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刚睁开眼睛,就听背后之人道:【他魂魄中的记忆已经被篡改过了。】

    【所以才要进去看看,他们应当早就准备好幻境在等我了。】

    谢瑾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现在此举纯属无奈,小孩子最会玩的果然是捉迷藏和恶作剧,在这样下去毫无目标地找下去,他怕是身份暴露了记忆都找不回来。

    谢瑾:【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的魂魄碎片,会附在着三个小孩的身上还不愿离开?】

    是的,谢瑾的魂魄碎片不仅附在阿洛身上,连带着少卿以及长风的身上也有,也怪不得少卿这个还不懂爱恨情仇的年纪,就变成了一个厉鬼,也大约长风就是因为这样才掌握的傀术。

    谢瑾知道了为何背后之人会说“这件事虽不是他做的,但却和他毫无关系。”这句话了。

    若非没有谢瑾的魂魄离碎,这三个加起来和谢瑾差不多年纪的毛头小孩,定没有能力搞出如此这般的动静。

    谢瑾双目清明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喊他回神:“快醒醒,我还没讲完!我还没讲完呢!”

    可怜谢瑾刚回过神又被摇得头晕眼花,想说一句“在听”,出口又是七零八落,只能蹦出一句“哎呦”,简直欲哭无泪。

    不过好在身后有人解救了他,不仅回答了小女孩,还把她扯着谢瑾两只手给拿了下来。

    解脱后,谢瑾深吸了一口气,在内心道了一句好人一生平安,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到了少卿茫然的脸庞。

    谢瑾没猜错,果不其然,是幻境。

    幻境中的少卿这时候还没有变成鬼,脸庞白里透着红,正茫然地看着他,看见他睁开眼睛了,疑惑地问:“阿哥,少卿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为什么突然把眼睛闭上了。”

    谢瑾道:“有虫子飞进眼睛了。”

    少卿虽有些小脾气,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答案。接着,她扬了扬下巴看向了谢瑾身后,嘟着嘴道:“那你又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闻言,谢瑾朝自己身后看去,整个人顿时定在了原地。

    原来这个方才解救并被谢瑾暗暗感恩的人,不是别人,恰不巧,正是青阳许氏的家主,更不巧的是,这位家主大约是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而不是幻境中本就存在的人。

    这便很棘手了。

    两人目光相视,许歧眸光含笑。

    谢瑾低头扶额。

    许歧对少卿道:“我是这位阿哥的朋友,是他带我来的,一早便在这里了,只是你现在才发现而已。”

    谢瑾只好顺着他的话,打起圆场:“是我带过来的,你看这位阿哥好看吗?”

    “好看。”小孩子没有什么很重的心思,说风就是风,说云就是云,少卿点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歧,还又把目光转到了谢瑾的身上,由衷道:“好看是好看,但是没有阿哥你漂亮!”

    “你很有眼光。”

    谢瑾虽表面笑着着点头,心下却是猛地一惊,手在撇头的时候偷偷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疤没了。

    疤没了!

    要知道谢瑾如今这幅长相,和之前有七八分像,若不是他自己给自己划上了一道丑陋无比的疤痕,他还真不敢出门见人。

    背后之人还劝他不必多此一举,他从前来无影去无踪,还总喜欢带着遮了大半张脸的兜帽,根本没有什么人真真切切见过他的长相。

    话虽是这么说,但谢瑾还是不免慌张了一下。

    这位将他粉身碎骨,碎尸万段的人,当真,没有见过他吗?

    谢瑾目光瞥向许歧的时候,总能对上许歧刚好避开的眼神,好似在观察他。好在谢瑾心中的虽在连叫“大事不妙”,但面色仍是无常的,甚至还带着些温和的笑。

    就这么看着,当真令人看不出破绽。

    半响,许歧先出了声,问道:“方才我们说到了哪里?”

    少卿本还在端详谢瑾的脸,早就把之前说的东西抛到了九霄云外,经这一提醒才想起来,拍了拍脑袋,又坐回了谢瑾的对面,端端正正,神色严肃到根本不像是个小女孩该有的表情,她喃喃自语了一会:“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谢瑾本想来一句“若是记不起来就别说了”,毕竟他现在身在幻境之中,这些总是能通过各种途径知道的,现在少卿记不起来的愿意,可能是因为幻境的主人不想让某个人知道,故而只能以这种方式不断来拖延时间。但谢瑾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终于等到小女孩一拍脑袋,惊喜喊道:“我记起来了!”

    而后,这声惊喜未落,果不其然被人快速接上:“少卿,你怎么乱跑来了这个地方?”

    来者是阿洛。

    令谢瑾没想到时候,阿洛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傀儡。

    背后之人看到阿洛惊叹了一声:【若非我精通傀儡秘术,这般级别的傀儡根本无法辨别出来!】

    少卿看见阿洛后整个又“活”了过来,笑意盈盈地道:“我在和这两位阿哥讲故事!”

    阿洛警惕地看着了一眼许歧,对上谢瑾的目光,皱了皱眉,还是什么都没说,随后扭头柔声对少卿说:“长风喊你过去。”

    听到“长风”这个名字,少卿顿时嘟囔起嘴,一撇脑袋,鼻孔出气,不满道:“他喊过过去,为什么不是他来,让你来?”

    这语气听上去是万分的不情愿,但整个人越是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幅欲走不走的样子,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阿洛,似乎是在等接下来的话。

    谢瑾心中已有了解,大约是少卿和长风之间有了些矛盾,长风派阿洛过来低头,这时候只要阿洛说一两句好听的话,少卿自然就乖乖地过去了,哪知阿洛却是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只楞楞地又重复了一遍:“他让我来喊你过去的。”

    别说少卿听了要跺脚了,谢瑾听了都想出声帮他打个圆场。

    少卿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这声“为什么”好似最后的通牒,若是阿洛回答错误,她便就不会去了。阿洛那张板正至极的小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慌乱。就在谢瑾刚调整好心情等待阿洛是怎么回答把少卿骗过去后,便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几乎是顷刻间,谢瑾朝后一扑。

    虽是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挂在了许歧的身上,但好歹捂住了他的嘴。

    不知是不是这一扑来的太过突然,谢瑾挂了没到两秒,许歧突然整个人向后倒去,等到谢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了许歧的身上。

    头顶上方,少卿气呼呼地一跺脚,骂道:“我看你被打了脑袋以后彻底变成了一个呆子了!连一句好听点的话都不会说!”

    少卿骂完便重重踩着脚离开了。不久后,阿洛也匆匆离开了。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谢瑾从许歧的身上跳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许歧也从地上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灰尘,随后抬起头。

    这间屋子总共就这么大,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撞上。

    许歧道:“这是什么地方?”

    “幻境。”好在谢瑾早就想好应该怎么回应了,继续道,“只不过这这和普通的幻境大不相同,你能否和幻境中的人接触或者交谈,要看其中人的意愿,像方才那般场景,他们已然身陷进自我的世界中了,若是强行横插一脚,就等于是破坏了某种既定轨迹,虽不清楚是什么后果,但总而言之,很难办。”

    许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现在我们就一直在这里?”

    谢瑾点点头,又摇摇头,十分严谨道:“你便在这里,我出去探探?”

    自然,谢瑾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亦或者把许歧想的过于乖巧了,谢瑾的一人行计划终究还是泡汤了。

    谢瑾心道:既来之则安之。

    按时间来算,他们所在的这个幻境,应当是两年前的边灵镇,但镇中的布局,甚至于其中活死人的数量,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谢瑾带着许歧,晃着晃着又来到了沈家府,仍旧是于那买包子的小贩面前停下,谢瑾伸出了一根手指。

    小贩满脸莫名其妙:“客官你这是要,来一个?”

    谢瑾摇摇头。

    小贩道:“一屉?”

    谢瑾仍旧摇摇头。

    小贩疑惑道:“那你这是要多少?”

    谢瑾道:“我一分钱都没有,能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喝?”

    小贩:“……”

    疯子。

    半晌,谢瑾揉揉发疼的屁股,愤愤地咬了一口手上的包子,道:“这一脚算不上白挨,我现在有两个发现。”

    背后之人悠悠道:【什么叫发现,你分明一早就看出来了。】

    谢瑾反驳道:“懂不懂什么叫可信度。”

    许歧手上握着一个包子,拿着思索了半晌又放了回去,挑了半边眉:“什么发现?”

    “这个味道的包子不好吃?”谢瑾在面前成山的包子堆里挑了一会,很快挑出了三两个送到了许歧的手里,“这个两个好吃,我刚尝过。”

    谢瑾不好直接说自己的发现,先把先前同许久锡他们所说的和许歧复述了一遍,并十分大方地把功劳都推给了他们,最后才道:“至于我方才的两个发现,也不过是基于他们先前的判断所得出来的。”

    “第一,你自当也看得出来,方才我在和小贩谈话的时候,他的胸口和喉咙是没有起伏的,我还特意凑他进了些,你可以看到我的头发也没有飘动,要不是你拉着我的袖子,会更明显些。总之,也就是说,他是个死人。”

    “第二,沈家府算得上是边灵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一,不过我有个问题,你先前听说过边灵镇吗?”

    许歧的吃相很儒雅,虽说拿着的是包子,却给人一种在品味糕点的感觉,咽下去了才开始说话:“听说过,不过,边灵镇这个名字是三年前才改的,之前这里只算得上一个无名村庄。”

    无名村庄……

    谢瑾心下雪亮:“那么第二便是,这个沈家府来的蹊跷。”

    “包子来喽!”反正是许歧付钱,谢瑾本着上辈子要他命,这辈子花他点钱的想法,丝毫没有客气,每个口味都要了一笼。老板恰好听到他们在谈论沈家府,便凑了上去:“你们说沈家府啊。”

    谢瑾道:“是啊,我们两位是踏遍天下的游客,正奇怪呢,怎么突然路过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小镇,这镇上竟还有如此富贵的人家。”

    谢瑾刚说完,老板神色一变,突然凑过来,小声道:“这件事可不能外传,听说他们是用他们儿子来换的这荣华富贵。”

    原来,这如此富贵的沈家府,原本只不过是村中的一家穷苦百姓,但自从他们的儿子死后,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就变得富有起来了。

    当然,这完整的是谢瑾自己推断出来的,很快,老板反应过来,拍了拍脑子,又用一句巧妙的话把刚刚说的给圆了回去。

    这如此漏洞的百出的幻境,到底是为了让他做什么?

    背后之人道:【之所以漏洞百出,并非是他刻意而为之,单单是因为他一个人支撑着这全镇,现如今,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与此同时,沈家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位鼻歪眼斜的男子高昂着下巴出来了,看了半天,谢瑾才发现他不是长的鼻歪眼斜,而是一双眼睛不喜欢正眼瞧人,便鼻孔对着,撇着嘴巴,看谁都是一幅不屑的模样。

    看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的穿着,想必就是沈老爷了,而他旁边那位,仿若一个行走的首饰盒,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的别人眼睛疼,便是还没有疯的沈夫人了。

    两人虽衣着高调,但行动却是很低调,双双低着头,谁都没看一眼,互相靠着离开了谢瑾的视线。

    周围的人都习惯了,没有一人看他们,顶多就是被刺到眼睛了,扭头闭一下。

    谢瑾往后一仰,喊了一声:“啊,差不多了,吃饱了,吃撑了,我要走走消消食。”

    随后领着许歧,跟上了沈家夫妇两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