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医院里,陈风说的这句话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应柏云闻言仅是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说这话的人就自顾自地停了脚步。应柏云追着陈风的视线,缓缓下撤,最后移到了自己的手腕处。
四目而视,陈风呼吸都似乎变重了些。
应柏云受其影响脑子里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来。
紧紧与身体贴合的水床,以及被陈风按在床上时无法挣脱的微妙感,后知后觉在此刻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回想当晚陈风虽表面不动声色,但“作案”手法青涩,绑他也只为抱着他睡觉。既没弄疼他,也没吓到他,反倒把自己那些小心思暴露的一干二净。
在这种“伪强制”的微妙情绪之余,应柏云更多的萌生出了担心。
怕陈风不学好,黄|漫害人,孩子年纪还小,看多了影响身心健康。
更担心陈风不知道哪来的钱订房,还买了一袋子那些有的没的,一看就不太正经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陈风究竟从哪知道他会来这出差,还直接找到了他曾住过的酒店?
这些应柏云全都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应柏云一双眼眸很快沉了下来,他偏过头扫了陈风一眼,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自己坦白从宽。
“应哥……”陈风沙哑的声音从耳畔响了起来,应柏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抿着唇不再作声,沉默的看着陈风。
陈风会错了意,他只当是昨晚自己做的太过火,应柏云终于想起来要找他算账了。
他一边担心应柏云会不会扭头就走,一边还沉浸在昨晚之前从未有过的心悸中。
喜欢应柏云完全被自己掌控的感觉,想要把人一直绑着。
可他敢想而不敢做,害怕应柏云真生气。
僵持了几秒后,陈风默不作声将应柏云往旁边楼梯间里带。
应柏云也依着他。
两人面对面站着,陈风伸手轻轻捏住了应柏云露在外的指尖,见应柏云不为所动,他埋下头用唇碰了碰应柏云的指尖,沉声道:“应哥,你别生气。”
应柏云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想笑,强忍着笑意往后退了几步,正色道:“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陈风不说话,目光灼灼的盯着应柏云,随即很快低下头来,身体力行告诉应柏云他想干什么。
没让他亲到。
“你自己说,怎么找到我的?”呼吸凌乱,应柏云冷着声音扭过了头,见陈风还要凑过来作势要松开他的手。
陈风见状沉了眼眸,强硬的抓着人不松开,过了好久才硬邦邦的开了口:“问你邻居。”
应柏云闻言一愣:“何与?”
陈风“嗯”了一声,声音放得很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冷下了声音:“我找不到你,只好问了他。”
“那……”应柏云还要问。
只见陈风一言不发,牵着应柏云的手慢慢悠悠绕着他转圈。
一圈又一圈的,直到应柏云被他转到头晕,忘了要问什么,最后只好无奈的闭上了眼,温声道:“别转了,脑子都被你转晕了。”
陈风闻言很快朝他伸出了手,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眸下含着得逞后的笑意,语气却纹丝不变,一如既往的沉稳:“那我牵着你走。”
明摆着是陈风耍的小心机,但在应柏云眼里只觉得人可爱。
压下心中的疑虑,应柏云看着陈风摊开的掌心未做过多的犹豫,伸出手轻轻搭了上去。
掌心相触,应柏云揉了揉陈风有些发凉的指尖,随后腾出手摸着两人相握的地方,将挽上去的衣袖放了下来:“走吧。”
黑色衣袖下,两人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十指相扣着。陈风抿着唇静静看他,几乎一瞬间都快同手同脚了。
应柏云有些好笑的看着陈风无处安放的视线,明明上一秒还敢朝他索吻,大言不惭能开房的人,下一秒就因在人群中牵了手而紧张到无地自容。
可偏偏应柏云就吃这套。
故意牵着他在衣袖下摇了摇,应柏云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身旁的陈风一脸面无表情的兢兢业业带着路。可玄虚的步伐宣泄着主人此刻快要飘起来的心情。
大冬天的,两人相握的手渐渐升起了暖意,烘的两人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最后是应柏云不肯再牵了,见陈风望过来,他只好温声解释道:“手都牵酸了。”
陈风闻言捏了捏应柏云的指尖,什么都愿意依着他,松开手后走在前面为应柏云带路。
这家医院很大,应柏云一路看着指示牌还没反应过来,陈风像是来过很多次一样,很快就带着应柏云左弯右绕来到了一楼办理手续的地方。
利落的拿了药,利落的办好了手续。
看着陈风认真的侧脸,应柏云轻轻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之前来过这吗?”
正对着药单一一数着药瓶的陈风闻言下意识抬起了头,他手一顿,抿着唇沉默了好久:“嗯。”将药瓶整齐的放进塑料袋里,他声音放得很沉:“之前住过这边。”
应柏云手一顿,心倏地沉了下来。
之前陈风曾跟应柏云说过,他在来西街之前曾有个落脚的地方,说的就是这个城市吗?
这个城市。
应柏云突然想起了张易轩,如果是这个城市,那么陈风的母亲是不是……
念此,应柏云心沉了下来,他静静地盯着陈风整理药瓶严肃的侧脸,沉默了许久后,试探着问出了口:“陈风,你之前和谁住在这?”
四目相对。
陈风很快移开了视线,他强迫症似得整理着手中的药瓶,许久都没有说话。
应柏云见状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温声道:“陈风,你不想说就不说。”他眸光一沉,认真的看向他:“开心点好不好?”
正当应柏云以为陈风不会回答准备随便找个话题盖过去时,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陈风口中传来:“应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好像在这一秒彻底安静了下来。
应柏云心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陈风。
陈风手里提着药袋,表现的很平静,一双眼静静的看向应柏云。见应柏云不说话,他勾着唇角似乎笑了笑,沉声道:“你昨晚抽了很多烟,烟盒里只有几根了。”
随后陈风停顿了几秒,哑声问:“什么事让你生着病还这么发愁?你说你之前学过医,明知道不应该所以是为了什么?”
应柏云没想到陈风竟观察他的如此细致,也从未被陈风这般追问过。
他沉默一瞬,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该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还是斟酌着点到为止。
“和我爸妈住过这。”没等应柏云思考完。出乎意料的,陈风笑着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两人站在离医院大门出口不远的地方,进进出出的人携着寒风而来,应柏云情不自禁被冷的打了个寒噤。替应柏云整理了有些敞开的拉链,陈风轻轻碰了碰应柏云的脸,随后很快收了回来。
“应哥,我从小就在这个地方长大。”陈风他放轻了声音:“你想到处看看吗?”
不等应柏云回答,陈风静静的看向他:“我读过的学校应该还在,这边的景色也还可以。”陈风向应柏云走了几步,带着他往门外走。
温暖的空气隔绝在门内,门外刮起了狂风。
天寒地冻中,陈风突然松开了应柏云的手,两人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就当陪我过十八岁生日了。”陈风的声音极其低沉:“应哥,好不好?”
应柏云看着陈风的眼睛,心没来由的沉了沉,他迟疑的点了点头:“你十八岁生日不是还没到吗?今天过了以后不过了?”
稍顿应柏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着陈风,声音变得很沉:“陈风,我知道的那些,算不了数。”
他向陈风慢慢靠近,伸手贴了贴他冰冷的脸:“之前我不问,是因为顾忌着很多,担心你的自尊心,也担心自己会不会管太多越了界。我比你大很多,许多事情上与你想象中处理的方式不同。”
见陈风终于抬起头,可鼻尖不知为何故而微红,应柏云的心没来由的阵痛着,他缓了缓压下心里的情绪,温声开口:“你要是愿意就说给我听,要是不愿意……”
他稍顿,笑了笑:“不愿意我们就一起把它藏起来,发誓以后不再提。”
陈风闻言目不转睛的看向应柏云,过了好久,他才哑声开口问道:“应哥,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凭什么……”
“凭你是我的小男朋友行不行?”应柏云柔声哄他:“都亲嘴了,不能再抵赖了吧。”
“男朋友就男朋友,为什么要加一个小字?”陈风纠结的点和应柏云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只见他抿紧了唇,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就要闹了。”的表情。
应柏云“哎哟”了一声,眼睛都快笑弯了:“我这是谈了个祖宗。”见陈风望过来,他连忙哄道:“男朋友,男朋友。行了吗?”
过了许久,陈风朝应柏云伸出了手。
应柏云垂眸,两人十指相握。
风在这时也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