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又被吸引住了视线,纷纷围了过来。

    “小侯爷又要搞什么活动了?”

    店小二们又不停穿梭在人群里解释。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后日带上一坨棉花到城门口去,大坨小坨无所谓,新旧也无所谓,没有棉花,有鸭绒鹅绒,或者羊毛也行,只要洗干净的都可以。”

    “带这些东西作甚?”

    店小二们又解释,“侯爷现在急缺保暖的棉花,总之,棉花也不是白拿大家的,侯爷为大家准备的报酬定然是不会让各位父老乡亲们失望的,甚至还能终身受益。”

    百姓也能想得到,祁小侯爷紧缺棉花,大概是为了城外的灾民,前几天也有人见到了小侯爷和王家布庄的当家人频繁来往。

    所以他们猜测,应该是小侯爷找王家买了布,然后现在缺填充物,他们京城周边并不盛产棉花,大多数棉花都是边疆那边拉过来卖的。

    总之,短时间要买足够给灾民御寒的棉花,不容易啊,想必也是因为这样,侯爷才想着让大家一人捐献一把棉花吧?

    百姓们深思,一坨棉花,不拘大小,也不拘新旧,说实在的,这里是京城,哪怕是小乞丐都能拿出一张旧棉被。

    从棉被里抠一坨棉花出来,也不影响自己取暖。

    谁家都不缺这一点。

    有人在人群中高声说。

    “想来侯爷也是为了做善事,咱们普通老百姓没啥钱,也没啥能力,就算想帮忙也没处使劲,城外的灾民,也是咱们大晋的子民,不说别的,出一把旧棉花还是可以的。”

    又有人接话。

    “食之禅的店小二也说了侯爷不会白要咱们的棉花,我准备把我小时候的旧棉衣拆出来。”

    “算我一个,我小孙子去年冬天的襁褓也没啥用了,被小孙子尿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家里人也嫌弃,不如再拿热水洗洗,送给灾民,洗干净了也能用。”

    “也算小女子一个。”

    “还有我。”

    ……

    百姓们闻声赶来,听完消息之后,又匆匆离去,都在琢磨自家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帮一帮灾民们。

    天灾已经很可怜了,现在还流离失所,马上就要下雪了。

    从前没有人组织过这样的行动,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地单独闯入灾民堆里,如今有祁小侯爷带头,他们也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在这一刻,他们甚至都没有细想祁小侯爷到底会给他们准备什么样的报酬了。

    消息传到祁秋年耳朵里来的时候,还是不免被百姓们感动了一把,善良的人还是很多的。

    其实他之前想的,无非就是能收多少算多少,反正也不会有人去计数,到时候他就可以从空间里倒腾一批棉花混在一起。

    复仇是必然要做的事情,但是灾民他也是真的想安置。

    在末世前,他们祁家也能算得上小说里写的那种豪门世家了,每年都会花费不小的金额做慈善,这是他们家的传统。

    哪怕他们家现在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想到这,祁秋年略微惆怅了几分,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京城的初雪,刚好就在百姓们一人一兜子棉花,聚集到城门口的这一刻。

    细雪不沾衣,却带来了寒冷,昭示着京城正式步入了冬季。

    晏云澈也在今天开坛设法,为灾民祈福。

    祈福的地点,就在京城的城门之上。

    经幡飘动,风马旗伴随着雪花,随风飘散。

    晏云澈一身如雪的僧衣,恍若与这天地间融为一体,木鱼敲打的节奏和诵经的梵音,给人们带来了安宁与祥和。

    城门外的灾民,三五几人的就这么依偎在一起,安静地聆听着佛子的诵经声。

    在这一刻,他们似乎没有了饥饿,也感受不到寒冷,目光里全是虔诚,希望灾难赶紧过去。

    祁秋年没什么宗教信仰,他从前只能说尊重他人的信仰,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信仰带给人们的力量。

    茫茫天地间,僧衣似雪,祁秋年的心尖上似乎也开出了一朵信仰的佛莲。

    一个时辰的祈福时间,没有人发出任何的声音,直到晏云澈从蒲团起身,对百姓们施了个佛礼,百姓们这才像是回到了人间。

    此刻,城门外,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是应了祁秋年邀约,来送棉花或者羊毛的京城百姓,另一边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灾民。

    晏云澈下了城楼,和祁秋年打了个招呼,“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都妥当了,佛子不用操心。”祁秋年笑着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不由分说地披到了晏云澈的身上。

    “本就风大还下雪,城楼上更冷,佛子也别嫌弃是我穿过的,先暖暖身子。”

    祁秋年义正词严,“佛子替苍生祈福,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薄薄的僧衣,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

    但从小就体热的晏云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得出什么话来。

    “冷的话就去马车上等着,我得先把布料和棉花分发下去。”

    晏云澈微微颔首,却也没回马车,准备等祁秋年一起。

    祁秋年站上提前搭好的高台,大源递上个大喇叭。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我是南安县侯,今日把大家集结在这里,天寒地冻,感激大家前来赴约。”

    他也没绕弯子,“前些日子,本侯与王家布庄达成了协议,现在王家布庄愿意将库房里的残次品和存货,全部捐献给北方的朋友们。”

    灾民人群里发出热烈又难以置信的声音,他们可不嫌弃什么残次品,有穿的就不错了。

    祁秋年抬了抬手,让他们先别急,安静听他说。

    “可是目前只有单薄的布匹,不足以抵御寒冬,时间紧迫,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大批量收购棉花或者其他保暖的填充物,只能找京城里的百姓帮忙了。”

    灾民们的目光都望向了另一边聚集起来的京城百姓,他们的穿着干净整洁,从形制上,也能判断出百姓里也有身份高低,但此刻无论是什么身份的,手里都提了个大包。

    就算自己没提包的,都让身后的小厮丫鬟抱着呢。

    几乎没有见到空手而来的。

    祁秋年对百姓们拱手行了一礼。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论诸位今日带来的是新棉花还是旧棉花,或者只是一把羊毛,本侯都替灾民们先在此先谢过了,稍后,本侯为大家准备的酬谢,也定然会让大家满意。”

    没有人问酬谢到底是什么,哪怕是最基层的百姓。

    他们走出城门才知道,原来灾民们都这么的可怜。

    瞧那一个个的,瘦得头脱相了,头发也干燥发黄,站都站不稳了,哪怕是京城里的小乞丐也没有可怜到这个份上的。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好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侯爷大义,今日我们花家琳琅阁带了五十斤棉花,明日会有人再送来一批针线,定然能用得上。”

    花家,是做首饰生意的,生意不温不火,但这人也聪明,知道在这个时候自报家门,变相性地给他们家琳琅阁打了个广告。

    祁秋年也不在意他的小聪明,反而很是欣赏。

    有人紧随其后,“我们余家书画坊,今日带来了三十件旧棉袄,希望北方的朋友们不要嫌弃。”

    越来越多的人自报家门,有商人,有学子,有官家夫人小姐,到最后晏云澈也掺了一脚。

    “极乐苑自愿捐赠棉被,棉衣若干,希望与北方的施主们患难与共,灾难总会过去的,坚持下来,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

    灾民那边,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呜咽的哭泣声,没一会儿,哭泣的声音就连绵一片。

    泪水里有感动,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祁秋年也有点眼眶子泛红。

    他继续对百姓说,“稍后诸位可以排队进入本侯准备的幕布后面,一百人为一组,你们带来的棉花就放置在篓子里就好,酬谢的东西,需要你们亲眼去看,本侯保证,绝对不让大家失望。”

    一而再再而三保证,哪怕是百姓们不关心什么酬谢,此刻也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祁秋年这会儿又说了,“只希望大家看过之后先不要说出去,京城里还有很多百姓没来过,你们回去只需要告诉大家,酬谢定然物超所值,甚至惠及后人就好。”

    这酬谢还能惠及子孙后代?

    百姓们更好奇了。

    祁秋年:“城外聚集的灾民很多,今天的捐赠或许不足以给每人都换上棉衣,但本侯相信,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众志成城,再加上陛下批下来的赈灾粮,这个冬天,我们一定能带北方的朋友们熬过去的。”

    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京城里那些中二又热血的公子哥儿首当其冲,“我们先来,让我们先去看看侯爷准备的酬谢。”

    晏云澈吩咐底下的和尚居士跟着祁秋年的家仆和食之禅的店小二们一同维持秩序。

    大家的目光都锁定在了那一张漆黑的幕布后面。

    没一会儿,幕布后面就传来了接二连三的惊呼,惊呼里全是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