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借种
两人照旧在红旗大队小学投宿。
这年头交通不发达, 公路上能跑客车,往山里去的路上却没有,所以很多人出趟门一天到不了家夜里就得投宿。
各大队也都有经验, 有学校的让人住学校, 没学校的住大部队的杂物间。
住宿喝水不收钱,若是要吃饭可以去附近社员家里买。
不过大部分人投宿都会自己带干粮, 毕竟一般人舍不得花一毛两毛钱买饭吃。
这年头农民手里没钱, 几分钱都舍不得乱花的。
唐圆他们有馒头,自然不需要买饭吃。
唐圆送给看门的老柳头儿两个大包子, 请他帮忙喂一下骡子, 再给骡子饮桶水。
老柳头儿乐得一个劲儿地夸她长得俊心眼儿好, 男人也好。
他没文化, 也说不出多感激的话, 除了答应帮忙喂牲口还主动给两人送来一桶水和一汤罐儿凉白开。
吃过晚饭, 唐圆拎着水去女厕冲凉, 回来的时候封辰已经把几张课桌拼起来。
唐圆给自己擦了花露水, 拿着蒲扇扇风纳凉,让封辰去男厕洗。
封辰拿了自己的手巾, “要是有事就喊我。”
唐圆笑道:“也不是第一天住, 能有啥事儿啊,你快去吧。”
封辰却觉得就因为不是第一次才容易有事儿呢, 村里的闲汉二流子知道有年轻姑娘投宿,肯定会打坏主意的。
唐圆坐在教室门口吹风, 等身上潮气干了变得凉丝丝的就上“床”睡觉。
这年代还没有热岛效应,即便盛夏日头毒辣辣的很热, 一到晚上有风吹来也会凉快起来。
外面传来说话声,好像又有人来投宿了。
唐圆立刻坐起来, 听见俩女人跟老柳头儿道谢,进了隔壁教室。
很快老柳头儿离去,其中一个妇女过来打招呼。
“大妹子,我们也是来投宿的,没带干粮,你能不能卖我们个馒头吃?”她伸手,掌心有两毛钱,又递上水壶,“看门儿的说就一个汤罐儿,给你们了,你能不能给我们匀点水喝?”
唐圆狐疑,这人看衣着不像乡下人,倒像是县城来的。
下乡走亲戚?
知道夜里要投宿不知道带点干粮?
还有不去跟附近社员买,却要跟她这个投宿的买?
她咋知道自己有馒头?
老柳头儿看着不是那么多嘴的吧?
她笑道:“这位嫂子,不好意思啊,我们没有馒头,只有饼子你要吗?”
来时带了干粮的,当然是粗粮饼子。
怕坏,特意做得干干的硬硬的。
原本预备回程吃的,这不是有封大伯给买的馒头和包子嘛,就不吃了。
女人神色一僵,没想到唐圆明明有馒头却撒谎,不都说乡下人朴实么,这丫头怎么如此狡猾?
她却不好拆穿,只得接过干硬的粗粮饼子,又装了半水壶凉白开,然后一边啃饼子一边跟唐圆聊天。
唐圆觉得这人可疑,不想多聊,笑道:“嫂子,我和我男人一起来的,他去茅房了,一会儿要回来睡觉了。”
潜台词就是我们要睡觉,你快走吧。
那妇女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赖着不走,只管笑着和唐圆闲聊,问哪个村的,收成如何,说她是哪里的要去哪个村探亲等等。
要不是这年代没啥人贩子,唐圆真是要怀疑她想拐卖自己了。
既然对方一副要等她男人回来才走的架势,唐圆也随便她,那就等封辰回来好了。
那妇女却又心不在焉,一个劲儿地扭头往外瞄。
在她看不见的男厕所外面,一个年轻妇女蹑手蹑脚地往那里去,她虽然屏息却心跳如雷,手脚都有些发软。
她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别怕,别慌,你可以的,他对你有意思,不会拒绝你的,这是在没人认识的乡下不会被人知道的。
她在外面做心理建设,里面的封辰却第一时间就听到有人过来。
来人蹑手蹑脚,不像正常上厕所的男人,难道是村里的二流子?
他心下一紧,立刻担心教室里的唐圆,火速披上衣服往外走。
管他什么人埋伏在外面,他根本不在怕的。
他拎着水桶大步往外走,刚走出去一个身影就朝他扑过来。
封辰早有准备,水桶往前一送,“当”一声,那黑影自己撞翻在地。
“啊——”女人狠狠地摔在地上,痛呼出声。
封辰蹙眉,为什么是个女人?
他侧耳听了听,教室那边没有异样,唐圆没事儿。
唐圆没事儿他就不着急,垂眸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天色已暗,可他夜视能力很强,只要不是漆黑无光就能看得差不多。
这是个普通女人,没有什么杀伤力,她堵着自己干嘛?
女人慌忙爬起来,忍着摔痛,低着头捏着衣角期期艾艾地道:“封、封辰,你、你……”
封辰心头一沉,他对这女人没印象,这女人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还跟踪他来到这里。
难不成是原主的情人?
如此一想,封辰难得的心头涌上一阵火气,感觉被原主背叛了一般羞恼。
他喜欢唐圆,一直也觉得自己清清白白能配得上她,这要是原主以前生活不检点,还有不三不四的男女关系。
他眼前有点发黑。
要是唐圆知道了,会不会……嫌弃他?
这还没成功呢,阻力先来了。
封辰心头涌上一阵戾气,拳头捏紧,想着要如何消灭原主的烂桃花。
不小心杀气外泄,周边的气压骤然降低,温度似乎也低了几分,把女人吓得打了个寒噤。
她还是鼓着勇气小声道:“我们、我们去那边说。”
封辰大步往僻静处去,尽量离教室远点,别让唐圆知道。
他得先搞清楚怎么回事然后才能决定怎么解决问题。
到了僻静墙根处,封辰站定,冷冷道:“说吧,怎么回事?”
女人被他冷酷的语气吓得几乎不敢开口,声如蚊蚋,“之前,之前咱俩……”
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封辰眼前却阵阵发黑。
混蛋原主,不会真的跟这个女人有一腿吧。
他失去耐心,低声斥道:“说重点!”
女人被他吓得又打了个寒噤,这人怎么、怎么这么吓人啊,以前明明没这样吓人的。
以前的封辰高大英俊,有点臭屁,路过她身边会扫她一眼,那一眼却一点都不吓人,反而让她心如鹿撞。
别的混子经过她身边都会吹流氓口哨,还会故意大声说话引起她的注意,她知道自己胸大腰细屁股大,很容易惹人注意。
可封辰从来没对自己做过下流动作。
她和大姐考虑很久才选定他的。
她用力低着头,小声道:“孩、孩子,我们生……”
什么?
孩子?
这特么简直是晴天霹雳!
原主和这个女人有孩子?
封辰一个字都不想听,他想让女人闭嘴、消失,免得他失去理智做出不好收场的事儿。
女人用力揪着自己的衣角,浑身滚烫,脸颊爆红,自己也是一阵阵发晕,“我们生个孩子吧,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意思。”
她想找他借种,但是不能说想和他睡觉,说生孩子就好像能遮羞一样,让她不那么羞耻。
生个孩子吧?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封辰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真是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整一个轮回。
还好,原主跟这女人没有孩子,只是女人想找他生个孩子。
特么的,他前世今生都没骂过人,这会儿心里已经爆粗口好几次。
幸好,听女人的口气,原主跟她还没有实质关系,至于是不是有意思,他才不管呢!
在他这里就是没意思!
他语气不再那么冷酷,至少敛去了杀气,淡淡道:“抱歉,你误会了,我对你没意思。”
说着他拎着水桶就要走。
女人却又堵着他的去路,期期艾艾道:“有、有的,我知道你有的,你每次……”
她一个规矩的女人,清清白白的,能主动跟男人说出这番话就耗尽了所有羞耻心,让她都不能把话说完。
她希望封辰知道她的心思,主动一些,直接抱住她,然后成就好事。
大姐都给她拿好主意了,只要他能让她怀上孩子就给他一笔钱,生儿子会多给一笔,如果他舍不得她,她还会……会跟他保持关系。
甚至,她可以多生两个他的孩子。
在这件事儿里他只有好处,没有一丁点损失。
她想不出他有什么好拒绝的。
哦,唯一不同的是,他以前没对象,现在……有了个乡下对象。
但是,乡下村姑哪有她好?
她皮肤白、身材好,那么多男人迷恋她,可她看不上,特意选中他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是乡下的,不常住城里,别人也基本都不认识他,借他的种儿不会有问题。
封辰迅速绕开她,“我再次郑重告诉你,我从来都没对你有意思。”
女人赶紧追着他,“是、是因为你对象吗?你放心我不介意你有对象,我们不让她知道就好。”
封辰想打人!
就在这时候教室那边传来唐圆的声音,“封辰,封辰——”
封辰没再搭理女人,立刻快步回去了。
唐圆左等不见封辰回来,右等不见封辰回来,那个妇女一副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看得她直发毛!
这特喵地不会真的想卖了她吗?
她想打人好吧!
唐圆就不忍了,拎着马灯出去喊封辰。
那妇女还在后面用一种有点诡异的又带调侃的语气说什么“你男人时间挺长的吧”。
长你个大头鬼!
没头没尾的,神金!
很快,封辰拎着水桶从后面大片黑暗中走过来。
看到封辰的瞬间唐圆松了口气,随即又疑惑,他为什么从那个方向过来?厕所不是在另一边吗?
封辰面色有点紧绷,看到唐圆的时候才缓和下来,不等他说话就看到后面另外一个妇女。
他挑了挑眉,大手握住唐圆的手,“有点事儿,咱们回去说。”
他才不会瞒着唐圆呢,他什么都没做,不给背锅。
唐圆微怔,他今儿有点暧昧啊,以前爬山过河的他抱过她背过她,牵手更是家常便饭,她都觉得很正常,可这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会儿握住她的手带着几分缠绵的意味。
哎呀,说不出啦,就是只可意会的嘛,反正她知道。
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啃饼子的妇女嗤了一声,用滑稽的语调道:“男人哟~~”
封辰没理睬她,牵着唐圆的手往教室去。
后面的女人却也追过来,脸颊红红的,眼睛水溶溶的,声音颤巍巍的,“封辰~”
唐圆:“!!!”
有八卦!
大佬的八卦!
大佬……这是有桃花了?
她下意识甩开封辰的手,毫不留恋,毫不客气。
废话,她和大佬是假定亲,早就说过的,大佬要是有喜欢的对象她就得退场。
她甩得果断干脆,把封辰弄得一愣。
如果他不想她甩脱,那她无论用多大的力气也挣不脱的,可他怕她受伤,所以她挣扎的时候他就松开了她的手。
唐圆侧滑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还朝他挤眼,大有你随意我看热闹的架势。
封辰登时肝儿疼!
他气得扭头瞪了那俩女人一眼,冷冷道:“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们扭送县派出所。”
他到底不是刻薄的人,说不出让你们家人知道你们的勾当那种话。
唐圆瞪了瞪眼睛,呀,这是……有故事?
那妇女也牵住年轻女人的手,正在跟她进行常人难懂的密语沟通。
妇女:“咋样?成没?”
女人:“没,他……不认账”
妇女:“咋,这么好的事儿他有啥不认的?”
女人,哭。
唐圆:“……”
她看看那俩女人,又看看封辰,希望他给自己解释,让她把瓜吃全,要不怪难受的。
封辰没被那女人气死,要被唐圆给气到。
她居然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你……你就是这样的对象!
唐圆看封辰俊脸紧绷,显然有些恼火的样子。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们咋回事啊?”
她得给大佬一个台阶下,让大佬趁机澄清怎么回事。
那妇女立刻瞅着封辰,气呼呼道:“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咋这么没担当呢?”
听这话,倒好像封辰把那女人怎么着不负责似的。
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封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却扭头对唐圆道:“我不认识她们,她们鬼鬼祟祟跟踪我,又跑来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唐圆竟然从他黑眸中读到了幽怨,委屈吧啦的,似乎想让她给主持公道?
这……
唐圆小声道:“说啥不三不四的?”
封辰真的很委屈啊,他又握住了唐圆的手,他都不想说女人想和他生孩子的事儿,他觉得膈应,觉得自己不清白了,怕唐圆嫌弃。
对上唐圆亮晶晶的燃烧着八卦之魂的眸子,封辰真的很想用力亲她,让她露出害羞的表情,而不是这样兴奋吃瓜的表情。
封辰没说,那个妇女却忍不住了,她讥讽道:“我们不过是看你身强力壮,寻思你肯定好生养,想跟你借个孩子,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吃亏,婆婆妈妈的干啥?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事成给你一笔钱,要是能生儿子还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
不等女人说完,唐圆实在是忍不住,哈哈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大佬身强力壮,真是行走的荷尔蒙呀,进个城都有妖娆少妇求借种儿。
不行,再让她笑一会儿,反正功德已经没了,不笑白不笑。
封辰的脸黑了。
年轻女人已经羞恼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捂着脸跑回隔壁教室。
那妇女也恼怒得很,“你笑什么笑?你们在乡下一年赚不到五十块,我至少给你们两百。”
她笃定乡下人会见钱眼开。
她已经给小妹物色了很久,家附近的肯定不行,同单位的也不行,认识的男人也不好,最好是不认识的外地人。
她关注封辰有阵子了,他不是县里人,以前常去县里,年后几个月去得却少,大约一个月一次。
主要是这人身材好,个子高,肩宽腰细腿长,瞅瞅那精壮的腰身和紧绷绷的大腿,指定生儿子!
之所以能注意到封辰因为她和封会计是一个单位的,今日封辰带着对象过去,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在城里不好下手,毕竟人来人往大半都认识,不管让封辰去家里还是跟他去招待所都不安全,还是跟着他来乡下方便。
至于封辰那个对象?
她压根儿没当回事。
一个村姑有啥好介意的,女人不得听男人的?知道有钱她咋可能拒绝?
就现在她也笃定唐圆会见钱眼开,主动劝自己男人答应的。
封辰也丢下她们顾自回教室去了。
生气。
却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唐圆说什么。
看封辰生气了,唐圆就知道他和那女人没关系,纯粹是因为身材好颜值高被盯上的。
她就板着脸对妇女道:“不好意思呀,我男人贵着呢,区区两百我看不上,你们另请高明吧。”
妇女竖眉瞪眼,“两百还嫌少?你可真是穷鬼见钱眼开,两百五!”
唐圆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对妇女心生反感,冷冷道:“不好意思,两千五也不行,你们不配。”
想生大佬的孩子,好继承他遍布全球的产业啊?
做梦!
以后我是合伙人,那产业有我一份儿,我可不想被人分了去。
说完她撇下女人也回教室了,砰把门关上。
妇女追着唐圆,差点被门砸在鼻子上,吓得她忙后退,气道:“没见识的乡下女人,真是财神爷来了都抓不住!”
唐圆:“你快闭嘴吧,惹着我给你吵吵到县城去,看你们还咋过日子!”
甭管那女人的丈夫知道还是不知道,要是被同事邻居知道了,那就别想消停。
妇女果然闭嘴了。
她们想悄悄借种儿,笃定男人不会声张,可事情没成还闹翻了那可保不准儿。
她威胁道:“你们把嘴给我闭严了!”
唐圆:“我啥也没说,就你一直在那儿叨叨叨的,传出去也是你的问题。”
妇女气得去隔壁了。
唐圆把马灯放在旁边课桌上,扭头去看封辰,他已经躺在板凳上睡着了。
哟,真生气了,都不睡课桌摆成的床了。
她走过去蹲下,瞅着封辰闭上的双眼,呀,大佬的睫毛又长又黑,怪让人羡慕的呢。
她小声道:“那个,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实在是忍不住嘛。
封辰翻了个身,背对她。
唐圆嘟囔,这么窄的凳子,他是咋轻松自如翻身而不会掉下去的?
她蹲行到另一边,依然和他面对面,小声劝道:“别生气嘛,这事儿说明你有魅力,你看我就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进城一趟都没人追着我示爱。”
封辰忍了忍,出声,“听着你还挺失望?”
是想谁对你示爱呀?
唐圆见他接话,知道这是哄差不多了,嘿嘿笑道:“没有啦,那女孩子总有点虚荣的嘛,希望有优秀的人喜欢自己,那样显得自己挺有魅力的嘛。”
封辰与她对视,灯光笼着教室,这边光线黯淡,却显得她水眸清亮亮的。
他声音低沉了两度,“你看着我。”
唐圆眨眨眼,很认真地看他,他背对着光,黑眸深沉,英俊的脸上没有往日的温柔,显得他有点冷峻严肃,深不可测。
让她有点心慌。
她想向后退。
封辰问道:“有女人来找我,你很开心吗?”
唐圆想笑,想说当然开心啊,大佬在书里不近女色,一辈子打光棍儿,即便有家财万贯都被人笑话“他没孩子,人生不完整,家业无人继承,啧啧,可怜”啥的。
可对上封辰深不可测的眸子,她心头一颤,突然意识到书里的大佬是书里的,并不是眼前这个封辰。
眼前的封辰也不是书里的封辰。
眼前的封辰和书里的不一样,不是纸片人,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跟她关系亲密的人。
她心慌得更厉害了,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心不静了。
封辰没动,眼神却锁着她,让她有一种被猛兽盯上逃不脱的桎梏感觉。
大佬打猎,那些猎物是不是这个感觉?
封辰没放过她,反而追问:“你想让我找别的女人吗?”
唐圆:“当然不想!”
封辰深沉的黑眸中有光华流淌,洋溢出温柔的模样。
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
唐圆抿了抿唇,难道我要说我也觊觎大佬你吗?
废话,大佬身材好颜值高,还那么能干,正常女人都会动心好吧?
她觊觎大佬有什么奇怪的?
她又不是不近男色的比丘尼。
她觉得嘴巴有点干,想去喝水。
封辰声音越发低沉,带着蛊惑,“圆圆,我在等答案呢。”
唐圆咽了口唾沫,心一横,双手撑着膝盖,脑袋往前凑,唇就亲上他的眼睫。
又长又翘的睫毛,看得她心痒痒的,刺得她唇也酥酥痒痒的。
她的心跳得厉害,亲完就想撤退逃跑,却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后脑勺。
封辰张嘴含住她的唇瓣,深深地吻住了她。
第52章 中毒
躺回桌子上唐圆还有点懵, 不是,她和大佬的感情怎么突飞猛进了?
说好的假定亲、种田合作合伙人呢?
好像也不算突然转折?
仔细分析起来,倒有点水到渠成的意思。
从小山谷第一次相遇, 他对她的鱼篓子感兴趣, 她心里夸他人帅身材好,再教他编鱼篓子, 他喊她一起挖山药。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起来。
独处的时候她也不是没心跳加速过, 尤其他什么都不说就那么静静地凝视她的时候,让她有一种那双黑眸满眼都是她的感觉。
只是她一直跟自己强调大佬不近女色, 让自己不要乱动心, 免得被大佬识破怪尴尬的。
定亲后他对她更加亲近照顾, 她也不是没感觉, 但是她牢记大佬不近女色。
再说, 封辰对她好都是有原因的, 爬山过河要照顾她, 在山里生活要照顾她, 怕她累着不让干重活儿,并没有闲着无事撩骚她。
她前世没恋爱过, 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呀, 磕过那么多西皮,朋友恋爱也是分分合合。
她曾听一个朋友感慨:恋爱就是你愿意为对方浪费时间, 不为什么正事儿,就那么俩人腻歪。
她曾经设想过, 不工作、不学习,单纯和一个男生腻歪?
诶, 好肉麻的好吧?
此前封辰也没有闲着没事跟她单纯腻歪吧?
只要他没有明白地说“我喜欢你”或者做代表我喜欢你的事儿,她就觉得两人是纯洁的合作关系, 没有暧昧。
刚才他亲她干嘛?
亲得她嘴唇有点麻麻的。
哦,她先亲的呀。
那没事儿了。
唐圆烙饼一样躺在桌上翻来覆去的,很想叫封辰一起睡。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啦,就是单纯一起睡,板凳那么窄他睡得肯定不舒服。
可刚才封辰给她抱到桌上,又亲了亲她之后道声晚安就躺回板凳去了。
没有再睡课桌的意思。
他是喜欢她的吧?
书上是不是说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挺冲动来着,可他感觉很冷静很淡定,除了亲了亲她并没有过分的举动。
是……尊重她还是没兴趣?
啊啊啊啊,她为什么要想这种羞耻的问题。
唐圆自己患得患失的,纠结一会儿索性丢到脑后去。
睡觉。
管他咋想的,反正他俩定亲了,只要没分手他也不能去喜欢别的女人。
睡醒再说。
这么想着她真就睡着了,而且一觉到天亮。
封辰已经把水打过来,但是他人却不在教室里。
唐圆赶紧起来收拾一下,洗脸漱口又拿出馒头当早餐。
她嘴里叼着馒头,双手不闲着要去把课桌归位,这时候封辰大步走进来。
他上前握住课桌边沿,“别动,放着我来。”
他怕唐圆磕碰着,让她去一边吃早饭,他迅速把课桌归位。
两人都是讲卫生的人,这时候也没零食什么的,地上自然也没垃圾。
唐圆一边吃馒头,又想起昨晚那俩妇女,“那俩人走了吗?”
封辰点点头,却一副懒得说她俩的样子。
昨晚上他躺在板凳上听着唐圆在桌上翻来覆去半天,自己也没睡着。
他怎么睡得着!
可他也没主动跟唐圆说话。
他知道她心情激动兴奋,他也挺……荡漾的。
他怕一旦开口说话就刹不住,影响她睡眠,也怕他自制力下降真的躺回她身边去。
以前睡在她身边他很能控制自己,但是现在……这丫头有点皮!
会对他动手动脚。
他亲她那会儿,一开始她还挺害羞的,后来就开始在他身上摸摸索索。
他安静躺着运转了几遍功法才把异样的感觉平复下去。
这会儿看她,明明还是那个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知道她也喜欢他所以觉得她更加可爱好看?
他眼神几乎黏在她身上,竟然觉得她叼着馒头的样子也很可爱。
唐圆一边吃馒头去隔壁瞅了瞅,那俩女人果然溜了。
昨晚上她不想闹大,毕竟人生地不熟的闹起来对大家都没好处。
说到底她对同性格外宽容一些,总觉得社会对女人过于压榨,那个女人没生孩子可能并不是她的原因但婆家乃至娘家都会怪她不能生,说不定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而也可能是男人的原因,可男人怎么会承认自己不行不能生?
所以就只能是女人受苦,女人做不要脸的事儿。
如果是个男人骚扰她,那她不打爆他的狗头也会让封辰给他捆起来送大队的。
简单吃过早饭,两人就跟老柳头儿告辞套车回家了。
而那俩胆大包天的妇女虽然天不亮就离开了学校,却也没回城里,而是躲在路边。
也得亏这边算平原,土地肥沃平坦,各大队比唐家村那些山村更加富裕,村里闲汉二流子什么的也少,并没有半夜出来劫路的。
否则她俩妇女在路边鬼鬼祟祟都容易被人祸祸。
这俩人大的叫肖美红,年轻的叫肖玉兰,亲姊妹俩。
妹妹肖玉兰结婚三年一直没有生孩子,县医院以及乡下有点名声的赤脚大夫、老大夫都看了,药汤子不知道喝了多少,可就是没有孩子。
婆婆原本对她还不错,因为没有孩子对她越发挑剔刻薄。
连带着爸妈在她公婆面前也抬不起头来,让她赶紧生孩子别给娘家丢人。
她想让男人和他一起去检查吃药,他又不肯,说他肯定没问题。
她再说,他就火了,威胁她“你要是不信,那我去找别的女人生个抱回来,可省得你生了”。
只有大姐处处为她着想。
大姐说看了那么多大夫都不好,肯定不是她的问题,说不定就是妹夫的问题。
既然他不肯检查,那她悄悄找别人生个,到时候婆家也不知道。
她害怕、害羞,不敢做这事儿,可一直不怀孕,婆婆越发看她不顺眼,竟然用不下蛋的鸡那种粗俗话骂她,她也受不了。
她就同意了。
她和大姐一起相中总来医院找封会计的那个青年。
原本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为不能怀孕生孩子难受、自我怀疑,为要偷人借种而羞耻、有罪恶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结果这才意识到人家男人可能不同意!
她从来没想过封辰会不乐意。
这天下还有男人会拒绝送上门的好事儿吗?
哪个男人不是猫?哪个男人不偷腥?
但凡有丁点机会,他们就会扑上去。
有些男人她只是多看了一眼,他们就以为她有那意思,就贴上来求欢了。
没想到她送上门来,封辰都拒绝。
简直不可思议。
她真的又羞又恼,太羞耻了。
大姐也咬着牙骂了他半宿,但是出来一趟就必须成事儿才行,不成岂不是浪费时间和机会?
昨晚上她还信誓旦旦地说封辰就是假装正经,怕他媳妇儿闹事儿,等半夜他媳妇儿睡着他肯定会主动来找她的。
结果人家……一夜没找上门。
凌晨三点左右,大姐又给她叫起来,原想着再去试探试探封辰。
或许他经受不住诱惑呢?
一个乡下男人,咋可能那么老实?
果然,大姐一去敲门,男人就起身出来了。
她听见男人的声音心跳都要蹦出来的感觉,她就知道他对她是有意思的。
谁知道,这个狗男人!
他居然不进屋,反而拿纸笔逼着大姐写证明信,证明他是清白的,还逼着大姐把她们的姓名、工作单位、家庭住址都写上,威胁要是敢胡说八道就去派出所。
她真的丢死人了!
虽然大姐肯定瞎编名字和单位,可她还是觉得丢人。
于是天不亮她就拉着大姐赶紧走了。
大姐却说出来一趟儿必须成功,否则就是白忙活,即便封辰不行还可以找别人。
她们走远点,反正乡下也没人认识她们,找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还是很容易的。
她脑海里却一直转悠着封辰的样子。
她有一种预感,他肯定可以让她怀孕。
她们等到天亮,看着封辰和唐圆赶着骡车出来,两人赶紧推着自行车躲进旁边的高粱地里。
望着坐在骡车上的小夫妻俩,女的靠在男人宽阔的肩上,嘴里还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听起来非常快活。
肖玉兰的心就酸涩涩的。
这么好的男人,却不属于她,她早嫁人了,她没机会了呀。
这么想着,她就悲从中来。
她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婆家嫌弃娘家埋怨,她的人生真的一败涂地。
唐圆和封辰赶着骡车回家,早早出发也得天黑才能到家呢。
哎,不修路没客车,从唐家村进县城一趟太不容易了。
因为昨晚上的亲亲,她感觉和封辰的关系不一样了。
好像更亲密了。
只是两人似乎都有点害羞,谁也没就“我喜欢你,我们真的在一起”那个话题展开聊聊。
不对,是她单方面对封辰更亲密了,以前她顶多借着干活儿的机会捏捏他的手臂,戳戳他的胸口或者腰,趁机揩油占便宜。
现在她很想光明正大地摸摸他的胸口、腹肌,嘿嘿。
但是封辰对她一如既往,照顾有加却又保持距离,从不对她动手动脚。
从起床到现在也没有亲亲。
这让她有点疑惑,难道昨晚上只是她的梦?
她就忍不住试探他,主动靠在他肩头。
他没躲开,反而稍微侧了侧身体,让她靠得舒服些。
她窃喜。
但是她发现封辰也没有趁机搂抱她,他的大手就规矩地放在一边儿,没有要抱她的意思。
她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魅力。
为什么她想抱抱他,他却不想抱他呢?
是她太色了?
她就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戳戳他的胸口,小声道:“封辰。”
封辰垂眸看她,“要喝水?”
唐圆嘿嘿一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你想不想亲亲啊?”
封辰:“……”
他要怎么告诉她,不要大白天在马路上问他想不想亲亲!
大佬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却无法控制自己耳朵发红发烫。
看他眼神骤然深沉,唐圆觉察到危机,也觉得大白天在马路上亲亲不大好。
这年代和现代可不同,万一被人看见即便不会被扭送公社也会吓到人的。
她咳嗽一声,忙坐正身体,一本正经道:“那啥,你可得正经点呀,别让奶和我爹娘看出来。”
之前假定亲,别人都觉得他俩是对象,家人其实也默许他们亲亲抱抱啥的,可她却坦坦荡荡,觉得俩人是纯洁的合作关系。
毕竟她和大佬就是没有暧昧嘛。
可现在俩人亲亲了,就不是以前的纯洁关系,她就不那么坦荡了。
有点……不好意思,心虚啦。
封辰唇角弯了弯,以他的了解,唐叔唐婶两人内敛又害羞,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题的。
他奶嘛,只警告他不许欺负唐圆,不许让她怀孕,她还小。
至于他,别说奶不许,就他自己也不会这么早对唐圆做过分的事儿。
她还小,不能承受那么多,也不可以怀孕生小孩。
虽然封辰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做,可唐圆还是觉得两人不一样了,总觉得封辰现在的存在感强到可怕。
他的气息无处不在,是一种很清爽的好闻的味道。
怪哉,之前她觉得他身上味道好闻,但是也没这么清楚明显。
天黑时分两人赶着骡车回家,先把骡子和木板车送去牲口院儿,然后用之前的独轮车把东西推回家。
唐爹还在牲口院儿等他们呢,他得闲就来牲口院儿给大富农帮忙,尤其母马和大黑牛都揣了崽儿,他要额外照看它们。
季宏岳也在,他除了种水稻,其他大队方方面面的事儿也跟着学。
他觉得唐圆有句话说得很对,县农业局的干部不说可以当大队长单独带领一个大队,起码也得对大队事务了若指掌才行。
如果不了解农民的生产和生活,单凭想象搞农业建设?
那是做梦呢。
看到唐圆和封辰回来,唐爹还没什么异样,季宏岳却瞬间觉察到两人的变化。
这俩人有情况!
他知道问封辰没用,这男人如果不想说你磨破嘴皮子他也不搭理你。
他把唐圆拉到角落问她咋回事。
唐圆脸颊瞬间红了,眼神有点躲闪,“什么咋回事啊,啥事儿也没。”
她总不能出卖大佬,说他被人追着借种儿吧。哈哈哈。
她肯定要和奶说的。
季宏岳咬牙:“圆圆,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哥?”
唐圆白了他一眼,我没看你像我哥,我看你像个上蹿下跳吃瓜群众。
季宏岳:“你俩肯定有啥。”
唐圆:“废话,我俩都定亲了好吧,没啥才奇怪呢。”
季宏岳:“你知道我说的啥意思,你俩之前定亲就是定亲,现在不一样了。”
唐圆心头一忽悠,被看出来了?这么明显?
这季宏岳不适合当农业干部,适合当狗仔。
封辰收拾好东西,看唐圆和季宏岳两人蹲在墙角头对头不知道嘀咕什么。
靠得太近了,碍眼。
他上前俯身直接把唐圆抱起来,“走了。”
唐圆立刻双手缠上他的颈项,往他耳朵上吹了口气,嘻嘻笑道:“季干部嫉妒我和你好呢。”
封辰被她一口气吹得跟被微弱的电流打过一样,浑身麻酥酥的。
他把唐圆放在独轮车上,小声道:“再闹有你受的。”
季宏岳幽灵一样飘过来,“呵呵。”
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教教唐圆怎么谈恋爱,这妹子真是大直女呀。
就没见过一边跟对象撒娇暧昧一边还贱嗖嗖“嘻嘻、嘿嘿”的。
他得教教圆圆什么是女人味儿。
他和唐圆相处久了,唐圆把他当自己人,不自主地就带出现代词汇,什么大直男、大直女、渣男、凤凰男的。
季宏岳直接拿来用,跟她聊得毫无代沟。
回到家,封奶和唐妈正在等他们呢。
封奶奶正在纳鞋底,想给唐圆和封辰做布鞋,唐妈也跟着她学做针线活儿。
唐妈以前在家里当男人用,每天就是下地,养得粗手大脚,根本没有多少做针线活儿的机会,所以她的针线活儿很一般。
现在略微空闲点,封老太就教教她。
老太太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生怕过两年封辰和唐圆有孩子了她却老眼昏花做不了针线活儿,不能给重孙做衣服穿,就想教唐妈,让她做。
唐妈自然乐意学乐意做,不说给孙子做,给闺女和女婿做也行呀。
唐圆和封辰回来,先把东西摆炕上给家人过目。
唐圆拿出封大伯给封奶的钱来,又把封大伯带他们去食堂吃饭、买包子馒头的事儿说给大家听。
她口才好,声音又脆生,说得跟唱的一般动听,把封奶和唐爹唐妈听得入迷。
明明就是进城送药、吃饭的普通事儿,他们却听得津津有味,想让唐圆说多点儿。
封奶自是更加高兴,以前封辰进城回来可不会主动说,都要她问才说,而且问一句答一句,让她听不过瘾。
大儿子也是她亲儿,自小辛辛苦苦带大的,老太太咋可能不牵挂不想念?
他在城里工作,还娶了城里媳妇儿,在那里成家立业,回乡下不方便。
为了不给大儿子一家添麻烦,她自然尽量少联系,生病也不捎信儿让大儿子回来看啥的。
现在唐圆一口气说那么多,把封大伯头发白了几根儿,脸上有没有皱纹,笑起来如何,说话如何,走路如何,办公室如何,吃饭快慢等等,各种细节说得非常详细,可不就让封奶听过瘾了?
她把钱塞给唐圆,“你大伯欠你公爹的,他对你们好是应该的,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她虽然心疼想念儿子,但是也不喜欢大儿媳对孙子的刻薄,提前给唐圆打预防针,免得以后见着大伯母会胆怯气弱。
唐圆不肯要钱,不进城拿着钱只有丢一个用途,还是放家里好。
她又把封辰给买的布鞋穿起来在炕上走来走去给爹娘和封奶看,给他们高兴得直夸好看,封辰买的好。
季宏岳都无语了,就是最普通的马口黑色布鞋,能有啥好看啊。
不过他情商高,是不会扫兴的,自然要夸封辰疼人儿。
唐爹唐妈爱听这个。
唐圆说得口干,封辰适时递上一茶缸凉白开给她润喉咙。
唐圆就着他的手喝水,喝两口,抬眼看他,坏笑,小声道:“说不说?”
封辰黑眸睁大一瞬,不信她会出卖他。
说出来糗不糗啊!
唐圆:“嘿嘿。”
给大佬留面子,不说了。
季宏岳敏感觉得这俩人有故事!
他竟然不知道!
真是挠心挠肺。
时候不早了,大家各自回屋睡觉。
唐妈和唐爹回屋,她高兴得很,“封辰真是个好孩子,对咱圆圆越来越好了。”
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比亲儿子也不差哪儿了。
闺女小嘴叭叭说话,他很有眼力见地主动送上水,唐妈觉得封辰对闺女非常体贴,是难得的好男人。
唐爹则是看封辰能干活儿、会打猎,还能采药去换钱,比他们都能干,肯定能给闺女更好的日子,他就比较满意。
唐圆拎水去厕所冲凉。
这是唐爹在闺女和封辰去山里以后用捡来的石头和泥盖起来的小棚子,专门给女人冲凉洗澡用的。
男人么厕所或者大门外冲冲,甚至去河边洗洗也行。
唐圆去冲凉的时候季宏岳拉着封辰问八卦。
封辰却守口如瓶,坚决不说,他越是不说他那副态度越是表明有事儿发生,就让季宏岳越发好奇。
吃瓜不开瓜,真是憋死他。
封老太招呼封辰到自己屋说句话。
封辰就去了西间,“奶,怎么了?”
封老太瞅瞅外面,小声问道:“你没欺负圆圆吧?”
这年头大家说话都含蓄内敛,欺负的本意是恶人欺负好人,大家引申到男女关系里,男人欺负了女人,在封老太和孙子的话里特指他是不是和唐圆发生了关系,会生娃娃的那种欺负。
封辰:“当然没有。”
封老太嘀咕,那闺女咋满面春风的?她瞪了孙子一眼,“圆圆还小,你大,你得懂事。”
虽然她很想给孙子娶媳妇儿抱重孙子,但是作为早婚早育的老太太她知道女孩子年纪小生娃意味着什么。
她真的很喜欢唐圆,不希望唐圆受大罪。
封辰再三保证真的没有,除非结婚,他不会欺负唐圆的。
封老太这才放过他。
她知道男孩子啥德性,靠自觉不行,得天天敲打,不能怕烦。
当然,她也感觉到自己孙子和别人不一样,以前对相亲没兴趣,现在却对唐圆那么好,肯定会疼她的。
自己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她希望孙子有个知心人一起过一辈子,他疼媳妇儿媳妇儿也疼他,而不是像有些蛮憨一样糊里糊涂过一辈子,除了苦累连点人生甜味儿都尝不到。
唐圆冲完凉拎着马灯出来,外面无月繁星漫天,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外面等她。
她朝封辰嘿嘿一笑,笑得不怀好意,还是他被人追着借种儿那事儿。
她感觉这事儿过不去了,想起来就好笑。
封辰修长的手指一探一拧,马灯就被熄灭了。
唐圆:“哎……唔……”
这个吻绵长而深入,亲得唐圆腿脚都发软。
封辰撤离她的唇,意犹未尽地蹭蹭她的唇角,这丫头一天里勾引他不知道多少次,真以为他不敢亲她呢。
唐圆被亲得浑身发烫,把马灯塞给他,踩着封辰给编得轻软草拖鞋就跑进屋了。
封老太:“圆圆,晚上可要慢着点,小心磕了碰了的。”
唐圆答应着爬上炕躺下。
封老太又开启了长辈对小辈的关爱模式,她一边给唐圆扇蒲扇,一边小声道:“圆圆,你还小,可不能太早生娃娃。”
唐圆原本有点降温的身体又呼地烧起来了,啊,是不是太明显被奶也看出来了?
她想说不会的,又觉得不好意思,索性当害羞往封奶奶怀里一扎不吭声了。
封奶奶给她的感觉和前世奶奶一样,让她安心又向往这个怀抱。
封老太就一边扇蒲扇,一边抚摸着唐圆的头发。
她有孙女,但是大儿媳不喜欢乡下,不爱让孩子来乡下,所以她也没什么机会和孙女亲近。
唐圆是她孙媳妇,也是她孙女。
她希望唐圆和孙子能长长久久。
两人确定了感情,封辰一如既往,唐圆则跟揣了个小秘密一样,热衷于白天撩骚封辰,因为知道他白天非常克制不会对她做什么。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晚上会被封辰掐腰一顿亲,亲得脸又红又烫,心怦怦跳,躺在炕上半天睡不着。
好在封辰自制力够呛,也只是亲她,并没有做更进一步的动作,她就既放心又助长贼胆儿。
不过被大佬的尺寸吓到以后她就老实了,再不敢为了反击就胡乱撩拨。
这些天他们忙着给自家绿肥池加料,扩大蚯蚓养殖。
唐爹和唐妈上手很快,已经熟练掌握养殖蚯蚓的方法,且他们干惯农活儿见惯虫子,也不会害怕蚯蚓,除了弄蚯蚓喂鸡鸭还开始煮熟加在地瓜藤碎里喂猪。
鸡鸭夏秋也能自己找虫子吃,所以吃蚯蚓不那么明显,但是猪吃添加蚯蚓的饲料就长势明显。
几天便见上膘。
唐爹喜得不行,“多养几个池子的蚯蚓,咱能多养两头猪。”
虽然女婿能打猎,可唐爹觉得打猎辛苦、危险,能不打还是不打。
他很会种地,但是他和大哥去山里抓野鸡野兔,一次也没成功,他就觉得很难。
唐圆给他降温,“爹,先养好这三个池子就行,多了养不过来。”
唐爹:“闺女,要不要教给大队?”
唐圆:“来年吧,这都要立秋了,天冷了不好养,成本高。”
唐爹自然同意。
这蚯蚓真是好东西啊,有蚯蚓在自留地的肥料都够用了。
这日封辰跟着唐爹他们去地里收早春秧的地瓜,社员们都没口粮了,刨地瓜给大家分口粮。
唐圆从自留地里刨了两墩地瓜回来烤着吃,山药还能再长一段时间,不急着刨。
她正和封奶一边烤地瓜一边纳鞋底呢,就听外面有人喊:“老三被药倒了!快去叫中和!”
“中和去公社了,直接送公社吧!”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老三都吐白沫儿了。”
外面一片嘈乱。
被药倒了,就是农药中毒了。
这年头大队的农药很宝贵,都是生产队集中保管,一般社员拿不到,中毒的多半是给棉花打药的社员。
唐圆闻言立刻起身跑去墙根把肥皂泡在水里,又多倒上半壶热水,让肥皂泡得快一点。
她之前就说过大队用的有机氯杀虫剂,滴滴涕和666太过剧毒,很容易中毒,希望大队申请买有机磷药物。
敌敌畏、久效磷等只要不主动口服,打药的时候戴着口罩注意风向就不容易中毒。
但是滴滴涕和666是粉剂,要自己稀释,社员们操作不规范,很容易中毒。
可惜唐炳德申请几次都没成功,刘光明说农药缺口大不好审批,唐家村是先进大队要把更好的农药让给其他大队,不能斤斤计较。
唐家村离县城很远,送县城不现实,即便是公社也有大半天的路程,中毒都是赤脚大夫就近处理。
封老太看唐圆忙活,她虽然不懂却也跟着帮忙,拿了勺子和汤匙出来,又把一个汤罐儿拎过来让唐圆把肥皂水倒进去。
拎着比端着盆轻快。
唐圆让封奶在家呆着,她拎着汤罐儿抓着勺子就跑了。
今儿不但唐中和不在,刘支书也去县里开会了,季宏岳跟着唐炳德去公社开秋收会。
主事儿的不在,其他生产队长和小队长担不起来,有人中毒大队直接乱套。
老三已经口吐白沫儿,他婆娘哭得要昏厥了。
第53章 豆选
大家正无计可施的时候, 就见唐圆拎着个汤罐儿过来。
她喊道:“快打水给他冲身上的农药!”
她又让人掰开刘老三的嘴,蹲下直接用勺子舀肥皂水往他嘴里灌。
社员们没文化没见识,平时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可一旦牵扯大事儿他们就抓瞎, 不知道怎么办好,因为那超出他们的认知。
这时候但凡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 他们就会下意识听从命令。
唐圆简单问了一下, 刘老三是给棉花打药的时候中毒的,并不是喝农药, 所以中毒剂量应该不大, 只是666毒性太大, 即便一点也导致他症状强烈。
中毒初期, 肥皂水洗胃催吐是有效的, 就是人很遭罪。
飞毛腿儿跑过来, 大呼小叫的, “我三哥咋了?要紧不?”
刘老三是他未出五服的堂哥, 平时关系都不错。
一个老人道:“福林家闺女给他灌药呢。”
飞毛腿儿有些怀疑,“她又不懂, 哪能随便灌药?”
那老人:“肯定是季干部教的啦, 她可是福林的闺女,能干着呢。”
大家如今对唐圆的评价大扭转, 再也不说她脾气暴躁、不孝顺啥的,反而夸她能干、孝顺、心眼好等等。
这年头乡下人夸能干孝顺心眼儿好, 就是对一个人品行最大的褒奖,什么长得俊是次要的。
自打唐圆以鱼仙人的名义给唐炳德提治虫、收麦建议且大队因此获利后, 唐炳德在人前对她就很尊重,也总借机表扬唐爹。
再加上封辰在麦收中表现突出, 护送季干部进城还打了野猪回来,在社员中的口碑也大逆转。
而唐圆又在沤肥、治虫、种水稻等方面给大队提了很好的建议,唐炳德也在社员大会上表彰过她,大部分社员们对她的印象也大改观。
再说她还摘山杏、毛桃啥的给村里老人孩子分呢,在老人孩子心里她现在是村里除大队长外的第一好。
她干啥都是正常的,她会啥都是应该的,不需要怀疑。
飞毛腿儿却还持怀疑态度,他因为刘光明的缘故对季宏岳几个怀有偏见,他最佩服刘光明,只要刘光明不喜欢的他也不喜欢。
季干部就是一个没啥本事的关系户,在县里混不下去却跑到唐家村来逞能。
如果不是唐圆和封辰,这个季干部也不会来唐家村。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刘老三已经吐了好几次。
唐圆看飞毛腿儿在那里发呆,吼道:“你梦游呢,快去冲盐糖水来!”
飞毛腿儿被她吼得一愣,“你吼我?”
唐圆:“别人家也没白糖呀,你家肯定有。”
没有自然去刘支书家借喽。
刘老三的婆娘一直在给唐圆帮忙,闻言立刻让飞毛腿儿帮忙。
飞毛腿儿只得跑一趟,不知道配多少比例,他抱着糖罐子和盐罐子过来,还得盯着不让唐圆用太多,不能偷摸往嘴里塞啥的。
要是用太多,二婶儿会生气的。
有人又拎了水来,唐圆按比例配了盐糖水给刘老三灌下去。
灌完,她问刘老三婆娘,“米汤熬了吧?等会儿给他喝点米汤养养胃。”
这胃是肯定受伤了,乡下也没什么好的养胃药物,只能喝米汤了。
刘老三婆娘连连点头,“熬,熬了。”
刚才唐圆一边给刘老三灌水一边吩咐她准备东西,她就喊自己丫头回家熬汤了。
刘老三已经醒过来,就是意识还有点混沌。
唐圆看看,道:“没生命危险了,回家养着吧。”
去公社也就这样,这时候乡下卫生院也没好的办法,顶多挂挂生理盐水补液。
刘老三婆娘感激得一个劲儿地给唐圆道谢。
唐圆摆摆手,好累,她一屁股坐地下,得休息一会儿。
不少围观的老人孩子都看着她救人,纷纷道:“这丫头又能干又心善,真是好人。”
“封家小子有福气。”
唐大伯听说刘老三救回来了,也松口气。
有人对他道:“福林家这闺女真不赖,以前没看出来呀。”
唐大伯原本庆幸刘老三没出事,见其他人夸唐圆又有些心情复杂,这丫头自打发疯分家以后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脾气不好,人也不见多能干,现在倒是人人夸孝顺能干,还那么爱出风头。
尤其听人家夸唐圆对封奶可孝顺他就有点不忿,放着自己亲奶不孝顺,去孝顺封家老婆子?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唐圆表现不佳他倒是没多嫌弃,毕竟作为大伯对侄女还是比较宽容的,可分家后唐圆表现越来越好,他反而有些不高兴。
也被大伯娘影响,觉得老二两口子是不是藏奸了,故意让闺女这样的?
想到从前老实憨厚向来对自己不藏私的二弟也会藏奸,他就很难受,感觉受到了背叛。
于是下工时候唐爹去探望刘老三的路上碰到唐大伯,唐大伯语气就不大好。
“你又不是队长,去表现个什么劲儿?”
唐爹:“大哥,刘老三中毒,我就是去瞧瞧。”
唐大伯:“哦,圆儿给救回来的,这丫头啥时候这么厉害的,以前咋不厉害?”
唐爹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骄傲道:“肯定是鱼仙人教的,七叔都知道。”
唐大伯却认为他是故意的,都这时候了还跟他装呢?鱼仙人个屁,不就是季宏岳吗?
“老二,圆儿啥时候认识季干部的,以前我们都不知道。”
唐爹:“就是跟封辰去山里挖野菜砍柴认识的啊。”
唐大伯气得登时不想说话了,你就跟我装吧!
明明老早就认识了季宏岳,季宏岳给你们出主意让圆儿装疯卖傻分家!
现在除了唐爹深信不疑闺女之前真疯了后来分家才变好的,其他唐家人都回过味儿来觉得唐圆应该是装疯逼着分家的。
只不过唐老太不承认,宁愿说唐圆是分家以后不受刺激才变好的说法。
唐爹看大哥气呼呼走了,有些不解,追了两步,“大哥,大哥,你咋滴了?帮我给咱娘带好儿啊,忙完这几天我去看她。”
唐大伯走得更快了。
唐圆救了刘老三这事儿,唐炳德很重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代表大队对唐圆进行了表彰和感谢。
唐炳德对社员的表彰向来很实在,给工分、口粮或者下一次杀猪多买两斤的资格,当然口头表扬也要的。
他拎着那个铁皮喇叭从村头喊到村尾,务必让所有社员都知道被表彰的社员干了什么好事儿。
就因为他这般赏罚分明,所以社员们都服气他。
吆喝到村尾,唐炳德就去了封家,顺便送上五斤麦子和十斤玉米的奖励。
唐圆笑纳了。
这年头粮食最珍贵,光明正大得的当然要。
唐炳德:“闺女,好本事,好!”
唐圆立刻睁着眼睛说瞎话,笑眯眯道:“七爷爷,都是季干部教得我。”
唐炳德:呦,不说鱼仙人了?
他却不多问,又夸了两句,便背着手走了。
等傍晚下工时候刘老三也能下地了,亲自带着婆娘孩子来封家道谢。
他们拎着一只已经杀掉收拾干净的老母鸡加一小篮子鸡蛋,怕送活的唐圆不要,所以直接杀掉拎过来。
刘老三让几个孩子替他跪下磕头道谢,吓得唐圆蹭躲开了。
唐圆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快别这样,鸡和鸡蛋你们拿回去,你身体受了损害,得好好补补。”
刘老三恳切道:“收、收下,一定要收下。”
昨晚上唐中和回来去家里看他,给他做了检查,说幸亏唐圆救治及时,否则他就算不死也得变成活死人。
唐圆救了他的命,那就是救了他一家的命,咋能不好好感谢呢?
她婆娘也一个劲儿地让唐圆收下。
几个孩子虽然馋鸡蛋和鸡肉,却也忍着馋意跟娘说让收下。
唐圆笑起来,助人为乐的时候虽然没求回报,可如果被救助人心怀感激,那救人者的满足感就会更大。
她道:“大队已经给我奖励了,你们的就拿回去吧。要是你们不感谢过意不去,那就去跟刘支书说,让他劝刘科长给咱们批新农药的条子。新农药也有中毒的危险,不过怎么也比这种农药中毒率低,没这么吓人。”
唐炳德是想要新农药的,申请打了几次,刘光明不给批。
如果刘支书坚持,刘光明应该会答应,之前种水稻不就是么?
刘老三立刻答应道:“中,我去跟叔说。”
唐家村一共有唐刘两个大姓,另外有几个后来搬迁来的杂姓。
大队事务基本就在唐刘两家手里,以前唐家占上风,现在刘家占上风。
现在支书是刘家,大队长是唐家,但是会计、民兵连长都是刘家的,几个生产队长、小队长则是投票选举,实际是两姓轮流当。
有些唐炳德觉得需要改善但是得上级批示的问题,唐炳德说话未必好使,刘家人自己去说可能更容易些。
或者说刘家人去闹一闹更好一些?
唐圆如果是土著,绝对不会主动让刘老三去找刘支书说升级农药的事儿,这不是得罪人么?
可她是穿越者,不受成长过程中伴随来的各种人情、羞耻等复杂心理的约束,她的心思更纯粹。
就好比她下乡扶贫的时候,作为旁观者,劝大队干部的时候也能单纯从问题出发,不会从他们的人情世故出发。
刘老三却答应了,因为那药真的太毒了。
大家知道那药很毒以后都不想去打药,只要队长安排就推诿,都想大队长是唐家人那肯定先安排唐姓人,最好只安排唐家的。
可唐炳德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他让全村男劳力轮流打药,一年轮四个,各姓都有。
虽然如此,可农药剧毒,且需要用水稀释药粉,一个操作不慎就容易中毒,慢慢地也固定了几个心细且能干的男劳力。
唐爹、唐爱国等人都会去背喷雾器,刘家这边就是他和另外几个青年。
本来他戴着口罩的,但是口罩带子断了,他寻思天气太热,戴着口罩闷得喘不动气,带子断了正好索性就不戴了。
背着几十斤重的喷雾器加药水来来回回地走,体力消耗大,人也累,他不自觉地就张着嘴喘气。
棉花上大面积喷了农药,气温高,他一趟趟走来走去,期间有两次突然起风,风向还乱,吹着毒雾糊他一脸。
一开始也没中毒,等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就晚了,直接一头栽倒在地里。
也是他倒霉,倒地的时候喷雾器里盛满了药水,直接倒他一头一身,药水肯定流进了嘴里。
也怪他太自负,以往没中过毒他就觉得自己身体好肯定不会中毒,结果农药会惩罚每一个自负的喷药人。
不过像唐圆和唐中和等人说的,要是换久效磷啥的,这样喷药可能也会中毒,但是不会这么厉害,顶多头晕恶心,去喝水休息一下就会好。
今儿他可是中毒!
差点死了!
他不会过多检讨自己的不对,自然要赖农药不好,有好的干啥不换更好的?
于是过了两天,等刘支书从县里回来,刘老三就叫上几个负责喷药的男人,再把以前农药中毒的幸存者和亡者家属集合起来,一起去刘支书家请求换农药。
刘支书正在家里整理这一次县里开会带回来的文件,打算召开大队委员会呢,就见刘老三几个一起过来。
他还关心了刘老三两句,叮嘱道:“你们喷药的时候必须注意安全,必须戴上口罩,不戴口罩肯定会出事。”
刘老三:“叔儿,听说有更好的农药,更药虫子不药人的农药,咋不审批回来呀?”
其他人也附和,“对呀,那样咱们也不容易中毒,让光明哥帮我们批一下呗。”
七八个人汉子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场面有些嘈乱。
刘支书皱眉,“你们都静一静,这事儿我已经申请了,但是要等上头盖章签字,要走程序的。”
“叔儿,那要走多久啊?来年咱种棉花就有新农药了吧?”
刘支书:“肯定有。”
来年还早呢,来年的事儿来年说,刘支书随口敷衍他们。
跟上级批更好的农药哪有那么容易?
现在有更好的尿素,颗粒状的,可他们大队一半是会挥发的氨水呢。
谁都有困难,但是大队要尽量自己克服,不要总想着给国家添麻烦。
这是先进大队应该有了觉悟!
算了,跟他们这些没文化没有荣誉感的社员说不清,就糊弄一下说“肯定有”好了。
大家看刘支书说肯定有都挺高兴的。
刘老三试探道:“叔儿,农药不都是提前买的吗?来年大家都买肯定不好买,咱们不如现在就买呢,买了放两年也不会坏。”
其他人又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刘支书耐着性子道:“我不是说了吗,已经申请了,来年肯定有。行啦,我还得准备开会的资料,你们回去吧。”
刘老三还想说啥,刘支书瞪了他一眼,“老三,你干活儿要细心,不要大意,要给弟弟侄子们带个好头儿。”
他开启了批评说教刘老三的模式,成功把众人的焦点带偏。
等离开刘支书家,被夜风一吹,他们又回过神来。
“叔儿答应了,就是能买到吧?”
刘老三却不乐观,感觉够呛,他也摸着刘支书的脉了,遇到事儿先糊弄大家伙儿,过段时间就不认账,又拖时间。
说起来他自家的几个子侄不用背农药筒子就不着急呗,反正这么些年刘支书都没让他儿子和亲近的侄子背过农药筒子。
要是他自己儿子侄子背喷雾器中毒了,看他急不急?
刘老三回到家,有些愤愤不平。
他和婆娘感情好,平时干啥也有个商量。
看他这样,他婆娘就问去支书家说的咋样。
他就说了一下,最后叹口气。
这时候旁边正玩铁皮青蛙的小儿子板凳儿突然道:“爹,我知道,金宝儿说他爸拿批条给他换回力火车和大轮船!”
啥?
刘老三都听不懂。
板凳儿才六七岁,自然也不懂,就是有一次刘光明带儿子回来,那小子抱着个会跑的小火车跟他们一起玩,炫耀他爹给他买大轮船。
板凳儿眼馋,就忍不住问刘光明儿子你爹哪来那么多钱?我让我爹也去弄点。
刘光明儿子就得意洋洋地说“你得弄批条啊,化肥啊农药啊种子啥的,那都是钱”。
板凳儿就可羡慕呢,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是他记住了批条赚钱这话。
听板凳儿说完,刘老三两口子都惊呆了。
说实话他们都怀疑过村干部、县干部啥的会捞钱,但是他们都没见识,并不知道人家具体咋捞。
突然窥到这么一个点,两口子都有点懵,随即又有些愤怒。
每次刘支书都说县里化肥和农药紧张,不够分的,大家都紧巴点,不跟政府提要求也是为国贡献。
结果,他娘的,原来是有人把这些东西拿去换钱了?
知道这个他想去质问刘支书,但是又不敢,平时他们都挺怕支书的。
可揣着这么个大秘密不说,又憋得慌。
去跟大队长说?
不不不,绝对不行,跟大队长说刘科长的事儿那不是叛徒嘛。
要是被刘支书和刘光明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对付他一家呢。
刘老三揣着这么个大秘密,虽然不敢说,却也开始留心眼儿了。
他忍不住要观察留意,比较一下支书和大队长的做派。
最后这老实人想到了一个既能表达不满又能报恩的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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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圆和封辰又进山采了几天野果,把剩下的毛桃、李子都摘完,还有野苹果、山楂、梨子也可以吃了。
平时他们没有精力去护理,所以被鸟儿、虫吃得不轻,每棵树摘两篓子就差不多了。
之前她把不能久存的杏儿桃子李子等分给村里老人孩子,现在把能放的苹果梨子山楂存着慢慢吃。
这时候秋收也开始了。
秋收从入秋开始能忙到寒露种完麦子,跨度三个月也是正常的。
秋收的庄稼多,但是不着急,所以不像麦收那么累,每天正常上工即可。
而在秋收初期,他们大队还有一个二生产队队长换届选举的事儿。
前进大队一共有三个生产队,一队队长是唐炳德,三队是另外两个小村子合起来的,队长从他们俩村轮流选。
二队是唐刘两姓轮流,只要没有大错误就是两年一轮,今年秋天要轮到刘姓了。
当然这个两姓轮流只是心照不宣,明面还是豆选决定。
比如这次内定刘姓当队长,那就三个候选人,唐姓俩,刘姓一个,社员们投做了记号的豆子,谁得的多谁当选。
当然刘支书中意谁当就会让飞毛腿儿帮忙串联一下,让刘姓都投给他。
唐姓俩候选人,分散选票,且唐姓这一年也可以投给刘姓的,那刘姓内定人自然票数会最多。
候选人只要是唐家村的就行,投票人却都是二队户主。
唐炳德想培养唐爹,等选出这届后让他当下一届唐姓队长,这一次先把他提出来当候选人,另外一个候选人还是原来的队长。
唐炳德想看看在不需要串联的情况下,唐福林能得几票。
以唐福林在大队中的口碑,他觉得是可以得些票数的。
这样过两年选他就顺理成章。
现在二队长虽然听话,但是能力实在是一般,也不怪他,主要是这年头社员就这水平。
只能矬子里面拔大个儿。
唐圆听说她爹被点为候选人还挺高兴的,“爹,我能不能去给你投票?”
唐爹笑道:“咱家是是一队的,只有二队社员能投豆子。”
回头有别的机会他就让闺女代替他这个户主去投豆子。
他知道小孩子都挺想替大人去投豆子,觉得很了不起。
封辰:“我是二队的,你替我投。”
他是户主,她是他媳妇儿,替他投没问题。
唐圆登时乐了,摩拳擦掌。
季宏岳给两人泼凉水,笑道:“你俩只是定亲还没结婚,圆圆的户口还在唐家没来你家呢。”
唐圆瞪了他一眼,你现在不是狗仔,你现在是泼冷水专业户!
虽然没资格投豆子,第二天一大早唐圆还是跟着唐爹和封辰去了大队部。
季宏岳也去了,美其名曰当监督员,保证公平公正。
唐炳德开会办事效率特别高,就说投豆子这事儿,别的大队咋也得找个下雨不能上工的时间,磨叽一天才选出来。
唐炳德都是一大早天还不怎么亮的时候就开始,反正女人在家做饭,男人过去豆选,有什么好磨叽的?
唐大伯知道二弟被点为候选人,心里那个酸啊,虽然跟他没关系可他还是跑来凑热闹。
为了确保投票的公正性,唐炳德从一队点了几个其他姓的社员过来当监督员,请季宏岳当最后唱票人。
唐圆过来一看,满会场就她一个女的。
那些等着投票的大老爷们儿都拿眼瞪她,一副男人投票女人来干嘛的不满神情。
唐圆把头一扬,才不怕他们瞪呢,有本事你眼睛瞪得比大黑还大呀!
“豆选呢,咋女人也来了?”刘友发不满道。
他是刘支书亲近的另外一个侄子,这一次内选的二队长。
唐圆笑道:“我爹是候选人,我过来给他加油!”
刘友发嗤了一声,傻子都知道你爹是陪跑的,又选不上,加油个屁。
他还想说点儿瞧不起女人的话,突然感觉一阵压力,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扭头对上封辰冰冷的眼神。
我特么!
刘友发想骂人,这混子啥意思,想用眼珠子瞪死他?
不是,这小子眼神怎么那么吓人?让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进山碰见狼的事情,那头狼站在山石上就那么冷酷无情地瞪着他,似乎下一秒要跳过来咬断他的脖子。
要不是当时唐炳德和叔带枪进山找他,他可能真的就被狼咬死了。
他忌惮封辰,硬生生扭开头不理唐圆了。
刘支书不爱参加这种闹哄哄的场合,没来。
大家都熟悉豆选流程,唐炳德也不需要宣讲规矩,直接就说开始。
唐爹和原本的二队长、刘友发坐在凳子上,身后摆着一张桌子,每人身后放一个碗。
二队的户主们就捏着豆子轮流过去投到碗里。
唐圆觉得新奇,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大队豆选的事儿,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呢。
她朝封辰挥挥手,拇指食指一搓比了个心。
封辰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看她笑容甜美就觉得肯定是好事儿,便朝她笑了笑。
唐圆:哇,我未婚夫好帅!
季宏岳在一边做个倒牙的表情,揶揄他们。
封辰自然把豆子投给未来岳父啦。
大家在一边排队,一个个轮流过去投,投完直接去另一边排队,等唱票。
唐大伯站在唐炳德一边伸着脖子垫着脚看,寻思二弟这个候选人要是被剃光头可难看,随即看到封辰又想顶多有一票,没撸光头还不那么丢人。
要是自己当候选人就好了,自己是小队长,再提生产队长不是正好吗?
七叔真是偏心!
看着看着,他突然惊了一下,下意识出声,“哎,你……”
唐炳德皱眉,瞪他一眼,让他噤声。
投票时候要安静,叽歪什么?
唐大伯愣了,不是,刚才那个人是刘老三吧?他是不是把票投给老二了?
不是,这一次要投刘姓队长啊,我们姓唐的投我们这俩候选人就算了,你一个姓刘的你投……哎哎哎,这个姓刘的,你咋也投给我二弟了?
唐大伯惊得下巴都掉了,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好几个姓刘地投给二弟。
很快他发现不只是姓刘的,姓唐的大部分也投给了二弟。
这是怎么回事?
七叔给二弟串联了?
为什么瞒着他!
不只是唐大伯惊讶,那几个监督员也挺惊呆的。
唐福林咋那么多票,这……这要是唐福林当选了,那……是不是不作数重新投一次?
可唐刘轮流是私下里约定的,不是明面的,明面是按照豆选来的啊。
一开始他们还记得哪个姓刘的投给唐福林,后来发现记不住了。
还挺……多的?
真魔怔啊。
不过他们也愿意让唐福林当而不是刘友发。
刘友发这个人平时干活儿就不老实,惯会耍嘴皮子哄人。
要是让他当队长,他指定给自己关系好的人安排轻快活儿、多记工分,给关系一般的安排脏活累活少算工分。
而唐福林不管耕地、耙地、播种还是扬场都是一把好手,关键这人忠厚老实,有活儿抢着干,从来不偷奸耍滑。
他们别姓人在大队没有话语权,不管姓唐还是姓刘的当队长,他们只求队长公正无私,脏活累活轮流来,而不是总指定好欺负的人家。
豆选很快,大家走一趟儿就结束。
最后唱票结果,竟然是唐福林票数最多!
第54章 掉沟里
什么?
唐福林票数最多?
众人都惊呆了。
不只是唐大伯惊呆意外, 刘友发更意外。
他不敢置信,“啥?咋回事?咋回事呢!”
他扭头看唐炳德,质问道:“大队长, 你还帮唐福林串联啊?”
唐炳德懒得跟他辩解, 他这人脾气就这样,要做的事儿就直接做, 不做的事儿你误会他也懒得解释。
老子当大队长这么多年了, 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还用哔哔?
老子才懒得搭理你。
刘友全还想大声抗议, 但是唐炳德拉着脸很严肃的样子, 大有他敢闹场就给他捆了的架势。
他气得转身走了, 去找刘支书告状。
旁边过来监督的飞毛腿儿也呆了, 这是咋回事!!!
季宏岳板着脸, 用播音腔字正腔圆道:“本次社员选举二生产队队长, 当选人是——唐福林!我们恭喜他!请他恪尽职守, 履行生产队长的职责。”
唐炳德嫌他话多, 浪费时间,赶紧打断他。
这事儿有点诡异, 他们姓刘的内讧了?
不过这可不赖他, 他按照投票结果宣布,唐福林以后是二生产队队长。
虽然彼此心照不宣轮流当队长, 可大家表面还是看豆选啊。
现在豆选结果是唐福林,是姓刘的自己的问题, 跟他无关。
这是二队队员自己的选择,那么让唐福林当二队队长也没任何问题。
他直接给二队开了个三句话会议, 又让唐爹过去讲两句。
唐爹嘴笨,哪里会讲, 他动了动嘴唇,找了找自己的声音,疑惑道:“你们是自己愿意选我,没弄错吧?你们选了我,那我平时安排活儿肯定要公平,大家有意见可以跟我提。”
唐圆带头啪啪鼓掌,我爹真棒!
这是民意所向,嘿嘿。
她对村里有些弯弯绕不是很了解,毕竟原主还小,不参与决策,大人不说她也不知道。
会议很简单,唐炳德不耐烦继续磨叽,“行啦,队长是你们自己选的,福林也是个有福气又能干的人,你们跟着他好好干就行。”
有鱼仙人帮衬,那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
说完他就让散会,“赶紧回家吃饭,吃完饭上工收庄稼!”
说散唐炳德就直接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唐圆高兴得很,一个劲儿地夸她爹真棒,大家选你说明你优秀。
唐爹自己还是懵的呢,咋会选他啊?
他有什么好吗?
唐大伯酸溜溜地道:“老二,你挺会啊。”
真是会藏奸啊。
唐爹还懵着呢,“大哥,你说咋回事啊?他们咋选我啊?”
唐大伯:还装呢!
他气得转身走了,早饭都吃不下去了。
在他心里,二弟没自己聪明,没自己会说话,也没自己会协调社员矛盾,更不会安排社员干活儿,到时候肯定不能服众。
要是二弟心里有自己这个大哥,就应该主动开口把这个队长让给自己当。
自己是小队长,不比他有经验?
可唐爹根本没有让的意思,他就大为恼火,表面的和气都维持不住,直接走了。
唐圆不理睬气鼓鼓的唐大伯,拉着爹,招呼封辰和季宏岳赶紧回家吃饭。
过两天他们要进山啦。
路上她看刘老三站在路边,便朝他笑了笑,知道爹当选肯定跟刘老三等人有关,但是她和爹也不需要道谢。
道谢反而好像有什么密谋似的呢。
刘老三笑得很憨厚,在他眼里唐福林会是个好队长,刘友全绝对不是!
他转身回家吃饭了。
其实刘老三也有资格当二队长候选人,如果真的从刘姓选的话,这一次选他更合适。
只是他平时不到刘支书跟前奉承,不会讨欢心,而且这一次又中毒还去请求换药,刘支书自然更不会选他。
可刘老三虽然不得支书欢心,在村里尤其本家人缘还不错。
他平时老实肯干,不偷懒耍滑,还主动承担打农药等重活儿累活儿,平时谁家有需要帮忙的他也乐意帮一把,大家对他的评价自然比支书儿子和侄子高。
即便都是刘姓本家的,可除了支书的儿子和亲侄子,别人谁又能沾什么光呢?
对于普通社员来说,自然是干活儿、记工分、分口粮公正公平最重要啊。
所以他私下里跟关系好的串联一下,觉得不如以后就选唐福林当二队长!
跟他关系好的三观也差不多一致,平时也没少抱怨刘支书等人。
再说唐炳德当大队长这些年从来没格外偏袒姓唐的使唤姓刘的,脏活累活儿都是轮流来的,就他自己儿子侄子也是都要干的。
姓唐的大队长不错,那选个姓唐的生产队长也不错。
被他这么一串联,他们就决定一起选唐福林了。
刘支书正在家吃早饭的时候侄子刘友发就冲过来说唐炳德豆选捣鬼,把唐福林推上去,给他扯下来了。
刘支书也是一愣,“他咋捣鬼?”
豆选是社员一颗颗豆子投进去的,只有提前串联做工作,让投给谁,绝对不会投豆子的时候出问题。
刘友发翻来覆去就说唐炳德捣鬼,要不不可能唐福林选上而他落选。
刘支书却有些发怔,他知道唐福林能干,以前就是挺木讷的,不善言辞,现在被唐炳德有意培养着倒是活泛一些,能带人翻地治虫、犁地插秧啥的。
原本说下一届给唐福林的,怎么这会儿……
不,不是唐炳德的事儿,唐炳德不搞这种串联,他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劝姓刘的社员投唐福林。
这是他们姓刘的自己选了唐福林啊。
哎,失算,不该定友发,这孩子嘴巴好使,干活儿不那么下老实,社员的眼睛雪亮的。
还不如定刘老三呢。
可刘老三跟自家这一支远一些,而且刘老三为人有点耿直,并不是以本家为重,反而可能搞什么公平,要是被唐炳德拉拢回头整天质疑大队为什么种那么多棉花,大队为什么比人家化肥和农药少,大队为什么不能从公社领草药任务?
那岂不是烦得很?
对刘支书来说,找个听话的队长比有能力的队长更重要。
毕竟种地需要多少能力?就按照公粮和口粮任务种呗?
主要是得协调这些愚昧又喜欢揪着一点蝇头小利闹腾的社员。
可他还是有点慌,感觉自己对大队和家族的掌控力变弱了。
是……从麦收大雨开始的吗?
如果是豆选之前他还能去说两句,现在已经豆选结束,唐福林走马上任他也不能扭转结果。
要让唐炳德重新选一次?
那不可能,唐炳德就是一头倔驴,但是又遵守规则,说好这样就这样,结果不如你意要重新来一次他不会配合的。
算了,大不了下次再选刘家的。
或者……
刘友发还在嘚嘚,“叔儿,要不我带人给唐福林找找茬儿,让他犯个错误给撸下来?”
他们要想给小队长、队长找事儿那可太容易了。
唐福林安排社员上工,他们就闹腾他分工不不匀,给谁家重谁家轻的,或者他安排啥活儿,大家糊弄不好好干,让他完不成任务,他就得主动辞职。
在乡下为什么要选大家族的队长?因为大家族势力大,谁要是闹事都能压下去。
要是选一个没有家族势力的,管你有没有能力,大家伙儿不认、不服从,你让干啥都不配合,那你就干不下去。
你找公社干部、找公安都不好使。
法不责众。
结果只有把你这个队长撸下去换一个才好使。
这主意没什么聪明之处,很无赖,但是它很好用。
刘支书:“还是先看看他的做事风格吧,都是一个大队的,不要内讧。”
说到内讧,这一次选唐福林的那些刘家人才可气。
刘支书突然发现刘老三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巴交,还是很聪明的。
他带人来要求换农药,自己没答应,他知道不能直接闹腾,不敢明着和自己做对,毕竟族里人也不会答应。
可他撺掇着其他人选唐福林而不选友发,这就避重就轻,没有跟他这个支书对着干,而是看不惯友发。
自己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儿责怪或者让人对付他。
是刘老三自己聪明,还是有人暗中教他?
唐炳德教的?
唐炳德什么时候会耍这种心眼子了?
刘支书总有一种自己掌控力越来越弱的感觉,似乎是从麦收开始?
不对,往前推,从今年少种棉花开始,然后麦收,种稻子……
是唐炳德想夺/权?
不,唐炳德以前这么多年都反抗无效,今年突然如愿了更像是有人给他出主意。
那就是季宏岳了。
说什么鱼仙人,不就是早就和季宏岳搭上线了?
不怪他们把季宏岳当成鱼仙人,谁让唐圆以前表现平平,现在越来越亮眼呢?
而且唐圆自己还把功劳往季宏岳身上推。
这不她又在家里给唐爹面授机宜了,她爹干活一把好手,管理能力却主要靠实在。
他带着一群人干活儿主打一个我带头你们跟随,有重活累活儿我先打样儿,绝对不会你们干我看着,社员们就很敬佩他。
这招儿挺好使,没看古代帝王开疆拓土的时候都身先士卒收获一众爱戴?
作为带领几十人的小队长这样没问题,作为一个管理一两百号人的生产队长就不够用了。
除了身先士卒,还得赏罚分明、尽量公平。
反正照着大队长学就行。
“爹,你这三把火怎么烧啊?”
唐爹:“什么火?”
封老太笑:“新官上任三把火。”
她也高兴,觉得唐爹有能力,就该当队长带领大家干活儿,多锻炼一下以后接大队长的班儿。
唐爹:“就带着他们干活儿呗。”
唐圆:“现在三个小队长不换?”
二队也有三个小队长,基本都是唐刘两姓轮换着当。
唐爹:“不换吧?我刚当队长就换人家,那人家不得难受呀。”
唐圆就坏笑,“爹,现在不是俩咱们唐姓的小队长嘛?你跟其中一个商量一下,换成刘老三,让刘老三帮你拢络刘家那些人的支持,免得你当选刘友发不服气,拉帮结派针对你。”
唐爹:“不能吧?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都想办法收庄稼,我带头干活儿,分活儿尽量公平,他们咋针对我?”
在唐爹来说,就算没有人盯着大家为了多收粮食也得下力气干活儿,不把庄稼收回来怎么分口粮?
收庄稼咋还能耍心眼子?
担负了收庄稼那是要遭雷劈的。
要是唐圆让他干点啥或者种什么庄稼,那他二话不说,但是换小队长这个牵扯别人,被换掉的肯定不高兴,他平时对人说不都觉得费劲,更不爱麻烦人,更何况主动撸掉人家的小队长?
季宏岳:“唐叔,你还是听圆圆的吧。”
封老太和唐妈也都让他听唐圆的。
唐妈还悄悄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夫妻俩也是有默契的,唐爹瞬间想到鱼仙人,啊,一定是鱼仙人让闺女指点自己。
那必须听!
原本唐圆和封辰想去山里看看水稻和其他庄稼,不过唐爹当了二队长,唐圆就想逗留两天看看情况,给爹撑撑腰。
三个生产队的活儿基本都是大队长分的,各队长领到活儿再分给三个小队,小队长再往社员身上分派。
按照惯例队长领一小队,可以点一个副队长给他帮忙,毕竟生产队长要统筹全队的活儿,不会一直呆在一小队。
唐爹也不是真的笨,他跟二小队长商量给自己做副手,并且也直说了他的担心,想让刘老三当二小队长。
原本的二小队长本身能力不强,当得不那么舒服,主要是跟几个刘姓人起过冲突,那几个刘姓人很刺头不好管理,他怎么分派任务他们都挑刺儿。
现在见唐爹主动让他当副队,立刻同意,很高兴。
而唐爹让刘老三当二小队队长也不难,小队长不需要跟生产队长那么豆选,而是队长提名,二小队的队员们举手通过,超过半数就可以上任。
唐圆之前就教过他,让他不要举手通过,让不同意的举手。
一般人同意不同意的都不爱举手,一群人率先举手的压力大,举手表示不同意更明显地得罪人,所以肯定比举手通过遇到的阻力更小。
正好就是二小队队员的刘友发直接呆了,这唐福林哪里学的骚操作?
他原本想着第一天就给唐福林个下马威呢。
现在唐福林让刘老三当二小队长,那他还怎么带头闹事?
只要他闹事,就是他和刘老三的矛盾了。
他娘的,他和刘老三本身就有矛盾好吧?
刘老三竟然不选他,去选唐福林,这是有病吧?
是想跟他宣战咋滴?
他倒是想发动人手给刘老三找茬儿,可……刘老三在本家的名声还不错,见唐福林让他当小队长,很多人家都露出高兴的模样。
他一时间还真不能带头闹事儿。
真是憋屈死他了。
唐爹见大家都挺高兴的(无视了拉大驴脸的刘友发几个)他也高兴,笑道:“时候不早了,大家伙儿赶紧上工,别被一队落下!”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立刻喊着快点,一队都开始了,不能落后他们。
封辰把背篓背上,对唐圆道:“放心了吧?唐叔很聪明的,你不需要太担心。”
人家都是爹娘担心孩子不懂人情世故吃亏,他媳妇儿整天担心老丈人。
唐圆笑道:“对啊,我放心了。”
她用肩膀撞了撞封辰,小声道:“我本来还想让你去威胁一下刘友发呢。”
大佬武力值高,威胁一下刘友发要是敢给她爹使坏就揍他!
现在看,不需要了。
封辰失笑,她怎么这么可爱呢。
他快速地握了握她的手,“走吧,去抓鱼。”
他们决定给家里捞一些鱼回来改善生活。
唐圆心里另有计划,“快走快走,我们还要去山里摘点野果子。”
她要跟大佬去山里约会,郊游野餐!
路上有人主动跟他们打招呼,态度都挺和气。
自打麦收时候封辰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又被唐爹那么一宣传说他心善不和社员们抢工分才不来上工之后,社员们都不再骂他游手好闲混子啥的,反而挺佩服他能靠打猎养家。
有些心眼儿多的就盼着大队有急活儿的时候他来上工,没有急活儿的时候就别来。
反正他不来大家也照样能干完,多一个人就多分工分出去呀。
今天他们去小山谷里抓鱼。
昨天上午封辰过来下了几个大点的鱼篓子,水位涨了大鱼也会变多。
立秋后早晚凉快得穿夹衣,但是白日秋老虎肆虐,穿短袖都热。
可山里却凉爽不少,尤其水边,风吹过水面带来阵阵凉意,舒爽得唐圆眯起眼睛。
封辰把鱼捞出来洗剥干净,她负责拢火烤鱼。
她特意带了盐的,再找点野葱野蒜、酸枣什么的当调味儿,烤出来的鱼味道一绝。
她还带了一块蓝底白花的豆面印花大包袱,靛蓝色,封奶给她的。
她把布铺在地上当餐桌,再把摘来的软枣、酸枣、野梨、野山楂、石榴、山葡萄等野果切块用白糖拌拌当水果拼盘。
另外还有野葡萄汁,是封辰用纱布给她手动挤出来的,太酸还加了不少糖呢。
烤好的鱼摆在大树叶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口水直流。
她端起自己的木杯,这是封辰背着她凿刻的,用的是柘木根瘤,造型天然,雕工很简单,但是杯口和把手打磨得很光滑,没有丁点毛刺。
唐圆特别喜欢这个水杯,跟封辰送给她的□□一样被她当做是定情信物。
她笑得眉眼弯弯,“封辰,今天咱们就当出来约会给你补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干杯!”
前几天是封辰生日,但是因为他出生前两天父亲出事故牺牲了,出生第二天母亲又因为难产没挺过去,所以长这么大他只会去给爹娘上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今年也不例外。
那天封老太起早给大家伙儿做了手擀面,却也没特意提是封辰的生日。
这年头大家都穷,小孩子一般也不过生日,老人也得五十岁开始让子女给过寿。
唐圆却知道,因为那几天封老太张罗着让封辰去给他爹娘上坟烧纸来着。
碍着他爹娘的祭日,她也没有祝封辰生日快乐,毕竟爹娘的祭日谁能快乐?
但是过了那些天,唐圆觉得还是要快乐的,缅怀先人也不需要压抑自己。
前世她爷爷去世的时候就叮嘱她和奶奶不许太难过,等出了七七就该干啥干啥,即便是他祭日也不需要难过,他喜欢她们乐呵呵的。
真心疼爱孩子的长辈,莫不如是。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封辰却心神一震,意外、惊喜,随即心也变得轻盈愉悦。
真巧,今天正是他的生日。
跟原主差不多,前世他也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末世的人头顶上永远悬着一把剑,不知道哪天会再次遭遇大劫难,所以活得惶惶不可终日,为了活下去他们舍弃了很多东西,浪漫、生日这种都没有意义。
来到新世界以后他也没想过生日,毕竟没那个习惯。
可唐圆特意给他过生日,说生日快乐,还是让他意外又惊喜。
有一种大家都活得很糙都只在意活着不在意生活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用心给你制造一场仪式,很在意你的感觉。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郊游野餐,第一次过生日。
别看他媳妇儿平时大喇喇的,头发支楞巴翘也不管,脸上蹭着锅底灰就敢往外跑,粗布草鞋也没意见,却能给他制造独有的浪漫。
他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虽然内心澎湃,可他情绪不外露,俊脸看起来依然清冷淡定,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有光华流转。
“媳妇儿……”他有些口干,忍不住提前叫媳妇儿了。
唐圆却觉得叫媳妇儿好土啊,再说他们只是定亲还没结婚呢。
既然大佬这么土气,没见过什么世面,她决定来点更刺激的。
她身体前倾,往封辰怀里靠了靠,勾着他的手腕笑道:“来,提前喝个交杯酒。”
她知道封辰定力强不会越界,所以经常毫无负担地勾引他,吃他豆腐。
果然,封辰被交杯酒刺激了一下,勾着她的手腕喝了一口,然后大手就扣上她的后颈将她往怀中带过来。
唐圆小心肝儿颤巍巍的,仰头配合,结果没等来他的亲亲反而被惨叫声吓得一哆嗦。
“救命啊——”
真扫兴!
这还怎么让人亲亲!
唐圆赶紧爬起来,山里的鸟儿都被叫得扑棱扑棱飞了。
“救命啊——”带上哭腔了。
唐圆听着有点耳熟,“是、唐香?”
虽然她不喜欢唐香,却又不能见死不救。
他们把东西收拾一下,鱼也归置到鱼篓子里让封辰拎着。
唐圆咕咚咕咚把果汁喝掉,又抓起木棍儿,上面带着几条烤好的鱼,给封辰一根自己一根。
“边走边啃,凉了就不香了。”
刚才的优雅浪漫都是假象,这才是扶贫圆儿的真面目。
封辰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接过鱼跟她一起边走边啃起来。
“救命啊——”唐香喊救命的声音气急败坏起来,好像在催促他们快点。
封辰循声指路,带着唐圆赶过去。
爬上一座山头,绕过一处陡峭,就见唐香和宋华章竟然摔进深沟里去了。
宋华章靠坐在山壁上,头上有血,身体却一动不动,看起来昏迷了?
唐香跪在他旁边,正用帕子摁着他头上的伤口,急得直哭。
“唐圆儿,你们怎么才来!”唐香语气不好,带着哭腔和埋怨。
明明就在山里,听见声音却不第一时间来救,怎么这么冷漠!
她和宋华章进山的时候看到唐圆和封辰了。
封大伯不肯把封辰的份额让出来,杨淑娟虽然不乐意却还是找自己堂弟让了几斤出来。
唐香和宋华章隔几天会请一天假进山采药。
说起来进山采药真的很辛苦,宋华章不忍心她受苦受累,愿意每个月补贴她五到十块钱。
可唐香是有骨气的女主,怎么可能随便要男人的钱?
她必须靠自己采药赚钱,不能让人看轻。
宋华章只好陪她咯。
之前她都是去西山那边,但是西山那边的好东西被大家扒拉得差不多了,她就想来这边碰碰运气,毕竟封辰和唐香每次都往这里来,总能背很多东西回去。
他们以前没来过后山这一片,只听说这里山陡难攀登,事实也的确如此,今儿第一次来就双双摔沟里去了。
唐圆探头看了看,虽然宋华章看起来不大好,但是她相信男女主福大命大,基本都是有惊无险,是绝对不会死掉的。
顶多受点罪,基本都是有惊无险。
反而她这个恶毒女配,沾上男女主一不小心就可能倒霉透顶。
比如表面女主倒霉摔下深沟,实际最后可能是她这个恶毒女配摔断腿啥的。
这不是她危言耸听,原文中原主笑话唐香要给唐武换亲嫁给瘸子,结果最后是她嫁的。
还有其他不少例子,每次原主笑话唐香什么,最后都是原主倒霉,唐香则有惊无险。
封辰大手握住唐圆的手臂,提醒她:“小心别滑下去。”
下过雨,那边有点滑,一不小心就可能摔下去。
唐香又气又急:“你们看热闹呢,快想办法救人啊!”
唐圆儿摊手,“抱歉啊,我们也没带救人的工具,还是回去帮你们叫人吧。”
唐圆并不想和男女主产生太多羁绊,打打嘴架就算了,救命之恩啥的……还是算了。
他们没带长绳索什么的,虽然大佬可以攀爬下去把他们带上来,可她才不想让封辰背唐香呢!
说完她就扶着封辰小心翼翼地走了。
“唐圆儿——”唐香气得脑袋发晕,感觉要脑震荡了。
第55章 此山贼
过了陡峭路段唐圆就让封辰先行下山去喊人, 她自己在后面慢慢走。
救人如救火,还是要赶紧的。
封辰也没拒绝,他把重物都拎走, 另外这一段路上没有危险, 唐圆自己走也没什么。
封辰先把东西送回家,简单给封奶说两句就去了大队部。
刘会计在办公室留守, 拿着账本在场院那里记录送回来多少车玉米、大豆之类的, 听闻唐香和宋华章摔山沟子里去很是纳闷。
“他俩去山里干啥?”
封辰就不多话了。
刘会计只好喊赶车送粮食回来的唐爱党,让他赶紧组织几个人去山里救人, 又让人给唐大伯和大队长送信。
唐爱党看到封辰就眼睛发光, 他和二哥唐爱国一样变成了封辰的脑残粉。
“封大哥, 你带我们……”
他想让封辰带队去救人, 封辰却接过缰绳, “我替你去拉粮食, 你带队去救人。”
他把地点告诉了唐爱党。
唐爱党:“好家伙, 他俩去那里干嘛?”
后山那边山陡难攀的, 他都极少去,关键那边也没啥好东西啊, 就一个小山谷有什么好看的?
封辰赶着骡车走了。
等唐爱党叫上唐中和跟另外三个青年抬着门板子挎着绳索等工具抵达山里时, 天也黑了。
在唐圆和封辰离开后,唐香哭了好一会儿, 直到把宋华章哭醒。
宋华章果然命大,不但醒过来, 血也自行止住了,就是头晕。
唐香哭得抽抽噎噎的, 不怪自己贸然往这边山里来,却怪唐圆儿和封辰见死不救, 竟然丢下他们直接走了,又怪封辰自私竟然不肯帮她采药。
他当初要是答应她的求助,她和宋华章哪里会摔下来?
她的头也磕了一下,又痛又晕,胳膊腿腰背无一不疼,估计都青紫了,不知道有没有骨折啥的。
宋华章听见她哭还要忍着难受安慰她,“别怕,他们、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因为头晕恶心,他不能一次说太多话,磕磕绊绊。
唐香:“我没想到唐圆儿这么恶毒,竟然真的丢下我们就走,她明明可以让封辰下来救我们的。”
她又开始细数唐圆的极品事迹,“她就是自私自利,嫉妒心重,报复心强。”
天越来越黑,唐香怕有蛇,怕宋华章死掉,怕黑……
乍听见唐爱党等人的声音,唐香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她喜极而泣,“这、这里,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
找到人就好说了,唐爱党几个齐心协力把俩人给救上来。
宋华章没法自己行走,直接躺在了门板上。
唐香摔下去的时候被宋华章护着,所以身上没有骨折,只是脚崴了一下,加上害怕浑身虚软无力,自然也躺在了门板上。
下山时候唐爱党忍不住问:“香儿,你们来这里干啥啊?”
唐香脱离危险心里又埋怨他们来得太晚,寻思肯定是唐圆故意拖延时间。
她原本不是骄纵的人,可现在听见唐爱党的询问下意识认为对方在责问自己,心里越发不爽,随口回怼,“三哥,咋唐圆儿就能来,我就不能?”
唐爱党却是老实人,不会对小姑娘凶,笑笑,“当然不是啊,我是说这里也没啥好东西,还挺危险的,最好别来。”
唐香意识到自己迁怒了,赶紧跟唐爱党道歉,又给唐中和等人道谢。
她前世是爸妈掌心里的宝儿,在爸妈面前喜欢耍点小脾气,可对外人还是很会扮乖买好的,并不骄纵。
唐中和在前面打着火把,没说啥,却默默为俩人点蜡。
等待承受大队长的怒火吧。
大队长最恨人不守规矩、犯蠢惹事,给大队造成损失和负担啥的。
这俩人不上工跑山里来浪,结果掉山沟里,还得让好几个劳动力放下农活儿来救他们,不挨骂才怪呢。
果然他们一下山就碰到骑车过来的唐炳德。
唐炳德没舍得打手电筒,也点了根松木火把。
他当然不舍的卷煤油啥的,都是靠松木自带的油脂燃烧,这会儿已经烧差不多,火头要灭不灭的,照着他的冷脸格外阴沉。
“你俩请假不上工跑山里去抖擞,摔沟里去要自己负责!”
要是干活儿受伤,大队会负责救治,也会负责劳力损失,自己出来嘚瑟自己负责。
不但唐中和的出诊费、药费自己负责,还得负责四个青年的工分!
唐香敢迁怒唐爱党,却不敢跟唐炳德顶嘴,虽然不乐意也只能瘪嘴忍着。
宋华章不忍心她被骂,咳嗽一声,忍着痛道:“大、大队长,都是我、我……”
唐炳德声音冷飕飕的,“不用你揽!再请假不上工跑山里去浪,我不但扣你们工分,还得开会批评!下不为例!”
惹怒了他,开大会批评是要在两人档案里记过的。
若是记个逃避劳动还是好的,万一给记个逃避劳动乱搞男女关系可就麻烦了。
这下唐香和宋华章都闭嘴了,连唐中和等人也大气不敢喘,生怕被连累挨骂。
去了大队,唐中和又给两人检查了一下,唐香没大问题,宋华章脑袋上的伤口需要消毒缝合,庆幸的是这么深的沟摔下去两人都没骨折。
可能因为那沟不大,两人不是直接栽下去,而是半滚半摔下去的。
唐大伯一个劲儿地跟唐中和和唐爱党几个道谢,大伯娘却仔细问闺女怎么回事。
知道唐圆和封辰路过竟然见死不救,回来叫人还磨磨蹭蹭的,大伯娘当场就炸了。
“唐圆儿那丫头自打分家以后真是越来越没人情味儿了,看见妹妹摔山沟里去竟然不救,还拉着不让封辰救,太坏了啊!”她想让唐炳德给个说法,咋不得批评封辰和唐圆俩见死不救?
再说了,咋他俩就能不上工随便进山,香儿就不行?
她嘴上说着唐圆儿的事儿,实际却抱怨凭啥唐福林能当二队长不让她男人当?
唐大伯今儿一天都不舒服,原本寻思二弟愚笨也不懂人情世故,肯定不会当队长。
还有刘友发等人虎视眈眈,随时都会给二弟惹麻烦,二弟也没有处理经验,肯定得来找他求助。
结果这一天风平浪静的,二弟不但没找他求助,反而当得像模像样,二队的社员们都夸新队长能干。
他心里那个酸啊。
他倒不是盼着二弟不好,他是想让二弟好的,只是……不能越过自己去。
要是比自己还好,他就开始酸。
所以大伯娘在那里吵吵,他没有出声制止。
唐爱党是个实诚的,小声道:“大嫂,人家圆圆也没掉沟里去啊。”
你请假不上工去山里玩儿,别人也不能咋样,你掉沟里去找人救那不就麻烦吗?
唐炳德更没搭理,秋收怪忙的,晚上还得加班儿给社员分口粮呢。
麦收时候大部分要交公粮,秋收多半就要分口粮。
收回来的豆子、玉米啥的,先给社员们分一些。
至于账目,会计也在加紧盘账了。
唐香是女孩子,而且没嫁人,不算整劳力,她上不上工是家里决定的。
家里愿意养着她不上工大队自然不管,可你要是再往山里蹿掉沟里去可就没人管了。
至于唐圆?
唐圆的事儿不是你能管的。
唐炳德赏罚分明,第二天一早拎着铁皮喇叭分活儿的时候又表扬了唐圆封辰以及唐爱党几个救人的。
虽然没公开批评唐香和宋华章,但是人家为啥救人,你们为啥摔沟里去?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唐香气得要命,躲在家里不肯出门,倒是把唐圆恨上了。
关键是她想去知青点照顾宋华章,但是唐老太不让。
你搁啥身份去照顾人家?
人家说娶你了吗?
唐老太以前觉得唐圆儿那丫头是刺头,整天惹她生气,现在看香儿毛病也不小。
晚饭后趁着大伯娘出去她就跟唐大伯叨咕,“那个宋知青啥时候上门提亲?”
圆儿和封辰往山里钻,那是人家定亲了!
你香儿和宋华章定亲没?
没定亲整天黏糊在一起干啥?怕人家不说难听的啊?
这个唐大伯还真不知道,虽然大伯娘整天跟他显摆武儿娶媳妇儿不花钱,香儿也要嫁给城里大干部的儿子,却没说过什么时候定亲结婚啥的。
看他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唐老太很生气,压着嗓子道:“你整天瞎忙叨啥?”
唐大伯冤枉,他是小队长,当然忙着带领队员干活儿啊。
唐香听见奶和爹的对话,心里冷笑,你们知道啥?
你等77年的,到时候我不惊掉你们的下巴才怪呢。
唐武从东厢过来,如今有了媳妇儿他整一个意气风发,感觉自己也是个人物了,说话都大声起来。
“奶,宋知青要是想和香儿结婚,没有五十块彩礼和三转一响可不行。”
佟雪偶尔也和他抱怨,说城里娶媳妇儿更贵,彩礼要五十到一百,还要准备三转一响,唐家却什么都没给她。
唐武没给佟雪彩礼,但是他曾经却饱受彩礼的折磨,现在自己妹子要谈婚论嫁,他当然得摆摆二舅哥的谱儿,跟男方狠狠地要一笔彩礼。
唐香气得要命,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个蠢货二哥不但蠢还势利眼儿?
哼,他们要是再逼她,可别怪她和宋华章回城不管他们了。
最后唐奶下了命令,要么让宋华章赶紧上门提亲,先给两人定亲,要么让唐香以后不许和宋华章来往。
大晚上的俩人一起掉沟里去,好说不好听!
老唐家闹腾他们的,唐圆压根儿不知道。
她和封辰进山了。
这一次一进山两人都惊呆了,没料到竟然有人敢来偷他们的粮食!
他们的水稻沉甸甸的泛着喜人的黄,再过半个月就能收割了。
他们之前还补种了一点豆子、玉米、谷子和油葵花,另外移栽的小枣树苗、酸枣苗都生长旺盛。
山谷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但是,近了看才发现他们的玉米被人掰了好几个,还未成熟的葵花盘也被人揪了俩!
豆子不成熟就是毛豆,吃起来也是很香的,自然也遭了毒手。
更可恨的是山洞也遭了贼!
有人进了山洞,双耳铁锅被丢在了地上,幸亏没摔破。
炕席被掀起来,上面铺的干茅草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好在他们每次离开都会把棉被叠起来用塑料袋捆紧放在架子上,没有吃的味道倒是没被祸害。
小山洞里挂的熏肉被扯下来两条,啃了半截就被丢弃在地上,甚至被撒了尿!
角落还有粪便。
特喵的,不能忍!
两人熬夜把山洞清理了一下,又用草药熏过才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唐圆也不做饭拿出二合面馒头跟封辰对付着啃了,然后拉着封辰提着镰刀砍刀下去巡逻。
她心里犯嘀咕,“你说是不是熊瞎子过来掰苞米了?”
应该不是人吧?
如果是人的话,他应该把东西偷走,而不是祸害。
再者这边交通不变,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封辰在他们几块巴掌大的田里巡视一遍,得出个结论,“不是人,也不是熊瞎子,是猴子。”
猴子?
唐圆眼睛都瞪圆了,这年头的猴子就这么嚣张了?
她纳闷道:“咱们来山里这么多次,以前怎么没见到它们?”
封辰看她气鼓鼓的,一双大眼却水洗过一般明亮,帮她拿掉头发上沾的草屑,分析道:“猴子狡猾,之前可能看我打猎厉害,不敢随便过来捣乱,最近咱们离开的时间久一点它们就过来试探了。还有一种可能,之前它们躲在深山里,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跑出来了。”
唐圆:“那咱也给它们点颜色看看,让它们不能随便糟蹋粮食。”
趁着它们还没被重点保护起来,给它们点教训,反正又不是打死,就是打怕呗。
她相信大佬有这个实力!
封辰:“它们藏得深,特意找反而找不到,等它们过来骚扰我们,我们趁势反击。”
猴子野性狡猾,如果不把它们降服,只要他们离开久一点它们还会来破坏。
要打服它们,让它们服从他的规矩。
唐圆:“要是有人常住这里就好了。”
像石板村他们那样直接住在山上,猴子们指定不敢去捣乱。
当然她和封辰不可能常住山里的,只能希望大佬可以震慑住猴头儿。
接下来几天他们把庄稼梳理了一下。
春天封辰自己种下去的都没了,五月下旬补了水稻秧苗,那几天他们也开小片荒地种了一点别的。
这些旱地作物自然都没有成熟,山外初秋收的是春天种的,夏天种的麦茬地庄稼要等进入八月甚至中秋节时候才能收。
他们移栽、播种的那些草药成活率有百分之六七十,活下来的长势都不错。
不过这边的野山药已经可以收获了,山药豆长得密密麻麻的,下面的山药根块异常膨大,一棵就能收获一大串山药根。
收获喜人!
他们接连挖了几天山药,挖得唐圆每天都乐滋滋的。
这日他们挖到一棵山药王,那膨大的主根一看就生长了好些年头。
唐圆激动得很,“这是一个大家伙,咱们小心点别给它挖断了,看看它到底有多大。”
封辰让她在一边歇息,他用小锄头刨,免得把根系刨断。
唐圆则拿了小铲子铲根系里的泥土。
随着封辰深挖,慢慢地挖出一个又大又深的土坑来,而山药根的全貌也露了出来。
这、怕不是一棵山药根树?
唐圆都惊呆了,他们这是挖到山药王了呀!
她猜测:“这得是棵几十年的山药王吧?”
野生山药要想采挖四五年起步,能长这么大咋也得十多年往上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着沾满泥的野山药直笑,“哈哈,封辰,咱们发了!这棵山药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好重啊,她一下子抱不起来!
“快,你来掂量一下,看看多重。”
大佬有个本领,可以手动称重。
封辰也高兴,挖山药是苦累活儿,他无所谓却心疼她刨得一身泥。
有这样的收获,不枉他媳妇儿一通忙活了。
他手臂运力将那棵硕大的山药根拎起来,掂量了一下给出估值,“差不多一百斤了。”
唐圆:○。○
快看看,是不是还有另外一棵一百来斤的野山药!
万一人家夫妻配对呢?
事实证明一山不容二虎,王不见王,这棵是山药老祖,其他都是孙子。
山药王就那一坨,其他的最大不超过四十斤,大部分十几斤。
当然也有刚长成的,儿臂粗的两三根抱在一起。
即便如此,最后归拢在一起也收获了一座小山堆。
按照封辰的估计,他们收获了八百斤左右山药,另外还摘了三百来斤的山药豆!
产量惊人!
这么看比外面小山谷那片山药产量更多,而且个头更大。
外面那片他们春天挖了,这会儿就没的挖,至少得等来年了,不过山药豆还是可以去摘的。
这几片野山药都长山药豆,被唐圆亲切地称为好山药!
自家种的那片现在个头也不够,要想收获至少得等来年,如果它们野山药基因强大的话,甚至可能得后年开挖。
当然,产量也会很喜人就是了。
两人把野山药分批运回去。
这一次封辰做了一根扁担,他能挑两篓子,两次就能挑回去,不用唐圆受累。
两人第二趟运野山药回去的路上封辰悄悄告诉唐圆,“刚才有四只猴子在那边偷窥我们。”
探头探脑的,一看就是打量他们。
唐圆一听来了主意,笑道:“咱也祸祸一下它们。”
她假装掉了一根山药,那山药落地跌成三段,露出雪白的瓤,看着特别诱人。
她捡起一段,大声对封辰道:“这山药真甜!”
然后作势往嘴边一凑,实际并没有碰到,且手也没有碰触山药黏液。
等唐圆和封辰背着篓子离去后,两只猴子蹿出来,抄起地上的山药就飞快地蹿进林中爬到树上。
“吱吱吱吱。”
这东西肯定好吃,要不他们不能挖。
咱们怎么不知道地里有这么好的东西?
以后我们也去挖!
猴子迫不及待地把野山药往嘴边凑,先舔舔山药渗出来的黏液,略带一点甜丝丝的?
不错!
然后就张开嘴咔嚓咔嚓啃皮,啃掉皮开始啃里面雪白的瓤。
突然,两只猴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吱吱——”
“吱吱——”
啊啊啊,好痒,谁刺我?
有毒!
它们把山药棍儿丢下,开始抠自己的嘴巴,“呸呸呸”。
好痒,好痒,抓耳挠腮,越来越痒。
听见猴子发出凄厉的吱吱声,唐圆就坏笑。
山药好吃,却不能偷吃呀。
山药、芋头、魔芋等,都有生物碱,会让皮肤刺痒。
谁削皮不注意谁难受,你个猴子还能逃过?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最好别来偷庄稼!
他们回到山洞那边,恰好看到几只大大小小的猴子趴在木栅栏上,正努力伸手够里面的野果子和唐圆做的山药豆糖葫芦!
我靠!
唐圆怒了,山里那么多野果子,一树一树的正是成熟季,你不去摘反而来偷我的?
看媳妇儿怒了,封辰决定给猴子们点教训。
他从口袋掏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石子,一颗颗丢出去。
他力气大,一颗颗石子裹挟着力道射过去,犹如弹弓弹射一般。
猴子们听见动静吱哇乱叫着四处逃窜,三只猴子刚蹿起来就被石子打中,两只大的忍痛逃走,那只小猴子却被接连击中,嗷嗷叫着,“噗通”倒地不起了。
封辰小声对唐圆道:“它会装死,小心它跳起来挠你。”
唐圆猫着腰,抓着封辰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跟过去,果然,那小猴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眼皮却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它在装死!
封辰:“它们来了,今儿就跟它们讲讲道理。”
唐圆略紧张,“小心它挠你。”
封辰胸有成竹:“没事。”
他猱身上前,出手如电,一把捏住了小猴子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小猴子起初还歪头垮肩装死,结果封辰迅速从口袋里抽出根细麻绳将它捆了起来。
他动作极快,一气呵成,唐圆都没看清他怎么做的。
小猴子更是装不下去了,开始吱吱地破口大骂,躲在远处的大猴子也吱哇大骂。
封辰不管它骂人,将它丢在地上,又回屋把他和唐圆的枪拿了出来。
他把□□递给唐圆,“背着防身,你在山谷守着,我去下面树林找它们头儿。”
刚才过来偷东西那几只猴子,留下一只在这里望风守着小猴子,另外两只逃窜下去,估计跟猴王报告去了。
唐圆接过枪,瞄了地上的小猴子一眼,那货竟然脑袋一歪舌头外吐,又装死了。
唐圆:“……”
这特喵的峨眉山来的吧?
临走前,唐圆指了指地上的小猴子,“不管它吗?”
他们走了,大猴子肯定会来偷走它的吧。
封辰看她纠结又不忍心的样子,笑了笑,“不管。”
等教训完猴群再放它。
封辰捆的绳结很复杂,一般人都解不开,更别说猴子。
即便他们用牙齿咬也不能全咬断,因为有几股是勒在皮肉上的,猴子用蛮力的话只会越勒越紧。
那样小猴子就要受点罪。
唐圆又有点不忍心,故意拿枪指着小猴子,凶巴巴道:“你、给我老实点!回来就放了你!”
小猴子装死得更像了。
唐圆在下面稻田巡逻一圈,也有猴子出没的痕迹,糟蹋了不少水稻。
估计发现水稻不成熟不好吃,最后就拉倒了。
好吃的毛豆和玉米被祸祸不少。
本来就没种多少,半数被它们糟蹋了。
地瓜埋在地里它们还不会挖,倒是没被祸祸。
过了好一会儿,唐圆听见山里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就是猴子们凄厉地吱吱叫骂声。
虽然听不懂猴儿语,唐圆还是竖着耳朵听热闹。
她知道封辰肯定不会打死猴子,猴子不在他的狩猎名单上,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封辰对猎物之外的生灵挺宽容的。
甚至对猎物也只是有需要才去打,并不会随意猎杀。
他是一个好猎人,有勇有谋,有力量有速度,还有神枪法,猴子肯定不是对手。
果然,傍晚时分,封辰踏着晚霞从山林回来,身后还跟着十来只大猴子。
为首的四只最健壮的大猴子耳朵受伤,脑侧的猴毛儿都被燎了。
倒是没有别的伤。
这也证明,封辰有能力击毙它们所有猴子,但是他手下留情。
猴王似乎晓得他的本领和狠辣,也晓得他手下留情,领着其他猴子下树臣服。
封辰领着它们溜达一圈,告诉它们这是自己和唐圆的地盘儿,让它们可以过来玩耍,但是绝对不能撒野搞破坏,更不能伤人、糟蹋庄稼。
最后封辰领着它们停在唐圆跟前。
猴王带头朝着唐圆作揖。
唐圆看得无比惊奇,这猴子真通人性啊。
封辰解释道:“猴王应该是被人豢养过,所以很好沟通。”
很快,那只望风的大猴子抱着装死的小猴子过来,嘴里吱哇叫着。
小猴子跟它诉苦告状。
它也勾不断小猴子身上的绳子,越发忌惮封辰,赶紧抱着小猴子过来求饶。
封辰替它给小猴子松绑。
大猴子摁着小猴子给封辰和唐圆作揖。
唐圆摆摆手,笑道:“山里野果子很多,快去摘吧,别来祸祸我们的庄稼啦。”
猴子们也不知道听懂没,反正猴王再三给他们作揖,倒退着走了几步,转身带着猴群蹭蹭蹿进山林中去了。
唐圆望着它们的背影异想天开道:“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让猴子帮忙种地。”
封辰握住她的手,“回头可以试试招募它们。”
唐圆不抱希望,这些猴子野性难驯,肯定是不爱劳动的,否则当初它们就会勤奋地进化成人了。
既然不肯进化,那就是不想当牛做马,只想在山里当大王。
水稻还没成熟,其他旱地作物更要等一等。
他们把山洞收拾一下,该封存的封存,然后把山药分批运出去运回家。
唐圆忍不住再三感慨,别人是不愿意来山里开荒种地嘛?
不,是运输成本太高!!!
要不是封辰天赋异禀,普通人即便在巨石峰后面种地也没办法运出去,那里只适合避难,自己种庄稼自己消耗掉。
出山以后唐圆没让封辰去大队帮忙秋收,这些天在山里也相当累,休息两天他们就去县里送山药。
唐爹告诉他们季宏岳回市里了。
唐炳德听收音机,省农科院培育出一批新的小麦种子,抗旱抗倒伏能力更强。
这意味着产量更高。
他们大队非常需要!
以往上头有新的小麦种子,唐炳德也想要,但是刘支书的意思种子数量有限,不够分的。
他们要尽可能少麻烦政府,发挥先进大队的无私奉献精神,一切为公,先让兄弟大队申请。
当然,这是刘光明的意思,刘支书只是美化一下刘光明的拒绝。
今年这不是有季宏岳嘛,他去市里要!
唐爹现在对闺女那叫一个推崇备至,鱼仙人是他们的靠山,闺女是他们大队的福星。
要不是鱼仙人,闺女也遇不到季干部呀。
以为有闺女和鱼仙人给他的底气,他这个二队长当得竟然得心应手,带着队员们秋收得很顺利。
知道闺女和封辰要去县里送山药,唐爹主动要从自己生产队匀一辆木板车给他们用。
牲口匀不出来,各生产队都要往家拉粮食,往地里拉粪,还得准备耕地呢。
他不能以权谋私。
但是木板车还是可以的,让封辰拉着。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唐圆和封辰就拉着野山药出发了。
他们把五百斤大坨的山药拉去卖掉,其他的放家里吃以及留着做种块来年春天继续种。
山药豆也拉上一半,剩下的留在山里吃。
要不是离市里太远,他们真想拉到市里去卖。
彬州县城郊路口,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和一个瘦小的女孩子躲在河堤旁边的灌木丛里。
两人四只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口,似是生怕错过想要看到的人。
“小杰哥,刚才有人赶着车过去了,是不是封大哥?”
周小杰摇头:“不是,那人黑乎乎的一看就是个老头儿,封大哥多俊呀。”
大丫:“小杰哥,你说……封大哥会管我们吗?”
周小杰一愣,随即像是给她和自己打气一样,用力点头,“当然,封大哥是好人,他力气大本事大,后街那几个都打不过他呢。”
他去年冬天就认识封大哥了。
大丫声音越发小了,“可是……他都不爱来城里了。好久都不来。”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并不熟的封大哥身上。
她跟着娘改嫁到后爹家来,大家都说后爹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不嫌弃她娘带着她这个拖油瓶,不嫌弃她娘只会生闺女。
后爹表面对她很好,每天都笑呵呵的,可只有她知道后爹不是个好人。
他总是用很可怕的眼神盯着她看,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好像她是一头小猪崽。
好几次晚上她被一只大手摸醒,吓得她晚上都不敢睡觉。
她哭着跟娘说,娘却劈头给她两耳光,骂她小小年纪就勾搭男人,咬着后槽牙骂她小表子、小娼妇,只配被卖到山里去。
她好怕,可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想逃走都不知道去哪里。
小杰哥是个好人,她有后爹就有后娘,他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他们都没有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的。
他们觉得封大哥很厉害,他和一群人在街面上混,谁都不怕。
去派出所都能被家长领回来。
关键封大哥是好人,他是第一个出手帮她的人。
那一次后爹又抱她,她害怕,忍不住哭着跟娘说,娘不信,还打她,让她闭嘴,别丢人。
邻居见娘打孩子就问怎么回事,她想狠狠心说出来,结果被她娘打得更狠。
娘骂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东西,偷钱,还想……偷人。
邻居们都摇头,反过来数落她,让她听话,她娘不容易她后爹人多好等等,让她听话,要乖。
她被娘打得疼得实在受不了,嗷嗷大哭。
封大哥从门口过,主动拦住了她娘,让她不许这么打孩子。
虽然后面因为他的阻拦,她挨了更大的毒打,可她心里却燃起一丝希望,觉得还是有人能管她一下下的。
可惜,封大哥后来很少去县里了,她和小杰哥有空就到他以前常去的地方瞅都瞅不见他。
上上个月小杰哥突然看到他,他们俩就追出去,结果看到他和一个漂亮姐姐在一起,还在路口打了一群混子。
他们想追上去找他,结果他赶着牲口跑远了,他们追不上。
自打上一次见过他,小杰哥有空就去医院要么就来这里瞅,希望能看到好心的封大哥。
已经要晌午了,她得回家做饭了,晚了要挨打的。
她垂头丧气,“小杰哥,我们回去吧,我得去接妹妹放学了。”
其实找到封大哥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她不肯绝望放弃的一丝丝希望罢了。
封大哥能劝她娘别打她,却管不了她娘和后爹。
她娘打她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邻居劝,她娘一句就把人堵回去。
“你管她,你管她吃喝穿呀?”
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那是她娘,打她是应该的。
可是她好怕啊,她后爹的眼神越来越吓人了,他的手又凉又湿,就像被蛇爬过一样恐怖恶心。
下午,唐圆和封辰拉着板车出现在城郊路口。
这一次没有牲口,他们是步行来的。
封辰让唐圆坐在车上,她却不肯,他拉着好几百斤的山药呢,她哪能坐上去?
她跟他一起步行,累了就停下歇息,喝点水,吃个野石榴、山梨啥的。
可算到县城了!
第56章 发财啦
这一次封辰和唐圆带来这么多野山药, 把单学军给惊着了。
他负责药材收购快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次性送这么多野山药来呢。
其他人一次顶多送几斤,多的二三十斤, 他们竟然送来五百斤!
我的天呐, 这小夫妻俩今儿发大财了!
看单学军那么惊讶,唐圆又示意他去看那颗山药王, “单哥, 这棵估计得有几十年了,比其他山药更大, 药效肯定更好, 是不是卖给更需要的人??”
什么是更需要的人?
当然是有钱又舍得买的!
单学军看着那棵硕大的山药王差点惊掉下巴!
他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野生山药!
好家伙, 足足有一百斤!
就算是把缝隙里的泥抠掉也不会低于98斤吧?
他听懂了唐圆的潜台词, 点头, “对, 这么好品相的肯定得贵上两毛钱。”
这年头收庄稼药材啥的, 能涨价两分都很不容易, 得政府调控。
当然,这棵山药王肯定要卖给识货的人, 放在药房做成普通药材太浪费。
单学军欣赏完山药王, “你们稍等,我去喊院长来看看。”
单学军找的是江院长, 她是医院的副院长,主管县医院医药器械以及药材采购这块儿。
她经常要一些品相上佳的药材, 炮制好以后自用和送人。
她非常注重养生,对丈夫的健康尤其注意, 她丈夫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她希望丈夫无病无灾精力旺盛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野山药不但养胃, 还补气血,常服用能延年益寿,精力旺盛。
江院长家吃野山药和农民吃地瓜一样频繁。
好东西自然要找她咯。
不找她,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很快唐圆就看到一个四十左右的女同志和单学军一起过来,想必是江院长。
江院长中等个头,皮肤白里透红血气十足,身材不胖不瘦,腰背笔挺,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梳得溜光水滑,一丝不乱。
她说话声中气十足,“听说你们挖到了山药王?快给我看看,哪个大队的?哪个山里挖的?”
她一叠声问了一串问题。
唐圆装乡下丫头害羞,模糊回答了她的问题,哪个大队可以告诉你,具体哪个山头嘛就算啦。
封辰把山药王搬过来给江院长看,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院长就变得热情,依然冷淡得很。
他放下山药就去旁边跟人称剩余的山药重量。
江秀敏看着眼前这棵巨大的山药王失声了,半天说不出话。
她伸手摸了摸,啧啧称奇,“长得真好。”
看她那么喜欢,唐圆觉得价格应该不会给很低。
江秀敏看一眼就决定要把这山药吃下,她看了单学军一眼。
单学军是个玲珑人物,立刻懂江院长的心思,小声介绍道:“这是封会计的侄子和侄媳妇儿。”
江秀敏微微颔首,既然是内部人的配额,那她就不能用普通社员收购价了。
政府定的药用淮山药干片收购价是1.58一斤,售价是2.40元。
他们跟社员收的山药是新鲜的,毕竟普通人不会炮制药材,医院有专门的药材部门炮制各种药材。
两斤新鲜的晒一斤干的,新鲜的他们收是一毛八到两毛二一斤。
单学军暗示她封会计很疼侄子,给了侄子内部收购价,一分没抽。
那她要想买这批野山药得出七毛九一斤?
这棵野山药重达百斤,那就差不多八十块钱。
虽然她不缺钱,可一下子给这么多却有点肉疼。
单学军给了唐圆一个眼神,不是想卖贵点嘛?跟这位江院长使劲啊。
唐圆一下子就懂了,她立刻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小声道:“单哥,我奶奶生病了,二哥还等着彩礼娶媳妇儿,前几天小妹为了进山采药掉下山崖摔坏了,小侄子还要上学……”
她现在不是聪明的鱼仙人,她是没见识的乡下丫头,不懂人情世故,当然是想啥说啥啊。
她低头假装抽搭了一下,“我们这个是山药王,比那一堆七毛九的要贵吧?我们家要花好多钱……”
哼哼,我们家又穷又急用钱,你休想压价啊。
你要是给得太低,我们就卖给别人了。
原本还想压价的江秀敏便看了她一会儿,自以为好脾气地问道:“小姑娘,你想多少钱一斤?”
唐圆微微低着头,一副害羞胆怯的样子,小小声,“一块一斤……不贵吧?”
她又不会求着江院长给办事,自然不需要巴结对方。
至于封大伯?
封大伯的会计又不是江院长给的,当了这么多年的会计也稳当了,自然不会因为一棵山药受影响。
一块?
看不出这乡下丫头挺敢要啊!
难不成是封会计教的?
她笑了笑,如果是个普通社员,别说八毛一斤,给两毛他们都得感恩戴德。
毕竟对他们来说赚点现钱太难了,十块就是一笔大钱。
他们不卖给她,若是拿出去卖,这么大一个东西那么打眼,她随便让人去抓投机倒把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不过他们是封会计的亲戚,就不能用这种手段。
江秀敏心理活动丰富,面上却一直端着院长的架子,断然不会让个乡下村姑觉得她斤斤计较。
她痛快答应了,“就一块,以后再有大山药都送来,我还要。”
唐圆立刻指着旁边小山似的一堆山药,献宝一般道:“院长,这些和这棵山药王是一起挖的,估计是它的孩子,这些八毛一斤您要不?”
她考虑过了,她和封辰自己拉着山药出去卖不现实,太打眼。
他们只能卖给消费得起的特定人群,诸如革委会、医院、供销社、大厂等单位的干部,普通人可舍不得花这么多钱买野山药吃。
江院长只看了一眼,便说也要一些。
她当然要最好的,剩下的给医院炮制山药片。
一事不烦二主,唐圆又问他们要不要山药豆。
山药豆润肺养胃,可治疗痰多咳嗽,还润肤祛燥,能提高免疫力。
也是好东西呀,当然得卖个好价钱呀。
江院长想了想,“都要了。”
山药豆就给职工发福利待遇好了。
唐圆让封辰留了十来斤山药豆和山药给封大伯自家吃,其余的都卖给了县医院。
原本按照封大伯给他们的定额,这些山药顶多卖个百来斤,根本吃不下五百斤山药和两百来斤山药豆。
可这不是江院长看上了么,山药都是好山药,破格收购,回头处理一下就能发往其他城市。
当然大头她会当礼物送给领导们日常食用,补养身体。
单学军这里给签单子,竟然有620多块钱!
来的路上唐圆已经和封辰算过好几遍,那时候没想过山药王可以一块一斤。
哈哈,真是发财了!
要是每年都能挖一次野山药就好了!
可惜,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人家长了多少年的山药被他们一次给挖光了,下一次至少等五年吧。
所以还是得人工种植,虽然单价便宜些,可数量稳定啊。
只要不断补种,那每年都有山药可以卖啦。
当然,她得跟医院谈下长期供应的问题。
现在还不行,交情不够。
单学军看到那一车山药的时候就知道小夫妻俩要发财了,可看到结算单还是非常有冲击性。
还很羡慕!
采药这么赚钱的吗?
他一个月才42块钱的工资加补贴啊!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这么多年也只有封辰和唐圆第一次送这么多这么大的山药来。
下一次又不知道几年再送呢。
再说,采药多危险啊,一不小心就摔下山崖,非死即伤的,可怕。
想通这点,他就真诚恭喜两人,采药赚钱得运气好能找到,还得有本事能吃苦。
唐圆:“借单哥吉言,希望以后也能采好药。”
她把留出来的山药豆和山药送了一半给单学军。
单学军这一次没推让就收了。
按照方才的价格,这些也有五块钱了呢!
单学军很满意。
这年头但凡有点小权利的职工没有不收好处的。
小两口虽然不送烟酒给他,但是送熏肉和山药也不错,毕竟江院长都稀罕的东西嘛。
唐圆拿着单子,封辰带上剩下的山药,两人一起去会计办公室找封大伯。
进了八月份医院也迎来收购草药的高潮,还有之前各大队过来结款,所以封大伯也挺忙的。
今儿他没去药材收购处找侄子,知道他们拿了条子会过来的,就在会计室一边办公一边等。
果然傍晚时分两人就过来了,还抱着一捆山药拎着一袋子山药豆。
封大伯示意他们自己倒水喝,又随口问问封奶奶好,便道:“怎么不都卖掉,给我干啥?”
他觉得侄子进山采药不容易,最好采一点就换一点的钱,不要浪费。
就算给他,他也吃不踏实。
封辰说了封奶奶好就没话了。
唐圆悄悄捅捅他,他才继续道:“大伯,这一次挖的野山药多,留了一些做种儿,还留了一点给奶吃,这些给大伯你们尝尝。”
封大伯起身过来看看,点头夸道:“真是好山药,小单给你们定什么等级?”
封辰:“最好的被院长买走了,剩下的也定了特级。”
封大伯笑起来,点头道:“小单人挺好,这山药分他一半。”
封辰:“已经给了。”
封大伯自己舍不得吃侄子挖的野山药,听说给单学军却很同意。
给相关人员送礼也是必须的,否则人家不会那么尽心提点你。
聊了两句,封大伯又关系了唐圆两句,还问她爹娘好。
唐圆也笑着答了。
她对封大伯印象挺好的,寡母和弟弟供他读书,他也感激,自己出息了知道提携侄子。
以前哪怕封辰不务正业他也没嫌弃过,现在侄子知道打猎采药,他跟亲爹一样欣慰。
唐圆看得出封大伯对封辰是发自内心的好。
这世上有多少白眼狼,家人巴心巴肺地供养他们,他们却倒打一耙嫌弃家人给的不够多不够好,委屈了他们,发达了就怕家里人打秋风,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比起他们,封大伯真的挺好,很让人暖心。
她想起单学军说的草药收购价的内幕,封大伯可没抽封辰的,估计大伯母会有意见。
她主动跟封大伯道:“大伯,以前我们采药的数量少,不值当算抽成,这一次卖的量挺大,金额也可观,我们都觉得应该给你算抽成,奶也是这个意思。”
亲兄弟明算账,免得闹龃龉。
就算封大伯不在乎,那大伯母肯定在乎。
封大伯一次两次不在乎,要是以后赚钱多了会不会在乎?
财帛动人心,没动是数额不够大。
以后他们自己种山药、种药材,数额越来越大,封大伯未必不动心。
为了避免以后的龃龉,还是提前说好。
封大伯摆手,“说什么抽成,你们替我赡养奶奶尽孝,我不也没付你们报酬?”
唐圆:“大伯,一码归一码,奶也是我们的奶。”
封大伯还想以长辈的身份压压他们,说一切按他说的办,然后就看到了唐圆推过来的结算单子。
啥?
628.4块?
没搞错?
他拿起单子朝着台灯凑近一点,是真的。
他惊讶地看着两人,“这么多?”
封辰淡定地很,只要唐圆开始和人沟通讲话,没有需要他就不开口了。
前世他就不爱说话,后来一个人独活了三年,死前那年他已经习惯了不开口。
唐圆:“大伯,请你放心吧,我和封辰以后能养活自己和奶奶的。”
封大伯愣了一会就笑起来,“好,好,封辰现在有出息了,你爹娘地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侄子在乡下种地,不读书不进城,那自然是能干活儿养家就是很出息了。
他依然不肯要抽成。
他一年只给封辰600斤定额,今儿这山药加山药豆就买了差不多七百斤,自然不是他给的定额了。
小两口额外卖的钱他抽什么?
至于他给的那六百斤定额,又没有多少,还抽什么?
那本身就是他给侄子养家的依仗。
他做了多年会计,工资随着工龄一直在涨,现在已经涨到68块钱。
有这工资他一家过得挺宽裕的。
一直以来他每个月给老娘五块,给侄子五块,但是侄子满十五岁以后还不懂事,不肯好好上工养活自己,杨淑娟就不许再给钱,免得把封辰养得好吃懒做不肯自立。
他就把那五块钱给存起来,等侄子结婚再给。
他不缺钱,不想分侄子的钱。
要是封辰还每天往城里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可能怕侄子学坏,会替他保管着这笔巨款。
但是现在封辰懂事了,还定了亲,知道踏实干活儿养家,他自然很欣慰,也不怕侄子有钱胡闹,自然不会替侄子管钱。
人家有媳妇儿管。
见他实在不肯要,封辰就悄悄捏捏唐圆的腰,示意她大伯不要就算了。
说实在的要是给大伯三成佣金他还……挺肉疼的呢。
赚钱养奶奶和媳妇儿是应该的,她们花多少他也不心疼,可给大伯和大伯母?
他有点肉疼。
就算封大伯给他一年六百斤草药的定额,那他不还替大伯养老娘么?
他对原主大伯可没什么感情。
以往其他大队过来结算,超过五百块就要等医院从其他药房、医院回款以后才能拿钱。
封大伯做主给他们批了结算单,当场把钱付给他们。
这点小权力他还是有的。
看着那么厚一沓子钱,封大伯还是有点担心,便道:“晚上你们跟我去家里住,明天我带你们去银行办个存折存起来。”
NO!
封辰心里拒绝。
前世的环境导致他拒绝一切信用机构,因为他不相信!
钱存银行万一没了呢?
必须锁在家里!
这样唐圆还能时不时拿出来数钱玩儿呢,他可喜欢看唐圆数钱的模样了,笑得眉眼特别生动。
唐圆却同意了,“对,还是存银行安全,放家里万一遭了贼或者被耗子啃了什么的,那可麻烦。”
她扭头看封辰。
封辰点头,“挺好。”
媳妇儿一说可以存银行,封辰立刻又觉得存银行挺好。
媳妇儿懂那么多,她说的肯定对。
不过唐圆不想去封大伯家住。
主要是大伯母不喜欢封辰,肯定会给他脸色瞧。
没钱的时候不得不去看大伯母的脸色,有钱了干嘛还委屈自己?
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矛盾都是因为穷,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当然,钱也能催生很多问题,所以要财不露白。
这笔钱除了封奶奶她不会告诉别人,包括爹娘,主要是怕老唐家需要钱的时候她爹知道她有钱会头脑发昏。
封大伯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叮嘱他们不需要告诉别人采药赚多少钱。
“都是辛苦钱,别人也没什么好眼热的。”
按照给其他社员的收购价,的确没什么好眼红的。
唐圆:“大伯,你帮我们开个条子去附近招待所住一宿吧。”
用大队的介绍信也可以,但是用医院内部开的条子会便宜几毛钱。
就跟现代普通人住宾馆一样,一晚上超过三百块就觉得贵,只想住两百以内的。
出门打车一次三十以内还能接受,一旦超过四五十就觉得小贵,宁愿去坐地铁公交车。
赚工资的社畜就是这么锱铢必较啊,现实过日子又不是言情小说那样真情最重要金钱没感觉。
不但开内部条子省钱,她还就开一间呢,嘿嘿。
当然,开一间也不会发生什么,顶多她勾引勾引封辰,最后被他锁住手脚不许乱动而已。
大佬的定力世界第一强!
脑子里猥琐的念头一起,她就给了封辰一个嘿嘿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封辰秒懂,想着她乱点火的小手他耳朵慢慢变烫变红。
唐圆让封辰把钱放好,明儿去存银行。
让封辰保管钱非常安全,他绝对不会掉一分的。
封大伯要带小两口回家吃饭,他锁上门又跟隔壁同事招呼一声便带着两人走了。
木板车先放在医院里,明儿走的时候再来拉就好。
路上封大伯先带他们去招待所开好房间。
出了招待所,唐圆看到那边有个国营饭店,现在正是饭点儿里面人声鼎沸,饭店旁边还有个窗口在卖烧鸡。
她其实很想请大伯家出来吃一顿,只是他们没有粮票和肉票。
封大伯以为她想吃烧鸡,语气温和道:“咱先回家拿肉票。”
家里的票都在杨淑娟手里。
唐圆忙摇头,笑道:“大伯,我不馋,我是想买一只回去给大伯母他们吃。”
不管咋说,封辰以前在大伯家住过,表示一下也是应该的。
无奈,乡下人没有票啊。
封大伯很高兴她的懂事和孝顺,封辰这个媳妇儿找的好,“哈哈,不用,你们做小辈儿的有心就行,想吃烧鸡大伯买。”
唐圆和封大伯一边聊天一边往家走,却给封辰使了个眼色。
去问问能不能多花钱买只不要票的烧鸡回来。
买布有瑕疵品,买鸡就没了?
说不定那鸡瘸腿了或者翅膀断了呢?
人家同不同意的,问问又不掉块肉。
杨淑娟在火车站上班,除了隔几天要上夜班其他都不错。
最近老封忙,她就准时下班买菜做饭。
大儿子中专毕业在他爸的医院上班,如今跟着老大夫学看病开方子,最近报名参加了县医院送医疗下乡活动,能积累经验还能镀金,有助于升职。
小女儿今年考上了高中,整天跟江院长家小姐妹儿一起玩儿,到现在还没回家。
男人和孩子们不回家她就随便对付吃点,老封加班儿会吃食堂,或者等他回来下点挂面也行。
她正吃热水泡干粮咸菜呢,就听见老封回来了,好像还带了外人?
她忙起身拉开院子里的电灯,就见老封和一个年轻高挑的姑娘走进来。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看起来和老封挺亲近的样子。
杨淑娟皱眉,“老封,今儿咋这么早回来了?哟,这是谁家闺女?”
封大伯立刻给她们介绍一下。
“这是封辰对象姓唐叫圆圆,之前和你说过的。”
杨淑娟笑了笑,“圆圆是吧?欢迎,快进来。”
封大伯:“这俩孩子,上一次他们送了好些熏肉过来,我说别给咱们送东西,城里啥都不缺,这一次又给送这些山药,舍不得全卖给医院非要送来给咱们吃。”
杨淑敏看了一眼老封用报纸卷着的山药捆,另外还有一兜子山药豆。
若是别人送的她会喜笑颜开,夸人家送的好山药,可这是封辰给的她就觉得没那么好,甚至有点警惕。
封辰给送山药,是不是有求更多?
老封是不是又偷偷补贴他钱了?
她探头朝外看了看,“封辰呢?”
说到封辰她脸上的笑都淡了。
封大伯笑道:“他碰到个熟人,去打招呼了。”
这是封辰的借口而已。
杨淑娟却脸色一变,下意识觉得封辰还和那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想起自己和老封去派出所捞人的情形她就恼火。
封大伯已经请唐圆进去,还在说上一次送来的熏肉,多好吃什么的。
唐圆笑道:“大伯,等下一次再猎到还给你们送。”
杨淑娟心里很不乐意,老封真是的,但凡他侄子老娘送点什么东西,哪怕针头线脑儿那么点东西也得挂嘴边儿叨咕很久,恨不得把根针说成是铁杵那么大。
她为难道:“老封,我以为你在食堂吃饭自己就在家随便对付两口,这干粮都没了。”
封大伯:“那就下一锅挂面,窝俩鸡蛋给俩孩子。”
他又去抽屉里早肉票,想买烧鸡给唐圆吃。
杨淑娟心中更气,家里统共就那么两斤挂面,是留着给他和闺女吃的。
封辰那无底洞的肚子,不得一顿给他吃光了?
她道:“你一天天早出晚归的也不做饭,哪里知道家里口粮情况?上个月细粮支冒了,这个月扣回去,没有细粮,哪里来的挂面?”她话音一顿,“哎,你翻啥呢,肉票早没啦,封怡说要请同学吃饭,把肉票都拿走了。”
封大伯叹了口气,脸色一僵,“那就有啥给孩子做点啥。”
唐圆忙道:“大伯,大伯母不用忙活,我就是来认认门儿。”
这话落在杨淑娟耳朵里可了不得,以为唐圆是来要红包的,她和封辰定亲,自己和他们大伯得给红包。
她还担心唐圆认了门儿,以后会经常过来打秋风。
那还了得?
封大伯脸上的神情都有些不好看了。
他挽袖子的功夫调整了表情,对唐圆道:“圆圆,你坐下喝水,我去给你们弄个山药疙瘩汤,正好还有点熏肉,一会儿就得。我读书那会儿没有钱买粮票,都是带口粮自己做饭吃的,手艺练得不错呢。”他扭头朝杨淑娟笑道:“是吧,淑娟?”
杨淑娟也知道自己拉脸太长,忙挤出笑来,“行啦,你加班儿怪累的,还是我做吧。”
就在这时候封辰也来了。
伴随着他进门飘进来一阵烧鸡的香气!
唐圆欢喜地接过来,“买到啦?”
封辰点头,“嗯,我跟服务员说花钱买她肉票,她就卖给我了。”
唐圆偷笑,哎呀,这是用了美男计啊。
他要是又挫又丑,看服务员卖不卖给他,指定两个大白眼让他滚。
要是能随便买她的肉票,那她有多少肉票够卖的?
杨淑娟愣住了,封辰买烧鸡给他们吃?
嚯,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以前只会来打秋风,这一次还带东西上门了。
等等,不会真的跟她之前想的那样所求更大吧?
这是还想让老封给他在城里安排工作?
她现在越发笃定老封拿钱补贴侄子了,这买烧鸡的钱肯定是老封给的!
唐圆见封辰买了烧鸡,让封大伯随便弄点疙瘩汤,他们就着吃烧鸡就好。
她又请大伯母一起吃。
杨淑娟哪里吃得下去呀,她现在就想抓着老封问问给了侄子多少钱!
她笑得很勉强,“封辰,你给县医院送草药赚不少钱吧?”
她堂弟是四百斤,封辰是六百斤。
一年肯定不少赚,没有六百块也得有四百块吧?
赚这么多,也没说给大伯抽成,其他人的定额可都是有抽成的。
不给一半那么多,三成该给吧?
虽然药是你采的,可要是没有老封,你采了药也没地方换钱不是?
她越想越气,眼神就带出来。
唐圆和封辰都知道她生气,都假装不知道,唐圆是无所谓,她只是看在封奶的面儿上过来走动而已。
封辰?
他更不在意。
他见杨淑娟不动手,便洗了手拆开荷叶包撕了一条鸡腿递给唐圆让她先吃。
他把剩下的烧鸡往杨淑娟跟前推了推,“大伯母,吃鸡。”
杨淑娟却盯着他,想知道他赚多少钱。
封辰想起大伯的话,道:“大伯母,进山很危险的,其实就是赚点辛苦钱,上个月我们大队还有俩采药的深沟里去了。”
杨淑娟虽然知道某些草药的价格,但是她也不知道封辰送的都是什么药,只是自己估摸。
她又问送了多少山药。
封辰也敷衍过去,说没多少。
单学军说过的,他们收草药不会随便跟外人讲,还让他们各自不要随便讲,免得有人眼红。
虽然江院长总是从医院拿药材自用,可具体拿什么也没多少人知道,自然还是要保密一点,不想让人随便议论。
封大伯简单做了一小锅玉米面黏粥,里面放了一些面疙瘩。
看他把家里不多的细粮给封辰两人吃,杨淑娟难受的很,不自觉地就翻白眼。
封大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转身招呼封辰和唐圆吃饭。
封辰很有原则,他买了一只烧鸡,他和唐圆吃一半儿,另外一半儿留给大伯他们。
杨淑娟越看越生气,大哥和小妹不在家,封辰就不知道关心一句?
真是自私!
她把另外一个鸡腿连着半边身子撕下来,“给封怡留着吧,我不馋,你们吃了就行。”
封大伯让封辰和唐圆吃,他又尴尬又难受,好歹是把晚饭对付着吃完。
一吃完,唐圆和封辰就立刻告辞。
封大伯也不留他们了,亲自送他们出门。
目送两人踏月离去,封大伯回屋慢慢坐会桌前,他表情依然很平和,语气也没带什么情绪,“淑娟,封辰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如今踏实肯干不再惹事,你能不能别再对他那样?”
他以为杨淑娟嫌封辰不务正业,现在封辰能干她会高兴。
没想到是他一厢情愿。
杨淑娟:“我哪样了?我是不让他们来还是不让他们吃饭了?”
封大伯:“淑娟,我是和你说这个事儿,不是要和你吵架,封辰带着对象过来,你能不能对他和气点,别让他在对象跟前没面子。”
杨淑娟冷笑,“我吵架了吗?我不是和和气气的?你给他更多的草药定额,你给他钱,我说啥了吗?”
封大伯不想和她吵架,夫妻俩感情一直不错,但是只要牵扯侄子她就会吵。
弟弟小小年纪供他这个哥哥读书,弟弟年轻轻夫妻没了留下这么个孩子,他咋可能不管?
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他已经够不管的了。
否则咋也得把侄子养在身边,好好教育他,让他读书,考个中专或者高中,在城里安排个工作。
他不想和妻子吵架,但是这会儿讲道理她也不肯听,他便起身去厨房洗碗准备休息。
看来不告诉他封辰卖草药赚多少钱是对的。
要是她知道,就会觉得那628块钱一多半应该拿过来。
他又觉得有点可悲。
刚结婚那两年他总觉得夫妻一体,要互相坦诚,就把自家的事儿都告诉她,包括娘和村里人吵架。
当时她温柔地安抚他,说婆婆不容易。
可等他应该照顾侄子的时候,他曾经的坦诚成了她挖苦嘲笑的武器,她会讥讽封辰那么混可能是遗传。
他知道,杨淑娟对他每个月存五块钱给侄子很在意,甚至因为这五块钱她怀疑他偷偷给更多,想方设法要把着他所有工资,哪怕把着他工资她还是怀疑他额外弄钱给侄子。
夫妻之间没有信任的感觉,让他觉得很累。
唐圆和封辰去招待所。
唐圆:“咱以后还是只去医院找大伯,别去家里了。”
封辰的大伯母虽然不像她大伯娘那么外露,却给人更大压力。
被她那么盯着的时候感觉太糟糕了。
原来真的有人单纯用眼神就能让人感觉到刻薄!
她心疼封辰,以前他去大伯家估计比今儿更压抑吧。
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腰,柔声道:“封辰,你以后都不用看大伯母的脸色,咱们再也不来了!”
封辰却心疼她平白遭受白眼,直接把她抱起来,亲亲她的唇,尝到烧鸡的味道,“我知道有个小夜市,晚上你先睡,我去换点票证啥的回来。”
再多的钱不花都是废纸,现在家里什么都缺,他什么票都想要,明天就带着媳妇儿去大采购!
第57章 救救我
晚上等封辰出去以后唐圆花一毛五分钱从招待所买了一张澡票, 去附近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
这年头在乡下一旦天气转凉就不再洗澡,很多人从深秋到初夏足足六七个月都不洗澡!
唐圆想想就可怕。
招待所点着卫生香,被子也套着白色的床单和被套。
这年头招待所没有每天换床品的习惯, 只有领导级别的顾客要求换新床品才会被满足。
唐圆悄悄塞了服务员五毛钱, 拿到两套新床品,自己换上的。
原本未婚男女不能住一个房间, 但是唐圆和封辰订婚了且日常住一起, 开介绍信的时候她就让唐炳德以夫妻的名义给开,这样出行住宿方便。
封大伯自然也不多问, 介绍信也是开的夫妻俩。
唐圆在两张床上都躺了躺, 挑了张舒服的睡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她感觉有人靠近, 便伸手胡乱摸了一把, 摸到熟悉的大手就把他往床上一拉, 让他给自己当人形抱枕。
整个过程她都没醒。
被她拉得扑在床上的封辰有点无奈, 他想起来, 她却抱着他的手臂不放。
这丫头跟他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半点不带怕的, 他半夜进来她都没反应, 他伸手帮她拉一下被子她不但不怕还拉他上床。
她不放手,他只好脱掉外套躺在她身边, 把她连被子带人一起抱住。
第二日一早唐圆被热醒了,见自己被封辰用被子牢牢裹住, 他身上暖烘烘的热量也源源不断透过被子传过来。
她不热才怪呢!
她立刻抱怨,“俩床呢, 你干嘛非要跟我挤一个!”
在山洞里让他睡一起他还不肯呢,非得睡炕墙的另一边。
一晚上被唐圆把胳膊都压麻的封辰还能说什么?
说他就想抱着她睡?
那显得他多流氓?会吓到她的。
别看她喜欢调戏他, 一旦他要反调戏她会翻脸的。
小姑娘就是这么霸道。
封辰果断把买来的东西和票都摆出来,转移小媳妇儿的注意力。
果然,唐圆立刻眼睛一亮,“哇,你买这么多东西?”
她警惕地看看窗外,小声道:“没被人看见吧?”
封辰摇头,自然不会告诉她昨晚上小夜市遭遇市场管理办的突袭,他离开时顺手捞走俩投机倒把的。
人家作为感谢,卖给他的东西都便宜呢。
封辰这一次买回来的东西很多,有小镜子、化学梳子、篦子、扎头发的皮筋、做衣服的松紧带、针线,还有友谊香脂、雪花膏、花露水什么的,另外还有大小不一套在一起的三个搪瓷盆,一沓子袜子、几条手巾。
唐圆一边看一边夸封辰,“你太棒了,竟然买到这么多必需品。”
不说别的梳子和篦子就是必需品中的必需品,家里的都缺齿断把的,不堪用了。
这年头容易生虱子,篦子是必须的,唐圆每天都要用篦子刮头皮,生怕有虱子。
除此之外,封辰还买了一些票,粮票、布票、肥皂票、豆油票、副食品票、糖票。
虽然每样的数量不多,但是票的种类倒是不少。
唐圆随口问了问价格,听完就瞪大了眼睛,“你花这么多钱买这些票?咱们另外还要花钱的,你这等于买高价品了。”
一般如果有人偷摸转票,要票额的三成就行,实在枪手的顶多五成。
毕竟大家都没什么钱,不可能用超过票额的钱去买。
可封辰有些票竟然多花了一两倍的价格!
比如一斤红糖六毛三,他买糖票就给了人家八毛!!
这等于一斤红糖要一块四毛三了。
他平时明明挺抠门儿的,怎么这会儿又不会算账了?
是不是没好好读书,算术不行?
封辰敏感地觉察到她的惊诧,忙解释道:“红糖票实在紧俏,我多花了点也只买到两斤。”
唐圆忍不住道:“咱也不是非得吃红糖,不是还有麦芽糖嘛。”
封辰:“可是,麦芽糖不治肚子疼。”
唐圆瞬间没脾气了。
他是……为她买的?
她瞬间又感动又内疚,她刚才还怀疑大佬是不是傻,还寻思他是不是一有钱就膨胀跟人家装大头。
她错了,大佬只是对她大方,给她买布鞋买高价红糖,自己却连双布鞋都舍不得买。
她转身抱住封辰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小声道歉,“封辰,对不起,我误会你乱花钱了。”
封辰被她结结实实地抱住,心脏都咚咚跳起来。
“奶说你肚子疼的话,还要找老大夫给看看,抓点药吃吃。”
唐圆月经不是很稳定,有时候两个月不来一次,有时候又会肚子疼。
封奶想让她看看大夫。
唐圆却觉得应该是原主以前营养不良加初潮来得晚导致的,吃饱吃好养养身体,再大一点应该就会正常起来。
主要是她真的不想喝药汤子!
虽然她想种草药赚钱,却不代表她想喝苦苦的药汤子。
她也不是每次都肚子疼,也不是疼得受不了,就是有时候会疼,喝点红糖姜汤水再睡睡热炕头会舒服很多。
她只是跟封奶和娘说过,没想到封辰会知道。
她瞬间又开心起来,夸他:“你真会买东西!一般人花再多钱也买不到这些票呢。”
封辰见她高兴,便道:“有好几斤粮票呢,咱们去吃油条和包子吧。”
唐圆在家里做饭的时候时不时也会念叨油条、油饼啥的,家里没那么多油,可舍不得炸油条。
国营饭店有!
他想给她买!
唐圆也来了兴致,“走!”
唐圆刚夸大佬转性变大方了,结果吃早饭的时候又抠门起来。
唐圆想吃油条油饼糖三角豆浆的就买买买,还让她多买些路上吃,拿回家给奶和爹娘尝尝。
轮到他这些统统不要,只要一大碗最便宜管饱的素面。
唐圆坐他对面,吃着豆浆泡油条,看了一眼吃面条的封辰。
别人吃面条呼噜呼噜的,他的吃相却斯文好看,但是速度挺快,一大海碗面一会儿就进去大半。
她夹了油条给他吃。
封辰道:“你吃,我吃什么都一样。”
对他来说粗粮都挺好,更何况这还是细面面条呢。
油条什么的当然留给媳妇儿吃呀。
吃过早饭,他俩拎着多买的油条大饼回招待所等封大伯。
八点左右,封大伯拎着一兜子馒头包子过来,还是从医院食堂买的。
唐圆知道这是封大伯对封奶和侄子的心意,她也不劝封大伯以后别买,只接过去甜甜地道谢,给对方满满的情绪价值。
封大伯原本还想为妻子昨晚的态度解释一下,不过看封辰和唐圆对他一如既往,乐呵呵的没有半点挂脸的样子,他就没说什么。
既然孩子们没当回事,他何必再拿出来添堵?
他领着两人去附近银行。
现在县城还不大,城内井字形主干道,很多重要建筑都集中在城中央的位置。
虽然没带户口本,但是有大队介绍信,又有封会计担保,银行就给办了存折储蓄业务。
封辰很想存唐圆的名字,但是这年头只有户主能办存折储蓄,所以还是他的名字。
不过他把存折给唐圆保管,他的印章也给她保管。
以后过来取钱要用在银行留过拓印的印章。
封辰示意她少存点,别等会儿去买东西不够。
两人头对头在那里窃窃私语,惹得银行柜员都不断打量他们。
这俩小年轻是夫妻俩吧?
长得倒是好相貌,男人又高又俊,气质还挺冷傲的,一点都不像那些土里土气憨中带傻的乡下男人。
女的虽然太瘦点,但是个头高挑,模样俏丽,瞅着眉眼灵动倒像是读书人。
就是这俩旁若无人地头对头嘀嘀咕咕很另类,现在就算城里人,青年男女也不好意思当众这么亲昵呢。
唐圆和封辰小声商量了几句,然后就把钱交给柜员。
唐圆往里存了六百块钱。
这一次他们出门还随身带了百来块钱,都是上一次他们卖草药赚的。
听着针式打印机吱吱打印的时候唐圆心里的成就感爆棚!
跟着大佬有肉吃,有钱赚,真好!
主要是这年代赚钱太难太难了!
没看老唐家为了盖两间屋子欠了两百来块钱的饥荒,还了好几年还没还完,先前还为给唐武娶媳妇儿的几十块彩礼钱犯愁?
他们却有六百存款!
等政策松动能做小买卖的时候,他们就有启动资金啦。
八十年代发财的那些,都是家里有点家底的,没有启动资金别说进货,你就坐火车南下的钱都没好吧。
看唐圆乐滋滋的样子封辰心里就舒坦,他好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
说实话,前世最后那几年他都失去了情绪波动、感情体验的能力,即便穿来有所恢复也没有正常人那么敏感。
这也是他看到死人、有人受伤、受苦,不会太在意的缘故。
可唐圆的快乐却能真切地传递给他,让他心里涌出热流,也能感受到纯粹的快乐。
存完钱他们跟封大伯回医院。
封大伯照旧把封奶的赡养费给封辰,至于给封辰存的钱他没提,打算等侄子结婚一次性给,因为侄子结婚自立之后他就不会再给钱了。
封辰也没拒绝,接过去就递给了唐圆。
他们也不耽误封大伯上班,拉着板车告辞。
他们还得去买买买呢。
两人拉着板车离开的时候竟然碰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肖美红和肖玉兰。
姐妹俩正在树下嘀咕什么。
封辰不想偷听,可他听力过于优秀,很轻松就听见她们的谈话。
肖美红挺激动的,“小妹,功夫不负苦心人,你终于怀上了。”
肖玉兰还有点慌,“大姐,真的、没事儿吗?”
肖美红:“能有啥事儿?妹夫不承认他不能生,一家子非要把屎盆子扣你头上,你现在能生了,他们全家得烧高香。”
肖玉兰被大姐说得笑起来,一转眼却看到个高大俊朗的身影过来。
她笑容顿时一僵,竟然是封辰?
她忍不住转身看过去,就见封辰拉着木板车,他旁边是笑容满面的唐圆,唐圆不知道说什么,逗得向来冷脸的封辰都唇角含笑。
她忍不住盯着两人看。
肖美红也看到了,忙扯她一把,小声道:“行啦,别惦记他了,一个没福气没眼色的乡下穷小子,泥腿子的孩子也只能是泥腿子,没机会变城里人的。”
肖玉兰却突然打了个寒战,担心道:“大姐,你说、你说他会不会威胁我,举报我啥的?”
她脑补了一下,万一封辰拿着那封保证书找上门,威胁她要揭发她怎么办?
她要如何才能满足他?
肖美红道:“行啦,你别胡思乱想吓唬自己了,那天晚上他没揭发咱们,以后也不会。”
那封报征信上的内容很多都是她瞎写的,他举报也没用。
肖玉兰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内容,自己一张脸染上红晕。
“我、我就怕他媳妇儿会使坏。”
唐圆出了医院大门,迎风打了个喷嚏。
封辰关切道:“是不是昨晚太热感冒了?”
唐圆揉揉鼻子,“不是,可能风沙刺激的,咱们赶紧去供销社吧。”
供销社离医院有点距离,他们顺着大路直接过去。
男俊女俏的乡下小夫妻拉着木板车进城大采购,一时间竟然在供销社形成不小的热度,不少人特意跑到柜台前看他们。
供销社有一些紧俏商品,比如数量极少的回力鞋、仿军装的流行布料等,只要提前挂出去到货通知,不等开门外面就会排起长长的队伍,那是一到货就没。
唐圆和封辰要求没那么高,不需要流行款,只要中规中矩的就行。
唐圆把肥皂、火柴、煤油都买了,还买了好大一捆手纸,另外她还买了两条新卫生带,用布票和钱给自己买了两套棉布小背心和小内裤。
唐圆买卫生带的时候封辰不知道是什么,面色如常地跟在旁边负责拎东西。
那售货员却替唐圆羞耻,脸颊爆红,这乡下小媳妇儿咋不知道害羞呢?竟然带着男人买这羞耻的东西?
唐圆却混不在意,不但买还要问问几个型号,有没有更好的。
得知只有一款就拉倒了。
等买小背心和小内裤的时候封辰的耳朵唰就红了,表情倒是依然清冷淡定。
那个售货员却是脸红脖子红的。
旁边柜台过来看热闹的俩售货员还窃窃私语,捂着嘴偷笑。
“你瞅他啊,耳朵红得要滴血了。”
“那刚才她买那东西他咋不脸红呢?”
封辰听力好,听见后心里还过了一圈那东西是什么东西?他干嘛要脸红?
这些人真无聊,竟然围观他和圆圆买东西,乡下人买东西有什么好围观的?
乡下人买东西也不犯法!
唐圆看到有大大小小的砂锅,这个居然不要票,她买了俩大砂锅,家里人多,得用大的,还可以带一个去山里。
那些好奇过来围观的售货员就惊讶地看着小媳妇儿纤细的手指点兵点将般要这个那个,然后问了价格,唰唰点钱票付了。
售货员用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打,竟然丝毫不差。
真是让人惊讶。
买完东西唐圆和封辰就在一众售货员的注目中拉着板车离去。
“这是城关村书记家的儿子和儿媳妇吧?”
一般人家的儿子和媳妇儿可没这个派头,你看他们腰背挺直的气质,看他们毫不怯场的谈吐,看他们点钱的从容,咋看都不是那些畏畏缩缩的农民。
虽然看气质更像知青,可他们都知道这俩人绝对不是知青。
知青和农民还是很好区分的,发型、气质、衣服,都和农民不一样。
这俩人的衣着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土得掉渣儿呢。
唐圆可不知道他们大采购还引起了围观,就觉得买东西也挺消耗体力的,她居然又饿了。
看得出这身体年轻新陈代谢快了,早饭吃那么多这会儿又饿。
她就掏了根油条撕下一块强行塞封辰嘴里,然后自己一口口吃起来。
“啊——别打了,别打了,娘,别打了,我错了……”
“你个死丫头,你给我站住,不许跑,再跑看我不打死你!”
旁边一阵求饶和喊打喊杀声传来,唐圆咬着油条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举着擀面杖追打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小姑娘细胳膊细腿儿,一看就营养不良,跑得踉踉跄跄没一会儿就被擀面杖追上。
那妇女真狠,擀面杖狠狠地朝着小姑娘劈头盖脸地砸去,一边砸一边骂。
小姑娘用细瘦的胳膊抱着头,疼得惨叫,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路人想上前劝阻妇女,却被她挥着擀面杖打开,她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们知道什么事儿嘛就多管闲事,滚开!”
看她那么凶,路人也怕被打,纷纷摇头退后。
“小姑娘可怜啊。”
“这是亲娘嘛,这么狠?倒像是后娘。”
路人指责妇女,妇女越发气恼,更加凶狠地抽打小姑娘。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不把你腿打断你不知道我厉害!”
陈菊花真的很生气,明明自己一开始就是骂两句,不轻不重地抽两下,死丫头忍忍就过去了。
谁家不打孩子?
偏死丫头挨了打往外跑,咋滴,想让外人看看她亲娘多狠呢?这是想败坏她这个亲娘的名声呗?
真是故意拱火,她自然越发生气要打得更厉害。
她越想越气,越打下手越重,小姑娘跑不掉被打得满地打滚儿,最后惨叫的声音都小了。
“婶子,你别打了,别打大丫了,你要打死她了!”一个又黑又干瘦的少年跑过来阻止妇女,结果也被妇女劈头盖脸一顿打。
陈菊花声音尖利:“你这个混子离我家远点,咋滴,年轻轻就想耍流氓,骗我闺女给你当媳妇儿呢?想你的硫磺屁去吧!”
她又开始骂小姑娘蠢笨懒馋,年轻轻就勾搭男人,又骂少年癞蛤蟆想媳妇儿,没有一百块彩礼休想娶她闺女。
少年还想抢下她的擀面杖,结果被她一下子敲在肩膀上,疼得他嗷一声肩膀就塌下去。
陈菊花不解气,挥着擀面杖就是一个打,突然,“咔嚓”擀面杖砸在另外一根更粗的棍子上,竟然直接断成两截。
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陈菊花恼怒道:“咋,谁多管闲事?”
唐圆原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有些家长无能赚不到钱活得窝囊就赖孩子,平时也喜欢拿孩子撒气。
不拿孩子撒气他可能就疯了?
外人也没法儿管,你咋管?你能给他养孩子还是能给他钱花?
可这女人也太下死手了吧?
这是想把孩子打死?
地上的女孩子不知道哪里被打坏了,有血流出来,鲜红的。
唐圆就不能忍了,直接抽了木板车上的棍子挡了一下。
地上的女孩子费力地歪头瞅了瞅,吓得赶紧朝着唐圆摆手,“这个姐姐,你快走,快走吧,别管……”
她很想有人救她,很想有人管住她娘别打她,可那人肯定得封大哥那样强壮厉害的,周小杰是个男的都被她娘揍,这个姐姐瘦瘦的肯定不是娘的对手,会被打的呀。
唐圆蹙眉,对妇女道:“这个嫂子,你有话好好说,怎么能这么毒打孩子呢?要是打坏了不还得你花钱送医院治?”
有些家长脾气大,压不住火气,给孩子打坏了又心疼。
就算不心疼,那你给她打坏了不得给她治?要是不治疗是想她死还是咋滴?
以她的年纪,应该叫妇女婶子的,但是叫婶子自己就是小辈儿,更容易被妇女压一头,叫嫂子就是平辈能说上话。
陈菊花还想破口大骂,却见一个又高又冷的青年走到唐圆身边,那青年眼神又冷有利,莫名让她觉得害怕。
她到底没敢骂唐圆,打骂自己孩子理直气壮,骂别人就得掂量掂量。
地上的周小杰和大丫俩人也看到了旁边的封辰,登时眼睛一亮。
是封大哥,封大哥个子高力气大,娘肯定打不过他。
他能救大丫!
他们还未成年,没有自立的能力,还想不通即便封大哥力气大也管不到大丫娘打自己闺女。
即便他一次出手阻止,却也不能次次到场,大丫甚至会因此受到更厉害的毒打。
陈菊花阴着脸,狠狠地剜了多管闲事的唐圆一眼,却不敢瞪封辰。
毕竟是欺软怕硬的。
她弯腰捡起断掉的擀面杖,又心疼又生气,好好的擀面杖断了!
买新的擀面杖还得花钱!
本来家里钱就不够花的,这下又多了一笔开支。
死丫头真是扫把星!
她没好气地踢了地上的大丫一脚,骂道:“还不赶紧滚回家去!我让你在家里做饭,你却在家里偷吃!你奶生病了,我好不容易攒副食票给她买了几块鸡蛋糕,你可倒好,都给她偷吃了!”
她得让人知道自己为啥打孩子,是孩子不听话!
大丫想说是妹妹吃的不是她吃的,但是却对上亲娘淬了毒一般的眼神,直觉告诉她不能说出来,否则回家还得挨揍。
回家……还得挨揍,挨更毒的打。
视线接触到断裂的擀面杖,大丫疼得瑟缩了一下。
擀面杖断了,娘更生气了,回家肯定用更粗的棍子打。
不,不,她不回家,她不要被打死!
她不要死!
恐惧让她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她转身朝封辰和唐圆跑去,嘴里哀求道:“封大哥、求、求求你,救救我。”
封大哥?
唐圆一怔,咋,封辰以前在城里游手好闲的时候认识了多少人?
借种的妖娆少妇,求救的可怜少女?
不过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可怜,唐圆对她和肖玉兰的感觉可不一样,碰到了自然是要管的。
封辰眼前一黑,原主又给他惹了什么麻烦!
虽然不知道以前原主和这小丫头有什么交集,直觉却让他不想管闲事。
他看向唐圆,声音带着点委屈,“媳妇儿,我不认识她。”
一个两个都来害他。
周小杰也跑过来,对封辰道:“封大哥,是我啊,小杰,去年冬天咱们认识的。”
封辰却没有丝毫印象,他没有继承原主所有的记忆,除了亲近的人其他人都很模糊。
可能原主认识这个小子,小子告诉了小姑娘,倒是可以理解。
总比被小姑娘平白赖上强。
陈菊花见大丫不回家,竟然跑到那又高又冷的男人身边求救,立刻大怒,骂道:“死丫头,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学勾搭男人是吧?”
大丫拼命摇头,“没,没有,封大哥力气大,力气大,呜呜……救救我,救救我。”
她看着亲娘一步步逼近,却仿佛看到洪水猛兽,感觉到灭顶之灾,绝望瞬间抓住了她。
她吓得一下子昏死过去。
周小杰急了,“大丫,大丫!”
唐圆上前给大丫看了看,帮她掐了掐人中,给她掐醒。
她抬头对陈菊花道:“嫂子,咱们还是去派出所吧。”
当扶贫干部的经验告诉她,遇到别人家暴,要么不管,管就管到底,管一点相当于火上浇油。
也不要怕对方家长咄咄逼人,说什么我打自己孩子你管不着,你想管你就领她家去养着吧,统统狠狠怼回去就是了。
这时候一男一女两个街道干部跑过来,他们对陈菊花道:“大丫娘,你打孩子咋打街上来了?”
这不是惹人注意嘛?
陈菊花打闺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嫁过来就打,只不过一开始没这么厉害。
开始是不满意就骂,后来骂着不解恨就上手打,用手打嫌疼嫌不能发泄怒火就用家伙事儿。
邻里和居委会、街道干部也不是不管,可管了也没用。
他们总不能把大丫带走吧?
陈菊花是大丫的亲娘,别人也没资格带走她啊。
再说大丫长大了,能做家务干活儿,过两年就能嫁人换彩礼,陈菊花也不可能让别人领走她啊。
哎,这事儿真的难办呀。
第58章 告后爹
唐圆说去派出所理论, 陈菊花根本不接茬儿。
她阴沉着脸,“我管教自家孩子,派出所也管不着!”
周小杰拉着大丫躲在唐圆和封辰旁边, 他小声嘀咕道:“你后爹欺负你, 公安得管吧?”
大丫疼得厉害,也怕得厉害, 她知道这一次娘为啥打她更狠。
昨晚上后爹比以往更过分, 挣扎的时候她咬了他手掌一口,被他打了一巴掌。
今儿一早后爹用阴恻恻的眼神看她, 没吃早饭领着妹妹出去买早点了。
她娘就在家里摔摔打打, 骂她扫把星, 骂她亲爹是短命鬼, 足足骂了半上午。
后来她实在是委屈, 明明当初是娘主动带着她改嫁的, 因为她是大闺女, 能做家务帮着娘和后爹带孩子, 而俩妹妹还小,就留在老家跟着奶和二叔一家。
她忍不住小声辩解了一句, “那、要不、我回乡下去。”
其实回乡下也没好果子吃, 奶一直不待见她们。
因为娘没给爹生儿子,而娘也不是善茬儿, 常年和奶打架。
爹一死奶就骂娘是扫把星,把男人克死了, 要赶她回娘家,婆媳俩大打出手, 大队干部都压不住。
后来有人给娘介绍了后爹,他死了俩老婆, 俩老婆都没给他生孩子,三婚在城里不好找就想从乡下找个。
娘就带上她改嫁进城了,那一年她九岁。
当初娘提议给她改后爹的姓,后爹却拒绝了。
原本大家都嘀咕后爹不能生育,毕竟之前俩媳妇儿都没生养,结果跟娘结婚没俩月娘就怀上了。
街坊邻居都说她娘要是给后爹生个儿子就是大功劳,结果娘却生了个女儿。
后爹倒是没嫌弃娘生的是女儿,反而是娘非常嫌弃,但是因为后爹喜欢亲闺女,所以娘就拿她撒气,骂她扫把星,不招个弟弟来。
起初后爹对她还挺好,每当娘骂她他还帮忙说话,让娘别骂她,对闺女好一点。
她哭的时候后爹会安慰她,给她擦眼泪、抱抱她,再后来就动手动脚。
她毕竟不是小孩子,在乡下也被教育懂羞耻,不和男孩子玩耍,后爹的举动让她很不舒服,就抗拒、躲着他。
然后他对她就不好了,还会挑唆娘打她。
明明是他畜生,可娘却骂她、打她!
她说回乡下也带着赌气和一丝丝威胁,希望娘能心疼她一回,如果不管她她就要走了,不给带孩子做家务了。
结果娘一听不但不关心她,反而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越骂不解气就动手打。
“你翅膀硬了是吧?你以为回乡下就有好日子过?你看看你俩妹妹过的啥日子?干的比驴多,吃的比鸡少,有事没事就要挨骂挨打,年纪大一点你二叔就要把她们卖给老光棍儿换彩礼!”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跟娘顶嘴,“起码她们没有后爹,不会被后爹欺负……”
回应她的是狠狠抽过来的擀面杖。
小杰哥说过,她要是被打得受不了就往街上跑,街坊邻居们看着娘不敢太狠打。
结果今天娘豁出去了,哪怕在街上也不怕人家说闲话,一副要打死她的架势。
要不是这位漂亮姐姐拦住娘的擀面杖,她可能真的会被打死的。
她、她要跟公安说她后爹欺负她吗?
别人会信吗?
以前她试着跟人说后爹打她,结果娘知道了就跟人说她从小喜欢撒谎、偷懒耍滑,现在还想跟妹妹攀比吃喝,对后爹有怨言就造谣后爹打她。
亲娘都这样说,别人谁还信?
大家也都说后爹是个老实人,脾气好从不和人吵架,更不可能打孩子,教育她以后要听大人话,别偷懒撒谎啥的。
封辰耳朵尖,听见以后微微蹙眉。
离得近,唐圆也听见了,她扭头看地上的周小杰和大丫,蹲下问道:“他说的欺负,是那种欺负?”
大丫因为羞耻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人,却点了下头。
她实在是太害怕,要憋死了,日常只敢跟小杰哥说说。
唐圆俏面生寒,这是个禽兽呀!
她低声道:“你跟公安报案,你娘估计会向着你后爹说话,外人有不信的也有看你后爹热闹的,你后爹倒是有可能不敢再骚扰你,反正你都报警了他骚扰你你就大喊,不过你娘估计会更狠地打你。”
之前她不明白大丫娘怎么对亲闺女那么狠,现在知道大丫后爹猥亵大丫她就明白了。
大丫娘改嫁,没有经济自立能力,要靠着男人活命,自然怕别人来跟她抢男人,哪怕那个别人是自己亲闺女,哪怕亲闺女是被迫被猥亵的。
或者说她怕失去现在的生活,如果大丫指控后爹,导致后爹丢了工作,那她就面临饿死。
与其说她在维护那个男人,不如说她在维护自己活命的利益。
唐圆做过扶贫干部,见过形形色色的底层贫困户。
穷生奸计,未必是对穷的歧视,也可能是一种客观描述。
因为穷,没有经济自立能力,没有生存保障,为了活下去人会想尽办法去厮杀争夺。
因为穷,资源有限,厮杀的战场就只能是方寸之地,那方寸之地可能是小家庭,厮杀的对手是夫妻、亲兄弟姊妹、父母子女。
真相就是那么血淋淋,没有温情可言。
如果不那么穷,大丫可以离开家庭,甚至大丫娘忙于工作,都没时间在家里打骂闺女。
而禽兽后爹则用社会给他的工作资源捆住了这对母女,得意地看她们为他挣扎。
他指定很得意吧。
唐圆心头涌上一阵怒火。
封辰立刻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他五感实在是太敏锐了,又一直关注唐圆,自然第一时间觉察到。
他伸手拉起唐圆,小声道:“我有办法暗中废了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唐圆看着他,表情瞬间变成○。○
她虽然很想收拾那个禽兽,但是也没想杀了他啊!
杀人不行,犯法不行,她还得好好给大佬普普法。
封辰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没那么严重,就是重创他几处穴位,让他不良于行一段时间,既能生活自理还不能欺负人。”
唐圆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他的心思。
禽兽后爹不良于行,但是又不至于瘫痪让人伺候,却也不能再猥亵继女。
至于工作,其实可以让妻子顶上的。
现在的工作岗位都是家人顶班的,即便不能顶他的职务却也可以进单位上班拿工资。
等大丫大一点可以嫁人,再让禽兽后爹慢慢变好?
到时候再说咯。
这是书里的世界,她何必那么循规蹈矩?
唐圆心动了!
不过首先得大丫愿意指控她后爹,彻底跟后爹决裂。
否则除非后爹死,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现实就是这样,谁痛苦谁改变。
内因不改变,外因变化再大也没用。
那边陈菊花还在跟街道、居委会干部哭诉大丫有多不听话,多难管。
她指着大丫和小杰、封辰几个,声泪俱下,“以前吧也就是跟妹妹攀比,好吃懒做,现在越来越不知道羞臊,开始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你看她小小年纪就勾搭了俩男人……”
大丫很怕亲娘,也很知道羞耻,在家里骂她,她耷拉着脑袋不敢回嘴。
可这是在大街上,她娘骂她就算了,竟然还污蔑小杰哥和不认识的封大哥。
她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大喊道:“我没有勾搭谁,我不认识封大哥,我找他求救是因为他力气大,能打过你和后爹。我后爹他、他……”
陈菊花心里咯噔一下,眼神凶狠地剜着亲闺女,警告她不许乱说,要是敢乱说就打死她。
大丫被她的眼神吓到,瑟缩了一下,垂下眼皮躲开她的怒视,却眼泪滚滚,“他欺负我,他对我动手动脚,还想……呜呜……”
她鼓起全身的勇气控诉后爹的虚伪。
大丫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血液都涌到头上的感觉。
她真是豁出去了。
说出这个秘密,她就没有活路了。
她后爹不会再要她,她娘会打死她。
大丫这么一喊,原本想拎着闺女耳朵回家的陈菊花瞬间尖声叱骂起来。
“死丫头,你撒谎上瘾了吧?什么都敢胡乱编排?你勾引别的男人就算了,还编排你爹!”
陈菊花真是要气疯了,这要是坐实男人欺负大丫,万一政府判个流氓罪啥的,那男人岂不是要去坐牢?
他去坐牢,她和闺女可咋活啊?
她在这里喊,街道和居委会干部却呆了。
他们知道陈菊花经常打大丫,知道大丫没有陈菊花骂得那么不堪,但是为了□□他们也不会多干涉。
可……张胜利对大丫耍流氓?
这年头男人对女人耍流氓,只要他家里没背景,那……处分起来可是很重的。
丢工作、劳改乃至枪毙,都是可能的。
街道干部沉着脸,异常严肃,上前对大丫道:“大丫,你说的是真的?”
陈菊花怒吼:“别信她,她胡说八道,从小就喜欢撒谎,跟她奶奶一样一样的。”
看陈菊花的反应,街道和居委会干部瞬间明白。
即便张胜利真的对大丫耍流氓了,但是没有被抓当场,也没有证据,而陈菊花这个亲娘指责闺女撒谎偏心男人,那张胜利就没事。
虽然张胜利平时是个老好人,跟谁都和和气气,从不红脸吵架,可作为街道和居委会干部,大家都见多识广,反而有点相信大丫。
如果大丫平时是个小太妹,她这样说大家还会怀疑她,可她平时老实巴交,除了干活儿就是干活儿,大气都不敢喘。
她这样的小丫头敢污蔑继父?
张胜利平时一副和气样,现在被大丫质控,即便维持表面的温和说小孩子污蔑他他大度不计较,但是心里也会记恨吧?
如果他恼羞成怒,不想维持表面的温和,大声喊冤,愤怒地表示不想再养白眼狼,那么……大丫的归属怎么办?
陈菊花疯了一样举着鞋子要抽死大丫。
唐圆瞅着空子,趁着混乱一脚踹她腰上,将她踹翻在地让她老实一会儿。
封辰悄悄握了握唐圆的手,夸她:“踹得很专业。”
唐圆给了他一个眼神,我也算专业的好吧,学过简单防身术的。
街道干部当机立断,对居委会干部道:“去张胜利单位喊他到街道来对质吧。”
实在是大丫被陈菊花打得太狠,大家都看不过眼,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也得重视张胜利欺负大丫的问题。
除了去叫张胜利,还让人去附近派出所请俩公安来。
陈菊花见状坐在地上蹬脚拍大腿,哭嚎起来,“怎么能这样瞎说呀,怎么能听个死丫头瞎说呀,这是要逼死人,不让我们安生过日子啊。”
很快大家就去了街道办。
大丫见封辰和唐圆厉害,自然是紧跟着他们,生怕离开这么厉害的人又被她娘毒打。
她因为弱势所以看得见谁强,街道和居委会以前都拿她娘没办法,但是这个姐姐就能。
姐姐是好人。
也是个能人!
既然管了自然要管到底,得看看这事儿怎么处理,唐圆就和封辰也去了街道办。
很快两个穿着白蓝制服的公安骑自行车过来,一男一女。
他们进门先和街道办的人打招呼,随即女公安就要给大丫验伤。
陈菊花自然也跟着来了,她强横道:“不是的,这不是我男人弄的,不用验!”
女公安皱眉,“同志,这孩子被打成这样,必须得验伤。”
街道办的女同志已经拿了药箱过来给大丫处理过伤口,脑袋上破了个小口子,流了一会血自己凝固了,脸也被拧得青紫,手臂后背腿上更是遍布乌青,有个手指被打得指甲断裂,流血不止,一截手指疼得伸不直,怕是骨折了。
周小杰肩膀还被打得乌青。
街道办的妇女主任也闻讯赶来,见状忍不住教育陈菊花:“自己亲闺女,啥仇怨打这样狠?”
陈菊花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我打自己孩子,你们管不着,孩子不听话就该打。
很快张胜利跟着街道干事过来。
他依然一副老实人的模样,面色委屈又为难,“街道同志,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呀。我一个城里有正式工作的工人,好心娶个乡下带孩子的妇女,尽心尽责地养着她们,咋能给我扣屎盆子呢?要这样,可就寒了我们的心,这以后谁还敢娶二婚带孩子的女人啊?”
张胜利不承认,一直委屈,陈菊花站男人。
大丫由女公安和街道妇女主任几个女同志带去另外房间记了笔录。
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张胜利一脸不敢置信,“大丫,你咋这样陷害我呢?我承认因为你不是我亲生的,我给你的好东西肯定不如妹妹多,可我也没亏你吃穿吧?”
大丫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想说话。
在小房间里被女公安她们询问的时候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五年呀,日日夜夜地恐惧、煎熬。
她活在惧怕中,风吹草动就吓得一激灵,感觉魂儿不附体。
张胜利拒不承认,大丫也没有证据,陈菊花作证闺女撒谎,张胜利是个好男人从来没对大丫做过分的举动。
唐圆小声给大丫分析,“现在你没法送他去劳改,你告了他估计也没法儿继续和他住在一起,最好的办法是自立门户。”
之前她还寻思把张胜利收拾一通,让他不敢欺负大丫,还让大丫回张家。
现在看大丫这么勇敢,当街指控后爹,又看张胜利这副虚伪样子,她就不想大丫回去了。
当然这年头自立门户不容易,女孩子没资格自立门户,除非她有工作。
这年头工作要么是你有本事国家分配的要么就是家庭接班儿或者花钱活动来的,大丫自然不可能有。
如果她愿意,唐圆寻思可以跟唐炳德商量一下,让大丫去唐家村下乡。
虽然大丫不是学生,但是现在为了解决城里就业压力,政府把符合年龄的青少年统统往乡下送。
街道办也是可以送人下乡的。
大丫也不知道怎么办,她脑袋一热不想让她娘骂小杰哥和封大哥,就告了后爹。
现在她也感觉得出来,自打她告后爹对她耍流氓以后,有些街坊看她的眼神就很奇怪。
有些人震惊,有些人同情,还有些人看她的眼神带着厌恶,甚至还有人看她的眼神和后爹差不多。
她不知道为啥这样,但是她觉得难堪。
以后怎么办?
她咬牙,小声道:“我可以回乡下,我还有奶和俩妹妹。”
虽然二叔一家也不待见她们,但是不会像后爹那样。
干活受累她不怕的,她可以吃苦!
周小杰:“不行的,你奶也可坏了,拿锥子扎你妹。你要是回去,她肯定扎你更狠。”
不回去,那去哪里?
天大地大,还真没有她能去的地方。
一个女孩子,要么住爹的家,要么住男人的家,就是没有她的家啊。
唐圆刚要开口,周小杰突然拍胸脯子道:“封大哥、唐圆姐姐,你们说我行不行?我17了,我可以娶大丫……啊,你们别、别骂我,我就是假装娶。我和大丫假装结婚,这样我俩的户口就能在一起,大丫的粮油关系就转出来了。”
大丫的户口在张胜利家,口粮自然也在张家,只有回乡下或者结婚能转出来。
如果不转出来她人跑了都没用,没口粮是要饿死的。
大丫立刻摇头:“小杰哥不行呀,我要是跟你结婚,你后妈会让你爸要打死你的。”
周小杰大了,后妈不能抬手就打,但是会让亲爸打,他爸听了后妈的话不问缘由抬手就打。
周小杰:“我是男人,不怕挨打!”
唐圆看着周小杰干巴瘦的模样,“你17了?”
周小杰点头,“对呀,虚岁。”
他就是长得矮点瘦点。
唐圆看着这俩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心里酸酸的,前世她也从小没有爸妈,但是她有疼爱她的爷奶。
如果没有爷奶,她也要辗转亲戚家,受尽白眼,被嫌弃吧?
她做扶贫干部,不就是想让真正需要帮助又自强的贫困对象受到扶持吗?
现在周小杰和高大丫就是需要扶持也值得扶持的对象。
虽然不够法定婚龄,但是特殊情况街道可能会同意,总不能看着大丫被打死或者真的被后爹祸祸吧?
这年头也就城里人会遵循法定婚龄,乡下都不领证,只要大队同意把户口转一起就行,很多人十八/九就结婚的。
可以试试,如果街道不同意,那就让周小杰和大丫一起下乡唐家村。
比起吴金、宋华章那些花架子,周小杰和大丫更像干活的人,绝对能养活自己。
当然,对于城里人来说,下乡是下下策。
城市户口现在就是比农村户口珍贵,农转非如果没有关系,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就是难于登天的事儿。
没看知青都想尽办法逃避下乡,下乡又使出浑身解数回城么?
如果有办法在城里活下去,能不下乡自然是最好的。
她轻笑,“这是个办法,不过你们可要守好规矩,在成年之前不能生宝宝。”
周小杰和高大丫脸颊爆红。
周小杰赌咒发誓,“不、不会的,我就是帮大丫。”
大丫看起来跟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似的,他就把她当妹妹,可没龌龊的心思。
实际他看起来跟十四岁的少年也差不多,每天就想着怎么多吃口饭不饿肚子,想着怎么帮大丫不被她娘打不被后爹欺负,压根儿也没有其他男人的那些心思。
饱暖思□□,他们根本没有脱离生存危机,没有饱暖,自然也没有其他欲望。
那边公安、街道妇女主任以及居委会干部们对张胜利和陈菊花进行了一通劝导,大意就是让他们不要对孩子太苛刻,尤其陈菊花哪能那么毒打孩子?
张胜利一言不发,只负责苦笑、委屈。
最后他表态:“领导们放心,我张胜利不是什么能人,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就算大丫记恨我污蔑我,我也不可能和她一般见识记恨她,她是菊花的闺女,我还是会养到她出嫁的。放心吧,我也会劝菊花,以后别打骂她,闺女大了是要出门子的,以后也得给菊花养老不是?至于我,她要是记得我这个后爹的养育之恩,就当亲戚走动,不记得那就给我丢一边儿去也行。”
他说得好听,有跟着过来看热闹的街坊就同情他。
“要不说别随便给人当后爹,拖油瓶养不熟的。”
自然也有人同情女孩子,鄙视张胜利虚伪的,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在外面跟人和和气气老好人,在家里就骂老婆打孩子的。
张胜利以前俩老婆年轻轻都得病死了,难道他没有责任?
他指定克老婆!
不说迷信,那他外面装好人,回家对老婆恶语相向啥的,把老婆搞得心情不好不也容易生病?
这么一想,他以前俩老婆的确都表情郁郁,一点都不开心,还有这个陈菊花一开始看着也没这么暴躁,现在跟个疯婆子似的。
街坊们的窃窃私语让张胜利很是难堪。
这些没工作的娘们儿就特娘的烦人!
他真的很烦这些女人,他对这种成熟的女人一点兴趣都没。
他为什么和前面两任妻子都没孩子?因为他对她们没兴趣,面对她们他不行!
他老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小女孩子,可他不敢表露,怕被人打流氓,被人送去劳改。
和陈菊花相亲的时候他看到了大丫,瘦瘦小小的丫头,尖下巴一双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他,他一下子就来了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大丫睡在旁边,他也不能跟陈菊花生出孩子来。
眼瞅着大丫越来越大了,他也着急,他不想让大丫长大。
他让她吃不饱,让她发育不良,虽然15虚岁看着还跟十一二岁似的。
他喜欢这样的大丫,他不可能让她逃走!
所以他表现得很委屈大度,愿意继续养着大丫。
别人看来,他被大丫告了,不管以前是不是真的有那回事儿,以后肯定也不敢对她如何。
呵呵,他养大的猎物,怎么可能让她跑了?
他反而要加快速度,让她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告他!
他心里怪陈菊花个蠢货,怎么能闹这么大?你在家里打孩子就算了,还打街上来,让人管闲事。
陈菊花看他松口,竟然还让大丫回家,立刻不乐意,她道:“死丫头白眼狼,你咋还那么好心?她胡说八道造谣,我不打死她就是便宜她了,让她滚!”
张胜利皱眉,唉声叹气,“菊花,你看你,总是这副火爆脾气。我早就劝你别那么打孩子,打厉害了她可不就要说胡话?”
他眼神里暗含不满。
陈菊花就开始哭,“她恨我,你也怪我,她不听话,整天撒谎,还和不三不四的小混混鬼混,我不打她,让她学坏?好了,嫌我这个亲娘管她,那我以后就不管她,让她滚,死外面才好呢。”
这时候周小杰大声道:“我不是不三不四的小混混,我也没有和大丫鬼混,是你们总合伙儿欺负她,她要被你们逼死了。”
陈菊花又要打他,他却转身对街道干部请求道:“叔叔阿姨们,你们救救大丫吧,她要是回去肯定被打死的。”
陈菊花咆哮:“对,我肯定打死她,死丫头,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张胜利拉住她,“菊花,不要发脾气了!”
街道干部也为难,他们怎么救大丫?
他们只能调解家庭矛盾,让陈菊花不要再打大丫。
要是他们接收大丫,你看着好了,回头一家两家都闹起来,都要他们接收了。
周小杰:“我可以娶大丫,把她户口转出来,我去搬砖大丫可以糊火柴盒,我们肯定能养活自己的。”
陈菊花破口大骂:“你个死混子,还说自己没打歪主意,想一分钱不花骗个老婆是吧?你要娶大丫,拿一百块彩礼来!”
她不管张胜利的劝阻,非要打周小杰。
看她疯婆子样儿,街道和居委会也都害怕,感觉她对大丫一点母女亲情都没。
让大丫回去,保不齐真的要被打死的。
最后还是公安喝止了陈菊花。
周小杰把唐圆的话学给街道,虽然没到法定婚龄,但是特事特办,为了救大丫早婚也不是问题。
有没工作在这里看热闹的街坊觉得这小子鬼精儿的,给自己找个媳妇儿,也有觉得他脑瓜子灵的,这样能帮到大丫。
“周东海肯定同意,不花一分钱给儿子娶个婆娘,多好。”
如果不是大丫,周东海以后肯定不会给周小杰娶老婆的,后娘巴不得把所有钱财都给自己儿女花,咋可能舍得给周小杰娶媳妇?
周小杰和大丫结婚,住到周家去,这也解决了大丫住处的问题。
街道和居委会居然也觉得不错,把婚龄的事儿放一放,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起码周小杰不会虐待大丫。
张胜利脸色有些阴沉,陈菊花却嚷嚷着要一百块彩礼啥的。
最后还是公安拍板,为了解决更大的矛盾,就要压下小矛盾。
什么彩礼?
什么包办?
现在是新社会,反对包办!
这事儿得周小杰的父亲周东海同意,于是街道又派人去请他过来。
周东海看起来和张胜利不一样,张胜利表面老实,周东海却一脸横肉,看着就凶巴巴的不好惹。
他一进门就要踹周小杰,“你个狗东西,一眼看不见就给老子惹事儿是吧?我踹死你!”
他压根儿没耐心听街道干事说事情经过,只听见儿子要结婚啥的,臭小子还没满十五周岁呢,毛儿都没长齐结什么婚?是不是在外面胡搞给人家搞大肚子被赖上了?
他娘的,就该听他后妈的把他丢乡下去改造!
男公安伸手摁住他的肩头,制住他,没让他大脚板结结实实踹在周小杰身上。
被公安摁着,周东海能听懂人话了。
“啊?不是搞大人家肚子?就是白捡个媳妇儿?”周东海乐了,大拳头咣当砸在儿子脑袋上,“嘿,你小子行呀,不花钱娶个童养媳。行,老子给你养两年。”
虽然周东海平时对周小杰没多少关心,只要妻子抱怨就揍周小杰一顿,也不舍得花钱给周小杰买工作,以后也舍不得花大钱给周小杰娶媳妇儿,可现在有个不要彩礼的儿媳妇,只需要他帮忙养两年,那他还是乐意的。
不花一分钱彩礼,不用三转一响,白得个儿媳妇。
周东海感觉赚大发了。
陈菊花还吵吵一百块彩礼,周东海自然不肯给,一分都不待给的。
能不花钱娶个儿媳妇进门,给什么彩礼啊?
我还没管你们要嫁妆呢!
张胜利则阴沉着脸,知道这事儿没法挽回,他恨得要命,咬着牙,腮帮子都有点哆嗦。
周东海扭头看到张胜利,提着大拳头就过去了,“张胜利,你真欺负我儿媳妇啦?你他娘的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还对小姑娘耍流氓啊,看老子打死你!”
“周东海!”男公安怒喝一声,制止了周东海的暴力行径。
周东海有些讪讪的,“我就看这货不是好鸟。”
他也没有在街道久留,要去找老婆说一声,免得她知道了要闹。
主要是家里房子小,一家五口挤在一间半屋子里,再加个大丫怕是挤不开,老婆肯定要吵。
他想好了,先让大丫和闺女对付一下,小儿子跟着他们两口子,让小杰打地铺,回头他去弄点木料砖瓦和破塑料布什么的在房檐下接个小棚子出来,给小杰两口子放张床就行。
反正不会影响屋里的格局,老婆应该不会太生气。
有公安、街道和居委会出面,周小杰和大丫就领到了结婚证,又把大丫那点可怜的行李收拾过去。
看到大丫一个小包袱就带走所有家当,连床棉被都没有,衣服也就那么两身,街坊们都沉默了。
这就是张胜利吹的对继女吃穿不亏待?
有个邻居大妈以前帮大丫说话被陈菊花怼“你管闲事你领回去养着吧”,现在见大丫告了张胜利,她跑前跑后比居委会大妈还热心。
“这嫁闺女不能没有一点嫁妆,会让人戳娘家脊梁骨的。”
她唰从炕上扯了一套被褥,又从墙上扯了根麻绳儿捆起来。
陈菊花想跟她撕打,却被张胜利拉住了。
张胜利阴沉着脸,再也没有半点从前的老实憨厚,“给她!她是你亲闺女,以后还要给你养老呢。”
别以为跑了就没事儿。
唐圆和封辰站在院门外看着,她撇嘴,看着这种道貌岸然的禽兽逍遥法外真是不爽。
好在大丫逃过他的魔爪,不会被他毁掉了。
第59章 腰杆硬
她和封辰之前买了不少东西, 都装在麻袋里呢,她悄悄选了几样过日子的必需品送给大丫和周小杰。
大丫眼里噙着泪花,死活不肯要, “姐, 你、你救了我,我怎么还能要你的东西?”
唐圆:“拿着吧, 你去周家过日子也未必轻松, 要是想离开也得有自己吃饭的家什儿不是?”
听大丫的意思周小杰的后妈不是个善茬儿,亲爸也糊涂偏心又暴躁, 去周家不是最优选择。
但是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总归周家不会毒打大丫不会祸祸她。
她估计俩人顶多在周家住一段时间, 等找到养活自己的营生还是要自立的。
她问两人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周小杰挺乐观的, “城里有很多工地盖房子, 我先去打小工, 赚几块钱就去下面砖窑厂摔砖坯。”
他虽然个子小, 但是不怕吃苦,做小工一天也有四毛钱呢。
吃饭是够的。
之前他后妈想让他去砖窑厂打砖坯, 不是正式工一天也能赚六到八毛, 可他不放心大丫,怕她自己在城里被后爹欺负没人帮衬。
为此后妈以为他想一直在家吃白食整天给他白眼, 挑唆爸揍他。
他先去工地打小工陪大丫在家住些天,如果后娘不打大丫他就去砖窑厂长干。
唐圆拍拍他的肩膀以兹鼓励, 周小杰比她还矮呢就要去砖窑厂做苦工。
砖窑厂打砖坯是非常苦的,没看吴金他们被劳改就是送砖窑厂采石场么?
如果不是正式工, 一般人都不爱送孩子去砖窑厂干活儿,别人打一块钱给四厘, 他们可能就给一厘。
纯卖苦力。
不过对于苦孩子来说,苦是常态,没有吃苦赚钱的机会才是绝望。
有周东海给李金燕打预防针,街道妇女主任和居委会又一起去做思想工作,李金燕倒是没像陈菊花那么撒泼反对。
她虽然不满周东海做主给大儿子领了个小媳妇儿回来,可到底是一分钱没花,顶多让大丫在家里吃住。
大丫在家里能做家务比周小杰有用,而周小杰同意去砖窑厂做苦工赚钱,她觉得比以前划算也就同意了。
事实证明大丫真的很有用,手脚勤快,当天过来就帮忙洗衣服做饭,吃得还少也不多话,李金燕很满意。
晚上她忍不住跟周东海笑话陈菊花:“真是个傻缺,这么能干的闺女不稀罕,倒便宜小杰。”
周东海自然也要为儿子说句话,“男人就是不结婚不长大,有了媳妇儿心就定了,还知道去砖窑厂干活儿赚钱,你也不用生他气了。”
他对大儿子凶,但是对大丫倒是挺和气。
李金燕:“他要是一早就肯老实干活儿,我会生他气?我让你管他那不是为他好?一个男人吊儿郎当像什么话?我之前让他下乡你又不肯。”
周东海:“下乡就是农村户口,亏大了,留在城里机会总比农村多。”
现在去砖窑厂打小工也能保住城里户口。
能去砖窑厂打小工也是他找人托关系的,并不是谁都能去的。
城里那么多没工作的青年,谁不想找点事儿干?
刨去那些怕苦怕累不想种地打砖坯的,总也有几个愿意卖苦力的。
这年头即便你想卖苦力,那也是得有关系的。
他能量就那么大,顶多托个砖窑厂卖苦力的活儿,他自己的正式工作以后肯定要给小儿子接班儿的。
他对大儿子的父爱顶天就那么点儿。
晚上唐圆和封辰又去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离开的时候大丫和周小杰跑来送他们出城。
唐圆顺口问问大丫在周家住得咋样。
大丫瞅着还是瑟缩的,但是眼神却不再那么躲闪,坚定了许多。
她道:“圆圆姐,李婶子不打人,不用狠话骂人。”
她知道李金燕也不喜欢她,看她的眼神带着防备和鄙夷,但是她不在乎这个。
只要对方不毒打她,不用恶毒的话骂她,没有恶心的男人祸祸她,其他的她都能接受。
多干活儿少吃饭,她不介意的。
唐圆:“你们自己也留点心眼儿,想办法攒点钱,以后别人嫌弃你们了也能搬出去自立门户。”
不是她挑唆两人,而是周家摆明偏心,工作和钱都是要留给小儿子的,周小杰什么都捞不着。
如果卖苦力打砖坯的钱还都给后妈,那他和大丫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周小杰点头,“对,大丫你也别只在家里做家务,有空就去街道糊火柴盒,赚的钱自己好好收着。”
糊火柴盒没有多少钱,十个才一分,就这还是街道给贫困家庭安排的福利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
哪怕一天赚五分一毛,那也是自己的钱。
周小杰的意思等后妈不在家就让大丫去糊火柴盒。
大丫笑着点头,只要脱离了让她惶惶不安的环境,她整个脑子都在转动着怎么赚点钱。
“工地那边很多工人,有些是外地的婆娘不跟在身边,我可以去帮忙洗衣服缝缝补补。现在正秋收呢,我想去城边儿农田里捡点苞米粒和谷穗啥的,还可以刨地瓜。”
不管社员们再仔细,地里总是有落下的粮食,尤其地瓜、花生这种,收完以后地里或多或少还会有落下的。
家里缺口粮的可以拿着小锄头去刨地,一天下来也能刨两斤小红薯回来。
不知不觉到了城郊路口,唐圆让他们留步,“大丫,要是你有时间也可以去唐家村找我玩儿,秋天山里可以采草药、摘野果。”
她给大丫一个邀请,周小杰不在家的时候如果大丫在周家遇到麻烦可以到唐家村来找她。
要是她不主动邀请,大丫可能不敢来。
大丫答应了,她知道圆圆姐是好人,是真心要帮她的。
她会自己努力的,一定能养活自己。
她和周小杰站在路口不断地朝着唐圆和封辰离去的方向挥手,直到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地回转。
想到前天他们还在这个路口期盼着看到封大哥的身影,怀揣不确定的求救希望,今天她居然就脱离了后爹的掌控。
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要没有狼盯着,她好好努力,总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吧?
她握拳,一定能的。
即将晌午,陈菊花坐在桌前脸色阴沉。
大丫也算她故意赶跑的,不让闺女跟自己抢男人也好,不让闺女被男人祸祸也罢,她都没认真想过自己到底为着什么。
她就知道她要保住现在的生活。
她给张胜利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家就是她的!
张胜利的工作不能丢,这是养家糊口的依仗。
突然,她莫名一阵心惊肉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心慌。
为了压下这种心慌,她赶紧让自己忙起来。
“嫂子,嫂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到了屋门口。
一个身上沾着血迹的男工人冲过来,喊道:“嫂子,胜利哥不小心被机器打了手指头,县医院,你快点过去吧。”
“啪”陈菊花手里的碗砸在地上,慌得脸色煞白,“咋回事?”
男工人叹气道:“昨天那事儿对胜利哥打击挺大吧,他心情可能不好,上班的时候走神儿了,你也知道我们守机器的可怕走神儿呢。”
陈菊花慌手慌脚地收拾了住院物品,锁了门拜托闺女同学的家长帮忙接一下孩子,便匆忙去医院了。
路上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不成真让婆婆说着了她克夫?
不不不,不是她,是大丫个死丫头,那就是个扫把星!
她瞬间把大丫恨到了极致,如果不是死丫头当街告状,胜利怎么可能会心情不好走神儿?
之前对张胜利的一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只恨大丫了。
唐圆自然不知道城里的热闹,她和封辰不急不慢地赶路,傍晚在另外一个大队投宿,第二日下午回到唐家村。
社员们都在地里忙秋收,掰玉米的、刨花生的、拾棉花的,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阵风吹来,唐圆嗅到一股成熟的芬芳,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对封辰道:“你闻到没?好香啊!”
这是稻子成熟的味道。
封辰自然闻到了,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散发的气息,是他此前从未闻到的味道。
原来是稻香啊!
他偏头看过去,“咱们的稻子该熟了吧?”
唐圆点头,“嗯,大队的水稻可以收割脱粒了,山里的还得再等等。”
正好先帮大队收稻子,收完再去山里收,然后就要耕地种冬小麦啦。
前进大队的水稻田是唐爹带人育苗插秧的,也是他在唐圆和季宏岳的指导下在分蘖期排水烤田,日常有空就来田里拔出稗草和生病的植株,避免大片传染。
唐爹干活儿踏实可靠,从来不糊弄,他坚信一份汗水一份收获,你偷懒田知道,你不拔草除虫,那粮食打得就是少。
在他带人精心侍弄下,唐家村第一次种水稻就相当成功。
原本挺拔傲立的植株被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头,浓绿的叶片颜色转淡,黄绿相间的植株中间点缀着深棕色的稻谷,份外喜人。
唐爹和唐炳德以及唐大伯等人也在稻田这边观察,见唐圆和封辰回来立刻招呼他们过去。
唐炳德:“圆圆,鱼仙人有没有说这水稻啥时候收啊?”
唐圆假意不知他语气中的意思,捋了几个稻谷粒掐了掐试试硬度,“可以了,连夜就让人把水排空吧,晒两天地就能收了。”
水稻比小麦还有一个优点,收获的时候不怕小麦那样会过熟爆粒,前后几天没有关系。
收割水稻的时候最好把田里的水放干净,地面硬的时候方便进人也方便耕地。
这片水稻田地势低,本不容易排水,是唐圆给唐爹他们设计了排水沟。
他们沿着稻田四边挖了水沟,还在更低处挖了一片方塘用来蓄水。
那方塘里也放了鱼苗,来年种水稻的时候就能捞一波给社员们分福利。
听唐圆这么说,唐爹立刻安排二队的社员们疏通排水沟,把稻田的水放干净。
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大家心都格外舒畅。
跃进大队的陈大队长和向阳大队的单大队长都跑来参观。
他们两个大队五月小麦受到重创,今年的小麦公粮没完成任务,需要来年补交。
五黄六月的时候向阳大队口粮不够,还来唐家村跟唐炳德求救来着。
唐炳德趁机把大队的陈粮都倒腾给他们,让他们用新秋粮还。
一次还不起也没关系,来年继续还,反正俩大队这么近。
两个大队长凑在唐炳德身边,望着丰收的稻田一脸羡慕。
“唐大哥,你说这稻子亩产能有多少斤?”
唐炳德:“保守估计两三百斤儿吧。”
陈大队长心道:唐老哥不实在了啊,这是怕他借稻子?
单大队长却单刀直入,“唐队长,我们大队也有片洼地,平时可容易涝了,我们填了好些土都没彻底改善,只要一下雨就涝,种啥都冒险。你说我们能不能也种水稻?”
唐炳德:我日他猴儿,这是一个两个都想来借稻子?今年我们大队还想尝尝大米的味道呢。
他道:“太阳下去了,天要黑了,都快回家吃饭吧,回头再说。”
他脱身一脚蹬开自行车的脚刹,跨上自行车就跑了。
单大队长和陈大队长面面相觑,唐队长现在太滑头了!
他们不想走,眼馋唐家村的水稻,就想拉着唐爹问东问西。
可唐爹看女儿准女婿回来,急着回家说话呢,连唐大伯都没多说就和唐圆封辰回家了。
陈大队长瞥了单大队长一眼,“单队长,要是我没听错的话,先前儿你笑话我唐老哥种水稻来着?谁说的‘呀,咱这个地方种啥水稻呀?跟着南蛮子赶时髦,别掉沟子里一个粒儿都不收才好’。”
单大队长矢口否认,“这是谁胡说?反正不是我,我向来跟着唐大队长走,人家可是年年先进。”
他暗暗和陈发达较劲,你跃进大队不符合种水稻的条件,你眼馋干眼馋。
两人不欢而散,都卯着劲儿要讨好唐炳德。
唐圆和封辰回家,唐妈和唐奶正在自留地刨地瓜呢。
封辰:“奶,婶儿,你们放着,明儿我一天就刨完了。”
唐妈:“你们忙你们的,这点地瓜又不费事儿。”
她想早点刨完把地翻一翻,过些天下了雨就好种小麦了啊。
她已经跟季宏岳说好帮家里买些新麦种来,她想种。
农民种庄稼的理想状态就是种完拉倒,不用锄草、捉虫、浇水,顶多追追肥就行。
可惜目前大家的状态是被庄稼捆在地里,一年到头闲不住。
这个新麦种据小季说比以前的品种更抗旱、抗倒伏、抗病虫害啥的,那当然要种。
这年头浇地多麻烦呢。
晚饭封奶烀了一锅红薯,最后小火慢炕了好半天,水收干,贴着锅的红薯被熬上了嘎扎,渗出浓稠的红薯糖浆,掀开锅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甜香气息。
另外还有一瓦盆玉米黏粥,就着红薯吃正好。
唐爹还急着去稻田看放水的情况,“季干部哪天回来呀?他说想和我们一起收稻子,要是回来晚了可就错过了。”
闺女说收稻子他就收,可不额外等。
但是季宏岳当时很向往地说要一起收稻子,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亲力亲为带人种稻子,很有纪念意义,而且他要做数据记录的。
唐圆:“没事,我们收自己的,我会替他记录的。”
吃过饭,封辰拿了手电筒要陪准岳父一起去看稻田放水,结果在门口碰到过来的唐大哥。
唐爹:“文儿,啥事儿?”
唐大哥笑了笑,“二叔,封辰,没啥,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稻子。”
唐爹很高兴,就给他讲稻子如何如何。
刘老三带着刘家几个兄弟正在那边放水,他怕刘友发带人来使坏,一直亲自盯着。
唐爹做了二队长以后,稻田也被唐炳德划入二队任务里。
唐爹点了几个勤快学东西快的男劳力负责稻田维护。
他想培养一支专门种水稻的小分队,动作快效率高,以后可以适当多种几亩。
虽然他们没吃过大米饭,但是稻子比小麦产量高,比高粱豆子玉米好吃,那当然能多种就多种啊。
反正闺女说了,种水稻的先决条件是水源,而不是温度,只要他控制好水源,那就不成问题呗。
刘老三过来跟他们打招呼,顺便把水桶拎过来,里面竟然有巴掌大的鱼。
这是之前唐圆跟他们说稻田可以养鱼,唐爹就想试试,跟唐炳德申请网了一些半大不小的鱼进来。
排水的时候大部分鱼随水流游进了平塘里,少部分卡在泥里或者水稻根系里,被他们碰见就捡出来。
刘老三笑道:“来年早一点放鱼苗,到收割稻子的时候比这个还大。”
他们聊天,封辰挽起裤腿去稻田里观察一番,帮忙疏通水沟。
唐大哥等刘老三也走了,对唐爹道:“二叔,我以后跟着你上工吧。”
唐爹:“好啊,咋了?”
唐大伯是一队三小队的队长,家里人自然都跟着他上工的。
唐大哥笑道:“没咋,就是我当初跟着二叔种水稻来着,现在收肯定也得跟着。”
唐爹道:“文儿,你想转到我们二队来?你得找人对调。”
唐炳德规矩也挺多,分好的队不能随便乱串,要想从一队去二队就得从二队掉对等的劳力过去。
还得自己找人对调,不许队长忙活,避免队长以权谋私啥的。
唐大哥:“二叔,那个刘友发挺不服气你和刘小队的,他想转一队呢。”
唐爹:“行,他要是愿意调换你就转过来。”
在一队二队无所谓,反正一样赚工分。
唐大哥见唐爹答应,就笑起来。
其实转不转二队他问题不大,主要是他媳妇儿想。
以前二叔和二婶在的时候,爹为了服众把重活累活儿脏活儿先分给二叔二婶再分给其他人,其他人就不好再说什么。
如今二叔二婶不在,爹就把这些活儿分给他和媳妇儿。
他倒是无所谓,可他媳妇儿受不了。
主要是佟雪怀着孕干不了多少,唐香三天两头请假干不了多少,但是爹娘还想多要工分,又不好假公济私直接给她俩多记,就只能多安排点活儿,她们俩干得少就让他媳妇儿过去帮忙。
帮一次两次还行,天天这样她自然不肯。
她不敢跟公婆叫板,晚上就跟他抱怨。
他脾气好,从来不骂媳妇儿,一开始劝她不要计较,可她越发不高兴,抱怨得更厉害。
既然媳妇儿实在是不高兴,那得想办法解决。
他就商量脱离一队去二队跟着二叔,媳妇儿也很乐意,催着他赶紧跟二叔说。
他知道转队的规矩,所以先去找刘友发商量。
刘友发现在跟刘老三很不对付,他之前捣过几次乱,结果都被刘老三带人摁下去,他很不爽,也想转队。
去一队总比受刘老三的气强。
唐大哥见二叔答应,高兴得很,“二叔,那我再去和七爷说一声。”
唐炳德也没意见。
虽然刘友发干活儿有点磨洋工,可要看分在谁手里,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没几个敢磨洋工的。
结果最后在唐大伯那里碰了钉子。
唐大哥转完队晚上回家随口跟唐大伯说了一声,压根儿没当回事,寻思他爹不会有意见的。
谁知道唐大伯听完之后直接发飙了。
大晚上的他一点都不压抑大嗓门,“老大,你翅膀硬了啊?是不是也想跟你二叔学单飞?”
自打二弟当上二队长以后,唐大伯的脾气就大,心理失衡,咋都不顺心。
没想到大儿子也丢下他去找二弟,咋滴,嫌弃他一个小队长没有生产队长威风?
唐大哥笑道:“爹,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之前跟二叔学种水稻嘛,现在要割稻子那我不能落下吧,来年再种水稻我也算熟手了,以后就能专门负责稻田那里。”
唐大伯拉着脸:“咱们这十年九旱的地方种什么南方水稻?我看就是瞎折腾,也就今年运气好,来年指定抓瞎。”
他这话就是歪缠,当地年份虽然总体偏干旱多,但是雨水并不少,那些蓄水的大井、水库都没干过呢。
唐大哥不高兴的是爹怎么唱衰大队种水稻呢?
季干部都很看好,大队长也很高兴,二叔带人付出那么多汗水,明明很成功。
爹咋……是了,爹是嫉妒二叔了。
他劝道:“爹,二叔当队长也是大家伙儿选……”
“咋,你爹我没选上就是大家伙儿不稀罕呗?”唐大伯一下子就炸了,“我告诉你唐文儿,还轮不到你来嘲笑你爹!”
唐文都惊了,他什么时候嘲笑爹了?
大伯娘在东厢看佟雪呢,这货一天到晚地不舒服,不是要点好吃的就是不去下地,偏生老二个老婆奴宁愿跟家里闹也得护着宠着,让媳妇儿吃好歇好。
晚饭后她还额外做了个鸡蛋花给佟雪喝。
家里鸡蛋不多,就给佟雪没给大孙子,大儿媳站在西厢门口拉着脸老大不乐意。
大伯娘就很来气。
当初二儿子没媳妇儿,她求爷爷告奶奶的许愿给二儿子一个媳妇儿就行,自己别无所求。
现在二儿子有媳妇儿了,她又想让大儿子二儿子和睦,让俩儿媳妇孝顺她等等。
听见男人跟大儿子在屋里吵吵,她就跑回去拉架。
当然是拉偏架,虽然是唐大伯骂唐大哥,她却推了大儿子一把,“文儿,你爹干啥不是为了你们考虑啊,你咋还气你爹呢?”
唐大哥也委屈,二弟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呗?打小二弟能闹腾,就能多吃多占。
娘说什么“哎呀,让他哭得我头疼,快给他吧,别让他哭了”。
现在二弟为了护着自己媳妇儿就委屈他媳妇儿多干活儿,一次两次算了,哪能天天这样?
谁的媳妇儿谁疼不是?
大伯娘看大儿子沉默不语,也来气,帮着唐大伯数落他,“老大,不是娘说你,这些日子你有点飘,不知道自己是谁儿子了。”
西屋的唐奶原本不想管,自己年纪大了,谁都嫌弃累赘,不聋不哑不当家翁,她不如少管点事儿多活两天。
可看大儿子两口子都数落大孙子,她不乐意了。
她拿拐棍儿乓乓敲门,“吵吵啥呢?文儿去哪个队不是给家里赚工分?他能自己拿着花了还是咋滴?唐炳德现在看重水稻,谁去种谁光荣,文儿去种是好事儿,你们干嘛扯后腿?”
唐奶骂人,唐大伯就不说话了。
大伯娘虽然不服气,倒是也没和唐奶明着顶嘴。
自己下面还有俩儿媳呢,自己和婆婆顶嘴,那不是擎等着俩儿媳跟她顶嘴吗?
东厢佟雪小声对唐武道:“瞅瞅,你大哥也怕你沾光呢。”
唐武:“我沾啥光?我也是满工分呀。”
佟雪:“那就是瞧不起你呗,不想和你一个队干活儿。”
唐武是个棒槌,一听他就不乐意了,冲出东厢去了正屋,“大哥,雪儿说你瞧不起我,不和我一个队,是不是?”
这话问出来,所有人都默了。
唐大哥的确对他有意见,但是这话能揭开说吗?
那不是撕破脸吗?
唐大伯和大伯娘也不跟大儿子吵了,又觉得二儿子虎超超的。
西厢的唐大嫂重重冷哼一声,东厢的佟雪臊得脸火辣辣的。
这个唐武真是莽死了,一点心眼子也没,我和你说悄悄话,你听着就得,心里有数就行呗,你跑出去质问啥?
尴不尴尬?
还让我怎么和大嫂大哥见面儿?
二队割稻子那天,唐圆听唐大嫂说了老唐家的闹剧,也是被唐武整得很无语。
夫妻俩没有不私下里说点悄悄话的,说别人坏话也没啥,但是你别说出去啊。
唐大嫂脱离了公爹的小队,归到二叔这边来,二叔为人公正,分派活儿都是按照各人擅长的轮流来,即便也会轮到累活儿脏活儿,她却很高兴。
她和唐妈几个能干的妇女也过来帮忙割稻子。
她朝唐圆笑道:“圆圆,我娘家给了几双鞋底,有一双大点儿,我瞧着你穿正好,赶明儿我把鞋面儿上上,你穿着进城。”
唐圆忙推辞。
唐大嫂却非要给,大有唐圆不要她不安宁的架势。
唐圆知道她的意思,觉得转到二队来欠了爹的人情,就想补给她。
唐圆对唐大哥印象不错,分家以后唐大哥也常来说话,瞅机会就帮忙,对爹娘也向来尊重,她并不抗拒和大哥大嫂交好。
唐大哥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都愿意和他交好。
他有自己的主意,能趋利避害,也乐于为善,如果她有发家路子,自然不会吝啬教给他,所以不管原剧情还是现实大哥都能越过越好。
收了两天稻子,赵股长突然来下乡监督秋收了。
他找到唐炳德,“唐队长,你们这个稻子按照规定要给粮管所交公粮的。”
要是以前唐炳德不好和公社干部顶牛,衡量再三会妥协的。
现在有鱼仙人和季干部撑腰,他底气很足,“赵股长跟我们刘支书商量了吗?”
赵股长干笑:“唐队长,这是公社的决定,刘支书管不到公社。”
唐炳德心里啐他,你们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
你的决定不就是刘光明的决定?刘光明还能越过他老子去?
这一次唐炳德倒是冤枉刘支书了,还真是刘光明的决定。
他知道季宏岳想靠前进大队的水田攒政绩,高盛不高兴,他自然要想办法添堵。
最好都给收上去,让季宏岳没的显摆。
只是他们没想到唐炳德自打麦收压了刘支书一头,突然就有仗腰子的了,不怕刘支书也不怕刘光明了。
他道:“赵股长,这些稻种是季干部从市里审批来的,市里有稻种协议,我们留够自己的得先给市里交,你想要得往后稍稍。”
你想要?你梦里去要吧!
咱有市里撑腰,咱腰杆子硬邦呢!
第60章 上报纸
收水稻虽然不像收麦子那么赶, 但也不是轻快活儿。
稻子用稻草捆起来,架在地里晾晒两天,干了就能直接摔稻谷。
稻子不能像麦子那样用碌碡打场, 他们也没有脱谷机, 自然只能摔打脱粒。
封辰依然不让唐圆下地,只让她和封奶做饭、送饭, 他帮着唐爹等人收稻子、摔稻子。
他一人干三个人的活儿, 还能带动其他人加快速度,所以大家效率都很高。
唐圆不但把稻子样本留下, 还记录了病虫害、稻子产量等等。
经验是积累出来的, 她前世的经验并不能完全套入眼前, 因为每一块土地脾性得靠种地来摸索。
她教唐爹和刘老三几个精选稻种。
不等摔出来选, 而是收割的时候就选植株粗壮、稻穗沉甸甸的、颗粒格外饱满的做种儿。
最好的留待明年, 多余的则交给市里。
她经过封辰身边的时候没忍住, 站在那里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
什么叫力与美?
眼前就是了。
大佬肩宽背阔, 肌肉流畅清晰, 随着他每一次挥舞镰刀都能泼洒蓬勃的力量。
她没忍住在本子上勾勒了一副速写。
封辰早就瞥见她过来,结果半晌儿不见她到跟前说话, 便直起腰回头看她, “嘛呢?”
日头明明不毒辣,小丫头的脸却红扑扑的, 很可疑。
唐圆不好意思地把本子背到身后,朝他笑了笑, “你真好看。”
封辰的耳朵就红了,轻咳一声, 转移话题,“晚饭吃什么?”
唐圆很认真地想了想, “南瓜长得可好了,我给你做蛋黄南瓜吃吧。”
自己腌的咸鸭蛋可好了,蛋黄又沙又流油,炒南瓜刚好。
封辰:“听着很好吃。”
她做什么他都爱吃。
小两口在这里自以为清白纯洁地聊天,旁边唐爱国和唐爱党兄弟俩交换一个神色,吃吃偷笑。
唐爱国:“老三,你学着点儿。”
唐爱党:“圆圆那丫头还挺会,以前看不出来。”
唐圆跟封辰说两句话,一阵风吹来,见封辰额发乱扑挡住了眼睛,大佬突然有一种凌乱美。
哎呀,大佬真是帅不自知,发型不是短得露头皮就是长的能扎个小揪揪。
以前都是封奶帮封辰理发,自打他和唐圆定亲封奶就不管了。
唐圆还没有要帮封辰理发的意识呢,这会儿突然意识到他头发长了,得理发了。
哎呀,前几天去县里忘记了,回头她帮他理发吧。
她跟封辰说了一声回家做晚饭去了。
封辰目送她离去,继续弯腰割稻子。
唐爱国和唐爱党兄弟俩就凑过来。
刘支书拄着棍儿站在地头看着稻田里热火朝天地收稻场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起初他一点都没看好这块稻田,寻思不出个把月估计就要玩完,到时候唐炳德理亏自己也能翻身。
谁知道唐福林这人倒真是种地好手,从没种过稻子竟然也能打理得很好。
这都是季干部指导得好?
难道这个年轻轻的季干部真的有两把刷子?
可光明说……
刘支书叹了口气,见收稻子的社员们没有过来跟他奉承的意思,便转身走了。
不只是刘支书落寞,唐香瞅着这片稻田也很茫然,真的让他们种成了?
唐圆有这么大本事?
不,不是唐圆,是季宏岳的本事。
是季宏岳教唐圆的。
想到唐圆从前那么愚笨粗俗、脾气暴躁,结果瞒着家人暗中结识季宏岳,还装疯分家,又跟封辰腻歪在一起,帮二叔获得大队长青睐当上二队长,唐香就有一种克制不住的厌恶。
唐圆竟然这么心机的吗?
明明自己才是穿越者呀!
她现在其实和唐圆也没有利害冲突,她只需要静等77年恢复高考就可以一飞冲天,而唐圆绝对没有那个实力考大学。
季宏岳可以帮她种稻子,却不能帮她考大学。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舒服。
尤其知道季宏岳家世不俗,爸妈被打倒下放又被起复的背景,那比宋华章家还厉害。
还有封辰,明明就是个泥腿子,他竟然生得那般高大挺拔气质不俗,不像个农民倒像是什么大人物来乡□□验生活的,看他在稻田里挥洒汗水,看唐爱国几个凑到他身边奉承他,让她有一种他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
比如,可能是某老爷子流落在外的孙子?
毕竟他那身干练剽悍的气质可不像农民,更像杀人于无形的大将军。
这必然是优质的军人基因。
从气质、身材、体能等方面来说,他又把宋华章压下去了。
她和唐圆没有利益冲突,可她就是不想对方比自己更好。
唐圆脾气差、口碑烂的时候,她可以倍有优越感地点评、同情以及劝导唐圆改了吧,要孝顺向善,现在唐圆脾气好、人缘好了,她就只有酸和难受。
她难受她的,唐圆可不知道,知道也不在乎。
唐圆晚上跟封奶炖了山药鱼汤,肉渣炖油豆茄子,蛋黄南瓜。
菜园里的菜除了南瓜和豆角,再有白菜、土豆、萝卜几样晚种的,春种蔬菜已经进入尾声。
这几天她们也忙着晒干菜、腌咸菜呢,等入冬收了白菜还要积酸菜,活儿也挺多的。
吃过晚饭,外面大月亮,唐爹闲不住又召集了刘老三、唐爱国、唐大哥几个去割稻子。
早点割完晾干可以摔稻子了。
封辰原本想去,却被唐圆叫住。
唐圆拿了剪刀、梳子出来,“我帮你理发吧,你头发都长了。”
封奶立刻瞥了孙子一眼,打趣道:“哟,我说怎么不让我帮你理发了,原来是等圆圆呢。”
封辰:这老太太见缝插针笑话人,明明是你不给理。
唐圆让封辰坐下,他吃晚饭前刚洗了头,现在湿润着更好理发。
唐圆找了个包袱要给他围上,免得头发茬子落身上扎人。
封奶一把抢过去,“哎哟,他头发那么硬,别给我扎包袱上洗不出来,把衣服脱了不是刚好?”
这一下可给唐圆和封辰都整不会了。
别看这俩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小手也没少牵,可都克制着呢,从来没越雷池。
封辰没解过唐圆的衣服,自己也没故意在唐圆面前脱过衣服。
在山里洗澡的时候他都躲唐圆远一点呢。
唐圆毕竟是见多识广呢,不能露怯,故作大方地对封辰道:“奶说的对,你脱了衣服回头洗洗也方便。”
封辰耳朵又红又烫,连着耳根半边脸颊都发红。
唐圆催他,“你快点呀,别磨叽,费灯油。”
于是封辰就在唐圆地注视下把上衣脱光了,露出宽阔光滑的脊背。
他虽然肩宽背阔,但是肌肉并不厚笨,反而干练精壮,肩胛骨清晰漂亮,脊柱节节分明,两个腰窝……
唐圆赶紧让自己打住,不要乱看。
封奶对欣赏孙子的身体没啥兴趣,只有他小时候软软乖乖的,她会有无限怜爱。
她去东屋找唐妈说话,唐妈最近在给唐圆和封辰做冬衣呢。
封辰之前买了不少布料,后来和唐圆也买了一些。
封奶让唐妈给唐圆缝两身棉衣,厚薄各一套。
现在这个季节,白天短袖晚上就要小棉袄了。
二八月乱穿衣就是这样的。
西屋里,唐圆给封辰理发。
说是理发,倒是给封辰看得心潮涌动的,这丫头真是……吃定他不敢把她怎么样了。
唐圆理发技术还不错,初下乡扶贫那一年,为了和贫困户迅速打成一片,她给爷爷奶奶们理发。
她学东西快,动手能力也不错,审美在线,技术就飞速提升。
后来村里普通人和孩子们都找她理发,省钱啊。
不过她拒绝年轻和中年男人的理发要求,避嫌,也免得他们有歪想法。
一个年轻的女扶贫干部,需要处处注意保护自己,否则不知道哪里就会受伤害。
剪刀和梳子不是理发专用的,有点不趁手,她怕戳着封辰,所以小心翼翼的。
哎,这男人真是越看越耐看,骨相优越,眉眼深邃,就算乖乖坐着理发都英气勃勃的,让人心如鹿撞。
她一边理发一边感慨,封辰却需要时不时把眼睛闭上。
她贴他太近,站在正面俯身摆弄他头发的时候那股独有的香气一阵阵往他鼻子里钻,刺激他的神经,让他需要闭目静心。
理完发,封辰鼻尖带汗。
唐圆却很满意,欣赏了一下,想到原书中女主笑话大佬土老帽儿的衣着和发型不禁笑了笑。
她侧身喊:“娘,奶,你们来看我理的咋样?”
唐妈放下针线扶着封奶过来看闺女的成果。
封辰转身面对她们,还有点不大自在,前世面对再多危险他都波澜不惊,可这会儿媳妇儿给理发让丈母娘和奶验收,他却害羞了。
唐妈一拍手,夸道:“真好看,这发型很趁封辰,越发俊了。”
封奶也转圈看,夸唐圆的手艺好。
唐圆谦虚道:“没有推子,后面都是手剪的,不够平整。”
要是有电动推子会更好看的!
别说,发型真的能提升颜值,以前封老太给他理发那哪里叫理发?
就是把头发胡乱剪短而已,还会参差不齐,要不是封辰气质冷峻,一般人真扛不住她的手艺。
封奶啧啧叹道:“圆圆这手艺,瞅着比县理发店还强呢。”
唐圆:“奶,你去过理发店?”
封奶:“我还用去吗?你看那个赵大板牙和刘大背儿喽,他们都是理发店理的吧,可没有封辰这个好看。”
唐圆不只是给理发了,还帮忙刮了脸和鬓角以及后面碎发,所以看起来越发精神利索。
给他一套西装,能原地出道那种。
因为唐圆的手艺,封辰的颜值再创新高,直接在前进大队掀起一股发型新潮。
不少人趁着吃饭的空当跑来瞅他,夸他发型好看,比县理发店理的好看。
他们不是平头就是三七分的,可没这么好看。
唐爱国和唐爱党几个也跑来找唐圆帮忙理发,尤其唐爱党,他最近相亲呢。
理个新潮发型提升颜值,相中漂亮又能干媳妇儿的几率更大。
可惜就算唐圆愿意帮忙封辰也不肯。
让我媳妇儿给你们理发?
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中秋节放半天假,大家去公社买东西,这消息就传到公社理发铺。
理发的邱师傅亲自骑车下乡过来看封辰。
他就不信了,不就理发吗?
什么发型能让那些青年那么推崇?
看过以后邱师傅觉得真不错,他跟着封辰在稻田里晃悠老半天,观察学习他的新发型。
等午饭、晚饭的时候他一边跟唐圆请教一边拿唐爱国几个练手。
唐圆自然不吝啬传授新发型。
她还知道好几种呢,分别适合不同头型、不同气质的。
你圆脑袋和扁脑袋不能一样吧?
你尖下巴和方脸不能一样吧?
你得变通。
她统统教给邱师傅。
邱师傅学会以后,整个公社乃至外面公社的青年们都跑来找他理发,生意几倍增长!
原本就是一种新发型,年轻人平时过得太糙太累,突然发现改个新发型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帅气,那他们自然追捧。
不吃饭都要跑来排队理发呢。
这下惹得刘支书以及赵股长等人的不快。
农民就是和泥土打交道的人,农民就该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该是朴素的底色,你们怎么能追逐时髦打扮?
赵股长亲自下乡给前进大队开会,主题就是:艰苦朴素,摒弃陋习。
“大家要以农为本,以劳动为光荣,而不是追求虚荣!”
赵股长说得很大义凛然,如果他没有穿小日子进口的尿素化肥袋子染的布料做的衣服和裤子的话,如果他没有顶着县理发店精心修理的仪容的话,如果他没有穿锃亮的大皮鞋的话!
刘支书总结发言:“社员们,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呀,咱们要斗私批修,要警惕资本主义复苏,要坚持我们劳动的本色……”
他许久不开大会,又没有话筒,为了让全场听清他得放开嗓子说话,没多久就嗓子充血哑了。
这种大会唐炳德没参加。
大队忙着秋收呢!
收完高粱收豆子,掰完棒子还得刨花生、刨地瓜、晒地瓜干,还要耕地等着种小麦。
一天都不能耽误!
他也丝毫不管青年们追求时髦发型,他只在乎你干活出不出力,偷不偷懒。
虽然他看不出哪里好看了,但是爱国和爱党理发以后的确看着顺眼点。
是精神小伙儿了!
散会后,刘支书又主动上门找唐爹唐圆封辰几个谈话,彻底从源头掐断虚荣风。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找唐爹,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他。
唐爹一开始还受宠若惊,结果刘支书开口就是指责闺女和准女婿带领浮夸风,他瞬间就站对立面了。
我女婿那么俊,你挑啥?
我闺女那么聪明,鱼仙人都挑中她,你说啥?
真不怪别人背后嘀咕,刘支书真是老了,开始犯糊涂了。
你一个管党务的,咋还管农民剃啥头型?
封辰压根儿没给刘支书面子,他该干啥干啥,家里的蚯蚓池子每天都要补料、清理淤泥啥的。
自留地也要翻地等种麦子,多少活儿呢。
下工他们也不清闲的好吧,刘支书还来浪费他们时间,给工分吗?
唐圆倒是体谅刘支书,毕竟基层干部有自己的考虑嘛,各人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观念不一致的时候就会起冲突。
她的经验告诉她没必要和刘支书起冲突。
她笑道:“支书爷爷,您放心吧,我们不会再引领潮流啦。”
封辰外形条件那么好,要想引领潮流太容易啦,只是现在还是70年代,低调为上。
送走刘支书,后面又来了唐大伯。
他却是来教育唐爹的,拉着脸比驴还长。
唐圆可就不伺候他了,你是原主的大伯又不是我的。
她跑去找封辰腻歪了。
唐妈也不爱听大伯哥说话,以前是吹,现在是酸,这会儿又来教训人,谁耐烦听?
她去缝棉衣。
最后只有唐爹落单。
他勉强笑着招呼两句,准备好受大哥教训。
封奶在外头喊道:“福林,福林呐,刘老三他们找你有事儿。”
唐爹一听忙对唐大伯道:“大哥,你看队里还有事儿。”
唐大伯拉着脸,“咋,就你二队忙呗?也对,你是生产队长,肯定比我这个小队长忙。”
唐爹:“大哥,那咱们边走边说吧,趁着月亮好,去地里再干会儿。”
现在二队有他和刘老三带着,原本磨洋工的、偷懒的都不敢了。
秋高气爽,月亮也亮堂,都愿意去地里加班儿。
不做危险的活儿,那掰棒子、剥玉米啥的都可以吧?
唐圆和封辰从自留地回家的路上,封辰:“咱们该去山里了吧?”
他好喜欢和她独处。
唐圆:“季宏岳咋还不回来呢?原本还想等他带麦种回来咱们直接带过去呢。”
封辰:“没事,收完稻子回来拿也不耽误。”
唐圆:“行,那过两天就去。”
封辰:“这两天还有事儿?”
唐圆笑道:“我写个文章给市报和县报投稿。”
她也是故意给刘光明挖坑使坏,她给县报投稿刘光明估计会压下来不发,但是她还给市报投稿,要是市报发了县报却没法,嘿嘿。
她半点都没怀疑自己投稿会被报纸发表。
前世她文章写的不错,后来又做扶贫干部,要写各种报告,甭管形式主义还是实用的,她都信手拈来。
她都不用打草稿,打好腹稿直接下笔写,封辰则帮她抄第二封。
第二天她就和封辰跑去公社邮局寄了出去。
路过公社理发店,还能看到排队理发的青年呢。
邱师傅痛并快乐着,他基础工资很低,但是可以从理发票中抽成。
公社一些岗位都是临时设置的,没有固定编制自然也没有固定工资。
平时来理发的人少,最近却多了许多,他赚得眉开眼笑。
“小唐、封同志!”理发师傅从玻璃窗里瞅见两人,实在是封辰外形太打眼,从街上走就很吸引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就会看过去。
唐圆笑着打招呼,封辰却神态淡漠,只略点头。
理发师傅拿了一个简易理发包跑出去,塞给唐圆,“小唐,你手艺不错,这套工具是我自己买的,送给你。”
他觉得唐圆有理发天赋,如果有专门的理发剪、推子、刮脸刀、梳子等,绝对可以理出更好看的发型。
唐圆可没想过能有这意外之喜,她一直想买但是普通人根本买不到专业工具。
这年头有些东西只有单位批条能买。
她笑道:“邱师傅,多谢,我给你钱。”
邱师傅脸一板:“休说那话,我忙着呢,不招待你们啦。”
他转身跑回去给人理发了。
唐圆朝封辰笑道:“哈哈,以后给你理发可方便了。”
她还可以给爹理发,让爹也变时髦帅大叔!
其实她爹是个帅大叔,以前过于老实憨厚,不舒展,现在做队长有了自信,整个人看着都帅气很多。
季宏岳没回来,唐圆也没等报纸的消息,毕竟不是投稿就能立刻发表的,可能得等几天。
她和封辰收拾东西去山里了。
这一次他们在巨石峰对面山洞住一宿,晚上封辰爬巨石峰把已有的石窝又凿了凿。
能凿几个凿几个,哪怕只有一点对他都更方便。
第二天早上他们翻山。
下来正好旭日东出,红彤彤的挂在山间,明亮与深沉碰撞,有一种撞击心灵的美。
唐圆:“这里真美,每一次来都有新的感受。”
封辰把东西放在地上,抬手揽住她,俯首吻上去。
风景美,她美,她站在这样的风景里,能沉醉他的心。
“吱吱——”
“吱吱吱吱——”
哎呀,他们好不知羞,当着猴子的面儿玩亲亲。
一排从大到小的猴子并排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他们。
它们只会互相理毛抓虱子,不会亲亲,但是它们学得很快,立刻就互相亲亲了。
唐圆听见猴子的声音,脸唰就红了。
封辰松开她,转身去看那群猴子。
原本温柔的神情变得冷峻漠然,感觉敏锐的猴子立刻逃窜了。
它们也没走远,而是在附近探头探脑。
这一次它们没祸祸这里的庄稼,也没敢去山洞里偷东西、拉屎啥的。
唐圆看它们鬼机灵的样子忍不住心痒痒,她拿起镰刀朝着下面山谷稻田跑去,一边朝猴子们招手,“来!”
不是所有猴子都能领会她的意思,那只被捆过的小猴子和大猴子们吱吱几声,看看封辰,就朝她跑去。
唐圆冲进稻田,用镰刀割稻子,然后对地头探头探脑上蹿下跳的猴子们道:“你们能不能帮忙割稻子?有报酬的,可以给你们吃野果子,还可以给你们酿山葡萄酒。”
她知道他们听不懂这个,就从口袋里摸了一把枣出来。
她给小猴子几颗枣,让它用爪子把稻杆儿折断。
小猴子照做,成熟的稻杆儿变脆,比较容易折断。
唐圆摸摸它的头,比了个大拇指,夸道:“你真棒!”
另外一个大猴子见状,跳过来,三下五除二折断两大把,然后得意地看着唐圆和小猴子。
唐圆也给它一个大拇指,一把枣儿。
大猴子却不咋稀罕,因为他们在山里摘软枣和野枣子很方便。
他们已经摘了不少野果子!
也许是因为好玩,猴子们真就开始折稻子,折完就交给唐圆,唐圆把稻子一起捆起来站在地里晾晒。
封辰从山洞下来,在巨石峰山下看了看,山峰北边晒不到阳光,所以长满苔藓和蘑菇,腐烂的木头上还有木耳啥的。
之前唐圆就说过,这里可以盖蘑菇棚专门养蘑菇的。
只是他们就俩人,养了蘑菇吃不完,而且要想往外运也是麻烦的,所以就作罢。
不过少养点自己吃还是可以的,冬天菜少,有新鲜蘑菇还是不错的。
吃不完可以和石板村那边换嘛。
他大步往阳光照耀的稻田去,唐圆正和猴子们一边收稻子一边玩得不亦乐乎。
封辰怎么都看不够她,既有孩子单纯的快乐,又有成年人的成熟和稳重。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如果她在末日世界会如何?
绝对不会跟有些人那样主动寻死,更不会绝望之下去伤害别人,也不会像他那样最后饿死了。
火山灰铺天盖地的时候地球还能种植吗?
不知道她有没有办法种出吃的免于饿死。
想着他微微蹙眉,责怪自己胡思乱想,她这样美好的人,不该假设活在那样恶劣的环境。
他希望她永远活在和平富足的新世界里。
他大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镰刀,“我来割稻子,你负责捆。”
唐圆笑弯了眼睛,“好啊。”
她一边捆稻子,一边给封辰和猴子们唱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她唱歌不专业,只是普通意义的好听,关键她年轻,声音甜脆放的开,四分好听也变成六分了。
再加上封辰那“我媳妇儿样样好的”审美,自然是天籁了。
猴子们也吱吱啊啊地附和,那是它们的乐声。
山谷里唐圆和封辰带着猴子们开开心心地收稻子,市里季宏岳费了好大力气,磨薄了嘴皮子终于买到十麻袋麦种。
一麻袋有一百斤左右,而一亩地播种需要三十斤小麦。
想想乡下那么低的产量,这年头小麦种得真是辛苦粮。
季宏岳专门去跟沈佳明道谢:“叔儿,我代表前进大队感谢你!”
虽然十麻袋不够,但是能种多少是多少嘛。
沈佳明正在看一份报纸,他神情有些惊讶,示意季宏岳过来看。
季宏岳接过报纸,就见上面有一篇大版面文章,标题:抓革命促生产,他们吹响时代的号角,引领当下的潮流。
记者:谢蔚然、小叶。
投稿人:彬州县双门山公社前进大队
稿子内容是前进大队在大队长唐炳德的带领下,多年如一日地专注农业生产,不断摸索适应当下的种植模式,同时调整科学的种植结构。他们不但靠辛勤劳动摘掉贫困帽子,还连年评选先进,让社员们都吃饱饭不饿肚子。
今年他们在市委的关怀和支持下,在县农业局季干部的帮助指导下,成功种植了XX号水稻。
如今水稻在从未种植过水稻的前进大队土地上大获丰收!
前进大队社员们干劲十足,在党和大队干部的领导下大干快干,抓紧节气收稻子种小麦。
中间略过好大一段各种夸市委县农业局以及公社和大队的段落,后面还有一段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但是又觉得莫名契合的文字。
前进大队的社员们在田地里挥洒汗水,同时也追求美的精神享受,大家理了新发型,引领新潮流,欢笑着迈入新时代……
后面竟然还有笔画的发型图,一共有好几个。
下面还有记者的评语,自然是正面夸赞。
季宏岳:???
我出来半个月,唐家村,啊不,是唐圆这是搞什么了?
他直觉是唐圆搞事儿,绝对不是唐炳德。
你给封辰理个新发型还用起这么高的调子,上报纸来秀恩爱?
这丫头……好吧,怪浪漫的,就是,你对封辰也太腻歪了吧。
他看沈佳明,对方脸上一派欣赏之色。
沈佳明哈哈笑道:“宏岳,你去蹲点的这个大队不错,是干实事儿的。”
断然不会拖后腿。
他其实有点怀疑是不是季宏岳写的文章,就试探地问了问。
季宏岳矢口否认,“叔儿,不怕你笑话,我没有这么好的文采。”
这文章不拽词儿,但是很会抓重点,也会抓眼球,关键她还不动声色地拍马屁,又不让人觉得她在拍。
就是大家都乐呵的那种。
唐圆,值一个县干部!
季宏岳暗暗下决心,等回农业局一定带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