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沉默着，楚别夏耳边只听得见白炽灯细微的嘶嘶声。
……又搞砸了。他目光没什么焦距地落在茶几上，心想。
他开始回忆自己刚刚说的每一句话。虽然都是他在进门前打过腹稿的，但……或许他在语气上表述的太过强硬了吗？又或者把现实说的太严重了？
楚别夏几乎不训队员，总是温和地选择当倾听者，tug教练组和经理都会红脸，只有队长不会。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楚队长教养好，性格天生温柔，只有楚别夏知道，他是真的“不会”。
眉头微微拧起些许，楚别夏总觉得自己现在该说点什么话来安慰，又或者把凝固的氛围揉开……可脑海里闪过无数文字，却推敲不出一句完美的话。
楚别夏决定把问题交给snapi，自己借故离开，抬头刚要看向经理的方向，却在半途中，余光里抓住了什么。
掠过的视线微顿，迟疑着，退了回来。
他对上founder正看着自己的目光。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进那双棕色的瞳孔，像溶金的湖。
湖里正映着他。
见他望过来，founder锋锐的眉尾一抬，像是有些微讶。
飞鸟掠过平静的湖面，翅羽在上面点出涟漪，就像那双眼睛微微弯了一下。
段骋雪的轻笑稍纵即逝，很快就收敛目光看向旁边的崽子，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dino的肩膀。
“年轻人，有梦想、有冲劲是好事。”
仿佛凝固的时间终于又转动，snapi看一眼楚别夏，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也扬起笑容。
刚才，他生怕楚别夏说的那些话，把dino这个小孩给吓跑了，那他们tug可就真成了末路旧王，等着被虎视眈眈的其他队伍一拥而上，撕扯个稀烂吧。
见founder的态度还算明朗，snapi立刻准备继续争取一下。
“其实，刚才我说的那些，也都是最坏情况的可能，作为经理，我也会尽我所能去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笑笑，又说：“dino，我们会给足你考虑的时间，合同呢，今天可以先不急着签，当然，tug也会继续试训别的队员，毕竟咱们选择也是双向的，这个还希望你能理解。”
这话外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会继续试训别人，首发队员的这个位置，不会一直为你保留。
一听这话，dino刚被楚别夏一番话说死的心又重新躁动起来。
楚别夏微微抿唇，没说什么。他该说的话已经说到，snapi这么说也是履行他经理的职责，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再干涉了。
dino迟疑开口：“我……”
“还是想来tug？”段骋雪语气淡淡，问。
dino点了头。
“行。”
段骋雪唇角微勾，原本交叠的双腿放下，身体前倾，双肘支于撑开的膝盖上，十指扣着，随意垂下。
那是一个略带进攻意味的姿势，snapi神经绷紧，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家队长，却见楚别夏眉间带着困惑，略微偏头看着founder，不知在想什么。
snapi没有时间多想，founder已经开口了，他立刻集中精神去听。
“tug现在的危机，是由于队员短缺造成投资商撤资，进而使老板有了把俱乐部变现的想法，对吧，于经理。”
snapi放在桌下的手略微攥紧。
“对。”
段骋雪轻笑，微点了一下头：“这么说来，dino的事情，处理起来也简单，最好是从源头解决问题。”
“tug有没有考虑过，买一个足够优秀的突击位呢？”
snapi无奈：“现在本来就是短休赛期，大部分选手的合同都没到期，教练组看了几个放出来的自由人选手，说实话……哪怕是有两三年大赛经验的，都不如dino合教练组心意。”
小孩儿一听这种夸赞，一颗心又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了。
顺口抬了一句dino之后，snapi心思变转，心里同样蠢蠢欲动起来。
话都说到这儿了，还是由founder自己说出来的，现在正是向他发出邀请的好时机。
snapi紧绷起来，进入备战状态，脑海里飞快演绎出各种铺垫方法和各种可能性。
要说的委婉，留给对方婉拒的空间，给彼此都留够体面，dino的事之后也好继续再谈……
“foun神，之前听说你好像要退役了？”snapi问。
段骋雪笑眯眯的：“冠军亚军都拿过了，fmvp也拿过了……想去做点别的。”
一个很明显的婉拒。
snapi脸上的笑容依旧，心里却不禁叹了口气，转而准备继续争取dino。
“founder。”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屋里三个人都前后看过去。
楚别夏脸上难得没什么温和的表情，像一尊恢复初始化的机器人，只专注地看着一个人。
喉结滚动，楚别夏很少有主动开口提出要求的经历，只能用严肃和冷硬来遮掩自己的生疏紧张。
唯一被点名的段骋雪微微抬眉：“嗯？”
不知是不是发声方式的缘故，他的鼻音比起平时讲话，似乎更贴近一些。
楚别夏过快的心跳奇迹般平缓下来。
“founder。”
“嗯。”
段骋雪一直看着他，又是一个鼻音，不急不缓，就那样耐心地等着对方的回应。
终于，那个轮廓温和的青年开口了。
他说：“fh不适合你。”
段骋雪没有否认，只淡淡说。
“所以我退役了。”
再度安静。
楚别夏睫毛微颤，垂下眼来。
snapi捏了把汗，很多次想开口结束这场注定无望的对话，却又莫名其妙，有一种自己插不进话的感觉。
“楚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段骋雪最后问。
snapi闭了闭眼。
“你玩幕刃，习惯在对枪前放传送。”
楚别夏半垂着眼睛，忽然轻声说。
“最喜欢的传送点位是沉没遗迹的a点花园后，但fh更喜欢rushb。”
“玩幕刃时更习惯队友是功能性英雄，fh几乎各个都想当c位。”
“除了突击位，你的信息位和哨位也很厉害，不过你在fh是一突，所以这是禁止的。”
“信息位最喜欢的英雄是蔚蓝，哨位最喜欢的不是格里斯弗，是巡游者，没有上过场。”
“你在比赛里经常单走一路，但你更喜欢和队友有配合……”
楚别夏轻轻抬眼，看向founder。
他的目光并不算坚定有力，只是月亮一样，安安静静地落进另一个人眼里。
段骋雪下意识地，微微扬起嘴角。
楚别夏再次叫他。
“founder。”
“嗯。”
“你不想试试，在赛场上发挥百分之两百的感觉吗？”
“这么自信。”段骋雪似笑非笑，“筹码是什么？因为我是founder？”
看着他的表情，楚别夏忽然轻轻笑了，微抬下巴和他对视。
“不。”
“因为tug的指挥，是collapsar。”
温和的眉眼也染上灼烈的阳光。
楚别夏勾唇问他。
“这个筹码，够买你转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