草草抛弃在垃圾堆里。
幸而绒竹工作室的老板及时捡到奄奄一息的金毛犬，送她去宠物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经过整整半年的治疗，金毛犬才终于彻底恢复健康，成为一只能蹦能跳的狗狗。
故事是以金毛犬自述的口吻叙写，每每提到主人，字里行间的情感都真实浓烈，如泣如诉。
不知为何，叶清羽当即想到了金璨。
左边水逐不在，于是她转头便能直接看到隔座的金璨。
果然见金璨捧着杂志，一双狗狗眼红通通的。
她忧郁地望向天花板：“主人当年对我真的很好。”
古月叹道：“所以好人随时会变坏。”
金璨捏着颈间项圈的小挂坠不说话，那一头毛茸茸的灿金色长发蔫耷，看起来真像一只萎靡不振的小金毛。
显然，她是在金毛犬的故事中看到自己，感同身受。
叶清羽不免唏嘘。
那些主人们为何会突然变坏呢？留下这样痴心的小姑娘每天伤神。
她放下杂志，给金璨递去纸巾。
“嗡——”
桌面手机忽然振动，是上午十点半的闹钟。
该去采购了。
见有古月过来安慰金璨，叶清羽心下稍松，起身去一楼找罗姐。
正巧在客厅的水缸旁看到罗汴。
女人淡青蓝色的长发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缸里钻出来，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而水缸里此时只有一只罗氏虾，正浑身绯红地蜷缩在角落，刚被欺负了似的。
罗姐面上几分春风得意，唇角勾起：“走吧，去采购。”
叶清羽若有所思地再看了眼水缸，才转身跟上。
小楼大门被打开的一瞬，春风畅快灌入，将罗汴发梢的水吹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拿出纸巾擦净，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罗姐，你好潮。”
罗汴还在回味方才前女友给的甜头呢，闻言顿时潇洒地一仰头：“是么？姐一直很潮。”
得想点办法变得更潮，迷住前女友。
却听人类补充：“我的意思是，你没干。”
罗汴：“……”
罗汴：“哦。”
原来是潮湿的潮。
第35章
周三, 《小动物生存指南》第一期终于发售了。
裴老板凭惊人财力让它在B市各大书店隆重上架，并且第一天限量三千本免费，先到先得。
绒竹工作室员工全体出动, 预备去附近的几家合作书店探察售卖情况。
早上八点, 小楼院落里。
“……你们是说，让它看家？”
叶清羽迟疑地看向地上的奶黄加州色天竺鼠，是曾经掉进泳池里被她救起的那位。
小小圆圆的, 她单手就能捧住。
让鼠鼠看守这么大的院落和小楼，是否有些强鼠所难……
“咕咕咕——”
被质疑的天竺鼠睁着溜圆的黑眼睛盯着叶清羽, 发出水里冒泡泡一样的电报声。
她持续不断“咕咕咕”地发着电报, 两只小爪子比划着, 时而指指小楼, 时而指指叶清羽。
叶清羽茫然地眨眨眼睛, 总觉得它好像在骂自己, 并且骂得还挺脏。
罗汴边坐上三轮车驾驶座, 边说：“放心吧, 这位强着呢。”
“上回有两只鸟来我们院子捣乱, 她一只鼠就把对方骂得连滚带爬地逃了。”
“咕咕咕。”天竺鼠抬爪刮了一下鼻子。
叶清羽：“……”
叶清羽：“好的。”
看来刚才真的在骂自己。
一伙人浩浩荡荡上了三轮车，稍一清点，就会发现还缺一只小熊猫。
“绒姐不是说去洗个手么？怎么还没来。”
叶清羽心头顿生某种预感, “我去看看。”
她走进小楼，先从茶几上抽了张湿巾, 然后径直往厨房的方向去, 果然听到那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须臾，便见漂亮老板闲庭信步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骤然看到人类, 裴小能猫惊得心跳一颤，两手隐隐想要高举投降, 却在半途堪堪憋住了。
她的桃花眼憋得泛红，逐渐盈出水雾，若无其事地说：“洗好手了，走吧。”
“等等。”
叶清羽走到裴绒面前。
一手轻捏女人下巴，另一只手用湿巾擦拭女人沾染苹果汁水的唇角。
裴小能猫睫羽微颤，一声不吭地任由人类动作。
绝艳的眉眼隐隐透出几分偷吃被抓的心虚。
昨天缠着叶清羽剥很多山竹时，她答应了今天要戒水果。
奈何早上梦见叶小树满枝头都是星星果，醒来时馋得不行。
所以该反思的是叶小树，哪能怪无辜被勾引的小熊猫呢？
叶清羽一言不发地擦完，安静地将湿巾丢进垃圾桶，温柔的面容在无甚表情时显出几分淡然。
裴小能猫眨了眨桃花眼。
人类好像生气了，都不对心爱的裴小熊猫笑了。
回想起上次在互联网学到的内容，她伸出手，柔若无骨地往人类手心钻。
“不要生气，给你牵。”
裴小熊猫扬扬下巴，威风凛凛地哄。
叶清羽心跳一颤。
手心忽然挤入一团微凉的柔软，任性又肆意地缠着她的手指，甚至像要往指缝里钻。
掌心的肌肤因此被摩挲得微微发痒，痒意悄无声息地在体内蔓延，连喉咙都被波及了。
她忍不住清了一下嗓子，将那只作乱的手捉紧，不让继续撒野。
随即无奈地笑起来：“逗你的，我没有生气。”
甚至冰箱里的苹果都是她切好放进去的，就是看会不会钓到一只偷吃的漂亮老板罢了。
果不其然，一钓一个准。
裴小能猫观察叶清羽的表情，看出她的确没有生气。
人类包容偷吃的小熊猫，人类好。
她愉悦地勾唇，手指在叶清羽掌心动了动，懒洋洋道：“那奖励你牵我。”
叶清羽：“……”
所以横竖是要牵-
“我真受不了这个春天了。”
一片柳絮飘到古月鼻尖，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眼见人类牵着绒姐回来，又眼见罗汴临走前忽然说要去看一下宝贝前女友……
小动物们卿卿我我、难舍难分的春天，真令鹈鹕泛酸。
毕竟隔壁大鹅现在还没让她夹过呢。
经过好一番艰辛的折腾，全员终于到齐，罗汴旋转钥匙，潇洒甩头：
“出发！”
接着，曾经如猛兽般飞驰的三轮车慢吞吞地挪动起来。
古月心急如焚：“路边蜗牛快超车了。”
罗汴啧了一声：“没办法，前女友让我注意安全。”
像是无奈，语气却美滋滋的，显摆极了。
“这么甜蜜，前女友还没答应复合啊？”
来自后座的质疑正中靶心，让虾虾的心转瞬碎成一地。
……
公司附近有三家杂志发售的合作书店，大家兵分三路。
叶清羽和裴绒负责的书店在一家大型商场里。
早上八点四十，书店刚开门不久，门口的黑板上贴着大大的宣传海报——
《小动物生存指南》杂志第一期发售，限量免费，先到先得！
本期杂志封面整体为明亮可爱的黄色，上面几只憨态可掬的毛茸茸颇为惹眼。
见两位漂亮女人站在书店门口看海报，店员热情地说：“《小动物生存指南》是第一天发售，正在进行限量免费送的活动，二位美女是否需要两本？”
叶清羽正要回答，却听一旁响起软糯的声音：“小动物生存指南？”
她偏头看去，便见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染着一头褐色长发的可爱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店员。
“请问可以送我一本吗。”她期待地搓了下手。
叶清羽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然可以。”店员从店里拿出一本，递给她。
“谢谢。”小姑娘接过杂志，在书店里找了个座位，立即津津有味地读起来。
叶清羽觉得，这位小姑娘的阅读理解能力比自己好太多。
因为自己看不太懂的杂志，小姑娘看得连连点头，时而托腮轻叹、时而恍然大悟，甚至忍不住无声鼓起掌来。
果然，每种杂志有它自己的受众。
裴绒偶尔看向店里的小姑娘，眸里流露出几分思索。
九点半，商场里人烟渐多，书店的客流量也大起来。
上方金主出手阔绰，店员干劲十足，颇为认真地推销《小动物生存指南》。
有的人看了封面就摇头拒绝，嫌弃道：“小孩子看的吧。”
也有人觉得新奇，免费杂志不拿白不拿，“盖泡面也行。”
免费的份量很快送完，开始正式售卖。
周围的各种声音更多了。
“一元？看起来印刷质量很好，怎么这么便宜？肯定有骗人的广告。”
“写的什么东西，根本读不懂啊。”
“我人类都快生存不下去了，谁在乎小动物怎么生存。”
这些话传进耳朵，在心头戳出微小的刺痛。
叶清羽偏头看了眼漂亮老板，却见女人气定神闲，眉眼间并没有小情绪。
“小动物生存指南？”
门口忽然又响起一道声音。
叶清羽抬头，就见一个年轻女生走进书店，表情有些羞怯地询问店员：“您好，门口说免费送《小动物生存指南》，请问还有么？”
店员遗憾道：“不好意思，已经送完了。您可以购买或者店内试读。”
年轻女生的神色黯了些，捏着洗得发白的T恤下摆，脸颊泛起窘迫的红，小声说：“那，请问购买需要多少钱？”
“一元哦。”店员道。
年轻女生眼眸骤亮，有些不可置信地确认：“一块钱？”
得到店员的肯定，她从裤子口袋掏出一沓发皱的纸币，都是五块一块的小钱，但叠放得很整齐。
接着从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块钱，递给店员，“麻烦给我一本，谢谢。”
年轻女生抱着杂志，快乐地离开了书店。
她的头发造型很别致，看起来像一只小刺猬似的。
裴小能猫托着下巴，桃花眼划过几分恍然，低声说：“我当年也是这样呢。”
那时候互联网还不够普及，知识来源有限，初出社会的小动物更是寸步难行。
她站在报刊亭前，询问老板那本叫“动物手册”的杂志多少钱，天价数字令贫穷的小熊猫头晕目眩。
当时报刊不让试读，于是她辛辛苦苦许久，终于攒出了钱。
迫不及待、欢天喜地地把杂志买回去，发现手册分为两个部分：猎捕和烹饪。
那天，裴小熊猫独自蜷在树上，抱着大尾巴嘤嘤哭了很久，觉得小熊猫生遭到了巨大打击。
《小动物生存指南》也就是那时候隐隐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想着，裴绒的桃花眼里晃荡起些许水光，唇瓣却轻勾起来。
抬手扯扯叶清羽的衣角，“我们走吧。”
她今天过来，或许就只是为了看到方才那个小刺猬快乐离去的背影。
看到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叶清羽转过头来，一眼看到漂亮老板泛红的眸子，心跳陡然滞涩。
牵带起丝丝缕缕的疼意。
她抿了抿唇，熟练地抬手摸摸裴总柔软的发顶，又将一缕微乱的发丝别至女人耳后，温声细语道：
“我刚看到一楼在卖鲜榨芒果汁，那家店挺有名的，要不要喝？”
早上偷吃水果被抓的裴小能猫耳尖支棱起来，桃花眼微闪。
叶清羽忍俊不禁：“可以喝。”
水果在前，裴小能猫顿时忘记什么嘤嘤哭的忧伤经历了，跟着人类往一楼走去。
边走，还边将手钻进了人类的手心里，颐指气使：
“叶清羽，走路要记得牵我。”
叶清羽喉咙微动，有些不知道裴大小姐最近怎么又亲又牵的。
这般想着，她便也委婉地问出来。
裴小能猫理直气壮，轻哼道：“因为我在对你好。”
暂时不能赏人类揉她的毛茸爪爪，就赏人类牵牵她的手好了。
当然，绝不是发情期的小熊猫疑似有点黏自己的人类。
叶清羽的话头一时哽住了。
裴大小姐对人好的方式，怎么总是那么别致。
“叶清羽。”
见人类暂时没回话，裴小能猫的桃花眼微敛，忧郁的眼波流转，“难道你不想牵吗？”
叶清羽顿时生出一种辜负了纯善小兽的愧疚。
想起方才女人红通通的眼眶，她不自觉将手中的柔软牵紧了些。“没有。”
几分钟后，裴小能猫拿着人类给她买的鲜榨芒果汁，轻吸一口，唇齿间顿时盈满芒果的香甜。
小熊猫愉悦得浑身绒毛都要舒展开来，看见前方那家大型珠宝店，更是饶有兴致：“叶清羽，我们逛逛这个。”
叶清羽抬头看了一下招牌，是有名的奢侈珠宝店。
“好啊。”她牵着女人往里走，很快有销售员迎过来。
“两位女士欢迎光临，请问是给自己挑选珠宝吗？”
叶清羽正要说话，耳畔蓦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宝贝？”
叶清羽心头一震，当即偏头看去，裴小能猫的耳朵也支棱起来。
她循声望去，便见玻璃橱柜前的女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穿着一身飒气的休闲西装，妆容精致、口红艳丽，一副成功企业家的模样，正在试戴珠宝。
“宝贝，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朝叶清羽看来，面上露出惊喜。
她的目光很快投向裴绒，又往下看到了她们交握的手。
裴小能猫感觉叶清羽牵着自己的手瞬间紧了些，像是慌张。
她眉梢微敛，从容不迫地回视那个女人。
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叫叶清羽这么亲密。叶清羽那么喜欢裴小熊猫，都没叫过宝贝呢。
莫不是这女人也想养叶清羽，而叶清羽害怕她的势力，所以慌张了？
是时候站出来保护自己的人类了。
上一次在水果市场，裴绒就成功驱赶过觊觎叶清羽的人，这次只会更加游刃有余。
只见裴小能猫抬手勾住自己人类的脖颈，桃花眼危险地半眯，朝那个乱说话的女人扬扬下巴：
“我已经在养她了。”
叶清羽：“……”
叶清羽：“这位是我妈妈。”
第36章
位居繁华地段的商场一层,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珠宝店门口更是人潮涌动，渐渐形成一堵似有若无的人墙。
“里面怎么了, 到底怎么回事？”有人像瓜田里的猹, 急得上蹿下跳。
“看到那三个漂亮女人了吗？金丝雀劈腿，现在俩金主撞上了……”有人言之凿凿。
“咔嚓咔嚓。”这位更是边啃西瓜边看。
而作为当事人，叶清羽表面神色风轻云淡, 实际如火的红云已经从脸颊烧至脖颈根。
“……这位是我妈妈。”
她喉咙发涩，提醒趾高气扬、神气十足的漂亮老板。
哦, 原来是妈妈, 我裴小熊猫就没在怕……
啊？
裴小能猫的桃花眼倏地睁圆, 粉唇不自觉半张, 露出小兽锐利的犬齿尖尖。
怔愣之际, 便见对面那女人、也就是叶清羽的妈妈放下手中试戴的珠宝, 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朝她们走来。
在距离一米的地方站定, 而后微微勾起唇, 意味深长地对大放厥词的自己说：
“好巧啊, 我们都在养她。”
“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一起吃顿午饭吧。”
裴小能猫闯荡人类社会已久，真正接触的人类却并不多。
除了叶清羽, 她平等地疏远和警惕每一个人类。
但莫名其妙地，这个陌生的女人分明看起来很不好惹, 并且都已经越过了她的警戒距离, 她心头却没有生出任何警惕。
尤其是那似笑非笑的语气，传进耳朵只觉格外熟悉, 隐隐将什么尘封的内容勾得松动。
连带着脑袋一瞬刺痛，闪过模糊不清的画面碎片——
似乎是遥远的曾经, 她还是一团小熊猫幼崽，常常和一只人类幼崽一起玩闹犯错。
这种时候，就会有只手拧住她的后颈，把她一整只可怜无辜的小熊猫提溜到半空中，四只软软的毛茸爪爪无助地在空中扒拉着。
女人的声音随即在头顶响起，似笑非笑：
“羽师傅，绒师傅，你们半夜不睡觉，忙活着拆家呢？”
记忆只是恍惚间乍现，没留下多少痕迹，裴小能猫的身体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叶清羽察觉贴着自己的漂亮老板忽然颤了一下，她心头随之发紧，莫名有种预感——
完了，裴总要举手投降了。
果不其然，女人白皙的耳垂染上受惊的粉色，勾住她脖颈的手臂软软松开，不自觉就要往上抬——
叶清羽眼疾手快地分别握住裴绒的两只手腕，及时将那举手投降的动作压回来，把女人整只往怀里护着些。
而后顶着珠宝店内外吃瓜路人眼中冒出的金光，脊背生寒、硬着头皮对亲妈轻声道：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面对两个人搂搂抱抱、格外亲密的模样，叶曌没显出什么情绪来。
她眼眸幽深如墨，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到饭点了，正好这家商场旁边就有咱家店，过来吃饭吧。”
……-
商场东侧，有一家名为“一叶知味”的餐厅，是全国有名的连锁高档中餐厅。
走廊尽头，门牌镂刻“清羽”二字的包厢里，檀木桌椅颇具古意，环境清新雅致。
服务员给老板和客人们仔细斟茶，接着拿起点完菜的菜单走出包厢，将门轻轻带上。
“咔哒”一声，落下满室幽静。
叶清羽喉咙微痒，先低头抿了口茶。
坐她右边的裴小能猫也低头抿了口茶，一头换毛期的长卷发簇拥在颊侧，显出几分乖巧。
方才趾高气扬宣布“我已经在养她了”的那种嚣张气焰已被浇灭，只余袅袅薄烟。
这副场景有些眼熟，让叶曌心生恍惚。
她的指腹摩挲茶杯壁，不露痕迹地打量包养自家女儿的漂亮女人，目光扫过她红棕色的长卷发，又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由红棕色珠玉串成的手串精致剔透，在包厢明亮的灯光下流转着深邃神秘的光泽，与纤细的皓碗颇为相宜。
手串中间还缀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猫。
叶曌眉梢微动，眼底翻涌起复杂的讶异。
叶清羽清了清嗓子，温声细语地解释道：“妈，这位是我的老板裴绒。我们正在一起出外勤，来商场考察公司新产品的发售情况。”
“方才都是误会。裴总以为我需要帮助，才站出来为我解围。”
虽然解围的手法有些不同寻常。
闻言，叶曌指尖摩挲茶杯的动作一顿。
她下意识重复：“裴绒？”
温热的竹叶茶入肚，抚平了尘封的记忆短暂松动时掀起的浪潮，裴小能猫终于得以寻回思绪。
虽然叶清羽的妈妈看起来不好惹，但裴小熊猫一向威风凛凛，没有怕的道理。
更何况，表现得胆小，怎么能让她放心地把女儿交给自己养呢？
裴小能猫内心风云变幻，最终拿出游刃有余的、能够承担抚养人类责任的姿态，朝叶曌伸出手，从容不迫道：
“你好，我是裴绒。”
叶曌顿了几秒，才伸手轻握她的手：
“你好，我是叶曌。”
“冒昧问一下，你名字里的‘绒’是丝绒的‘绒’么？”
裴小能猫轻眨桃花眼。
难道人类的抚养交接流程这么复杂，对主人名字还有要求？
“是的。”她答。
这话一出，叶曌感觉脑中一瞬嗡鸣。
她不自觉把玩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玉石扳指，如果摘掉扳指，就能看到指根处盘缠的纹身——
一侧是羽字，一侧是绒字。
此时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幽静的包厢里渐有热气升腾，食物香味四溢。
叶曌堪堪回过神，不动声色压下心头起伏，微笑着招呼道：“方才有误会，原是裴总替小羽解围。既然有缘碰面，希望裴总在我们餐厅吃好喝好。”
“小羽向来不爱与人来往，今天见你们是如此亲密的朋友，我也感到很欣慰。”
“亲密”二字若有似无、意味深长地强调，传进叶清羽耳朵里，让她捏紧了筷子。
但裴小能猫听了颇感愉悦。
人类妈妈说看到她们亲密很欣慰，那不就是在说——“我女儿以后就交给你养了，给你揉揉耳朵肚子、擦毛擦爪、剥山竹都是她应该做的，如果她看上别的小熊猫，我第一个不同意。”
所以，裴小熊猫养人类算是正式被认可，天塌了都揪不出错来。
裴绒心情彻底放松，神清气爽地用餐。
餐桌上的饭菜特别合口味，甚至隐隐有些熟悉。除了叶清羽做的菜，她就没吃过这么戳中自己味蕾的饭菜了。
对面叶曌笑意和煦地问她：“裴总，饭菜还合口味么？”
裴小能猫一顿，矜持礼貌地点头。
余光瞥见漂亮老板的筷子直往两道有水果的菜里舞，叶清羽心头渐紧，最后忍不住小声提醒不知节制的小兽：
“裴总，你今天不能再吃水果了。”
裴小能猫筷子一顿，有些不大高兴地咬了下唇，没再夹水果。
见漂亮老板似乎蔫耷下来，叶清羽于心不忍，给她拈了块夹心豆腐。
细嫩饱满的豆腐里是浓郁的鲍鱼汁，鲜美醇香。裴绒轻轻一口咬下去，汁水溢出，将唇角沾染得湿漉漉的。
叶清羽无意看到，习惯性随手抽了张纸，想给她擦擦。
手都凑到女人唇畔了，陡然意识到当下场合，连忙打了个弯，将纸巾塞进裴绒手心。
察觉到对面亲妈投来的灼灼目光，叶清羽霎时如坐针毡，痛恨自己管不住的手。
饭后饮茶期间，裴绒借口去卫生间洗手，准备把账结了。
她怎么可能让叶清羽的妈妈买单，必须展现出不俗的财力，让对方不后悔把女儿交给她小熊猫养。
走出包厢，她无意抬眸看向对面，眸光骤然一顿。
只见如同她们所在的包厢一般，对面包厢的檀木门上也镂刻着飘逸的包厢名——绒。
这边是“清羽”，对面是“绒”，还挺巧的。
裴小能猫轻挑起眉，往走廊外走去。
而裴绒离开的间隙，包厢里只剩母女二人相顾无言。
叶曌托起下巴，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浪潮。
最后长叹一口气，问：“宝贝，她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叶清羽：“六万。”
叶曌唇瓣翕合，欲言又止。
如此纠结须臾，她面露忧郁：
“自从咱家有钱后，我都是富养你。”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钱跟她的。”
“……”
叶清羽眼睫一颤。
等等，“跟”这个字怎么怪怪的？
“妈，你是不是还在误会？”叶清羽认真道，“六万是正经工资，我和裴总是朋友的关系。”
“我知道，她目前还不愿意给你名分。”
叶曌了然，更加忧郁了。
叶清羽：“……”
“我对你喜欢女人没有意见，并且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喜欢她，实在是太……”太像了。
像得她都无法对裴绒生出恼意或者敌意。
叶曌注视自己的女儿，眸光露出些许郁结的怜惜：“妈妈今天也不是来做恶人，没想要拆散你们。”
作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富婆，叶曌在各种意义上都见多识广。
她的好朋友就包养了大学生，说是现在流行“姐狗”什么的。
她当时听了一笑了之，不太理解但保持尊重，谁知转眼发现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悄悄在外面给姐做“狗”了。
这事落在自家孩子身上，心情多少还是难以平静的。叶曌揉揉额角，感觉脑袋有点发痛。
沉吟片刻，她认真道：“你一直是聪明独立的孩子，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妈妈还是想提醒你，不平等的感情是会受伤的。”
“但你若真心喜欢……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去体验，我会为你兜底。”
叶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口，“毕竟我走到今天，就是想给你和我自己恣意享受的底气。”
她说着这些话，一方面是为安抚女儿，另一方面也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努力说服自己——
女儿并不是真的做“狗”，只是在体验某种不寻常的情感相处模式罢了。
这般想着，叶曌觉得整个人都通透多了。
叶清羽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洗不清了。
裴绒回来后，三人相安无事地一起出了餐厅，分道扬镳。
叶曌有东西忘在珠宝店，折返回去拿时，远远看见女儿的金主表情闷闷不乐，而女儿跟哄毛茸茸的小兽似的，温柔地摸摸金主脑袋、替她整理头发，而后去一旁买了颗椰子捧回来给金主喝，喝完还附带擦嘴角服务……
她觉得刚通透的地方又堵了。
拍了拍发闷的胸口，叶曌给朋友打电话，闭眼问道：“小赵，说说你家那‘小狗’平时都为你做什么？”
“哎呀，床下会……床上更是……”电话那头叽里咕噜一大堆，叶曌的脸色五彩缤纷。
“停。”叶曌头晕目眩，用力深吸一口气，“快别说了。”
第37章
槐树间伸出一只毛茸爪爪, 在空中舒展成兰花。
刚睡醒的裴小能猫抱着大尾巴舔了会儿毛，想起昨天见过叶清羽的妈妈，小熊猫算是把人类明媒正养了。
她心情愉悦, 从槐树爬下来, 摸出手机给人类发消息。
【叶清羽，允许摸摸脑袋。】
裴小能猫的发情期在春天，一般长达两个月。期间身体虽敏感脆弱, 但并不是天天都发情，因此她没有把玩偶收回。
通常来说, 每周只会有一到两天规律性发情, 这种日子往往令她难耐得不住发抖、只能抱着大尾巴嘤嘤哭。
上次不慎在叶清羽家发情, 被人类揉揉得脑袋里放了两次烟花, 随后便不那么难受了, 倒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发完消息, 她整只窝在一旁的小木马上, 随木马前后晃荡, 弹软的毛茸大耳朵随之微抖, 懒洋洋地等待脑袋被摸摸。
然而感觉始终没出现。
都见过家长了，叶清羽应该更努力地伺候小熊猫才是，怎么反而不摸摸脑袋了？
“嗡——”
三轮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裴小能猫耳朵霎时支棱起来。她动作轻盈地爬上槐树，窝在盘缠交错的枝干间往下望去。
采购回来的三轮车很快驶入后院, 停在离槐树不远处。
今天天气有些热, 叶清羽戴了顶鸭舌帽，穿着浅灰色短袖, 露出的肌肤在阳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
等车停稳后，年轻女人从车斗上轻巧地一跃而下。
她微抬起头, 露出鸭舌帽下的脸。
黛眉明眸，清润如玉，看起来温柔得没有任何攻击性。
然而搬运食材间，她纤细的手臂却会显现流畅的肌肉线条，紧致而富有年轻的生命力。
往上抬手时，T恤偶尔不慎撩开，腹部更是露出清晰漂亮的小熊猫线，被薄汗浸润得亮晶晶的——
那本来似乎是叫马什么线，但裴小能猫忘了，所以称之为小熊猫线。
裴小能猫两爪软软地扒拉在树枝上，探出半个毛茸脑袋，一眨不眨地欣赏自己的人类。
这是她明媒正养的人类，有什么不能看的？
她不自觉看得呼吸微促，粉舌忍不住轻舔发痒的犬齿尖尖。
比起枝头翠绿的叶、草地娇艳的花，她觉得叶清羽本身更贴近蓬勃的春日。
而春日会灼烧小熊猫，人类似乎也是。
心头莫名开始泛起麻麻痒痒的热意，沿着滚烫的血液游走到四肢百骸，裴小能猫耳朵微动，感觉身体逐渐绵软起来……
身侧似有目光灼灼，比阳光耀眼。叶清羽偏头望去，却只见槐树葱郁，枝叶婆娑，发出簌簌声响。
她动作微顿，眨了下眼。
现在无风，枝叶怎么会摇曳呢？
上回找裴总时，也是在树下感觉被毛茸茸的东西扫过，果然这槐树奇奇怪怪，神秘又危险。
叶清羽抿了下唇，收回目光，继续认真忙碌。
槐树上，着急忙慌一咕噜躲起来的裴小能猫不住喘气，棕色眼眸盈出懵懂的水雾来。
好奇怪，她只是在看人类的小熊猫线，怎么会忽然觉得浑身发热呢？-
“绒姐喊大家来开会了。”下午，白霜轻叩工作室的门。
叶清羽走进娱乐区，刚坐下便接收到漂亮老板望来的目光。
作为十级裴绒表情理解专家，叶清羽今天竟有些读不懂这个眼神的含义。
但大体感觉裴总整只有些蔫耷。
裴绒很快收回视线，在大家全都入座后开口道：
“近日天气晴好，《小动物生存指南》第一期也已经正式发售，我们工作室是时候进行春日团建了。目前可选择的地点有温泉山庄、海边、丛林湖泊，现在就投票定下来吧。”
话音刚落，整个娱乐区便响起热烈的欢呼与掌声。
罗汴当即举手：“我可以带家属吗？”
裴绒颔首：“都可以带家属。”
罗汴眼眸晶亮，而其余孤家寡兽们则不满地嘟哝：“就你有前女友。”
经过投票，最终的团建活动很快定为丛林湖泊露营。
叶清羽之前的公司组织过几次强制性的团建，一般是去爬山，又累又无聊，大家对团建都是叫苦不迭。
但她很期待这次的团建。
总觉得以新公司、新同事的不同寻常，会有别样的乐趣。
共同商定一些细节后，裴绒潇洒宣布散会。
小动物们陆陆续续离开娱乐区，唯有叶清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小兽们都走完了，裴小能猫回过神来，看向叶清羽，“你怎么没走？”
叶清羽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到漂亮老板身边，微微俯身注视她，柔声问：“裴总，你不高兴了么？”
裴小能猫眨了下桃花眼：“没有。”
只不过今天分明不是发情日，方才在树上却忽然生出奔涌的、蓬勃的热意，让她整只兽都有些迷茫，也不知道该如何疏解。
那好像是和发情期无关的生理感受。
是不是该上神奇的互联网搜一搜？
叶清羽垂眸看着蔫耷耷的、没吃饱的小兽般的裴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红棕色的长卷发，给人顺毛。
裴小能猫被顺得眯了眯眼，喉间溢出舒服的声音，哼道：
“叶清羽。”
叶清羽观察女人被摸摸头时的反应——眉毛舒展、桃花眼半阖，浓密的睫羽轻颤，白皙圆润的耳朵也会轻动，身体每一处细节都会有惬意的反馈，像一只毛茸茸的、喜欢被摸摸的小熊猫。
她的唇角莫名轻勾起来，应道：“嗯？”
“我刚刚看你的小熊猫线了。”裴小能猫气定神闲地交待。
裴小能猫是敞亮的小熊猫，方才在树上软成一滩小熊猫饼后，她后知后觉哪怕是明媒正养的人类，偷偷摸摸地看也不好。
叶清羽停顿几秒，“什么是小熊猫线？”
裴小能猫伸出手，隔空指了指人类的腹部。
叶清羽莫名立即对上了裴绒的脑回路，明白她是在说马甲线。
心跳一滞，随即开始怦怦鼓噪起来。
短袖下摆宽松，无意间露出腹部线条很正常，但一想到裴总看到了这里，叶清羽就莫名耳尖发热。
“叶清羽，你也会突然有热热的感觉么？”
裴小能猫看着叶清羽泛红的耳尖，若有所思地问。
叶清羽喉咙微紧。
女人问她这句话时，桃花眼清澈如春日湖泊，透着纯粹而无辜的好奇。
让她觉得既痒，又觉得无可奈何。
最后只是诚实地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答案，裴小能猫眨了下眼，忽然整只兽神清气爽，不再纠结。
她都没给叶清羽看自己的小熊猫线，叶清羽就已经发热了，还得是她小熊猫略胜一筹啊-
公司团建安排在本周末，共两天一夜，地点是B市边郊风景优美的羽栖湖区。
清早，叶清羽拖着行李箱走出小区，便见一辆大型客车已经停在门口。
车门从里打开，同事们纷纷探头热情地打招呼。
“早上好。”叶清羽笑着招招手。
她将行李放进车侧行李厢，走上车，刚进来就一眼看到裴绒。
漂亮老板今天穿着淡海棠色的碎花裙子，红棕色长卷发披肩，整个人像朵枝头最娇艳欲滴的花。
人却慵懒地蜷在座位上，有些困顿的模样，朝自己勾勾手指，漫不经心地喊：“叶清羽，坐我旁边。”
许是春天柳絮飘扬，总挠得人心头无端作痒。
叶清羽站在原地无声呼吸两下，略微缓解了痒意，才顺从地在裴绒身边落座。
紧接着，肩头传来重量，伴随清甜的竹叶芳香。
“好困了，借我靠一下。”女人轻声嘀咕着，嗓音透出几分朦胧的倦意。
向来睡到日上三竿的小熊猫，今天早起耗了半条命。
叶清羽身体微僵，停滞片刻才缓缓放松。
裴绒柔软的长卷发蹭在她颈间，有些绵绵的痒。
她将那长卷发捋顺了些，小声问：“我带了小枕头，要不要去拿给你？”
“枕头才没有尾巴好……”裴小熊猫迷迷糊糊地说。
对于小熊猫而言，自己的大尾巴就是最完美的枕头，只不过现在无法施展罢了。
叶清羽眨了眨眼。
什么尾巴？
全员到齐，车门关闭。等前往加油站加满油，便会正式向羽栖湖区进发。
本次团建的司机是公司合作出版社的老板涂山月，小动物医院的院长柳绵也作为队医同行。
难得出去玩，大家都打扮得青春靓丽，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车上聊天的气氛也十分火热。
唯有裴小熊猫倒在人类肩头睡得昏头暗地，并且随着车身颠簸，后来整只栽进人类怀里。
唔，好像找到比毛茸大尾巴更舒服的枕头了？
裴小熊猫枕着年轻女人柔软的胸，迷迷糊糊地蹭蹭。
叶清羽被蹭得差点闷哼出声，脖颈霎时染上绯红。
她不得不握住裴绒的腰肢往外挪，让女人重新靠回自己的肩头。
动作间手背传来被划过的微痛，叶清羽一顿，发现裴总的指甲又长得有些长了。
她捏着那细白的手指瞧了下，琢磨着今晚给剪掉。
睡梦中似有所觉，裴小熊猫的手缩回了些。
等待客车加油期间，涂山月过来拿金璨分享的饼干。
瞥见自己那小熊猫好友栽倒在人类肩膀睡得香甜，顿时有点没眼看。
她朝人类道：“叶清羽，别让小能睡了。”
叶清羽不明所以地抬头。
一旁忽有汽车按着喇叭经过，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裴绒的耳朵，担心会把人吵醒。
涂山月酸得牙疼。
裴小能从哪里找来这么体贴的人类啊？
她好心提醒：“你没听说过吗？‘白天睡饱觉，晚上好作妖’，现在不把小能精力耗完，你晚上有得受啊。”
这话分明字字珠玑，奈何人类不听狐狸劝。
叶清羽觉得“作妖”这个词不恰当，裴总其实像只小动物一样，摸摸脑袋、投喂水果就会乖巧极了。
涂山月摇摇头，不再劝那油盐不进、不知精神饱满的小熊猫有多麻烦的人类。
客车加满油，驶向高速公路，预计下午两点抵达羽栖湖畔。
车上的娱乐活动丰富，车载ktv投入使用，古月荣任本次主持人。
受视野限制，她没发现小熊猫在睡觉，于是情绪高涨饱满地说道：
“今天难得一起出去玩，让我们掌声欢迎本次团建的出资兽、伟大的绒姐首先高歌一曲！”
“啪嗒啪嗒”的热烈掌声震耳，裴小熊猫蓦地睁开眼睛，懵懂间粉唇微张，舔了舔齿尖。
她方才在做梦，梦见自己去叶清羽家玩。
那是一幢破败的居民楼，墙壁在岁月中斑驳不堪。
从落灰的楼梯走上三层，推开老旧的木门，会听到一道长长的“吱呀”声响。
接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简单但温馨的屋子。
餐厅小得有些局促，但餐桌上铺着干净漂亮的粉色桌布，旁边围着三把椅子，挨得很近。
其中有两把是高高的儿童椅。
客厅放着不大的布制沙发，边沿有许多凌乱的爪印，像是不乖的小兽用爪尖挠的。
裴小熊猫注视那爪印片刻，心头微动，眼里浮上茫然的恍惚。
这里的一切熟悉得仿佛已然刻进骨髓。
“哒哒哒……”
哪里隐约传来小跑的声响。
裴小熊猫回过神，循声往里走，迟疑几秒，试探地推开了左边卧室门——
猝不及防地，幼崽期的叶清羽俏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可爱软萌的小姑娘穿着睡裙，水汪汪的眼睛像一抔落满月光的湖。
她的颈间戴着一条项圈，红棕色的，吊坠是个银色小铃铛，晃动间叮叮响。
她好像看不见自己，转身往床边走去，蹭开拖鞋便爬上床。
接着掀开被窝，把一团还没长大的、毛色尚灰的小熊猫幼崽抱进怀里，眉眼弯弯，珍惜地亲了一口……
……
“啊，原来绒姐在睡觉……”
熟睡间骤然被吵醒，裴小熊猫只觉头晕目眩。
昏沉的梦境与现实交错纠缠，又同深邃的记忆勾连牵扯，大脑难寻清醒。
她睁眼抬眸，发现自己正靠在叶清羽肩头，而叶清羽的手臂半揽着自己。
心里顿时迷迷糊糊地想：花心的人类，小时候抱一只小熊猫，长大了又抱一只小熊猫……
错乱的思绪间，裴小熊猫只觉心头酸酸胀胀，整只隐隐快要炸毛，发顶都悠悠支棱起一根呆毛。
“对，她还在睡觉，先不……”
叶清羽还在压低声音和古月说话，却感觉颈间骤痛——
她忍不住仰起头，轻“嘶”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被裴总咬了。
而裴小熊猫胸口起伏，从叶清羽怀里猛地坐起。
抬手抢过古月本要收回去的话筒，桃花眼泛滥起委委屈屈的水雾，盯着自己的人类，红唇轻启：
“我要点一首《你究竟有几只小熊猫》。”
第38章
“我要点一首《你究竟有几只小熊猫》。”
女人睡意迷蒙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车内广播飘荡, 语气里满是湿漉漉的控诉。
“唰”地，叶清羽感觉四周有好多个五颜六色的毛茸脑袋倏然转过头来，眼眸晶亮地看戏。
“……”
经历过前几天在珠宝店的那一遭, 叶清羽对于漂亮老板语出惊人、而后引来围观吃瓜已经有些习惯。
她面不改色地对同事们说：“裴总刚睡醒, 可能是做梦了。”
“唰”地，五颜六色的毛茸脑袋们又整齐转回去，古月也连滚带爬地收回话筒离开, 生怕溜得晚一步，会招惹到有起床气的小熊猫。
那福还是让可怜的人类享去吧！
“叶清羽, 你怎么不回答。”
裴绒的手揪紧了叶清羽的领口, 倾身朝人类凑近, 执着地问：“你究竟有几只小熊猫？”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 那楚楚可怜的表情、绯红眼眶里摇曳的泪光, 无一不显露出发自内心的委屈, 像一只天真纯情的小兽被花心人类狠狠辜负了一般。
叶清羽心头发紧, 一瞬间忍不住顺着裴绒的话反思——
难道我真的背着她有好几只小熊猫？
不对。
简直冤枉。
她现实里连一只真实的小熊猫都没见过。
“除了你送我的小熊猫毛绒玩偶, 我没有别的小熊猫。”
虽然知道裴绒只是做梦余韵未退, 叶清羽还是选择认真回答。
边温声细语地哄着，边从口袋拿出纸巾，轻柔地揩拭女人梨花带雨的面颊。
裴小熊猫睫羽扇动, 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盯着叶清羽，半咬下唇, 像是在努力分辨人类是否所言非虚。
“你小时候没有抱抱亲亲过一只小熊猫幼崽么？”
她又问。
方才那场梦太真实, 以至于她都分不清是记忆还是幻境。
幼年的叶清羽、脖颈上的项圈、客厅沙发上的爪爪挠痕、床上软糯糯的小熊猫幼崽……全部都熟悉得让她脊背发麻。
可若要进一步细想，她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叶清羽眉梢微动, 边擦去女人下巴处聚集的莹润泪珠，边笃定地回答：“没有。”
裴绒被擦净了眼泪, 粉扑扑的面容如同春雨打湿的娇花，许是渐渐从梦境清醒，桃花眼显出一种懵懂的清澈。
莫名其妙地，叶清羽胆大包天，忍不住轻捏了下漂亮老板的脸颊。
漂亮老板没有躲开，亮晶晶的睫羽微颤，无辜地注视她。
“……”
叶清羽看得心跳滞涩一瞬，胸口似有麻意恣意游走。
她眨了下眼，莫名几分慌乱地收回手和视线，从小包中取出一个保鲜盒。
这是她早上出门前精心准备的水果。
揭开盖子，递给哭包老板。
葡萄的香味弥漫，勾得裴小熊猫鼻尖微动。
她矜持地拿起里面的小叉子，戳了最大的一颗，启唇咬住。
甜滋滋的汁水在唇齿迸开，清爽地浸润喉间，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叶清羽肯定舍不得骗她小熊猫，所以她说小时候没亲亲抱抱过小熊猫幼崽，那就是没有。
人类的确是她一只裴小熊猫的。
发情期的敏感脆弱不止体现在生理上，情绪上也是。
但裴小熊猫被人类安抚得很好。
叶清羽熟练地摸摸裴总脑袋顺毛，轻声问：“还睡觉么？”
裴小熊猫摇头，“睡饱了。”
闻言，叶清羽倏然想起涂山月的提醒——“白天睡饱觉，晚上好作妖”。
看漂亮老板像只小熊猫一样专心致志地吃水果，她不由莞尔。
分明乖着呢，哪会作妖-
客车在公路上高速行驶，车内乘客k歌嗨了一轮又一轮。
只不过大家演唱的曲目令人类费解。
《咏鹅》《鹈鹕的心谁来疼》《我是不是你最心爱的狗》《你永远不懂鸟伤悲》《豹废》……
叶清羽开始思考，华语乐坛现在到底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叶清羽，你要唱歌么？”
古月热情邀请：“这张CD里刚好有首歌叫《纯情人类俏小熊猫》。”
突然被点名，叶清羽眉心一跳，连忙摆手：“谢谢，我没听过这首歌，不会唱。”
“不需要听过。”
刚嚎完《前女友的一百零八次拒绝》的罗汴走下来，坐回座位。
看了眼自己身旁水缸里的罗氏虾，她偏头转向叶清羽，眸光破碎：“我们唱歌不要技巧，全凭感情。”
叶清羽：“……”
她感受到了。
今天路上有些堵，客车在下午三点左右才开到羽栖湖区的边缘地带。
羽栖湖位于一片茂密的丛林里，因此还未正式抵达湖畔时，远处只能看见树木葳蕤、绿意盎然。
“羽栖湖区是我的地盘。”
下午阳光正盛，裴小熊猫翻出了一副墨镜戴上，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柔软的红唇，几分酷飒。
宣布那里是她的地盘时，更显得神气十足。
闻言，叶清羽微诧。
来羽栖湖区露营前，她有在网上搜索过这里，却发现信息寥寥无几。
网上甚至没有羽栖湖的照片，只有一些影影绰绰的茂林远景。
此外，还有一些诡异的传闻——
虽说名为“羽栖”，但这里没有一只鸟在林间栖息，仿佛有无形的边界驱逐鸟类。
而探路者们进去后也总是遇见迷雾，绕两圈就莫名出来了，从未真正看到羽栖湖泊。
甚至有探路者怀疑羽栖湖区被一只远古怪物独占，不许任何人靠近。
不过在科学至上的时代，诡异传闻终究是小道消息。
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受复杂的气候和地形因素影响，羽栖湖区雾浓地险、不便游玩。
那天开会时，漂亮老板和同事们都表现出去过羽栖湖的模样，还分享了照片，因此叶清羽没把网上的传言放在心头。
现在听裴总说这是她的地盘，不由惊奇：“裴总，是你买下了这片地么？”
裴小熊猫懒洋洋地说：“没有。但是，这里只有我和我的人才能进去。”
叶清羽微弯起眸，以为她在开玩笑。
车一路平稳地开进了丛林，完全没有遇见传闻中的浓雾，二十分钟后便顺利抵达羽栖湖畔。
叶清羽从车上下来，往四周望去，眸中顿生惊艳。
正值春日，羽栖湖碧波万顷，在清风中荡漾出细腻的波纹。岸线开阔无垠，山水相依，美不胜收。
而她们所处的湖畔是一大片连绵的竹林，碧绿青翠，郁郁葱葱。
这里没有别的游客，处处透露出一种人迹罕至、自然原始，乃至于有些神秘的气息。
任何人类抵达这里，或许都会觉得危险。
但叶清羽踏在草地上，却莫名感到无边的亲切和惬意，如同灵魂回到栖息地一般放松安定。
她不自觉走了几步，发现遥远的丛林深处、竹林的里侧是一片苹果树林。
有竹叶有苹果，羽栖湖区是会让一只小熊猫快乐打滚、吃饱喝足的地方。
“先吃点东西吧。”
露营专家涂山月从驾驶座下来，打开车后厢的门，取出折叠烧烤架。
这辆客车前半段是正常载客座位，后半截车厢则类似房车布局，有卫生间、厨房等基本功能区。
古月活动四肢，“我下湖给大家抓鱼吃！”
罗汴抱着宝贝水缸往湖边走，“我去湖里游泳觅食了，不用你们管啊。”
叶清羽本还在打量这片林区，闻言不由转身，“你们要去游野泳么？”
古月和罗汴同时说：“是啊，等不及了。”
叶清羽不愿扫兴，但还是忍不住提醒：“游野泳很危险的……”
更何况现在是春天，湖水尚凉。
“放心。”罗汴潇洒地甩了下淡青蓝色的长发，“我们是不可能淹死的。”
同事们头也不回地往湖边去了，叶清羽担忧得眉梢微敛，脖颈忽被纤手勾住。
“放心吧。”裴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染红她的耳垂，“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裴小熊猫揉揉自家人类的脑袋，将她牵了回来。
涂山月已经把烧烤架架好，燃起炭火，颇具气势地当起大厨。
“小绵子，过来给我打下手。”她朝柳绵抛了个媚眼，笑得像只狐狸。
“小绵子？”柳医生冷哼一声，“涂山月，别忘了，你这个月还有三次屁股针没打。”
“……”涂山月浑身一僵。
她把串好的生鸡翅摆上烤架，嘟囔：“为什么非要打屁股针？让风情万种的大狐狸很没尊严诶。”
柳绵两手抱臂：“你是在质疑我制定的治疗方案？”
大厨和厨助疑似吵起来了，迟迟不上菜。
叶清羽和同事们一起将折叠桌椅、大型遮阳棚支好，而后从包里拎出几袋裴小熊猫爱吃的水果摆放在桌上。
她边仔细地给裴绒剥山竹，边和大家说：“肚子饿的话，可以先吃水果垫垫。”
话音刚落，叶清羽突然听见哪里有嚼嚼嚼的声音。
她偏头看去，就见乌姝拿着一把生牛肉，大块吃得很香。
那双锐利的翡翠色眼眸微眯，全是满足。
“……”
叶清羽看得眼睛忘了眨。
她其实有在网上看过国外主播生吃牛肉，但一直以为多少带点猎奇性质，而且主播往往会蘸味道很重的调料。
此时看见同事纯吃生牛肉竟能如此愉悦享受，忽然觉得世界之大……她见识还是太少了。
“咔嚓咔嚓。”
叶清羽又朝另一边看去，发现水逐啃起了生胡萝卜，那眉毛微扬，像吃到了绝世珍馐。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平时吃午饭都只有自己和漂亮老板了。
“烧烤好喽，来接一下。”
那边涂山月喊着，叶清羽站起身，过去把烤好的菜盘端来。
途中无意抬眼，便见不远处的羽栖湖面有一只……野生鹈鹕？
只见鹈鹕忽然将脑袋扎进水里，再抬起头时，漂亮的粉色大喙间夹了一条挣扎着摆尾的鱼。
网上说这里没有任何鸟类，果然只是谣传。
想着，叶清羽将菜盘端回桌上，落座后在漂亮老板耳畔分享，“裴总，湖面有只鹈鹕。”
裴总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只是问：“你怕鹈鹕么？”
叶清羽说：“远看还好，近距离接触就不行了。”
裴小熊猫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
所以就算全工作室的小动物都被叶清羽发现了，也得让古月和念秋捂捂身份，可别把她的人类又吓晕了。
烤盘里面有两只烤橘子，是裴小熊猫点的。
她迫不及待想吃，伸手拈了一个，很快烫得指尖红红。
“我来帮你。”叶清羽往女人手中塞了瓶饮料，让她给指尖降降温。
自己用筷子把一只烤橘子剥开，露出热气腾腾的果肉，放进裴绒的盘子里，轻声交待：“放凉些再吃。”
“哗啦——”
湖边忽然传来水声。
古月浑身湿漉漉地出现在岸边，手里拎着两条鱼，洋洋得意：
“来，给你们加餐了。我刚吃了三条，这里的鱼可真鲜美啊……”
叶清羽往旁边侧头，就看见年轻女人手里的两条鱼正啪嗒啪嗒甩着尾巴，水花飞溅。
叶清羽疑惑：“你怎么吃的鱼？”
古月仿佛听到了奇怪的问题，理所当然道：“就是张嘴，然后吞下去啊。”
叶清羽没想到古月这么厉害，不仅能游野泳，还能捉回两条鱼，甚至自己还在水里生吃了三条。
“嚼嚼嚼。”乌姝放下一把空签子，又拿起一串生牛肉开始吃。
叶曌女士从小教导叶清羽：人活一世，及时行乐，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同理，面对难以理解的事，尤其是别人的私人喜好，只要没有伤及无辜，都该持有一颗尊重之心。
叶清羽深吸一口气。
淡定点，怎么总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吃完烧烤，涂山月指挥：“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快先把帐篷搭起来吧。”
大家排队领走帐篷，最后轮到叶清羽，涂山月发给她一个双人帐篷。
“你和小能睡，晚上请务必把她看好了。”涂山月眨眨眼，露出自求多福的眼神。
“啊？”
叶清羽微顿，下意识偏头看了眼漂亮老板。
裴小熊猫指尖轻抬，好整以暇地抵了抵墨镜，“叶清羽，你不想和我睡？”
这里人迹罕至，也不知道有哪些危险。万一裴总独自睡觉，整只被偷偷抓走了怎么办。
叶清羽觉得自己的确得看顾着些，否则难以放心。
“没有。”
她朝漂亮老板弯了下眸，温声说：“我来搭帐篷吧。你想睡在哪里？”
“我们一起搭。”裴小熊猫说。
共同选定合适的位置后，一人一能开始搭建帐篷。
先默契合作，将帐篷骨架支好。
人类随后蹲下身，用锤子砸地钉固定帐篷。挥锤间，白皙纤细的手臂显出优美紧致的线条。
裴小熊猫站在一旁，不自觉观看得目不转睛，都忘了要去帮忙。
只觉越看越渴，身体哪里似乎又隐隐发热起来。
她呼吸微紧，后知后觉地回神。
好像得小心些，今晚可千万不要发情……
锤好地钉，叶清羽又取出帐篷外罩，往上用力一扬，铺盖在架子上。
动作间，无意带得衣服下摆掀起，露出惹眼的线条。
“叶清羽，不许给我看小熊猫线了。”
一旁传来微恼的声音，叶清羽偏头看去，就见漂亮老板耳尖红红，桃花眼睁圆，委屈地警告。
她后知后觉地拉回衣服下摆，感到有些无辜。
“裴总，我的衣摆只是不小心被勾起来了。”
身体里的热意犹在浮动，裴小熊猫咬了下唇。
她舔了舔犬齿尖尖，理不直气也壮地控诉：“可是，是你的小熊猫线先攻击我。”
发情期的小熊猫可是很脆弱的。
“……”
叶清羽两手掌心摊开、高举过耳朵，小熊猫式投降认错。
见气鼓鼓的漂亮老板眨了眨眼，被逗得一瞬破功勾唇，她也轻笑起来。
“休息一下吧。”
叶清羽将似乎忽然累得有些绵软面红的漂亮老板放到一旁的小马扎上坐好，塞了根剥开的香蕉，“在这里等我就行。”
接着继续动作麻利地把帐篷搭好，又将双人床垫充气，铺上床单和被子。
“好了。裴总请检阅，看看可还满意。”
她将帐篷门掀开，作出“请”的手势。
裴小熊猫取出方才忙碌时摘下的墨镜，优雅高贵地戴上，趾高气扬地走进帐篷。
很快挑拣出错处：
“叶小工，你搭的帐篷里怎么这么黑？我有些不满意。”
叶小工看了看帐篷内部，又看了看裴绒。
她慢条斯理地伸手，摘下女人鼻梁上扮酷的墨镜。
“裴总，请问现在看着还黑吗？”
“……”裴小熊猫眨眨桃花眼，“不黑了。”
第39章
暮色渐浓, 橘红的晚霞晕染天际。
羽栖湖涟漪习习，水与天光共色。
一人一能正在湖边散步。
裴小熊猫一手熟练地钻进年轻女人的掌心，另一只手往羽栖湖对岸指去：
“叶清羽, 我在那里有一片竹林。”
叶清羽牵紧她作乱的手, 闻言不由好奇：“产竹叶么？”
“竹叶、竹笋都会产。”裴绒说，“品质极佳。”
叶清羽顿悟。
她之前就一直在想，漂亮老板的惊人财力肯定不仅源自拆迁。毕竟无论拆迁赔偿如何高昂, 以工作室现在每天毫不节制的消费，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果然还有别的经济来源。
“我们小楼后院的槐树, 也是从这片湖区移栽过去的。”裴总又说。
叶清羽想起那棵奇奇怪怪, 疑似长了毛茸大尾巴、还能无风自动的神秘槐树, 脊背微凉。
她收敛心神, 说：“原来这片湖区和裴总关系匪浅。”
裴小熊猫“嗯”了一声。
“前几天遇见了你妈妈, 你把我介绍给她, 所以我带你来这里。”
她认真地说。
闻言, 叶清羽心头一动。
她忽然驻足转身, 于是手中牵着的女人也不得不跟着停下。
裴小熊猫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叶清羽抬起手, 温柔地将女人被春风拂乱的长卷发丝捋至耳后，轻声细语：
“原来裴总是以这种心思带我来这里的么？”
“嗯。”裴小熊猫理所当然地点头。
她小熊猫出生就被整个族群驱逐厌弃，没有妈妈可以介绍给叶清羽, 更没有别的亲属可言。
唯有这一片羽栖湖区，无形中给予她孤独可怜的小熊猫无穷庇护, 对她来说是家一样安全强大的存在。
而带着明媒正养的人类来到这里, 是裴小熊猫的回馈，也是一种仪式感。
这下比原本的明媒正养还要名正言顺, 谅叶清羽也不敢多看一眼别的小动物了。
叶清羽凝视女人的桃花眼，那里有着小动物般的纯粹烂漫, 毛茸茸的。
裴绒待人诚挚，得到一点珍视，便会心心念念、认认真真地回馈。
这般简单又澄澈的真，分明很是轻柔，却又伴随一种巨大的吸引力。
叶清羽感觉自己的思绪瞬间被这吸引力搅弄成深邃的漩涡，心跳因此怦怦鼓噪作响，撞得胸口发麻。
耳尖燃起的热意不知是夕阳灼烧，还是心头亦钻出了蓬勃的火。
她呼吸微促，感觉骨血里游走着一种陌生又强烈的渴，绽放欲燃。
裴小熊猫轻眨了下眼。
人类向来清润如春水的眼眸像是忽然被暮色吞没，显得深不见底，危险至极。
——叶清羽看起来，怎么像是要把她小熊猫吃了？
发情期的小熊猫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感觉两腿有些发软。
不对，不会。
她小熊猫是凶猛的野兽，发起狠来，把人类吃了才差不多……
裴小熊猫胸口起伏，面颊不自觉泛起春樱般的粉意，“叶清羽？”
叶清羽恍然回过神来。
对上女人澄澈的眼眸，她无端慌得瞳孔失焦一瞬，用力深呼吸，才把那不明来路的燥意堪堪压下去。
“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了。”
她开口声音微哑，望向远处烧得愈璨的橘红晚霞，竟倏然有些不敢看裴绒。
裴小熊猫咬了下唇，两腿微动，感觉之间好像泛滥了点潮意，不太舒服。
“回吧，我要去卫生间。”她说。
两人便手牵手折返回去，气氛安静得些许微妙。
涂山月大声招呼道：“正要喊你俩呢，快过来玩游戏了。”
大家已经一起坐在帐篷围起来的绵软草地上，热热闹闹说着话，畅快的嬉笑和清凉的晚风皆暂时驱逐了晦涩的心绪。
“来喝酒吗？”
涂山月兴致冲冲地从客车里提来几罐酒，堆在中央的野餐垫上。
罗汴身子后仰，单手撑在草地上。
从湖里上岸后，她眉眼始终春意缭绕，一副餍足的模样，抱着装了宝贝前女友的水缸一言不发。
水缸里的罗氏虾则满身绯色，迟迟难褪，整只疲倦地蜷缩在角落里。
此时听见说要喝酒，罗汴甩了下长发，美滋滋地长叹：“我不喝，我已经醉了。”
这副背地里吃饱喝足还嘚瑟炫耀的样子令小动物们发酸。
“这里有零只兽问了你。”涂山月皮笑肉不笑地说。
忽然，角落传来“咔嗒”一声，随即是“咕噜咕噜”畅饮的声响。
叶清羽循声望去，便见乌姝已经仰头喝完了一罐酒，空罐被她单手轻易捏成一团皱屑。
不愧是健身人士，握力惊人。
“咦，豹豹你别急着喝啊。”涂山月连忙说，“要先玩游戏才能喝。”
“玩什么游戏？”乌姝抬眼望来，翡翠色的眼眸幽幽。
涂山月想了想：“就玩‘你是什么动物’吧。大家需要各自给自己设定一个动物种类，然后从1开始报数。”
“如果报到相同数字，就要立即说出对方设定的动物种类，说错、不说、或说慢了都要接受喝酒惩罚。”
“可以。”古月兴致冲冲地说，“那我做鹅。”
金璨想了想：“我是兔子。”
裴小熊猫傲气地扬扬下巴：“我当小熊猫。”
这话一出，众兽纷纷劝她换一个：“绒姐，你这样设定会输得很惨，谁不知道你是小熊猫啊。”
叶清羽听得愣神，这才发现原来不止她在把漂亮老板小熊猫塑。
裴总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把她小熊猫塑呢。
——果然还是太像了。
在大家的劝阻下，裴小熊猫耳尖纠结地微动，最后还是选择不动摇：“我当小熊猫。”
她行走天下，就是一只顶天立地的小熊猫。
天塌了也不改，绝不！
大家纷纷设定完自己的动物，轮到叶清羽时，她迟疑了一下。
换做平常，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最爱的小熊猫，不过现在裴总已经是了。
思索几秒，她随意地说：“那我是小鹿吧……”
话音未落，就感觉身侧倏然有灼灼目光投射过来。
“叶清羽，你当小熊猫。”裴小熊猫不高兴地说着，整只忽然蔫耷。
花心的人类，原来还喜欢小鹿？要不是玩游戏，她都不知道呢。
裴小熊猫心里酸得咕噜咕噜冒泡泡。
叶清羽微怔，问道：“那你怎么办呢？”
裴小熊猫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愿意瞧她：“我当小狗。”
“哟，裴某能方才不是说无论如何都要当小熊猫么。”
涂山月顿时调侃起来。
裴小熊猫粉唇微张，露出了锐利的犬齿尖尖。
整只闷闷不乐。
叶清羽心念一动，有些领会了漂亮老板忽然不高兴的点。
——她是不是以为自己这个同担还喜欢小鹿，不专情于小熊猫了？
醍醐灌顶间，她解释道：“我心里唯一想设定的是小熊猫，不过裴总已经是了，所以我随便换了个小动物。反正除了小熊猫，其他都一样。”
裴小熊猫耳尖微动。
这话言之有理，且几分悦耳，她勉强愿意转过头，睨人类一眼：“真的？”
“真的。”人类点头，清润的眼眸满是真挚。
裴小熊猫这才稍微舒坦了些。
而人类紧接着投喂水果，把她整只都哄好了。
这边小动物们已经各自设定好了动物种类，游戏正式开始。
涂山月说：“报数！”
金璨：“一！”
罗汴、古月：“二！”
两只兽一顿，手指颤悠悠地指着对方，开始头脑风暴。
古月：“……你罗氏虾！”
罗汴：“……你鹈鹕！”
“不对，不对。”涂山月汗颜，“要说刚才设定的动物种类啊。古月是大鹅，罗汴是罗非鱼。”
古月和罗汴讪讪地各喝一杯酒。
“重新来。报数！”
裁判一声令下，游戏再度火热开始。
叶清羽、裴小熊猫：“一！”
两人登时对视。
叶清羽反应极快，心里已经浮现“小狗”二字。
然而看漂亮老板那毛茸茸地簇拥在颊侧的红棕色长卷发，那绝艳风情却又几分可爱的眉眼，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就变成了：
“你是小熊猫！”
裴小熊猫到嘴边的话也莫名一顿。
她眨眨桃花眼，懵懂地“嗯”了一声，点点头。
“……”
涂山月扶额。
“和你们玩游戏，我真是头痛。”
她倒在柳绵的肩头，有气无力地指挥那一人一能：“喝酒，你俩笨蛋赶紧喝。”
裴小熊猫上次在叶清羽家尝过酒的威力。
不过喝了两杯，她的耳朵尾巴就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了。
而喝了酒的叶小树更是胆大包天，随意揉捏玩弄她的毛茸耳朵，喊停也不听。
可是手上的果酒闻起来着实香甜。
她浅抿一口，桃花眼微亮，忍不住闷头喝完了。
叶清羽也仰头将那小杯利落喝完，感觉这酒度数不算低。
可是难得有机会一起出来玩，没有不尽兴的道理。
游戏进行一轮又一轮，大家玩闹间笑得花枝乱颤、东倒西歪，都喝了不少。
野餐垫上逐渐堆满空了的果酒罐，整个草地上都飘荡着浓郁的果酒香味。
不知不觉间，暮色携着浓夜彻底浸润整片羽栖湖区。
须臾，风吹云散，温润清白的月光弥漫开来，深邃的黑被驱逐。
草地上人或兽的轮廓被流光勾勒得朦胧如神谛。
有狐狸忍不住化作原形，在草地里摇摇晃晃，勾人的大尾巴缠上柳医生的腰肢。
有金毛犬软趴趴地在野餐垫上蹭蹭毛茸脑袋，喉间发出狗狗的可怜呜咽：“呜，姐姐，要再摸摸头。”
有鹈鹕在睡梦中大喙半张，委屈地呓语：“我就夹一下，夹一下怎么了……”
下一秒，她猛地咕噜翻个身，把翅膀抖得飞落两根羽毛，哇啦哇啦哭：“别叨我！”
……
躺倒在地上的人类亦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脑袋抽痛，记忆与意识皆被大力揉碎般凌乱。
于是周身平坦开阔的草地似忽起高墙，置身之处仿佛变成了她少年时期那间狭小但温馨的卧室。
而一旁鹈鹕哇啦哇啦的叫声如同锲而不舍的闹铃，叶清羽倏然睁开眼，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
该起床去上学了，要迟到了……
她随手往旁边一拍，熟练地将床头柜上的闹钟按掉。
忽然被拍了一巴掌的鹈鹕大喙一闭，在梦中凌乱地沉默几秒，委委屈屈嘟哝：“鹅，你怎么还打我脸……”
叶清羽醉眼迷蒙，把软倒在自己怀里的裴小熊猫抱起来。
恋恋不舍地揉揉脑袋，又珍惜地“啾”了一口毛茸耳朵，嘴里嘀咕着自己都不明白意思的话：
“能宝，我今天带你去上学好不好……”
裴小熊猫喝得桃花眼和脸颊都红红的，毛茸耳朵和尾巴也钻出来。混沌的记忆与现实搅弄，不知怎地竟迷迷糊糊对上了信号。
一瞬仿若时空交错，遥远的青梅时光投映在这一刻。
她将手塞进叶清羽的掌心，软软地应：
“那把我装进你的书包里，上课摸摸我。”
“嗯嗯，可不能让同学们发现了……”叶清羽说。
于是，裴小熊猫跌跌撞撞地被人类牵着手拉起来，接着被当成一个小熊猫书包背到了背上。
她软趴趴地窝在年轻女人肩头，毛茸大尾巴在空中上下轻甩，嘀咕着提要求：
“你放学带我买苹果吃，不告诉妈妈……”
叶清羽用力推开卧室房门，于是刚醉醺醺地摸索着站起的罗汴被推得瘫软在草地。
“……零花钱都给能宝买吃的。”
人类扶着树木，走得东倒西歪，含糊不清地答应背上的小熊猫。
月光照亮了一人一能软绵绵的、勾勾缠缠的身影。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只黑豹烂醉如泥，大爪胡乱扒拉着草皮。
顶级肉食动物正在埋头啃草，“咔嚓咔嚓”啃得香甜。
第40章
叶清羽醒来时, 四周都静悄悄的。
天幕暗色浓郁，夜半的丛林深处显得颇为阴森，偶尔凉风拂过, 竹叶簌簌婆娑, 危险又神秘。
她心头一惊，霎时清醒。
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叶小树，这果不甜……”
怀里忽然传来呓语。
触感蓦地回笼, 叶清羽发觉怀中是一片温软暖热的馨香，有毛茸茸的发丝偶尔轻蹭她的颈间, 微痒。
恰逢风吹云过, 她低头看去, 得以借着清白月光看到漂亮老板恬静可爱的睡颜。
女人浓密的睫羽在眼下洒落阴影, 唇瓣微张, 露出一点锐利的犬齿尖尖。粉舌偶尔轻舔齿尖, 像一只小动物在睡觉。
秀美的眉毛不时微动, 闷闷不乐地嘀咕几个字, 应是对梦中吃到的果很不满意。
大醉之后在浓密葳蕤的丛林深处醒来, 本该忐忑惊惧。
但莫名地，看到怀里裴绒正安稳地睡得香甜，叶清羽瞬间就安心了。
整颗心似被月光盈满, 再无甚所求。
她抬起手，温柔地摸摸女人毛茸茸的发顶, 替她将凌乱的发丝理顺。
接着将敞开的外套脱下, 当被子披盖在人身上，免得着凉。
随即独自打量这寂静的夜。
四周看起来都是深不见尽头的竹林, 但她莫名很是熟悉，快速辨认出了羽栖湖畔的方位。那里也是大家扎帐篷的地方。
应该不远。
夜间露寒霜重, 在这里睡觉迟早着凉。
叶清羽干脆将裴绒整只公主抱起来，打算把人带回帐篷睡觉。
脚稳稳当当地踩在绵软的草地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静默夜行间，有画面突然涌现脑海——
她方才好像梦见自己背着一只小熊猫书包去上学，课间悄悄把手探进抽屉里，摸摸小熊猫的爪爪和毛茸耳朵……
“簌簌。”
周围哪里蓦地发出声响。
叶清羽陡然回神，警戒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试图寻找声响源头。
除了竹子，前、左、右方都空寂无物。
“簌簌……”
那声响再次侵袭耳畔，这次更清晰了些。
叶清羽的心跳不自觉怦怦鼓噪起来，血液快速泵向四肢百骸，脊背亦蹿起一股麻意，她似有所觉地转过身去——
下一秒，眼睛顿时睁大，瞳孔骤缩。
只见绿竹间，有只身姿挺拔的巨兽傲然而立，通体黑色的毛发在月下光泽深邃，隐隐显出一圈圈漂亮的豹纹。
那双翡翠色的眼眸神秘又高贵，幽光忽闪。
竟是一只黑豹！
这只黑豹嘴里正在嚼着什么，应是刚猎捕的战利品，吃得颇为凶狠。
片刻，黑豹抬头望来，她们笔直对上了视线。
叶清羽胸口一滞，心头如被重击，死神降临的感觉骤至……
乌姝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只觉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像雨后空气中的青草气息。
她胡乱甩甩脑袋，难受地抬起大爪想要扒拉嘴巴，却发现爪上全是泥巴。
乌姝愣神几秒，整只站起，环顾四周。
只见以她为中心，周围两米的草地都惨遭荼毒，有的地方甚至只剩秃噜的草皮——像是被利齿胡乱啃的。
“……”
一生吃肉的豹豹呆滞地舔了下齿尖，无意识嚼巴嚼巴，将嘴里滞留的最后一根草也熟练吞下了。
就在这时，她无意抬眸，和新同事对视上了。
豹豹浑身一怔，继而整只快要炸毛——
竟然被这个人类看到吃草了！
叶清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幸中的不幸，自己遇到的黑豹应是只非常饥饿的野兽，因为它刚看到她就两眼发出锐利光芒，预备发起攻击了。
不行、不行……
漂亮老板还在她怀里。
生死存亡之际，叶清羽大脑短暂空白，紧接着闪过唯一的念头：不能双双殒命，她要保护好裴绒。
就仿佛她曾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失去，而这次势必不能再让悲剧重演了。
僵持须臾，她开口声音微颤：“裴总，裴总。”
这般唤着，边紧密盯着黑豹的动向，边动作极慢地把怀里女人稳放在地上，自己则侧身半挡在裴绒和黑豹之间。
裴小熊猫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在叶清羽颈窝蹭了蹭，没完全清醒。
豹豹整只僵硬。
完蛋，这人类要叫醒绒姐，然后把她醉酒啃草的事情传出去了？！
现在逃走还来得及么？绒姐平日盛宠这人类，恐怕是要偏听偏信了。
叶清羽始终紧紧盯着黑豹，发现黑豹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更加幽深如墨，像在盘算如何把她和裴绒吃掉。
甚至它的喉间也开始发出焦躁的咕隆声。
养在温室的脆弱人类面对野生的凶猛巨兽，或许难免会激发软弱的天性。
可叶清羽此时根本来不及害怕，边直直和黑豹眼神对峙着，边心急如焚地试图把漂亮老板唤醒。
裴小熊猫终于堪堪清醒过来。
她起床气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见人类用一种永别的语气，抖着嗓音和她郑重交待：
“我们遇到黑豹了。接下来我和黑豹周旋，你寻找机会离开。帐篷的方位就在我们正后方，直走就能到。”
裴绒迷蒙地眨了眨眼，“啊？”
她偏头看了眼，和乌姝对上视线。
目光扫过豹豹嘴角的一片泥巴和草沫，她一愣。
“别害怕，下面配合我的指挥就好。”
叶清羽胸口剧烈起伏着，边紧紧盯着黑豹，边低声交待事项。
遇到这种野兽，转身逃跑是最不明智的做法，那可能激发对方的捕猎本能。
通常的应对方式是正面朝向黑豹，缓步后退，同时将外套撑开，以显得自己体型更大。
“我们都保持正面朝它，我站在前面吸引它的注意，你缓缓后退。等差不多离开它的视野时，你再找机会逃跑，回到帐篷处。”
叶清羽快速交待完，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她抿了下唇，忽然有些想要再看裴绒一眼，又担心黑豹突击进攻。
鼻尖不自觉泛起酸，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轻轻地说：“还有。”
“……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人。”
年轻女人几分哽咽的话落入耳畔，逐字敲落在心头，让裴绒睫羽陡颤。
一瞬感受不到醉后的头痛，脑袋里只余眼前的画面——
月色朦胧，竹林深邃，年轻女人身高腿长，在草地洒落细长的影。
面对黑豹这般矫健的猛兽，人类显得那般纤薄脆弱，然而却脊背挺直、如一棵骄傲的树般坚定地立在她身前。
心生恍惚，裴小熊猫呼吸顿促，桃花眼里盈起潮意，感觉四肢百骸都奔涌着密密麻麻的酥痒。
她抬手，牵住叶清羽的手，那手微微颤抖，且已经汗湿了。
手指无师自通地钻进指缝，十指相扣，肌肤紧贴着纠缠。
赤诚的爱
将叶清羽拉到自己身后，她和黑豹说：“她被吓到了，你另寻一处啃草吧。”
豹豹眨了下眼，继而喉间发出羞恼的低吼。
随即转过身，矫健一跃，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
叶清羽愣神，惊愕得忘记眨眼。
她脊背上还满是薄汗，久久回不过神来。
发顶忽然传来轻柔的力道，是女人抚上她的脑袋，手心微微施力，将她压在自己脖颈处。
“别怕。”裴绒温柔地抱住她，嗓音有几不可查的湿润与喑哑，“我说过，这是我的地盘。这里很安全，你绝不会受到伤害。”
担心人类像怕鸟一样天然害怕黑豹，会在回味里吓晕，她又哄道:
“而且……刚才那是只喜欢吃草的，你看前面那大块秃草皮都是她啃的。”
鼻尖倏地触碰细腻温软的肌肤，叶清羽嗅到了女人颈间清甜的竹叶香。
耳畔是温润的嗓音，莫名带有安抚人心的力量，每个字都让叶清羽不自觉信服。
脱险的认知勾带起后知后觉的惊惧，她四肢有些发软，俯身埋在裴绒怀里，手圈紧女人的腰肢，像一只蔫耷的大狗狗。
心头搅弄着无数情绪，可好像比起脱险的庆幸，只有一个想法最为强烈：
没有又失去你，真是太好了。
可是，她什么时候失去过？
裴绒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自家人类的脑袋，桃花眼里浮动着恍惚。
网上说，人类都有自私的劣根性。
而裴小熊猫自己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多年，更是深谙这一点。
可是叶清羽遇到认知中的猛兽，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她殿后。
原来竟会有人类这样无私地、毫无保留地对待她小熊猫吗？
想着，裴绒感觉心里的防线有些摇摇欲坠，被倏然奔涌的情绪冲得松动欲裂。
竹林落回寂静，只有两人微促而绵长的呼吸声。
叶清羽终于从裴绒怀里缓缓抬起头来。
紧密温暖的拥抱似能触及灵魂，她跌宕起伏的心绪被熨得平复些许。
后自后觉感到不好意思，自己受惊后竟软在漂亮老板怀里这般久，显得很胆小。
于是吸吸鼻子，试图拣起轻松的话题打破静谧：“那只兽是吃草的？”
的确，她当时看到那只兽嘴角有泥巴和草，周身也都是秃噜的草皮，但没来得及多想。
“难道不是黑豹么……”
裴绒在月光下看清年轻女人犹泛潮红的眼圈，唇瓣嗫嚅，有些说不出继续隐瞒的话。
这个人类肯定舍不得把她小熊猫送去动物园的。
“其实我……”
我是一只小熊猫。
方才那只黑豹是乌姝。
我们是一群不人不兽，被同族厌弃、又难以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小动物。
真相已经在她的唇畔呼之欲出。
“轰隆——”
一道闪电倏地撕裂暗黑天际，整片竹林都骤亮。
野外幕天席地，电闪雷鸣的感觉远比室内更直接而强烈，裴小熊猫浑身一抖，整只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
细细密密的电流蹿过体内的麻与痛仿佛从记忆里涌动而出，真实深刻地重新打在了身上，让她桃花眼顿时起了雾，整只陷入刻骨的惊惧。
她本能地两手掌心摊开、高举过耳朵，快速作出一副“投降”的模样。
“轰隆隆——”
天际炸开更猛烈的震响，仿佛要把整片羽栖湖区震碎。
裴小熊猫的桃花眼愈加雾意迷漫，喉间发出急急的嘤声，吓得直接跌倒在地上。
“不要电我……”她含糊不清地呢喃。
叶清羽微怔。
她连忙几步上前，将忽然被吓得软成一滩水的女人抱起来。
“别害怕。”她的心揪起，把人抱紧，“可能要下雨了，我带你回去。”
漂亮老板分明也身高腿长，然而此时蜷缩在她怀里，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猫一样，揪着她的领口不停发抖，软弱又无助。
雷声每震一下，身体便狠颤一次。
叶清羽一路疾走，幸而这回没再遇到什么大型食草野兽。
在雨前成功抵达湖畔扎营处，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帐篷围簇，中间的草地只剩堆满空罐的野餐垫，大家应是都进帐篷熟睡了。
叶清羽掀开双人帐篷门，抱着裴绒进帐篷，将人放进了被窝里。
裴小熊猫甫一触碰到柔软的被子，便整只埋进去。
雷声未歇，她喉间低低呜咽，浑浑噩噩地抗拒：“不要电我……”
胆小的小熊猫手脚冰冷，抖作一团。
叶清羽听不清她在呢喃什么，只能掀开被子跟着躺进去，试探着把人抱进怀里。
所幸裴绒对她没有半分抗拒，落入温暖的怀抱后安静了些，像是寻到了安全又熟悉的避风港。
两手揪着叶清羽的衣领，身体偶尔抖一下。
叶清羽摸摸脑袋顺毛，轻声细语哄了好一阵，最后裴绒睫羽悬泪地窝在她怀里睡着了。
雨迟迟未落，空有惊雷骇人。
叶清羽将被子往上拎了些，将裴绒后颈盖严实，忍不住无声长叹了口气。
情绪经过巨大波动后勉强落回安稳，会滋生出微妙的空虚。
猛兽的眼睛，临死的感觉，裴绒轻易把它驱走的熟稔语气。
每次遇到雷电，裴绒都惊惧不安的模样。
……
所有这些在心头搅弄，让她难以入睡。
叶清羽从小就是心理强大的人，承受和接受能力都非常卓越，此时却有些难以消化。
亟需做某件简单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想到什么，她眼眸微亮。
从一旁背包里拿出指甲钳，把哭后绵软熟睡的漂亮老板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捏着那细白的手指，认认真真、心无旁骛地把指甲全都剪得干干净净。
嗯，感觉整个人都好多了。
……
裴小能猫睁开眼时，迷蒙地伸了个懒腰。
有种大病初愈的恍惚和难受。
她鼻尖微动，嗅到了甜滋滋的食物香气，顿觉整只饥肠辘辘。
“叶小树……”她迷迷糊糊地喊，没有树回应。
裴小能猫洗漱完，来到露营的烹饪区，看见人类正在煮早餐。
“叶清羽，你在煮什么？”
“汤圆。”
叶清羽回头，见漂亮老板精神还不错，心里微松。
“以前我和妈妈出去玩，总会一起吃顿汤圆，象征平安和团圆。”叶清羽说，“所以我这次带了汤圆，甜甜的。”
裴小能猫一愣。
她顿时想起昨晚人类独自面对黑豹，毅然挡在她身前。
“……你会平安的，叶清羽。”
裴小能猫欲言又止，最后桃花眼微垂，偏头在人类的脸颊轻轻啾了一下。
女人刚刷了牙，唇齿是牙膏的茉莉花香味，温软潮湿地印在自己的面颊。
叶清羽耳尖霎红。
她抿了下唇，虔诚地说：“你也要平安。”
就仿佛在她遇见裴绒前，这便已是她的夙愿。
很快，汤圆上桌，还另有一碟包子。
宿醉后，胃里都有些难受的小兽们纷纷循着热气腾腾的香味飘来。
金璨嗅了嗅，狗狗眼亮晶晶的：“我要开动了！”
“等等。”乌姝说。
大家都唰地看过去。
乌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银针，“先让我试一下。”
她捏着银针往汤圆戳去，再抽出来时，银针尖端部位都黑了。
众兽大惊。
接着，乌姝又将银针调换了一头，往一旁的包子戳去。
银针尖端部位又黑了。
乌姝翡翠色的眼眸骤然一凝，锐光四射。
果然，人类都会试图下毒谋害豹豹。
更遑论是看见她啃草的人类。
念秋也睁大眼睛，看了眼发黑的银针，手指颤巍巍地指向汤圆和包子说：“这说明菜、菜里有毒？”
人类去客车洗手不在，裴小能猫闻言，桃花眼微敛。
她率先拿起筷子，从容不迫地夹了一颗汤圆。
轻咬一口，香甜饱满的流心黑芝麻馅溢出，好吃极了。
又夹了一个包子，豆沙馅甜香可口。
“……哦，这馅就是黑的啊。”有兽指出。
满桌安静一瞬。
豹豹咕哝一声，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宝贝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