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叶清羽取来浴巾, 包着昏睡的裴小能猫放在床上。
先将女人身上残留的水珠简单擦拭,再吹干那湿漉漉的长卷发,连同发顶软糯的毛茸耳朵。
许是小熊猫实在太累, 两只雪白的蝴蝶结耳朵此时都微微垂敛, 软耷耷的。
接着,叶清羽把裴小能猫轻轻翻过身去,握着吹风机, 将女人臀后的漂亮尾巴仔细吹干。
最后,叶清羽给小熊猫穿好上身睡衣。随即拿着一条薄软和睡裤犯了难。
这样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缀着身后, 着实不好穿了。
似应和着她的思绪, 酣甜睡梦间, 裴小能猫倏然轻盈地晃悠了一下有着九节环纹的漂亮尾巴。
绒绒地摇摆在一片细腻的雪色间, 颇为生动和诱人。
叶清羽呼吸陡滞。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片刻, 耳尖和脖颈都渐泛起红。最终还是克制地敛回目光, 干脆将薄软和睡裤都放在一旁床头柜上。
自己也收拾爽利, 叶清羽关上灯, 心满意足地抱着半人半兽的漂亮女朋友陷入睡眠。
梦境清甜-
S市港口。
夏季愈盛, S市天气愈发阴晴不定。
分明早晨还阳光灼然,现在却已是乌云浓黑。
雷电轰鸣震天、暴雨疾烈,一切都毫无预兆。
像是天母怒极, 正欲向凶恶的人间降下罪惩。
眼看海面风浪磅礴滔天,本该运往海外的大批活兽被迫滞留在港口仓库。
“碧鸟”内部, 李深站在大堂门口, 不管不顾地把负责此事的下属痛批一顿。
最近先有B市闹区出现大黑熊,引起全网人民和警方的高度重视;后有周仁被立案调查, 新闻全国通报;现又遇上高额订单逾期。
“碧鸟”一事不顺,诸事不顺。
作为一把手, 被这般厄运反复磋磨,李深愁得白了头,面色也憔悴得如同老了几十岁。
大黑熊事件明面上的筹划和施行者已经畏罪自杀。李深忙着应付警方,暂时没空在组织里大肆查惩。
但用脚趾头都知道是哪个蠢货干的。
此时,这个蠢货正风风火火地为自己逝去的儿子操办今夜的葬礼。
下葬前一天举办葬礼,是李家的传统。
许是某种无声的宣泄与控诉,李渊不愿回李家老宅办,偏要在港口办。
XZF
李深望向大堂内部,看着亲弟弟李渊指挥下属布置葬礼的身影,眸色阴郁。
李渊向来行事冒失,也没有胆魄,想来在哪里办葬礼都掀不起风浪。
既是丧子之痛,便让他折腾这一回好了。
“沈忍冬呢?”他问属下。
属下立即回答:“昨夜回老宅治疗了。”
三月一度,的确是到了要去治疗的日子。
当年亲自参与迫害沈家,李深知道那毒发作有多么可怖。
他心烦意乱地扯了下衣领。
组织困陷于水深火热中,所有不顺同时堆落在他的肩头,压得怨怒满身。却又无法指责沈忍冬在紧要关头暂离组织的行为,以免撕破那最后的遮羞布
S市中心区域,李家老宅。
沈忍冬戴着口罩,坐在下座。
李家主眼里露出虚伪的怜爱:
“小冬今天又来接受治疗了?”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能为你寻到彻底治愈的解药,想必小冬心里责怪大伯了。”
闻言,沈忍冬慢条斯理地摘下口罩,故意将疹疮可怖的面容露出。
那画面冲撞得向来迷信的李家主一瞬瞳孔紧缩,堪堪挪开了视线。
沈忍冬微微笑起来:“怎么会责怪李家主。”
“我过来是想说,今晚的葬礼我便不去参加了。这张脸烂成这般,怎能让晦气冲撞了葬礼。”
沈忍冬说。
李家主向来宠李渊。
李渊的儿子去世,他纵容李渊将葬礼设在港口,还通知整个李宅的人一起前去哀悼。
闻言,李家主目露欣慰:“小冬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
沈忍冬再度笑起来,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深意晦暗
回到李宅偏处的破旧小楼,沈忍冬拿出手机,果然看到李渊的消息。
自从接用她的权力,这人便频繁烦她。
但她总是很有耐心地知无不言,将手头权限一一交递。
【东仓的操控台密码是多少?今天需要运送仓库活兽。】
沈忍冬回复了六位数字密码,又好意发了一句提醒:
【东仓里关押的皆是大型猛兽。最近组织资金紧张,有好些天没给它们喂食了。】
李渊看了消息,顿时喜上眉梢:【好。】
【还有,大堂一层的大型储备室】
二人你来我往地聊了好片刻。
无论李渊零零碎碎提出要什么,沈忍冬都早已缜密周全地准备妥当了,一字不问地利落交递到他手中。
磨剑无罪,她不会沾染一丝腥臭。
是否产生罪孽,从来都只取决于用剑者。
终于结束对话,沈忍冬神情淡淡,关上手机。
“嗡嗡”一声,屏幕再度亮起。
以为李渊还有名堂,她点开,却见消息内容出乎意料——
【林警官:沈小姐,治疗还顺利吗?】
沈忍冬微微愣神。
合作原因,她最近与林菘联系得极为紧密,简讯和电话皆频繁。
林警官行事严谨利落,平时说话也肃淡简洁,与正事无关的问题绝不多浪费一个字。
同她合作,有种与聪敏正直者共事的爽利与愉快,但同时也能感受到对方工作之外的疏冷。
没想到,林警官今天竟新添了一丝人情味。
沈忍冬轻勾起唇,想了想,模仿林警官惯常的口吻淡淡回复:
【嗯。】
那边林菘忙碌之际,抽空将这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翻来覆地去咀嚼。
“嗯。”
是什么意思?
是正常回复,还是嫌她打扰了?
怎么感觉颇有些冷淡。
林菘忍不住抬手正了下衣领。
思索间,林警官心情不愉,那愈发冷酷的容色让对面罪犯颤巍巍地举起双手:
“我招。”-
裴小能猫醒来时,整只腰酸爪软。
“醒了?”
人类清润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已经醒了许久。
“嗯。”
裴小能猫抬头,对上叶清羽那张漂亮明媚、直戳小熊猫心坎坎的面容,下意识抬起手臂勾缠人类脖颈。
“要亲。”她懒洋洋地命令。
叶清羽眼里笑意若春风,垂头轻缓而珍惜地啄吻女人唇瓣。
闭眼享受着温柔的亲昵,裴小能猫身后大尾巴随之愉悦地轻扬。
却忽然整只顿住。
等等——
她的大尾巴怎么好像钻出来了?
裴小能猫的毛茸耳朵微敛,倏然睁开桃花眼。
亲吻暂停,她低头往下看去。便见自己没有穿睡裤,那条心爱的尾巴正毛茸茸地缀在臀后。
小熊猫试图重启修复故障。
心念一动,化作兽形,接着再度化回人形。
毛茸尾巴和耳朵竟然还是在。
裴小能猫愣神片刻,无助地舔了下犬齿尖尖。
“能宝,你耳朵和尾巴化不回去了么?”
叶清羽察觉了她的意图,不由发问。
裴小能猫心宽体茸:“不急,晚点再看看。”
叶清羽于是也暂且放下心。
她轻松将裴小能猫整只公主抱起,一路抱到浴室,伺候着刷牙洗脸护肤。
裴小能猫虽在外流浪时吃了不少苦,但毕竟曾被妈妈和妹妹娇宠十八年,对这种程度的娇惯可谓习以为常,享受得自然而然。
收拾完,她转身正要拉着叶清羽走,却被一双手紧紧缠抱住了腰肢。
“先亲亲再去吃早餐好么?姐姐。”
年轻女人紧贴着,偏头蹭蹭她发顶的毛茸耳朵,柔声请求。
这只人类真真是太黏小熊猫了。
裴小能猫睫羽轻扇,潋滟的桃花眼里顿时浮上愉悦。
之前没有正式谈恋爱时,叶清羽总是不主动亲亲贴贴她,像一棵正直的木头,总让小熊猫感到很是委屈。
如今谈了恋爱,人类终于知道该主动多贴贴她小熊猫了。
尤其昨晚,叶清羽眼睛里全是她、不停地热烈渴求她的样子,让她心里特别喜欢和享受。
就是连放五次烟花,有点费小熊猫。
这般想着,裴小能猫很是骄矜地提出要求:
“叶清羽,你以后都要继续像昨晚那样对我。”
小熊猫本意只是指那种恋爱状态和氛围。
但是落在人类耳朵里,却成了另一个含义。
“嗯。”叶清羽喉咙微动,乖顺地应道。
下一秒,裴小能猫便见叶清羽在自己面前缓缓蹲下,单膝跪地,仰起头采花。
裴小能猫呼吸一紧,桃花眼顿时浮起一层摇曳水雾。
身后的毛茸大尾巴难耐地轻轻战栗起来,却被人类握进了手心里-
叶曌临时回家拿东西,看见两个宝贝女儿正在餐桌边亲亲密密地吃饭。
这都下午一点多了,竟然才刚吃上午饭。
做亲妈的当即忍不住心疼:
“宝贝们,是不是炒菜太花费时间了?”
“家里做饭的周阿姨最近有事请假,我以后从餐厅给你们点餐吧。”
叶清羽耳尖微烫,没敢说这顿甚至是在吃早餐。
她含糊地回答:“不费时间的,我们自己做就好了。”
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叶曌也没坚持。
她目光停留在绒宝发顶的两只毛茸耳朵上,总觉得那不像饰品。
仔细看去,软糯的雪白绒毛、漂亮的蝴蝶结形状,和绒宝兽形耳朵一模一样,还会偶尔轻动。
可爱极了。
原来小兽还能这样化人的
拥有近二十年rua小熊猫经验的叶女士目不转睛。
裴小能猫似有所觉地朝妈妈看去,两只毛茸耳朵不自觉支棱起来,弹软的尖尖随之微颤。
“”
看着女儿眉眼间荡漾的春意,叶女士回过神,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从包养到姐狗到人兽,羽宝和绒宝之间的恋爱花样还是太多了点。
叶曌眸光微动,留下一句“多多注意身体”,转身离开-
入夜。
S市港口,葬礼肃穆。
李家除了沈忍冬以外全员到齐,皆身着黑色服装,静立在“碧鸟”大堂。
李渊站在最前方,目光扫过每一个参加葬礼的人,尤其是李深和他身边的儿子。
藏在身后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所有人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李渊的儿子是被李深蓄意杀害的。
他们却皆衣冠楚楚地站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流露出哀悼之意。
虚伪至极。
全都死不足惜。
大堂里有哀乐缓缓奏响,按照礼节,每个人都拿起面前的一支雏菊,献到照片前。
李渊率先放下手中雏菊,最后巡视了一遍在场所有人的面目,目光阴毒,如在看一片坟地。
站在大堂侧门口的下属微不可查地朝他点头。
李渊于是抬手取下从臂膀滑落到臂弯的悼念白巾。
“怎么掉了。”
他说着,举起白巾朝一旁示意,下属便弯腰过来低语,要带他前去更换新的白巾。
李渊于是从大敞的侧门随下属离开,脚步毫不停顿。
“咔哒。”
有数道门同时严密落锁。
走出大堂,李渊对着耳麦低低施令:
“放。”
片刻后,大堂里的哀乐被野兽凶恶的嘶吼声与人类撕心裂肺的呼救声盖过,混乱一片。
提前喷过药剂的雏菊花瓣凌乱飘落在地,被兽爪和人类碾成碎泥,与鲜红血迹混在一起
暴雨如瀑,一辆黑车穿行其中,快速驶出港口。
李渊坐在后座,手里拿着一杯红酒,颇有闲情地看着平板上的监控画面,欣赏大堂此时的血腥场面。
他看见李深的儿子被老虎一口啃断了脖颈;李深为此目眦欲裂,却因中了雏菊上的毒而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转头被饿极的两只美洲豹扑倒,争抢着撕咬
李渊看得哂笑起来。
“碧鸟”长期将野兽活活扒皮、剁爪、肆意虐待,而后售卖赚钱。这些人大概从未想过会有这样讽刺的一天——他们反过来被野兽啃食扒皮致死。
“你总骂我蠢货,还不是轻易栽在我这种蠢货的手里。”
李渊对着视频里已经没影的李深轻嗤一声。
沈忍冬递来的种种利剑过于好用。他这种不够聪明的人只不过是随意用它们挥舞,利刃都能轻松舞溅出血。
有那么一瞬间,李渊觉得今日一切太过顺利和顺理成章,就仿佛有人早已策划好了这一切,而他只不过是作为执行人,负责按下罪孽的按钮。
李渊想不清楚,最终胡乱摇摇头。
总之,整个李家今晚都得死。
而他李渊已经买了出国的机票,尾箱里全是钞票。
雨势浩大得路都快看不清,却丝毫掩不住李渊兴奋的心跳。
车避开监控多的地方,一路往荒野的道路开。
行驶到半途,李渊突然喊停司机,撑伞下车。
他想再检查一遍自己接下来赖以为生的钞票。
呼吸紧敛,心跳如擂鼓。
李渊顾不上瓢泼风雨,聚精会神、激动而期待地看着后备箱缓缓开启。
然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满满当当装着钞票的箱子——
猝不及防地,一只大黑熊从后备箱里咆哮着一跃而出,嘶吼间将他重重扑倒在雨地里。
李渊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惊嚎起来,却完全无法阻拦身体被一寸一寸撕咬的钻心惧痛。
吃完,大黑熊抬爪拍拍圆肚子,摇头:
“最难吃的人类怎么总是交给我们大黑熊?”-
次日清晨。
B市公安总局,动物大队处。
“叮叮叮——”
报警电话的铃声响彻工作区。
林菘恰好经过,随手接起:
“你好,这里是B市公安总局动物大队。”
她听见沈忍冬的声音清晰从电话里传来:
“你好,我要自首。”
第92章
B市公安总局, 动物大队。
近日,大黑熊事件在网上讨论得如火如荼,各种捕风捉影的谣言四起。
上级不断敦促案件调查进展, 反复施压。
林菘一直独自顶着压力, 为此时争取和拖延时间。
终于,今天早晨,她接到了这通计划中的、来自S市的异地投案自首电话。
林菘立即联系S市公安总局, 通知跨省办案、请求协作。
公安部部长周仁便是从S市公安总局一路升任的,长期与之沆瀣一气。
但自从周仁被停职调查, S市公安总局也难逃审查, 暂时换了一批领导班子。
收到S市公安总局的回复, 林菘带着一众警员径直前往S市
S市港口。
下了一夜的暴雨初停, 仍有阴云翻涌。
数十辆警车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碧鸟”基地。
林菘身着利落肃正的警服, 双手持枪, 带领一众警员往“碧鸟”内部逼近。
沈忍冬已经失联了整整一个小时。
她唇线紧抿, 眸光深邃锐利。
脚步低缓, 她经过空落落的、腥味浓稠的兽仓, 看见那些冰冷的大型金属兽笼。
不由想起自己曾被困在其中,因听到“李小姐”的死讯而嚎啕大哭、哀痛欲绝。
再往前,她带领警员破开储存室, 看见满墙挂晾着血淋淋的兽皮和兽爪,场面凄惨。
有年轻警员一时承受不住, 脚步急急后退, 在一旁弯腰呕吐起来。
继续往前,是“碧鸟”大堂。
透过窗户, 林菘看见里面有饱腹之后睡得昏沉的数十只大型猛兽,以及七零八碎的人体残肢, 画面触目惊心。
这残忍、血腥、不见天日的深渊,便是沈忍冬卧薪尝胆的整整十年。
思及此,林菘一瞬心口绞痛。
她深吸口气,持枪谨慎向前,交待警员:
“继续搜捕,及时避防子弹。”
“碧鸟”是做盗猎走私勾当的组织,岂会无枪。
昨晚葬礼,迷信的组织内部严格禁枪,才没能控制猛兽撕咬的场面。
“嘭——”
“嘭——”
渐有枪声四起。
林菘当年就是凭打枪快狠准被上级看中。
此时她带队一路搜查,抓捕扣押数位嫌犯,所向披靡。
整个基地都快搜查完,仍未寻到沈忍冬。
“沈忍冬在哪里?”
林菘将枪口抵在新捕嫌犯的太阳穴上,容色冷酷而危险,像一尊煞神。
“别杀我,在、在那边的地下议事厅,我们四把手也在那里”
嫌犯举起双手,颤巍巍地全招了。
林菘率队迅速找到了议事厅。
那里有清点完钞票准备跑路的三个黑衣人,以及被捆绑丢在墙边的沈忍冬。
远远便见为首黑衣人手中持枪,对着沈忍冬的额头,手指正欲扣动扳机——
林菘瞳孔骤缩,心脏一瞬要冲撞出胸腔。
她来不及思考,抬枪便是一击。
“嘭——”
子弹快如闪电,不偏不倚地打中黑衣人的手背处,迸溅开一阵钻心的灼烈痛意。
一声惨叫响起,那枪瞬间从黑衣人手中脱离,摔砸在地。
“把手举起来!”
林菘强自冷静,沉声命令。
她带着同样举着枪的队员往前逼近,枪口对准首位黑衣人的脑袋,在灯光下泛着危险的光泽。
沈忍冬嘴里被堵了纱布,胸口急促起伏,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菘。
眼见大势已去,黑衣人眼睛赤红,拿枪不管不顾地往林菘这边胡乱射击。
“嘭、嘭——”
一时枪林弹雨。
这种情况下,依靠敏捷躲避打拉扯,才能减少受伤概率。
但沈忍冬仍在议事厅里,万一这些疯子顺手给沈忍冬补一枪,林菘承受不来后果。
因此,她果断选择直接作战,站在走廊里快准狠地连续几次射击。
黑衣人应声失力。
动作间,对面亦射来数枚子弹,有一枚不可避免地从她肩头擦过,顿生灼烧的痛意。
林菘顾不上痛,率着警员冲进议事厅,“把他们铐了。”
“碧鸟”基地的最后三个余孽被抓捕。
尘埃落定。
林菘拿着枪,急喘着平复片刻。
随即缓缓转过身,在鼓噪如雷的心跳里一步步往沈忍冬那边去。
沈忍冬昨天接受了治疗,恢复情况不错。
此时没戴口罩,能看见她脸上红疹淡了不少,即将彻底消匿。
林菘在沈忍冬面前缓缓蹲下,抬起手,小心取出她口中的纱布。
舌根酸麻,沈忍冬红唇张阖着喘息,一时无言。
只一瞬不瞬看着林菘。
林菘亦静默注视女人那双漂亮的眼眸。
眼眶泛红,暗潮汹涌,似溢满暂时无法说出口的话。
视线下滑,落在精致鼻尖上
那颗美得惊心动魄的玫红小痣。
林警官面色肃冷如常,拿出手铐的手却在难以自抑地颤抖。
她垂下睫羽,掩住浮起薄雾的眼眸。
边缓慢地给沈忍冬戴上手铐,边轻声宣布:
“沈小姐,你被逮捕了。”
“沈忍冬,32岁,S市人。”
“自小被母亲沈雨单独带大,母亲去世后便独自前往东部海岸生活。”
“十年前,沈忍冬被李家从海岸抓回,进入‘碧鸟’组织,被胁迫参与犯罪。”
听到这里,林菘纤白指尖轻敲桌面,提醒正在敲字记录的警员补充:
“李家长期以投毒方式侵害和控制沈家母女,并以此胁迫沈忍冬为‘碧鸟’效劳。”
警员点点头,将这行字加上。随即继续敲字:
“根据沈忍冬口述及呈递的资料证明,沈忍冬曾匿名向S市公安总局举报‘碧鸟’无果,后策划和施行多次活兽放生”
“吱呀——”
林菘推开看守所的门,来到沈忍冬面前,隔着铁栅栏与女人对视。
这里阴暗冷寂,气味也不好闻。
“沈小姐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出来了。”
她递出一瓶鲜牛奶,尾音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柔软。
沈忍冬接过牛奶,幽黑的眼眸看着林菘。
女人身着肃正的警服,身高腿长,满身飒爽。
她在一众恶势力的枪口前果敢冷静,快准狠地出枪,肩膀受伤后眉也未皱。
林菘的内心好像便如冷清的容色和语调那般,永远无畏且无谓。
却在取出沈忍冬口中纱布时微微敛起眉,动作轻缓,像是生怕伤了她。
却在给她戴上手铐时指尖颤抖,垂下的睫羽亦遮不住眼尾泛红。
林菘到底在想什么呢?
沈忍冬在险恶之地行事多年,识人总是游刃有余,却总是看不透面前这个警官。
“你肩头的伤怎么样了?”
沈忍冬问。
虽只是擦过,但子弹的威力不容小觑,林菘肩头的表皮血肉灼得一片模糊。
方才只来得及随便处理一下,到现在仍有刺痛钻心。
林菘面不改色,轻描淡写:“还好,一点擦伤。”
但沈忍冬看透了她眼底的隐忍。
呼吸不自觉微紧:“快去仔细处理一下吧。”
随即意识到这句话越界。
林警官这般疏冷的女人,应是讨厌被管束和催促的。
却见林警官一顿,随即说:
“好,那我现在就去了。”
分明语气肃淡如常,却莫名能品出几分乖顺。
沈忍冬睫羽微颤:“”
下一秒,女人步履生风,飒爽的英姿消失在看守门口,像是要去执行一条刻不容缓的命令。
沈忍冬轻咬住了唇
有沈忍冬提供信息辅助,警队兵分两路,一路搜查“碧鸟”基地和李家老宅,另一路则抓捕逃跑的组织成员。
而沈忍冬也被医护人员抽血检查,进一步确认投毒相关口述的真实性。
如此过了一日。
深夜,林菘前往看守所,将沈忍冬从中释放。
“名义上你暂时还是胁从犯,需要被监禁居住,等待法院开庭宣判。”
沈忍冬是被投毒胁迫参与犯罪组织,且不曾从组织获取一分利益。
她曾早早尝试向警方举报,举报无果后才不得不潜伏其中,一路收集证据、释放活兽。并且在最后,她选择投案自首,毫无保留地帮助警方查获这起重大案件,贡献巨大。
从任何角度而言,她的作为都无可指摘。
不仅无罪,甚至是立功。
林菘安慰:“周仁已经倒台了。有叶总保航,这次绝不会出错的。”
沈忍冬低“嗯”了一声。
整整十年,她日夜盼望着这一场拨云见日,此时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和释然。
无论如何,她再也回不去那样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日落,海边粉色晚霞漫天。
一只海獭会抱着獭宝准时来到岸上,从腋下天然口袋里掏出一块漂亮贝壳,如珍似宝地递给她。
那对可爱的海獭母女早就因她而死,在她被抓走的那日。
即便已经过去十年,每每想起,沈忍冬还是感觉到刻骨的揪痛。
“等案子了结之后,你打算去哪里?还有什么牵挂的存在么?”
夜灯昏暗,林菘走在沈忍冬前方,状若随口问道。
沈忍冬深深呼吸一下,收敛情绪。随即思忖片刻,语气轻松地笑道:
“我已经没有牵挂了。或许,找个不为人知的深山老林隐居吧。”
林菘瞳孔骤颤。
这个雌性人类以前在海边隐居,有了她和獭宝。
现在竟要去深山隐居,拥有新的兽和兽宝了么?!
甚至,还说自己没有牵挂,好像完全不在意她和獭宝。
见林菘迟迟没搭话,沈忍冬抬眼看去。
总觉得林警官的背影看起来颇有些闷闷不乐,甚至是闹起了小情绪。
否则,怎么会突然默不作声地加快脚步?
沈忍冬追了几步,渐渐有些跟不上。
她轻喘着说:“林警官,我跟不上你了。”
林菘回过神,放缓了脚步,嘴上还是不肯再搭理她
一般而言,嫌犯投案自首后,法院会在两到三个月内进行开庭审理。
大黑熊事件以及“碧鸟”组织的存在引起了全国的关注与讨论,上级敦促、群众舆论也在反复施压,于是法院将这场案件的庭审提前甚早。
开庭当天,沈忍冬被宣判无罪。同时,S市政府宣布给沈忍冬记一等功。
案件经过在网络和电视新闻里详细通报,引起全网热议。
【沈忍冬真是好酷好伟大的姐姐,我要给她生一窝猴子!!】
某位还在生闷气的獭警官看完这类评论,在电脑前顿时坐不住了。
沈忍冬都还没去深山隐居,就要拥有新的猴宝了?
甚至是一窝?
这怎么行!
这天,林警官被局里隆重表彰,授予一等功,升职在即。
但她丝毫顾不上为此高兴,下班后更换常服,揣着准备好的漂亮贝壳,风风火火地去绒竹工作室接走獭宝。
“小宝,我带你去找妈妈。待会要表现得可怜一点,你能做到么?”
她仔细交待。
知道人类妈妈竟然还活着,獭宝高兴极了。
她哭得眼睛湿漉漉的,鼻尖通红,站在那里就是行走的“可怜”。
连连点头:“妈妈放心,我很可怜的!”
母女獭坐上了车。
去找沈忍冬的路上,有微信群弹出新消息:
【叶总:沈小姐,酒店不够舒适和私密。我这里有套不错的房子,你看了若喜欢,便先过去住着吧。】
【小宝她妈:多谢叶总款待。明天中午与各位吃完庆功饭,我便要飞去南方生活,就不麻烦叶总了。】
林菘看得呼吸一滞
江景酒店里,沈忍冬对着微信群出神片刻。
林警官少言寡语,除了商讨正事,从不在群里出声。
这人最近也对自己漠然疏离,回到了最初的态度。
竟因此隐觉低落。
她眉梢轻敛,拂去微妙的情绪。
泡了杯茶,沈忍冬坐在落地窗边静看江水。
大江东去,浪涛滚滚,一往无前。
便如时间匆匆流淌,挟掠万物,什么也留不下。
妈妈、海獭、獭宝
沈忍冬紧捏茶杯,坠入强烈的空寂落寞之中。
仇恨已报,徒余人间汹涌。
她已无归宿。
接下来该去哪里?
“咚咚。”
房门忽被叩响。
沈忍冬眸光微滞,晃过神来。
她想起自己叫的客房服务,便放下茶杯,起身来到房门口。
打开门,毫无防备地抬眼看去——
竟是林警官站在门口。
女人身姿依旧挺直端正,向来疏冷的面容却罕见地流露出紧张。
她手里还牵着一个水灵灵的少女,眼眶红红的,像找不到妈妈的可怜小兽。
沈忍冬心跳一颤,“林警官?”
林菘深呼吸一下,眼眶泛红:
“沈忍冬,你打算丢下我和小宝了么?”
话音刚落,獭宝就在旁配合地“哇”一声哭出来:
“妈妈不要我了——”
沈忍冬眼睛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