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nding
几乎一脚油门踩下布加迪, 即刻便跨区,他们回到了周家。
周寅初似乎今晚比以前积攒的欲念要更令离谱些,不过他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陷入那个怀抱的开始, 温宁就知道她今晚即将迎来的又是什么, 一轮未灭、一轮又起的风浪中,有的时候会觉得她便如同船只在风雨中飘摇、晃动、迷失在惊涛骇浪中。
而她唯一刻意掌控的舵,便是被他指引着的手。
着陆点, 再一次稳稳为他所依托。
困顿中, 她又收到奢牌婚纱店多次发来欢迎光临的短信, 约莫着她的婚纱已经抵达江城。
“不邀请我一起去看你试纱?”
“得了吧,网络都听婚纱店的工作人员在说少时惊艳, 等我们这把年纪去试婚纱,就没有几个有反应的。”温宁趴在他的胸口, 听彼此共鸣的心跳, 却又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
“网络通俗文化,也能当真?”
女人柔软的指腹正走神地在他身上打着圈, 指尖绕过他胸腔的轮廓线条,态度仍有所保留:“别了吧,要不就等婚礼那天你来看,这样一来,或许你多少还有两分新鲜感。”
“再者说,你到底想要哪种反应?”他邪笑, “需要我将婚纱店清场吗?”
“你疯啦。”
今天竟然面对这样的话已然不觉得荒诞, 反而在情理之中了。
他不折不挠,声势不减当年:“我陪你去。”-
私人隔间的天鹅绒隔帘一经拉开, 男人的目光已然萦绕在穿着婚纱的她身上了,就算不是穿着这件复古的婚纱, 并没有简约线条留下的美感,也没有奢华重工的细节雕饰,他的目光也依然会停顿在自己身上——
顺着他的视线,温宁清楚地感知到,与婚纱无关,他唯独在看自己而已。
一方面,温宁不由感慨他此刻和那些网络中大多数男人的不同;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既然在婚纱上花费了大价钱,唯独看自己是什么意思,总该欣赏了这象牙白营造出的高贵典雅。
她喜欢这条婚纱的剪裁,复古却不繁重。
既然双方都满意,他这直男估计今天看任何一条纱裙也都一样的反应,温宁便急于去私人更衣室脱下来,换上穿来的裙子。
却见他阻拦:“要不,我们立刻去办仪式吧?”
他永远争分夺秒、不愿浪费分寸的时光。
“你确定?”
温宁一头雾水:“我们的亲眷朋友,可不是一通知就能到场的,有多少人还在上班呢。”
“他们又不是主角。”周寅初的发言依然不将旁人看在眼底。
他继而蛊惑着自己与之同行:“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很适合我们去办个只属于我们的婚礼。”
“之后的婚期不是都已经定了吗?”温宁困惑。
他们已经不是为爱疯狂的少年少女了,总要顾全大局的。
“那就多结一场。”
“很抱歉,让我的新娘受累,而且要连续两次面对同一张老脸,而不能在下一场看见年轻英俊的脸蛋……”他以玩世不恭的口吻为她再度设下新的陷阱。
“我还能想谁啊?”温宁不解于却不知道周寅初为什么每每为不存在的年轻男人较真,“昨天的事,我是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不得不偶尔规范他的言行:“周寅初,不许你再提这些。”
婚纱店的工作人员纷纷推至楼下,但隐约还是听见了楼上的动静,以为有钱人的烦恼对比起穷人来说同样不少,可真正听清楚后才发觉竟然是周总在吃醋,如果不是店长明确不允许他们发出任何的动静,那他们势必都快要为这幸福的情绪感染,起哄了。
“温宁,你不情愿?”
“其实也不是不想去。”
温宁也不愿让抛下手头工作、一早风尘仆仆陪她来看婚纱的男人失望,可话又说回来:“可穿着这个说实话行动挺不方便的。”
她顿了顿:“也没有一个给我拖着尾纱的人。”
男人已经一手拎起了沉重的尾纱。
“抱歉,不知道穿这件婚纱,你会这么辛苦。”
“不过,有我,不算难事。”男人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还是故作轻松地抱着她下了旋转楼梯。
温宁有意提醒:“别等正式举办婚礼的时候,你腰疼的老毛病发作哦。”
语气终了之际,却不免添上一分玩笑他的乐趣。
周寅初低笑了声,底气十足:“虽说兴许在我太太眼底比不上年轻人,但还没老到那种地步。”
他真的是无时无刻在比较,这种危机意识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们彼此分隔了太久。
……
这个教堂不是很新,有股年代感,建筑称不上宏大壮观,不像是周寅初会选择的地方。
没有牧师,没有主持婚礼的司仪,也没有其他任何人。
就像是被荒废、遗弃在角落里,只不过偶尔周末才会有礼拜的人。
老旧的磨砂玻璃上贴满了各色的彩纸,这样老旧的玻璃,竟然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再显示其廉价,反而拥有了独一无二的质感,珍贵无比般惹人垂爱。
“温宁,你愿意嫁给我吗?”
空旷安静的教堂中突然有个男人问询的声音。
明明在民政局也登记了,只不过登记时分,两人之间的误会没能完全消除,气头上的两人从酒店出来,莽撞地走进了登记的大厅。
可现在,他们彼此心意相通。
身体的反应速度永远比言语更快一截,温宁尚且没来得及说一声“我愿意”,她纤细的手已经提早伸了出去。
又是一枚巨大的钻石。
“我愿意。”
话音刚落,女人这才思及周寅初准备的戒指如韭菜,一茬茬的,“怎么又买了那玩意,那等我们去庄园办草坪婚礼的时候,总不至于还有吧?”
她从他此刻静默的态度中得知了答案,她完全不知道周寅初在这些年到底买了多少。
鸽子钻总是博人眼球的。
越大越显眼,光泽度越高,也就越好看。
“这不就是消费主义的陷阱吗?”温宁又不是不曾了解过钻石营销的方案,“能不能之后就不要买这些了?”
“你不喜欢?”
温宁趋于理性:“不是不喜欢,纯粹认为也未必保值。”
“放心,我不会破产,”男人不以为意,依照要用他的方式去付出,“你还可以拥有更多。”
“你是不是料定了我拿你没办法啊?”温宁嗔怪。
“也不算,就是以前一不小心买多了。”
“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买这些么?”还以为他只会拿着支烟抽呢。
“想你的时候就会。”
这场私密的婚礼没有遵守任何的规矩,自然也没有既定的形式,她听着他不守常规地探讨起了过去。
没有刻意的掩盖、修饰,比起物质上的贫穷,他似乎当时的精神更匮乏而已。
“一开始在美国的奖学金只供得起买50分,后面才开始买稍微大一点的。”
戴比尔斯。
就算是颗碎钻,因为标牌,价位也注定不低了。
“要不,你把那一枚给我?”
她想着那枚戒指或许在这些戒指中最不值钱,可她却最知其背后的特殊含义。
女人总是容易动容的。
男人却以此作为之后的诱饵:“等我们五十周年的时候,再拿出来吧。”
“怎么要拖那么久?”
“怕你跑路。”
那种深刻的感动须臾之间便在他们的指缝间过去了。
“周寅初!”
狭小的教堂,两人很快就发觉这样一个简单仪式的重要性,如果没有这个小教堂的出现,他们似乎无法在众宾客面前如此随性。
虽空间不大,但两人嬉笑玩闹总该是温馨的,而这种温馨,无法容忍任何外人的介入。
他又问:“温宁,你怎么不物质一点,问我索取的物品的价值更高一些?”
唯独有物质的昂贵的才会让眼前的男人更为安心。
温宁规劝不成,反而看上去自己被他吃定了:“周寅初,你不正常,你钱多,烧得荒,不如多去做慈善事业。”
“你喜欢那些拍卖会吗?”周寅初对于他本人并不感兴趣的事,为了温宁,似乎都愿意一试,“我随时可以安排。”
他急不可耐地展露着他的能力:“我们可以买你喜欢的作品。”
“上天安排给我的杰作已经足够多了,”她对那些艺术品的价值理解得并不是那样透彻,于是拒绝他时一不小心把话说得太过甜腻,“譬如你。”
严肃、保守的女人说着不擅长的情话,吐露出来的姿态总是不那么神态自然,可有人偏偏最对那些上瘾。
早年没得到糖果的小孩总是在长大后更容易得蛀牙-
正式婚礼进行的当天。
草坪,庄园,风和日丽。
庄园是周母名下的产业,本也不准备在这里办的,周寅初挑选了几座国外知名度和私密性更好的城堡,但在温宁的“调和”下,母子很快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总不乏有些人多余而又冒昧的关心,温宁听到这些的时候一群在别人婚礼现场的八卦议论。
也就明白一个道理,有钱人也是人,也摆脱不了人的天性。
其实,一开始也就是关注她的那些历史,无可厚非,温宁也没有要回避的,紧接着,也不知道应颖突然冒出来,女明星平常在富人圈子里印象也不算太差,却在这一刻对自己的人缘完全不在乎,替她出头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吧,别人家的私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应颖语气不善,几个围绕在甜品展柜的女人嗤笑了声,没少调侃应颖打断他们的不合时宜。
听得出来,应大明星出发的本意或许并不是坏心。
正如应颖此刻走向室内还在准备的自己,低声道歉:“不好意思,之前的事我一直应该和你说声‘抱歉’。”
“我没打算和你计较的意思,方才谢谢你,”应颖却发觉眼前的女人扭头望向自己,和之前在馄饨店初次相见时并无太大的区别,境遇的改变、“周太太”的头衔没有让她变得趾高气昂,她同以往一般不紧不慢道,“但没必要。”
她没有明说她“能够处理好”,但只是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单凭她眉宇间那种静默却又专注的神色,没有人会对她置之不理,何况,那种柔弱纤细背后的本身,是更为一种强大的内在。
之前对她了解甚少的人也赶忙争先恐后地来投诚,她看透却不说破,盈盈的笑意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那阵的流言如烟吹散,应颖也总算得知了自己的多余。
……
温宁重新回到室内的化妆镜前。
房内的视线很通透,无需任何一盏的化妆灯,专业的化妆师总是不遗余力地夸赞着她动人的美貌。
她忽然觉得小教堂的婚礼演练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不然,指不定这一刻,她有多紧张呢。
人人都在注视着这场空前绝后盛大的婚礼,可无声的角落里,他们已然交换了彼此的心意。
这种模拟,不会减少今日的新鲜半分,反而令她熟悉了流程,放宽了心。
何玫见到她后又惊又喜,“这条婚纱很称你的皮肤,显得你肌肤胜雪。”
原本紧紧环绕着温宁,恨不得事无巨细把婚礼上琐碎的活计都接下的何玫却犯了难,转而托付给了小洋打理。
转眼,又同薛正尧吵吵嚷嚷去了,薛正尧家里后续的合作还是何玫在谈,两人免不了共事私下常见面,俨然一副老熟人看不惯彼此的模样,薛正尧明显被何玫拧得吃疼,却又偏偏露出一副无所畏惧、正得意的模样。
花是小洋亲自从庄园采摘的。
新鲜的带着露水的气息。
这个季节的玫瑰最为热烈,花朵开得繁盛,不凑近也能嗅得到芬芳:“辛苦你了,小洋。”
旁人在时,小洋总有几分拘谨,人们走了,她反而能信誓旦旦地同温宁保证:“能为宁姐做这些,我义不容辞。”
舒缓宁静的轻音乐中,突然响起了小洋铮铮的声音。
“我把花扔给你,怎么样?”温宁想着和小洋思量好扔花的去向。
年轻的女孩在情爱上一无所知,却又时刻流露出对美好幸福的心驰神往:“不要,宁姐,我又没有对象。”
“说不定日后就会有,不着急啊。”
小洋害羞脸红地挪动到几步之外,却意外撞见了一大堆如同小山高的娃娃。
“这不是你在别人婚礼上想要却没拿到的?”
温宁指向了那些路过饰品店就逛逛,好一阵子积累下来的玩偶:“算我欠你的,小洋,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所以,这场婚礼尚且没有正式拉开帷幕,已经有人开始为之流泪了。
“宁姐,你可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会准备这些的。”
“别哭啦。”
纱裙是白色的,高跟鞋自然也选择了周寅初最钟意那款的裸色系,黑红太过张扬,与主纱也不相称,温宁穿不出来,倒是也没忘记在夜晚留宿的套房存放另外一双。
深谙男人的心理,小事上也没有必要处处计较,不如,放纵他。
澈澈也跑来了。
没有人会质疑他今天花童的身份,而外头的人经由温宁逐一打招呼,稍懂得一分的人情世故,她想,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闲言碎语传入小孩的耳中。
“妈妈,我怕待会的人太多,你会听不见我的祝福。”
“妈妈无论如何都愿意当澈澈的倾听者。”
“可我还是想要说呢,”澈澈被她扯进自己的怀里,眸光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希望我的妈妈未来婚姻幸福。”
“我会的。”
李澈抬眸,这像是他准备已久的话:“妈妈,如果你想要生别的宝宝,不要因为我而有所顾虑,我会学着和你一样去爱她/他。”
“澈澈。”
小脸上显露的是认真专注的神色:“没有人教我说这些,我就是希望妈妈你能感到幸福。”
她怎么可能会不幸福呢。
她拥有世界上最懂事的小孩;伴侣,无法一言以蔽之,但总也说得过去。
温母、周母陆陆续续来探望婚前准备的她。
“温宁,一点心意。”大病初愈的周母今天的精神比以往都要好。
又是一份转增合同,乍一看,也没有什么,细瞧着合同的标的数额:“阿姨,我不能收。”
周母并不擅长这一套,往常也知这会儿婆媳总该相互推拉的,她大手一挥:“收了吧,当改口费。”
温宁也没有继续客套:“那就多谢了,妈。”
“我会替您打理好这份财产。”
温母紧随其后,她那十万块钱属实不好意思当着周母的面塞给自己的女儿,免得引起不快的回忆。又尤其是在人家出手的对比之下,这是十万块钱显得十足渺小。
就算常年在底层生活,也从不代表不懂得人情世故。
把这笔烫手的钱转而交到了女儿的手中,看着镜子里天生丽质的女儿,知晓她后半生注定过和她不一样的生活,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宁宁啊,妈妈能看见自己的女儿有个好的归宿……”温母说来便老泪纵横。
温宁一如既往地拍着她的手背:“以后,需要妈妈的地方也多着呢。”
她一直以来是了解自己母亲的个性的,要是什么不让她做,反而容易促使她胡思乱想。
正午十二点悄然而至。
场景负责的司仪催促着庄园一隅的新娘出来。
明明走向他的路并不短,可她还是从走出来的那一刻,确定无疑地看见了周寅初。
兴许是穿着晨袍起来的时间太早了,早上的安排远比开店门更紧凑,以至于她眼底有些缭乱,似有重影。
看见的不止是三十三岁的周寅初,还有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少年。
转瞬之间,她看清了他现今的模样,也看得见自己对过往的无限怀念。
她爱的少年,永远耀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