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晚春
褚新霁的出现,让在场的人瞬间噤若寒蝉。
为首的人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忐忑。
褚新霁面上的一派阴霾在看向沈月灼时,转瞬化成深色。
沈月灼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先前不过是装作镇定而已,几近强弩之末,眼眶里溢出热意,隔着人群同他遥遥相望,安全感犹如落叶归根。
他走到她面前,沈月灼在脑中想了很多词,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揽着腰往他的方向带,手臂呈现出极富占有欲的保护姿态,温温沉沉的视线罩住她,静默片刻后,眸光柔和些许。
刚才还猖狷的万泽见状,脸色绿得发黑,挥手示意几个保镖退下,谄媚的笑意也藏不住战战兢兢的惶恐,“褚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刚才的事纯属误会……”
褚新霁快被她气笑了,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冷蓝色调的确衬她,下午在饭局时,她的小西服外套还规规矩矩地扣着,尚看不出什么异样,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他才看清原来里边那条裙子的领口如此之低。
肤若凝脂,娉婷动人,白日里的温婉被冲淡,那抹被她极力隐藏的明艳如春光乍泄,晃得让人不忍心挪开眼。
这条裙子倒也算不得多出格,要是换作别人,恐怕穿不出她这种介于纯与欲之间的婀娜。
见他不说话,只幽幽地用愈发阴郁的视线盯着她,而后又克制地往上移,最终只落在她眸间,同她对视。
沈月灼唇瓣翕动,“哥——唔——”
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男人宽厚的大掌捂住。他的掌心很干燥,一层薄茧带来并不明显的粗粝感,体温却烫得惊人,指腹贴在她的鼻尖下,紊乱的心跳在雪松的香气中逐渐失衡。
她脸上烫得不行,却还是娇憨地瞪回去。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犯错的人是他,需要道歉的人也是他。
从没见过这样的,偏偏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终于不装了?”褚新霁审视地看着她,嗓音发哑到连他自己都要多一份愕然。
他无声地吞咽一下,也像是放弃了伪装。巍峨的高山也许并非如远眺那般沉稳,平静而葱郁的丛林中,或许是沉睡了数万年的火山,盛着滚烫炙热的岩浆。
沉寂的时间越长,爆发时就愈难以抑制。
怕她难受,褚新霁转而抬起她的下巴,要她同他对视,也要她看清他眼底的被她勾起的欲望,平静而温声地陈述:“在我面前暴露本性了。”
得以喘息的小姑娘大口地深吸着气,馥郁的玫瑰香气伴随着潮意扑向他,少女呼出的氤氲雾气像是在向他缠绵索吻。
他很难不想起吻她的滋味。
褚新霁鼻腔发出浅淡的哂笑,“接吻的时候不会呼吸就算了,捂住你的嘴也不会呼吸?”
“……谁说我不会了!”沈月灼反驳,“早就学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语气还挺蛮横。”褚新霁淡淡评价,像是并不在意她虚张声势的骄纵,“之前在我面前是什么人设?温婉懂事……”
他慢条斯理地扫过来一眼,停顿半秒,“还是贴心乖巧?”
实际上,跟这些词完全不搭。跟朋友玩的时候不知道多嗨,也难怪听闻她的名字,人人都得提一句骄矜明艳。也就在长辈面前装得好。
差点忘了,她可以把自己也归为长辈那一栏。
想到这,他眉峰压得更低。
“我要回去睡。”她小声抗议。
褚新霁垂眸,黑眸淡淡凝着她,“老爷子明天过来。”
褚老爷子的作息,铁打不动地六点生物钟,早晨遛个弯再赶过来,还能跟着众人一起吃早餐。
“你要是能在他到之前,再钻回我的房间,也不是不可以。”
沈月灼觉得有道理,“为什么不能是你钻进我的房间?”
褚新霁听出来她话语中的逻辑,无非就是小心思作祟,一点苦头都不肯吃,让他迁就她还不够,还要让所有人觉得,被捧在手心上的也是她,她才是感情里的主导位。
褚新霁:“你那一米五的小床,经不起折腾。”
见她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只好解释:“在我们双方都自愿的情况下,明显会选择我这里,毕竟你那房间是从阿泽的琴房划了一半改的,隔音很差。”
总算听懂潜台词,沈月灼气鼓鼓地不肯理他-
接连在褚宅住了三天,也没见褚老爷子过来小住,沈月灼后知后觉着了道,故意不回消息晾着他。
《最后的曙光》主世界线完美收束,氪金大佬基本通关到了底,网上逐渐有玩家自发联合各种文圈太太、画手太太产粮,一跃成为当月国产游戏黑马,月流水从八十多名飙升到了第四名,仅次于常年霸屏的大厂制作。
网上热度也高。
[就说好饭不怕晚,咱们曙光这么高质量的游戏,迟早会火]
[呜呜呜好牛的世界线收束!想问问官方什么时候能考虑举办线下活动呀,好想让我喜欢的大大出佩德委托!做梦都想!]
[第一次玩乙游,你们都吃这么好吗,我哭死]
[啊啊啊啊曙光你好争气!]
[昭月工作室什么来头,查了下参保人数,才几十个人的小公司,跟那几个游戏大厂巨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该不会是刷流水买的营销吧?]
质疑的声音也有,不过大多都是找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硬黑。
沈月灼一口气把所有为黑而黑的营销号都点了拉黑,许夏看到她开始无聊到玩手机,就知道她无心于社交,用手肘顶了顶她,示意:“沉家那公子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保不准什么时候来,想跟他攀关系的人不少,你这会别太放松。”
许夏这半年来在自家公司历练得不错,她爸也大方,人脉资源都慢慢交接给她,也就因此结识了文化行政部的领导,姓沉,上个月才升上去的,据说是从中原地区直升调任的,就连沈月灼的姑姑都跟他没交集。
听到是正事,沈月灼关了手机,跟许夏交耳:“他爸能听他的吗?”
许夏:“你那新游戏的审批流程都卡了好几个月,再拖下去,到时候标准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万一卡更严就惨了。死马当活马医,多个人脉总是没毛病。”
“试试吧。”沈月灼安下心来。
这场局是婚前单身狂欢夜,圈子里这种婚前婚后养着金丝雀的不在少数,包了场子,从模特到三四线女星,以及奶油小生,什么样的都有。
沈月灼和许夏坐在卡座里,来赴宴的基本都认识,八卦了两句褚新霁的事情后,被许夏打发走。
沉家的小公子长得倒是周正,哪怕是站在薄司礼旁边,也没有显得太逊色。
许夏啧啧称叹:“怎么哪里都能碰见你前男友。”
沈歧多半会给她施压,让她放弃她的工作室。
就她当前的境况来说,他可以是她的浮木。
褚新霁目光在她脸上划过,映着看不懂的复杂。
在她以为他会吻下来的时候,他倏地退开,站起身来,哑着嗓音问:“介意我点一支烟吗?”
“不介意啊,这本来就是你家。”
沈月灼并没有产生太多的失落情绪。
“而且我挺喜欢看霁哥抽烟的。”
褚新霁避开她熠亮的视线,顺便打开了窗户和空气过滤系统。拇指摁开金属盖,老式灌油的打火机多靠火石和燧火轮摩擦引火,火焰亮起的瞬间,窸窣清脆的气压微爆声像在耳膜边刮过。
沈月灼欣赏着他点烟的动作,“现在网上很流行助眠直播,霁哥有刷到过吗?”
“我不怎么看短视频。”
事实上,助理会整理筛选国内外新闻速览,通常是每隔两天发送至他的邮箱,因此在全球经济和行业敏感度方面,他的反应力很高。
“大部分都是白噪音,不过也有些博主喜欢特殊的声音,比如老式打火机引燃、键盘敲击声等等。”沈月灼说,“我就是其中小众的那部分。”
褚新霁靠在落地窗边,缭绕在他周身的烟雾将他的五官轮廓笼罩,有些看不分明。
“记得你八岁那年,神经衰弱得厉害,几乎整晚睡不着,沉伯母为此花费了不少心思。”褚新霁慢悠悠地看向她,“现在还是浅眠吗?”
沈月灼是早产儿,从小体质就比同龄人差些,夜里更是稍有些许风吹草动就容易受惊。
“霁哥还记得这么久以前的事情?”
是很久了,却犹如昨日。
时间实在是过得太快。
沈月灼捧起桌面上的椰奶抿了一小口,“后来霁哥送了一个超大的抱抱熊给我,我那时候可喜欢了,每天都抱着睡觉。”
“嗯。”褚新霁淡淡应声。
“可能是之前缺乏安全感,习惯了抱着那个熊后,也就没那么严重了,只是偶尔在压力大的时候,听一下助眠直播。”
沈月灼说话的时候,用余光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她饶这么一大圈弯,话题的中心还是落回了他身上,卖乖的意味未免太过明显。
这种伎俩放在名利场上,只会引人反感。
褚新霁往常听到类似的话术,都会微微蹙眉,以示不虞。但沈月灼在这方面显得太过真诚,稚嫩而直白的试探,反倒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褚新霁极轻地挑起半边眉峰,见她一边踱步往他的方向靠,一边好奇地问:“霁哥,你当时怎么就想到要雪中送炭了呢?”
少女垫着脚靠近,褚新霁将尚未燃尽的烟头往另一侧移远,眉心微簇,“别靠太近。”
沈月灼:“你不告诉我,我就猛吸一大口二手烟。”
“……”
褚新霁敛眉,“你是我的克星?”
绝对是。
不然怎么在短暂的时间内,让他被她扰乱心绪,以至于连烟都拿了出来。
沈月灼轻哼一声,想说褚清泽才是克星,最后咽了回去,厚着脸皮承认:“对啊。毕竟我比较擅长耍无赖,整个京圈都知道。”
“事事有回应。”他长眸微眯,“还是把有关我的所有事放在心上?”
指的是她总会忘记回他的消息。
连他的航班时间都差点记错。
一桩桩一件件,堆积起来,显得太没诚意。
沈月灼:“……”
提起在他面前装知性、扮贴心的事,沈月灼莫名心虚。
她还以为他没看出来呢。
可是仔细想想,小狐狸的本事都是从老狐狸那学到的,还是时常在暗地里观察偷来的,他要是看不出来才奇怪。
想通这件事后,沈月灼指尖局促地攥紧,干脆摆烂了,咬牙哼声:“是啊,我就是这样,根本不是什么知礼大气的人。别人欺负我,我才不会以德服人自我感动,我会十倍还回去,以牙还牙。不论谁提起来,都会说一句,我和你不般配。”
大部分人都害怕自我剖析,没有人会如此坦诚地承认人性的阴面。
包括褚新霁也是如此,他比她更擅长伪装,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温和的面具之后。外界都传他酷爱收藏腕表,有心人送礼自会选择走歪门邪道,但没有知道,几千万的表和几十块的表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区分别人的方式,是给对方贴上标签,而他是主动为自己贴上标签。
“所以你觉得,我喜欢的是温婉大气的。”褚新霁说,“谁告诉你的?”
“猜的。”沈月灼抿唇,小声腹诽,“总不能是小缺点一大堆的吧。”
“那你猜错了。”
褚新霁的话沈月灼晃了下神,先前在POP酒吧里的记忆断了片,如今只是勉强清醒了些,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比不上平时。
不断逼近的危险气息,侵占着她的领土和思绪,脚踝被他捉在掌心,加上那气势汹汹的质问语气,让她本能地想要逃。
她分明那么努力地追过他,中间有过误会,也尽最大可能地试图解释。他一句话也不肯听,态度忽冷忽冷,比天气还要难测。她搬去褚宅那阵,他早出晚归,不就是在消磨她的积极性,让她知难而退吗?
现在她如他所愿,把自己的满腔喜欢藏起来,彻底远离他的生活。
他凭什么来质问她啊?
这些天里她没法控制住情绪不去想他,积攒许久的的幽怨冒了出来,她知道这样不应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或许是正所谓酒壮怂人胆。
“对啊。”沈月灼清了清嗓子,迎上他居高临下的审视,“既然霁哥现在知道了,最好不要再来纠缠我。如你所见,我就是个没有心的渣女,腻了就散,现在圈子里还有人传我狠心踹了薄司礼的事。”
褚新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从喉间溢出一丝冷笑,舌尖碾复着她话语里的关键词,“腻了。”
他面上仍旧笑着,眉心却压得很低,斯文清隽的面庞满覆阴戾感,透着风雨欲来的疯狂。
不过是态度不明的两个字而已,沈月灼却没由来地一阵发怵,忐忑地想着,她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他这样强大而稳重的角色,应该能看出她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毕竟她在他面前,似乎永远都是一张透明的白纸。
沈月灼试图推开他坐起身来,同他开门见山地谈清楚,奈何覆在身上的人巍然不动,宛若一座尘封已久的雪山矿脉。
“……?”
她怔懵着思考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刚才嗤嘲的‘腻了’两个字应该打上一个问号。
他在等她对这两个字的解释。
“我承认,最开始是很喜欢你,但是我的热情和主动持续不了太久,我喜欢有回应的爱,你的冷淡和漠然让我感觉备受打击。”
沈月灼说到这里,心口涌起一阵酸涩。有回应的喜欢像是无疾而终的春日,仰望他的日子太久太久,无论她怎样靠近,都始终换不来他的真心。
她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九岁那年,沈家的四合院被拆迁,搬去了新地方,也顺带让她转了学,她融入不了环境,被学校里几个人霸凌。
那时候年纪太小,受到威胁不敢告诉父母,彼时贺成屹正在军校训练,沈月灼哭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褚新霁。他表情无波无澜,告诉她,下次面对时,要用武器保护自己。
沈月灼看着他,长睫眨了眨,偏偏在这些事上迟钝。
“先不说这个。”褚新霁跳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呢?”
他这句话让沈月灼有些怔懵,没想到破罐子破摔的话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还有什么坏毛病,一并说了。”
沈月灼:“是你要我说的,要是受不了,别怪我。”
“不会怪你。”
她眼睛闪过一抹狡黠,“那你还生我的气……”
褚新霁扯了扯唇,强硬道:“就事论事。”
先前的事撒个娇就想一笔勾销?他还没这么好哄。也没这么好骗。
“噢。”沈月灼低声应,闷了一会,“就是有时候情商不高,可能会做一些蠢事,引人误会。”
她巴巴地望进他的眼睛,那副观察他表情的忐忑机灵劲让他心头更加燥郁。
勾着他的小拇指极轻地挠了一下,才咬着唇小心地试探:“比如不过脑地写了一封留有退路的信,又不敢自己送,还交给了第三人……”
“为什么不敢自己送?”
听到她就要提起褚清泽,褚新霁打断她,嗓音沉冷。
“因为怕你骂我。”
褚新霁凌厉的眸光扫向她,三两句话就能戳中他的雷点。
不知该夸她厉害还是说她愚钝。
褚新霁看到她眼角泛出的热泪,如同遭受刀割一般,拇指指腹拂过那滴泪。
谁承想这句话一出,她的眼泪如同决堤般溢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湿潮的眼泪沾湿纤长的睫毛,也让他的心脏泛出酸涩的湿潮。
他终于无可奈何,吻上了她的眼角的泪,卷入唇边。
湿热的,苦涩的咸,弥漫在唇腔。
深潭似的眸子里涌起滔天巨浪,几乎要将她吞噬。
耐心告罄,他一字一顿。
“沈月灼,我要你跟我结婚。”
“现在。”
第 42 章 晚春
这几个字的冲击力太大,沈月灼怔愣在原地,连眼泪都戛然而止。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颤着哭腔不确定地问:“……结婚?”
“对,和我结婚。”褚新霁重复。
“现在是下午2点,我们从游轮甲板上直升机,海上航线虽然会有些绕,但到了陆地就能直飞,如果抓紧时间即刻就走,应该来得及赶在民政局下班前办理。”
眼前的人神情镇定,一字一句敲击着沈月灼的理智,游轮破开海面缓慢地行驶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海岸线延绵至天际,仿佛将她带到了一个不真实的幻境。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沈月灼再度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试探性地问:“霁哥,你疯啦?”
她那小心翼翼又带着点不可置信的表情,让褚新霁面色转冷,担心自己的疯狂吓到她,放稳语调平声说:“沈月灼,我现在很清醒。”
这句话说得太过意味深长,沈月灼莫名觉得在点她。
她喜欢吃大闸蟹,却又嫌弃麻烦,像她这种手残党,很容易弄得满手都沾着蟹黄,因此她往常都是看准时机从褚清泽那抢过来。
现在她不抢,褚清泽反倒会主动送过来。
试着习惯和阿泽保持距离。
她想起那日褚新霁的话。“平时和他们也会像跟我这样玩?”
“沈月灼。”
他像是失去耐心,薄唇快要贴磨着她的耳廓,湿热的气息碾过她耳廓的脆弱敏感点,长指掰过她的下巴,“回答我。”
审讯般的语气让沈月灼心跳发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却发现唇瓣不知为何泛着发麻的疼意,像是被人用力地吻过,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
怎么可能,他趁着她喝醉了吻她?
沈月灼这么想着,声音和底气渐渐弱了下去,仍不忘反驳,“我什么时候玩你了。”
“要我帮你回忆吗?”褚新霁低眸看着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拉着她的指尖落向他的喉结,指尖触及一片湿痕,沈月灼想收回,却被他用力拽住。
他今天太强势了,宛若一座密不透风的墙,四面围挡,将她困在其中,不留给她丝毫喘息的空间。
“需要我告诉你,你是怎么咬男人喉结的吗?”
褚新霁用力地握紧她的腰肢,像是要将人揉进骨子里。“或许我该严谨一点,不止是咬,还有舔舐。”
最后两个字微微停顿,嗓音裹着哑,又沉又缓。
散发着男性荷尔蒙气息的喉结上还有几道新鲜的齿痕,近在迟尺的这张脸禁欲清傲,是她清醒时分绝不敢亵渎的宝相庄严。
随着低磁嗓音的响起,喉结滚动,那一小片濡湿在灯光下氤氲出细闪,暧昧而旖旎。
不难想象,这样的痕迹,一定是用柔软的舌尖勾缠。
证据确凿,昭示着沈月灼的出格罪行,她的耳根烫得发红,手肘撑着沙发边缘想要逃。
“抱歉,我喝醉了,不记得我做了什么,如果有冒犯的话……”沈月灼呼出热气,脚踝被男人捉住,逃跑的计划夭折,他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覆压下来。
她迎上那道深潭般的视线,心跳漏了半拍,在他的注视下,颤着嗓说:“烦请霁哥见谅,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毕竟、毕竟……”
“毕竟什么?”他问。时间如此流逝,昭月工作室的新游戏《明日战舰》也很快筹备上线,所有的流程都顺利到不可思议,当月的流水和热度遥遥领先,甚至还火到了外网,有些网友翻墙都要玩,还在官网问能不能出国际版。
工作室营收创佳,也开始赞助各项活动,其中首项便是星娱传媒旗下的全国歌手选拔赛,游戏logo占据的版面还算可观,节目也热了一把,算是共赢。
庆功宴上,沈月灼作为赞助商之一出席,众人对她客气又尊敬,唯独最大的那家化妆品集团的高层不拿正眼看人。她也没太在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看着选拔赛出道的亚军和季军生涩地敬酒。
冠军冷着一张脸,台上台下两副面孔,眼里皆是不屑。
“你来这就光喝酒了?” “哪有人连接吻都要问……”
沈月灼被他缠绵地拥在怀中,脸颊偏开,下巴却因他轻柔而细密的舔舐而扬起,这样的姿势太过耳鬓厮磨,她的耳根很快泛起一片酥痒的绯红,跟炸了毛的猫似地,凶巴巴地瞪着他。
要接吻的话,吻上来就好了,干嘛还得问一句。“要是我不同意的话,难道你就不亲了?”
他并未否认:“我只是觉得新婚燕尔,身为丈夫,应该绅士一些。”
又拿她刚才说的话回敬她。
沈月灼不满,反正恶劣本性已经暴露了,“那我拒绝。”
“拒绝无效。”
褚新霁不笑的时候,这张脸帅归帅,看起来却有些矜冷。他明明该坐在会议室里,或者新悦那栋大厦的顶层,弹指一挥,便操纵着整个集团的命脉。
而不是勾着女孩子的腰,一本正经地说着近似于调情的话。
沈月灼别扭地反驳:“你这人不讲道理,我不想跟你那个。”
褚新霁饶有兴致地凝着她:“哪个?”
他怎么还带装傻追问的!
褚清泽举着香槟在她身边站定,连帽卫衣,各种金属饰品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三枚耳钉依次从耳廓连到耳垂。这种正式的场合下,他这身装扮个性实在太张扬。
作为该节目总决赛的特邀嘉宾,在圈内也算有一席之地的全能原创歌手,他的确可以有自己的个性,毕竟现在的褚清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调侃一事无成的少年了。
沈月灼装作初识般,递出名片,礼节性地握手。她脑子里还在捋自己的思绪,缠绕不清,问出的话也带着闲谈的随意。
“洁雅花这么多钱,捧一个选秀节目冠军出来,能回本吗?”
褚清泽见惯了,跟着觑过去,“反正也不缺钱,捧着呗。投资都有风险,更何况人家还是老总亲侄女,实在没天赋,也能圆了孩子的梦。亚军和季军都是纯素人,也就这几个月能借着自身名气接点代言,过段时间也就销声匿迹,查无此人了。”
宴会厅里没有记者,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残酷的事实从褚清泽嘴里说出来,有着跟他性格不符的老成,沈月灼不免掀眸觑他两眼。
她替人打抱不平,“万一人家有自己的造化呢?”
褚清泽摇了摇头,说:“难。”
沈月中习惯了跟他拌嘴,“你自己都是从素人混出头的,怎么讲话这么丧气。”
今夜寡言的人纡尊降贵送出去的三句话,其中两句都与沈家大小姐有关,浓烈到呛人。
路凛非但没觉不悦,反倒来了劲,调侃:“霁哥,醋坛子打翻了,酸得我牙疼。”
“要是实在难等,穿过中庭把人抓回来呗。”
“你要是过去要人,铁定一抓一个准。”
“正好还能给你那不懂事的弟弟一个下马威,啧啧,有名有份的正宫下场,简直就是乱杀。”
话密到连褚新霁忍不住掀起眸子睨他,“最近很闲?一个标的还不够你忙是吧。”
“别别别,我这半年来每天都只有六个小时睡眠时间。”路凛抹了把汗,再来几个拓展项目,路遥那边他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难怪。”褚新霁声线温沉,高挺的眉骨压得很低,“都没时间祝我新婚快乐。”
路凛:“……”
“我发了红包,你没领,这也能赖我头上?”
褚新霁挑起眉梢:“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你就发个上限200的红包,好意思吗?”
路凛听出来了,这人就是典型的无底线宠妻。沈家那小丫头怎么折腾他都行,甘之如饴不说,还跟外头薄家的情敌斗,明明醋得要死,偏要忍耐着。
什么妹控啊,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版的妻奴。
“开个玩笑,我没那么小气。”路凛坐直,“早就给嫂子准备好礼物了,等你们婚礼那天,保准让宾客们感动得稀里哗啦。话说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闻言,先前还一副冷淡姿态的人眉眼间溢出缱绻,转动着那枚闪耀的钻戒,“随时都可以,只是她未必愿意。”
路凛还想说什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褚新霁表情逐渐凝重,大步穿过整片盛开得如火如荼的玫瑰中庭,在铺满波斯地毯的别厅里,看见了褚清泽搀扶的醉得迷糊的小姑娘。
她安静地靠在褚清泽的胸前,没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张扬,看起来那样乖,雪肤乌发,即便是睡着的姿态,也如明珠灼灼般抓人眼球。
褚清泽把人安全送到后,跟着经纪人一并离开,周遭的狗仔和各种八卦媒体纷纷跟着保姆车,偌大的宴会厅簇然陷入静谧,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清了场,只余下他们两人。
沈月灼鼻尖嗅了嗅,熟悉的雪松香气让她觉得很安心,半眯着一条缝看清那张冷冰冰的面庞。
他若有所察般垂颈。
吓得她赶紧闭上,佯装阖眠。
褚新霁将她打横抱起,薄唇快贴近她的耳廓,“装醉?”
嗓音卷杂着清淡的龙舌兰香气,被温热的气息熨烫过后,仿佛能够渗透皮肤,直钻进胸口似的,掀起酥麻的痒意。
沈月灼兢兢业业继续演戏,半点反应都不给他。
酒店外层的大厅旋转门隔绝了刺骨的寒意,清雪犹如盐粒般簌簌而落,她身上的盖着沾着体温的外套,在跨出大门的那刻,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沈月灼不敢看他的表情,被酒精麻痹得乱糟糟的思绪接回了她眼巴巴地追着他那段时间,他冷冰冰的态度让她既沮丧又受伤。
她咬牙鼓起勇气说:“毕竟从身份上来看,我以后会是你的弟妹,我们应该时刻谨记分寸和界限。”
空气安静几秒,落针可闻。
“身份?”褚新霁眸底涌动着浓烈的妒意,被她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东西,才如此肆无忌惮,钓了觉得没意思就跑,对么?”
难道他的意思是,他开始接受她了?
目睹褚新霁将蟹黄、蟹肉分别装盘后,她才收回余光。
面前却缓缓推过来一盘泛着热气的蟹肉,褚新霁不疾不徐地用热毛巾擦拭着手指,表情淡得看不出端倪,好似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月灼面前摆了两盘蟹肉,分别置于左右手,想不显眼都难。
心跳都快被褚新霁吓得飙升上限,她抿了下唇,讨巧地说:“霁哥今天这么好,还帮我处理螃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褚清泽古怪地看了褚新霁一眼,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处理好的那盘撤了回去,不忘阴阳怪气沈月灼:“有人没口福咯。”
沈月灼怕引来长辈们的关注,瞪褚清泽。褚清泽混不吝地朝她笑,一副跟她作对的臭屁模样。
褚新霁:“螃蟹性寒,尝尝鲜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只能吃一只。
沈月灼被夹在中间,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两兄弟之间的暗潮涌动,默不作声地飞快吃完,陪长辈们聊天。
褚清泽率先离席,众人也没在意,毕竟他向来不拘管束。
话题不知怎地聊到了两家的联姻上,宋知许说什么时候把日程提一提,沉曼铃跟着应和,“早点联姻,亲上加亲才好。”
沈月灼翻开盖在桌面的手机看了一眼,是褚清泽发来的消息:[我从你后备箱拿到领带了,一会我去褚新霁房里换回来,你先拖住他]
沈月灼手指蜷紧,低垂着视线在桌底下发消息:[别!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对面没回复,沈月灼愈发不安,抬眸时,正巧听见沉曼玲道:“那天她跟我说,嫁到褚家挺好的。月灼,是不是?”
沈月灼:“……是。”褚新霁挺好的。
但她跟褚新霁八字没一撇,连他的态度都没摸出来。
她觑向旁侧的褚新霁,他眉目冷沉,即便听到她这么说,也并无反对意见。
沈月灼一秒也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离席,从另一侧的室外直升电梯绕到了二楼。
褚新霁的房间内亮着光,她心里咯噔一声,推开门走进去,果然见褚清泽在四处探寻。
沈月灼二话不说抓着他的衣袖往外拽,只可惜他身强体壮的,她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你先别急,几分钟就好了,出去等我。”褚清泽作势要把她推出去。
“褚清泽!你能不能听我的话!”
沈月灼眼眶都急红了,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闹成这样子。
褚清泽见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心脏蓦地抽疼,连忙躬身停下来道歉,一米八几的人显得手足无措,“好好好,我不找了,你别哭啊,你哭成这样我害怕。”
“好了,你别磨蹭了。”沈月灼调整着情绪,“你把领带放回我的后备箱。”
刚才有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急出来的。她知道褚清泽比她还倔,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我马上去,你快别哭了,求你了沈大小姐。”褚清泽说一不二,拎起那盒领带,脚步生风却也一步三回头地跑了出去。
沈月灼站在原地擦了会眼泪,关了室内的灯,正打算推门出去,却措不及防撞入一道深冷晦暗的视线。
何止是吻得重,哪里都发了狠,她到现在都还心惊。
沈月灼耳根微热,配合地翕开嘴唇,近在咫尺的俊颜靠近,她低垂睫毛,不敢看那双仿佛蕴着黑洞般的眸子。
检查完后,他敛下目光,嗓音不可抑制地染上一丝薄哑,“不算太严重,休息两天应该就好了,暂时没有擦药的必要,免得影响你正常饮水用餐。”
明明是不带任何情.欲的检查,在他轻钳制着她的下巴往上抬时,温热的鼻息交缠,暧昧升温,沈月灼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怦然,被搅得有些心猿意马。
“噢。”她低声点头应,相顾无言之际,那双漆黑的眸子始终盯着她,沈月灼赶紧把话题岔开,“霁哥,纹身的事要是别人问起来,该怎么说啊?”
总不能说是她喝醉了,缠着他纹的吧……
想想都社死。
“既然没有非洗掉不可的理由,就任由它留着吧,更何况,你身上也有类似寓意的刺青。”褚新霁稍稍定神,冷沉的嗓音钻入耳朵。
“也算是既往不咎,殊途同归。”
褚新霁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让沈月灼心头一悸,为此接连困扰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她把这事跟许夏提出来,连孟安然这个军师都出山指点了。
“人家敲打你,你听不出来?”孟安然笑她迟钝。
沈月灼扬起下巴,自顾自地强行辩解,“纹身而已。又没什么特殊的的含义,他在意这个做什么……”
许夏看她一眼,“你说这话不心虚啊?当初要不是纹了这个单词,人薄司礼没准还能多挽留你一阵。”
个中缘由,沈月灼虽然没有跟许夏和孟安然提出来,她们这么多年朋友,估计也心知肚明。她对外可以糊弄说,selene代表想让自己成为永不坠落的月亮,到了深夜,字符却像是穿透血肉直抵心脏,让她辗转反侧,对薄司礼的愧疚越深。
那时正好薄司礼也有西下基层的打算,她第二天就提出了分手。薄司礼面上微微诧异,很快又趋于平静,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表示尊重她的选择,还对她以后的人生做了规划建议。
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他们悄然为这场恋爱划上了句号,没有争吵,没有面红耳赤,也没有哭红双眼的挽留。
他在处理这件事上,有着超脱同龄人太多的成熟和强大。沈月灼反倒不好意思,低低问他:“你不会怪我吗?”
薄司礼温和的视线仿佛早已看穿她的灵魂,却笑着替她解围,“纹身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自由,我有什么立场怪你?”
她对他的愧疚自此深种,从此连褚清泽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他。
许夏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把青提奶油松饼和花环沙拉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最近褚新霁跟薄家不怎么太平,这些个位高权重的大佬相斗,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怎么去风月场了,池止天天在群里抱怨POP生意大不如前。”
沈月灼抿唇,两耳不闻窗外事,“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他们之间的矛盾,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利益。”
下午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沈月灼还得赶着回去团聚,怀揣心思道别两人后,孟安然和许夏面面相觑。
他们紧挨着彼此,眼里都含着笑意。沈月灼这才发现,她上衣别着的星月胸针,竟和他袖扣上的钻石交相辉映,仔细看才发现,那枚袖扣中央刻出了一个月牙形的断面。
就……挺像新婚夫妻的。
杨叔正在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分喜糖,这会车里就她们两人,沈月灼还没习惯这样的单独相处,越看越觉得心跳发紧,飞快地阖上红得发烫的结婚证。
“完蛋!霁哥,我们忘了签婚前协议。”她一拍手掌,想起来。
沈月灼的法律常识不多,不过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褚新霁这么大的家业,就算陪她演戏,也得留有底。“不过找律师团队的话,现在签也作数。”
更别说那一大堆聘礼了,沈月灼在想,她得做多少个游戏才能还得起。
自拍完照片后一言不发的褚新霁抽走她手里的结婚证,置于座椅旁。俯身而近,按住她的臀部,在她混沌又迷茫的惊呼声中,稳稳地抱在他的长腿上坐好。
“月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假结婚?”
第 43 章 晚春
时间仓促,沈月灼换的衣服都是他准备的,酒红色的中长裙堪堪遮住膝盖,被他以这样的姿势抱着,长裙绷着,露出白皙的大腿。
极致的颜色对比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长裙对应一身深黑色的西装,凝在头顶的眼神温沉晦暗。
他的掌心很温柔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慢条斯理地包裹着,受凉的那一片肌肤很快热起来。
“不是假结婚?那我们……”沈月灼感觉被他握住的地方都要酥掉了,身体不受控地跟着酸软,反倒如了他愿似的,柔弱无骨地攀着他的双肩。
西装的垫肩是他身上唯一柔软的地方,成了庇护她的安全港湾,她有些紧张地抓住,然而他紧绷的大腿和偾张的肌肉线条依旧弥漫出暧昧的荷尔蒙气息,如海浪般将她包裹。
“是法律认可的,货真价实的夫妻。”
褚新霁慢条斯理地补充,“对了,还有一点,我没打算离婚,你也不用考虑离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
沈月灼在来的路上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这个时点物业值班的工作人员很好,登记车牌花了好些时间。
所幸还保留着她录入的指纹和脸部信息,没怎么被卡,指纹锁解开,铺面而来的是清冽的腊梅香气。很淡,也有些晦涩,像是腊梅花瓣干枯后的味道。
他抱着她从床上起来,表情恢复了近似于兄长的严峻,低眸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九点二十。”
“你告诉我,你连晚饭都没吃?”
沈月灼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中,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顶着她时的凶悍,脸颊绯红一片,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质问,顿时觉得委屈。
“对呀,我来找你了。”她想起她来时看到的景象,心里不是滋味,“霁哥该不会也没吃吧?”
褚新霁:“没有。”褚新霁刚在高尔夫球场接待了位德国客户,对方知道今日是除夕,还调侃他怎么不陪夫人,感慨他是个勤奋到令人敬重的工作狂魔。话语里并无冒犯之意,褚新霁温声应:“我太太在国外度假,也许正乐不思蜀。”
那位德国客户最近苦练中文,对各种成语极其感兴趣,听到褚新霁这么说,兀自念叨重复一阵,被褚新霁东方幽默逗地捧腹大笑,年后的合作也因此愉快敲定。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褚新霁换了套正装,回集团开了年底的最后一场会议,赵檐今日不在,少了最得力的助力,也需多耗费不少精力。
回到湖心馆。随着工作室扩张,沈月灼不得不考虑拓宽办公面积,难的是写字楼里聚集着大大小小的公司,相邻位置却并没有合适的。只能考虑拆成两个分区,每天楼上楼下窜着跑,极不方便。
薄司礼就是在这个时候,顺口提了一句他有合适的房源。中介讲解得倒是很客观,优缺点都讲了,不像别的吹得天花乱坠的。
“这里原先是做换热器的公司,旁边是电商公司。”
薄司礼手指划过一整面背景墙,“非承重墙,建议打通,整体看起来也更通透。”
沈月灼没发表太多评价,不过她肯跟着中介引导耐心地走完,也就意味着对整体还算满意。见她不说话,薄司礼也不再继续,停下来,侧眸看着她。
以往每次都是这样,他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就会选择等待。
沈月灼:“你懂的好多,以后要是失业了去当地产销售,肯定赚钱。”
话语里隐隐有股呛味,反倒更像是她的脾气。在这件事上,勉强能算他在帮忙,她也不会因此而表现出有求于人的低谦姿态。又或许她还在介意他发的录音,掺和她跟沉让搭线的事。
薄司礼深知她心高气傲,藏在镜片下的眸子弯出弧度,“没听过这么诅咒我的。”
沈月灼莞尔,改口也没什么诚意:“那祝你步步高升?”
他淡淡一笑,换了个话题。
薄司礼:“你要是觉得这里不合适,也可以再看看,不过地址位置没有这么好。”
沈月灼站在玻璃幕墙前向下眺望。今日天气不好,看起来灰蒙蒙的,不过到了夜里,几座高耸入云的地标建筑星光璀璨,足以让人沉醉在纸醉金迷的绚影里。
“挺满意的。”沈月灼看向最高的那栋大厦,“不过有一点非常不好。”
薄司礼心知肚明,却并不挑破。
沈月灼收回视线,并没看向薄司礼,而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去,“在这就能看到前夫的公司,容易触景生情。”
“真的能斩断吗?”薄司礼没表现出太大惊讶,“这么多年。”
沈月灼反而停下脚步,用那双不带任何笑意的杏眸凝视他。“为什么不能?”
也不知道他信没信,沈月灼不想花费太多心思去揣测。当初怎么会觉得他们之间相似呢?总归是不同的。
敲定租赁合同之际,沈月灼听到他说了一句没头没尾却意味深长的话。
“月灼,你说得对,人生总得撞几次南墙才能回头。”
最后还是敲定下来了,乔迁过后,沈月灼专门发了条朋友圈。
他随手将驼色大衣搭于架子上,长腿迈动,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远处的湖心岛景色。入了冬,干枯的积叶很早就被物业清理干净,尽管枝干上张灯结彩,放眼望去,依旧难掩冷灰色调的萧条孤寂。
赵檐的这通电话终于打来,言简意赅地汇报:“林小姐丢失的机械硬盘已经送到她手里了,由她本人亲自签收,等她一发布证据澄清,热搜就会紧跟而上。”
胃部传来的烧灼痛感持续侵蚀,男人却只是眉梢轻皱,落拓身影倒影在落地窗前,筋络分明的手掌解开马甲的两颗纽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嗯。”
闻言,赵檐会意,继续道:“先前传播不实言论的营销号和数据高的博主,也已发出警告并联系。”
这场抄袭风波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褚新霁勉强忍住了痛意,在沙发上坐下,对赵檐道:“辛苦你了,年后你写一份提薪申请给人力部,我过段时间会亲自批复。”
赵檐的薪资并不低,正是因为褚新霁的知遇之恩,才得以从居无定所的北漂,到如今全家都落地京市定居,孩子也在教育资源优渥的小学受教育。听到提薪的消息,赵檐更多的是感恩。
跟在褚新霁身边这么多年,赵檐将老板的顾虑都看在眼里,忍不住迟疑道:“褚总,您为沈小姐做这些,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感动,您或许应该再尝试……”
一室寂静。沈月灼眼尾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平坦纤细的小腹随着他而起伏,她攥紧他的衣角。他却偏不让她如愿,牵着她的手覆于其上,要她感受他每次的占有。
沈月灼着急开口,“慢、慢点。”
“月灼,我向你投降。”
褚新霁如此说道,黑沉幽深的眸子却不见半点败色,仿若睥睨山巅的王。
什么以身入局,配合她演戏。
他做不到。
“我不在乎你是否骗过我,也不会再执着于你心里究竟有谁。那些都是并不重要的过去,从今天起,你要试着接纳未来,有且仅有我。”
褚新霁将她狠狠压在玻璃墙面,惊涛骇浪化作炙烫浇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
“明天,跟我去撤回离婚申请。”
褚新霁睁开眼,疲惫地揉着眉心,“赵檐,我不希望她活在对我的歉疚里。”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只能选择尊重。”
赵檐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为两个人的事情揪心,却也不好再僭越,挂断电话前,对他道:“先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夜幕降临,室内的光线逐渐趋于黑暗,仅有外头悬挂着的火红灯笼洒进来的微弱光芒,男人仰靠在沙发上,西服马甲包裹着挺拔落拓的身形,只是纽扣散开两颗,袖箍也随意置于地面。
电话结束后,新年快乐的祝福像是与他无关,将他困在这座犹如深海一样的囚笼。
他慢慢搁下了手机,不再抱有期望。到底还是又被她骗了一次,褚新霁单手扯松领带,将衬衣下摆也拽出来,劲瘦分明的腰腹因他略显粗暴的动作,而迸发出张力强劲的线条。
本以为这一次,他会暴怒,会怒气冲冲地前去抓人,将她抱在怀里,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哪怕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人,也要和她纠缠到死。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
平静到让人遍体生寒。
二十九年来,他从未质疑过自己,哪怕全世界都认为如此。可是现在,他开始不确定,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开始摇摆,所谓坚固城墙也隐有倒塌的迹象。
他在黑暗中喘息良久,脖颈泛起道道青筋,喉结滚动,犹如沉默的刀锋影子。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额间的汗珠凝聚滴落,他蓦然睁开黑沉的双眸,将岛台上的安眠药握在手心。臂膀抖动地厉害,白色药片洒落一地,在月白瓷砖上滚动。
一切都凌乱地像是失了序。
今日总共也就早上喝了点温水,其余时间都在赶进程。一是怕停下来,会抵抗不住思念的侵蚀,二也说来幼稚,被她带偏,自暴自弃地压抑着。甚至荒唐地想过,如果他病倒了,也许她会因心软来看他。
沈月灼听完,愤愤指责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跟你不一样。”褚新霁心平气和地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经不起折腾。”
“怎么就不一样了?”沈月灼跟他据理力争,“你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担心……”
她坐在岛台旁,明艳白皙的脸蛋不过巴掌大,说话的时候扬起下巴,宛若盛开在极寒之地的一株山茶花。
后面的句子陷入呢喃,失了真似的。沈月灼脸皮子薄,磨蹭半天,才以慢于褚新霁几分钟的时间下来。
长辈们在客厅里围炉煮茶,褚新霁也在。长风衣外套搭在椅背上,黑色马甲勾勒出挺健有力的身材,从裤线到皮鞋,纤尘不染,依旧是禁欲端方的模样。眉梢松弛,薄唇向下压出一点弧度,指腹间夹着根烟漫不经心地转着,却并不点燃。
他坐在那里,便如锦绣繁华里的一道冷寂清雪。
“月灼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宋知许关切道。
沉曼玲也跟过来,掌背贴上沈月灼的额头,“是有点烫,晚点用体温计测一下,让张姨给你泡杯感冒冲剂。”
两人将沈月灼齐齐围着,她下意识看了褚新霁一眼,旋即别开视线,“可能是有点受凉,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喝药。”
褚新霁温声道:“最近气温变化大,预防一下总是好的。”
他不参与这个话题还好,沈月灼被好几双视线盯着,总让她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对上那张严冷正经的脸,她不由得想起先前在她房间里,这人有多恶劣。
沈月灼视线落过去,跟他犟:“霁哥管这么宽啊?”
一时间,在场的长辈反应各异。刺青从结痂到剥落的时间长达一周。
沈月灼纹的位置比较隐秘,不会有人看见,自然免去了诸多被问及的烦恼。而褚新霁每天要见的人很多,各种高层政要、合作伙伴、下属,以及形形色色来往的陌生人。
若他是油嘴滑舌又浪荡的性子,譬如褚清泽那样的,刺青倒也不算太违和。
偏偏他是个清冷端肃到连说话都要字斟句酌的,醒目的刺青纹身,比那枚奢靡夸张的鸽子蛋钻戒还要别扭,同他的年龄、身份、地位,无一相符。
沈月灼忍不住深呼吸,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接受事实,并试图挣扎:“我提出这种娇纵过分的要求,是因为我醉了,没有完整的思考能力。霁哥是清醒的,选择和拒绝权都掌控你手里,也不能完全怪我。”
褚新霁视线笼上来,她蓦然止了声,滋养得娇艳的脸上有些心虚。
“昨晚你哭得实在太可怜了,还说如果醒来没有看见我纹的刺青,就要闹着和我离婚。”
“……”沈月灼如遭雷击。挣扎失败,她只能硬着头皮寻找解决办法,“对不起,霁哥,我无理取闹说的话你就当梦话。要不……过几天去洗了?”
褚新霁蹙了下眉,没回答,“你觉得这个图案不好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骨感,指节劲瘦有度。弦月型的纹样结合了潮汐浪花,不算繁琐,映在他身上,无端增添了一抹神秘而昳丽的味道。
沈月灼很难形容其中的微妙变化。像是原以为高不可攀的人从神坛走下,漫不经心地折了一枝垂丝海棠,从此,那株沾染凡尘爱恨嗔痴的花瓣犹如经文般烙印。
很欲。好不容易哄得怀里醉醺醺又频频作乱的小姑娘洗完澡,褚新霁的衬衣早已洇上大团湿渍,平日里君卧高台的人哪里还顾得这些,心神全放在沈月灼身上,唯恐她受凉生病。
沈月灼趴在他胸口,杏眸缀了星子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他的喉结,故意惹那凸棱的软骨轻轻滚动。
“先吹头发,待会着凉了。”褚新霁厉声低斥,语气不敢放太重,好不容易哄好的小姑娘又掉眼泪。
“别扯浴巾。”
“它还能再忍忍,现在用不着你操心。”
“沈月灼,瓷砖很凉,你别乱动。”
她像个洋娃娃般任由他摆布,只不过偶尔会作乱,譬如在他遮住那姣好的曲线时,会狡黠地贴上他的掌心,问他软不软。
同那句要咬他异曲同工,褚新霁被她折磨得快要发疯,难得保留一丝克制,哑然道:“软。”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她总算收敛些,肯安安静静坐在他腿上,让他吹头发。
“霁哥,你好适合这种湿发大背头。”她托着腮摆弄他沾着湿意的头发,手臂晃动间,大片春光乍泄,俨然是个颇有见解的资深造型师。“唔,还是算了。看起来有点凶,很不好惹的样子,别人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不好惹?”
褚新霁掌心慢悠悠地拂过她柔顺的卷发,吹风机的温度调到了中档,不疾不徐地说:“你的喜好能不能稳定一点,沈小姐。”
她没听明白,仰起下巴看他,软唇刚好擦过他的下颔骨。
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碰,撩起一片难以抑制的邪火。她身上充斥着一抹清淡的茉莉香气,而柔弱无骨的身体紧紧被他环住,他无比熟悉来自他亲手拂过的每一处曼妙,每一缕勾人的香气都由他亲自烙印,让人无法不心生绮念。
她还惦记着他刚才的话,不满道:“你们这些资本家是不是都喜欢话只说一半,留一半让别人猜?吊我胃口真的很讨厌。”
褚新霁故意拿《明日战舰》官宣预热新角色时的描述逗她:“前几天不是还说喜欢银发狼尾、肩宽腿长、复杂图腾刺青,看上去冷漠又有故事的男人?”
她反应很快,嚷声:“二次元和三次元怎么能一样?”
褚新霁笑了笑,没说话。
“现实里恐怕没有几个能hold住这些元素。二次元可以有无数个老公,三次元只能有一个。”
褚新霁:“立场倒是挺坚定。”
“要不是重婚犯法,成年人了肯定选择都要。”
只有那朵花才知晓他清润皮囊下的凶悍与强势。
她摇摇头,“也不是不好看。就是不太符合你的气质。”
闻言,他表情很淡,对她的解释明显不为所动,“般配,符合,我不喜欢被这样的词汇界定。在你眼里,我的气质是怎样?现在看清真面目,会不会害怕——”
“或者,后悔。”
凝在头顶的视线宛若乌云压下来,暗沉,压抑。
沈月灼正坐在他腿上,酸软不堪的腰肢被男人的掌骨轻锢着,勉强借了点力,不至于太难受,她却在这样危险的氛围中,莫名收紧了呼吸。
“霁哥成熟而理性……”话音落点尚未结束,沾着清寒气息的指腹抵在她唇边。
“我不想听你这些恭维的漂亮假话。”
昨晚不知被他压着吻了多少次,沈月灼的唇瓣微微发着麻,还肿着呢,被他炙烫的指腹抵着,连纹路粗粝的指纹都能让她感知。
她往后躲,拊着她后脑勺的手掌托住不让她逃。她委屈地软声说:“……疼。”
褚新霁眼底闪过不虞,站起身静静地注视着她。那架势就像是两人刚吵过架一样。低斥:“月灼,别闹小脾气。”
“都要离婚了,你凭什么还这么凶?”沈月灼不服气。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口,褚新霁面色明显沉了沉,指腹间的烟折了弯,却也没和她计较。两人这场戏衔接得完美无缺,连宋知许也没瞧出异样,嘴角的笑意压下去,劝慰:“月灼年纪小,小女孩就是拿来宠的,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多让着点。”
有人撑腰的沈月灼来了劲,眼睫轻颤,委屈的眼泪说掉就掉。
“宋姨,你不知道霁哥平时多凶,一会不准我玩游戏,一会不准我去酒吧,还不许我联系以前的朋友……”
俨然成了倾诉大会。戏曲唱至如愿迎新尾声,雪势渐大。考虑到褚老爷子和来听戏的邻居年纪大了,在院子里受冻太久容易引发诸多病症,只得提前散场。
沈月灼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不由得紧张起来。男人衬衣底下的肌肉紧实而遒劲,她那点推抵的力道无异于螳臂挡车。
“霁哥,他们貌似在拆场子了,可不可以快点……”她软声催促。
褚新霁微蹙眉心,灼热的气息落在她颈侧。黑暗中,彼此的轮廓并不分明。少了白日里的斯文端和,借着窗外落雪纷飞酝出来的熹微光影,块垒分明的肌理弥漫着淡淡的压迫感。
他吻她耳垂,压低了声:“月灼,你一紧张,就咬得特别紧。”
这句话实在是过分缠绵,更何况字音伴随着哑,砂砾般碾过来,让她本就红艳欲滴的耳垂更加敏感。
沈月灼这时候无法不分心去注意外面的动静,担心爸妈突然敲响门。她小时候经常生病,沉曼铃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关系本就亲昵,加上她从小就没怎么离开过家,经常被父母念叨,哪怕成年了也有种自我约束的心虚。
因此哪怕是有褚新霁在场,心理那关也很难过去。
“不准说这种话来欺负我!”
褚新霁:“实话而已。”
刚才她一直咬着他的虎口,细碎的呜咽声都堆积在喉间,所以嗓音倒是没多大变化,只比平时听起来娇气点。“那、那你还有多久啊?”
褚新霁不想哄她说快了,单臂捞起她,捡起推至床头的小绒毯披在她的背上,教她把腿往上缠。
沈月灼红着脸不肯,跟他拉锯:“我拒绝。”
宋知许跟沉曼玲一边哄,一边劝,见两人打算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才慢悠悠地说着客套话离开。
分道扬镳后,褚新霁踏上回湖心馆的路上。
劳斯莱斯内的布景没有变化,香氛被她换成了清幽的玫瑰,白噪音也按照她的习惯,以助眠音为主。
置顶聊天框内静悄悄的。
褚新霁垂眸,在她留下的种种变化里,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褚新霁喉咙涌起窒息梗痛,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喉结滚动,低头吻上了她喋喋不休埋怨他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圈住她,连手臂都在发抖,仿佛此刻捧着的,是世间唯一的瑰宝。
“好。”褚新霁说不出来话来,怕她看出自己眼框的湿润,抬手轻轻将她打量的头往旁边转,只留给她一个如刀削般的下颚线,“我答应你。”
沈月灼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垫着脚要凑过来看。
他实在没有办法,将人搂在怀里,心脏像是有一寸寸石子细细割碾般疼,哑着嗓子说。
“面对他们的指责,我也犹豫过、自责过。抱歉,月灼,我也并非你想象中那样无坚不摧。曾经我不太确定什么是真正的爱,我只知道,我愿意用一切,换你永远明媚皎洁。”
“霁哥。”沈月灼鼻腔涌出酸涩,“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见她眼泪又要掉下来,褚新霁哄了半天,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椰奶,看着她晃着脚,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失落的心总算有了归处。
除夕夜,市区里不少知名的酒店和餐厅都还开着,只不过早就被预定一空,抢手得紧。这段时间餐厨团队也放了假,仅有一位擅长传统菜的大厨还在京市,褚新霁也不想让人专程跑一趟。
最后在沈月灼的央求下,定了一桌法餐,两人拿着刀叉,沈月灼居然觉得有些傻气,兀自笑出了声。
褚新霁拿她没办法,只能轻扣桌面,擦去她嘴角的面包屑,“吃完再笑,小心呛着。”
湖心岛内,星光乍现,成百上千架无人机闪烁着绚烂的尾灯,模拟焰火绽放,一朵朵糜丽的烟花在荡漾的湖面留下剪影。
自从市区禁燃焰火后,年味骤然降了许多。
沈月灼觉得新奇,拿了块餐前甜点就挪到落地窗前看。褚新霁为她披上大衣,也懒得制止,将她抱在腿上,看她眼瞳里炸开耀眼的光影。
难怪除夕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
他们在无声的焰火表演中接吻。
原来叠合接吻,她的反应如此强烈,激起了他对她身体的探索欲,另一只大掌从她腰际松开,待她适应完缓和后,再度继续刚才令人食髓知味的体验。
含着她的唇,既斯文又凶地吮咬着,揉捏着她两边软嫩漂亮的耳垂,沈月灼感觉身体都变得不像自己的,从骨子里生出一丝难耐而陌生的痒。
一声细细的、蚊呐般的呜咽飘了出来,沈月灼的眼尾很快氤氲出湿意,双手无力地推抵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寻找着能够舒缓她的热源。
隔着柔滑冰凉的西裤布料,褚新霁感受到了少女的柔软,喉结滚了滚,指腹温柔地替她轼去眼角的泪。
“接个吻而已,怎么还掉小珍珠了?”
第 44 章 新雪
听到褚新霁的话,沈月灼耳根绯红,恃宠而骄地愤愤不平道:“哪里只是接吻了,你明明还……”
褚新霁眸光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小姑娘,见她骤然止了声,轻抬眉尾,嗓音沙哑到底:“还怎么?”
同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对视,沈月灼心跳莫名漏了半拍,感觉自己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沉稳气场罩住,想使坏看他失控的样子,故意瓮声瓮气道:“你揉我耳朵。”
褚新霁双眸半阖,身上的侵略姿态不减,不浓不淡地笑:“莫非你这是老虎的耳朵,揉不得?”
沈月灼眼珠子一转,反应飞快:“你骂我!”
这一声似娇似嗔的呜咽顺着门缝溢了出去。
褚清泽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反应过来,眉宇间迸出一股凶戾,拔腿从房里拿出个椅凳往门锁上暴力砸开。房门都是木制空心夹层的,并未作特殊处理,发出的声响令沈月灼颤了下。
褚新霁将她的手环举过发顶,仿佛并不在意褚清泽弄出的动静,稍退些许,心情仍旧浮躁。
“换气。”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步步悬于一线,怎会只是差一点那么简单。
褚新霁并不打算在这方面同褚清泽解释,“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事情既已成定局,闹得再厉害也无法更改,沉曼铃和沈歧欣赏褚新霁,却也忌惮他如今滔天的权势,再加上当年他被确诊双相情感障碍,他们从未考虑过让女儿和他有牵扯。
“新霁,你跟月灼,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沉曼铃到底还是忧心,问出了口。
褚新霁一改先前的凌然姿态,认真道:“三个月之前。”
沈月灼微微侧过脸,无端生出几分紧张和警惕。
察觉到怀里小姑娘眼观八方的机灵劲,褚新霁就觉得好笑,深黑的瞳眸暗了些。
都结了婚,才想起来不该和他扯上关系。
太晚了。话音落地,不止是沈月灼,在场的人都跟着一愣。无关乎其他,这句话讽刺意味太重了,简直就是迎面挑衅,如果是直肠子的褚清泽说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他那位不苟言笑的大哥。
个别有着九曲回肠心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猜测以后的风向是不是有变,都在盘算着未来,愣是没人将褚新霁的行为联系到为沈月灼解围身上。
除了四个当事人。
褚清泽表情玩味,池止冷汗析出,他可不想在这坐山观虎斗,别回头把他这小店给掀没了。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沈月灼猝然站起身来,往褚新霁的方向靠了稍许,声音掐得乖软了些,“霁哥,我们刚才闹着玩呢。”
许夏跟着附和:“大家都知道分寸的,没人劝酒,而且月灼有我和阿泽看着,霁哥你放一百个心……”
现在褚清泽算是褚新霁的雷点之一,沈月灼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拽了许夏一把,许夏翻了个白眼,暗道队友不给力,一副‘给你助攻你还不乐意’的恨铁不成钢表情。
“麻烦你照顾月灼了,许小姐。”褚新霁疏离又客气道。
“不用,应该的。”许夏说。
沈月灼同褚新霁视线相撞,接收到他明显溢出来的低气压,无端生出被出轨被抓包的心虚感。
池止作为和事佬,用几个场面话盖了过去,重新换了一副牌,褚新霁落座后,分了一拨不怎么说得上话的人去打台球,桌台顿时清净不少。
沈月灼瞄了褚新霁一眼,在他身侧坐下。
感受到卡座旁凹陷一角,晦暗光影里,褚新霁朝她微微侧眸,英俊到无可挑剔的轮廓让沈月灼晃了下神。
“难得见霁哥跟我们一起,要不也玩一把?”有人提议。
牌局多出一个人,沈月灼正好找借口跟褚新霁多待会,说:“我看你们玩就行。”
桌上另外两个都是跟着薄司礼来的,都不想蹚这趟浑水,推攘说把位置留给沈月灼,自己退出。
场面顿时显得有些滑稽,褚新霁不发一言,只淡漠地看着。
薄司礼:“不用这么麻烦,还是跟刚才一样,我给月灼当军师。”
沈月灼摆手说不用,却莫名感到身侧一股无形的压力,听到褚新霁说:“难得陪你朋友,想玩就玩。”
他大半张脸都沉在暗影里,看不清神色,只刻意咬重了朋友两个字。
但整句话都很淡,仔细分辨时,又让人觉得刚才或许是错觉。
“……”
他不会吃醋了吧?
得到这个推论,沈月灼自己都觉得离谱。她低眸思考的间隙,众人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她也没推诿,反正她坐褚新霁旁边的,正好看看她想猜想得对不对。
三局结束,褚新霁的积分最高,期间沈月灼有几张牌没按照薄司礼的指导出,要换作褚清泽早该在旁边嚷嚷了,不过在场的几人情绪都极其稳定,安静到沈月灼以为她参加的是什么国际赛事。
“失陪一下。”褚新霁握着手机消失在长廊尽头。
睡了半晌的褚清泽也起身说去上个厕所,池止和许夏、孟安然面面相觑,互相使着眼色,沈月灼假装当没看见,低眸给褚新霁发消息。
刚结束完通话,褚新霁转过身,正对上褚清泽唇角噙着的懒散笑意。
“哥,你来得还挺快。”
褚清泽耳骨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两颗耳钉,褚新霁眉头深皱,“自己斗不过,就把我叫来,倒是挺有本事。”
兄弟俩自从上次争吵后,基本算是撕开了彼此的面具。
褚清泽为此恨得牙痒,夜里气不过,差点又跑他房里胡闹一通。可惜褚新霁平日不在褚宅,再怎么发泄,也无济于事,反倒是让长辈们又多一道训斥的理由。褚清泽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学会隐忍。
“引狼入室的事我干得还少吗?”褚清泽一语双关地讽刺。
褚新霁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从喉间溢出一声冷嗤。
“近水楼台都捞不到月亮,只能证明,她对你没有半点喜欢。一起长大的情谊,当个玩伴也就算了,至于别的,多半也是痴心妄想。”
一句话几乎快把褚清泽的心扎透了。
褚清泽气得不行,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免得在他哥面前落了下风,“那又怎么样?我知道她最喜欢什么甜度的奶茶,为哪些游戏角色哭过,时刻关注着跟她不对付的人,讲她感兴趣的八卦——”
“她喜欢的东西,老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折了这条命,也得给她带回来。”
褚清泽勾唇讥讽,“这些不是随便就能养成的默契,更不是谁都能跟我一样,甘愿做个Joker。”
面对他的嘲讽,褚新霁轻描淡写:“如果你指的是省吃俭用一两个月,每天中午窝在学校里吃泡面,才能勉强凑齐一套周边的钱,那你的上刀山下火海,也没你自认为的那么珍贵。”
“得了吧,收起你的资本家嘴脸,我看到都觉得恶心。”
“说来话长,我待月灼的真心不会有假。当然,口说无凭,除去昨天我送过去的聘礼,新悦的股份待股东大会召开后,我会带她签署一部分转让协议,流程可能会有些久,等完税证明开具后,我再带来给伯父伯母过目。”褚新霁口吻冷肃而认真,说出口的话却着实惊诧四座。
新悦集团的股份转让?!
比起存疑的婚前协议,股份一旦转让便无法收回,新悦近年股价飙升,业务领域不断拓宽,哪怕只有1%的持股,折合成人民币,也是将近10亿,更别说持股带来的名誉及其他资源助力。
若说先前众人还在揣测褚新霁公然横刀夺爱的用意,这句话则瞬间将沈家的猜疑粉碎。
都以为褚新霁是来搅局的,谁也没有想到,他这招棋竟然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步。
褚新霁单手揽着沈月灼的腰,缱绻而柔和的目光落向她,“毕竟,是我先对月灼动心。”
“就算要怪罪,这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最后这句话,则是恩威并施地敲打着几位长辈,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沈月灼再一次对褚新霁的处事方式感到敬佩,心理冒着泡。
忍不住想,经济独立掌握生杀大权就是好,无论做出多么荒唐的决定,都显得稳如泰山。
这场闹剧的发起者是褚新霁,沈歧也不好表露太多情绪,“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算是表明了不想掺和这事,也不会逼两人分开。
沈月灼脑子转得快,发现了裂缝,意识到她们该齐心协力逐个击破,竭力挤出几滴眼泪。
用苦肉计软声对褚氏夫妻道:“褚叔叔,宋阿姨,你们别怪霁哥。其实我、我暗恋霁哥很多年了,一直不敢说出口,拼命藏着,后来发现压抑得越狠,我越没办法接受和他只做兄妹。”
她作势抹了把眼泪,“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少女檀口微张,清透粉嫩的脸颊好似染了云霞,瑰丽而冶艳,眸子仿佛被凌凌春水沁润,唇瓣、眼眸都沾着水泽,似是被他吻地失了神,小口地呼吸着,看起来很乖。
在她愣神的间隙,褚新霁提醒,“月灼,接吻的时候,是可以呼吸的。”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触到了她,沈月灼脸色涨红,撇嘴道:“第一次接吻没经验,下次就不会了。”
褚新霁目光柔和不少,那股萦绕在胸腔里令他烦躁不安的郁气因她一句话而消散。冷静下来后,才发觉自己的占有欲比想象中强。
尽管对于她而言,他并不知晓自己算什么。沈月灼醒来时,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她揉着太阳穴起身,床品是冷淡的白色,卧室里除了一些必要的橱柜,和墙壁上挂着的装饰画,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她身上还穿着昨夜的晚礼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断片的记忆仍旧没能接上。
卧室采光通透,视野开阔,从这里望出去,刚好能将那片湖心绿岛尽收眼底。这片区域往外,建筑密度和高度成倍增长,车水马龙,有种宁静祥和与快节奏的割裂感。
能够坐拥这样堪称奢靡的地段与绿化面积,沈月灼很难不想起这里——湖心公馆。
沈月灼宕机一秒,推开卧室的门。“霁哥,早。”
褚新霁正坐在沙发上开会,他穿着休闲的衬衣,长腿交叠,笔记本电脑放置于灰瓷台面上,桌面上除了一杯水、一枚腕表,再无其他。
“下午让邓世高来总裁办汇报志余的项目进程。”褚新霁说完,很快结束了会议。
“早。”
褚新霁淡淡颔首起身,将厨师送过来的早餐放至微波炉里加热,沈月灼早上吃不惯生冷的食物,口味跟褚爷爷倒是有些像,都更偏好于传统的京市早点。
沈月灼依稀记起来一点昨晚的事,比起羞赧,更让她崩溃和在意的点是:“我昨天没洗漱就睡觉了吗?”
褚新霁金丝框镜片下,眸光略深,“你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经他提醒,记忆片段溢出来。
昨夜他扶着她折腾完洗漱后,沈月灼赤着足踩在防滑软垫上,任由褚新霁弯着腰手持淋浴头给她冲脚,水流漫过脚背,她似乎还试图伸手解开侧腰的拉链,被褚新霁冷着脸制止,将她打横抱起扔到沙发上。
褚新霁去浴室拿毛巾时,她又嚷嚷着说要卸妆。
“明早再来卸妆。”褚新霁命令。
“不行,这样会烂脸,会毁容的,我不要呜呜呜!”
“……”强烈而明显的反应让沈月灼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守在她面前的是一尊强大的雄狮,蓄势待发,尽管此刻选择按兵不动,仍旧源源不断地朝她释放着无形的威压。
她清晰地感知到,睁开眼,双颊红成一片,“……可是我和我爸在一个户口本上,被他锁起来了,我拿不到。”
褚新霁指尖的动作一顿,瞳孔一点点紧缩,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的神色,让沈月灼恍惚间以为刚才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这点你不用担心。”褚新霁声线略绷,“只要你答应和我结婚,剩下的我来安排。”
从始至终,他都已经考虑好了所有的退路。
唯独仅缺她的首肯。
沈月灼想到什么,在上直升机前突然呀了一声,“订婚宴请帖不知道送出去没,现在还能收回吗……”
“订婚宴上只有褚沈贺三家。”
沈月灼疑惑:“宋阿姨不是说要张罗得热闹点,怎么就我们三家啊?”
褚新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你喜欢热闹?”
“也不是。”沈月灼心里想的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那才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假结婚怎么可以相提并论,“我的意见不重要,长辈们觉得有面子就行。”
“你的婚礼,你的意见怎么会不重要?”褚新霁看向她。
沈月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婚姻是稳固阶级的手段之一,也是利益和资源的置换共享,她的意见要是有用,也就不会想出假结婚这招。
直升机舱内空间有限,后座只能容下他们两人。
褚新霁生得身高腿长,又因为反应还没消下去,一双长腿微微岔开,挤占了很大一部分座位,以至于并排而坐的沈月灼和他贴得很紧,她这会反倒不敢乱看,眼神规规矩矩地落在他挺拔的鼻梁。
这张刀凿斧刻般的俊颜依旧冷肃,浑身透着浓欲并未纾解的荷尔蒙张力,让身处于同一空间的沈月灼耳根微烫。
她努力往角落挪,想和他避开一点。海面波光粼粼,和天际连成蔚蓝色的一片,直升机悬桨叶片转动的响声很大,直到现在她都没能静下来捋一捋。
褚新霁似是察觉到她的举动,眉峰微挑,“往角落里钻什么,不觉得难受?”
“我怕你不够坐。”
“这次条件有限,只能调动AK1-3型号的,今后我会调整更换的。”相比于先前的紧绷,他明显松弛了不少,睨过来的视线也多了些许懒散,“主要是,当初并没有考虑到另一个人的位置。”
他很少动用私人飞机,大部分情况都是选择航空公司,一来不会给旁人带来排场太大的印象,二来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在上面,即便有紧急情况,也是就近选择。
褚新霁的目光落向几乎快要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来,女孩子到底是要娇气些,即便飞行时间不长,也要让她有更好的鹅体验,决定等落地忙完,就将购入舒适性更强的飞机纳入规划。
沈月灼被他毫不避讳的视线看得双颊发烫,内心在隐隐动荡,“不用那么麻烦,我又不会经常坐。”
“我认为很有必要。”褚新霁伸出手臂,扣住她胯骨下方的位置,将她搂着带了过来,“而且,未必不是经常。”
彼此的身体相贴,沈月灼才发觉他浑身都烫,嗓音带着低沉喑哑的缱绻,卷着清淡的茶香渡过来。
她伸出手抵在两人中间,被他撩得有些心猿意马,从鼻息里哼出一声:“不要……”
褚新霁不做声色地顶着她稠浓艳丽的脸,“不要什么?”
他以为会是“不要吻她”之类的回答,因为在先前的很多个瞬间,他的确很想补足没能餍足的吻,想撬开她的牙关,将她的呜咽和软吟都吞入腹中。
但她低垂着眸子,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嗓音也软,骄横道:“我不要坐你腿上。”
褚新霁闻言,喉结滚了滚,眸色深涌。他喜欢很喜欢把她抱在腿上接吻,这样不但能看清她的表情变化,还能闻到她头发丝传来的馥郁香气,有时是玫瑰香,有时是茉莉,也有一次是奶香。
她的各种洗发水、护肤品、化妆品种类繁多,记得高中时在褚宅住的那一段时间,光是瓶瓶罐罐就震惊了褚清泽好一阵,两个小孩打打闹闹,褚清泽还抢她的洗发水用,最后让褚新霁来做判官。
同时换着好几个品牌的洗发水也是常事,用她的话说,可以减少硅油堆积,哪怕早几年市面上已经开始流行无硅油洗发水,她依旧没有改掉旧习惯。
她喜欢,也就由着她去,只要她愿意,把湖心馆的浴室全都侵占摆满她的东西也可以。
褚新霁想到这里,有些意动,宛如高山一般的影子罩住她,“月灼,系着安全带,我没办法抱你。”
他说话的语气分明很正经,气息里却带着微弱的遗憾味道,听得沈月灼呼吸一紧。
她急忙纠正,深吸几口气,扭捏地说:“我才没有想要被你抱,你不要乱想。”
褚新霁从喉间溢出一声闷笑,“你不觉得这个解释,有些多余?”
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得可不就是她。
沈月灼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他目不转睛地睨着她,她的慌乱和局促都无所遁形。
“以后会有机会的。”褚新霁说。
至于以后是多久,他看了眼驾驶舱的航线,可以精确到两个小时以后。
就算是小时候,她也没这么难缠。
“怎么卸妆,用温水还是凉水?”褚新霁问。
“卸妆油!”沈月灼含糊地说,“还要卸妆棉。”
在外叱咤风云的人,对女性的卸妆步骤一窍不通,褚新霁无奈,只能打电话让赵檐身边的女助理将所需的东西送过来。
接到总裁电话的女助理心底咯噔一声,言简意赅地表达完需求后,她特意贴心地带了一套贵妇护肤品过去,谁能想到,在集团里干练的女强人,半夜被总裁临时召见,竟然是帮酣睡的小姑娘卸妆、护肤。
事后她向赵特助提了一嘴,赵特助轻描淡写:“那是褚家二少爷将来的联姻对象。”
女助理谨记应下,第六感却敏锐的告诉她,没这么简单,毕竟素来不近女色的褚总在一旁安抚那小姑娘时,眼里泛出来的柔情和耐心,绝对不止于照拂这么简单。
当然这种圈子里的八卦,不是她们工薪阶级能够讨论的。
沈月灼低眸看向自己穿的男士拖鞋,脸颊一点点浮上绯色。
“可是我没洗澡……”
褚新霁眉心跳了跳,审视的视线扫过来,慢条斯理地取下,“湖心公馆没有年轻的女佣。”
他的话并不直白,沈月灼需要在脑子里过一道。
他是在提醒,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昨晚偌大的平层内,只有他们两人,她醉得迷迷糊糊,连洗漱都要他扶着,自然没有自理的能力。
能够留宿她,或许已经是褚新霁身为兄长的极限。
沈月灼被他深邃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红心跳,意识到她现在无比素净的一张脸,搭配色彩鲜明的晚礼服,或许比昨晚更狼狈,蓦地伸手挡住脸。
“那有没有把我换洗的衣物带过来啊?”
她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但眼下实在难堪,她总不能穿着皱巴巴的礼服回去,太丢脸了。
“没有。”
“不过给你买了一套新的衣服,早晨有人清洗烘干了,在隔壁客房。”
湖心公馆附近就是奢侈品购物中心,沈月灼看了下标牌,很大众的款式,却也不会出错,尺码也合适。
褚新霁将早餐端至桌面,还有一杯现磨黑豆浆,他垂手站在三面采光的餐桌前,身后是摩登大楼,扫过来的目光像是有着洞察般的穿透力。
消遣的工具,还是一时好奇的试探禁忌。
砸门锁的响声震耳欲聋,刺激着沈月灼的耳膜,让她被他扰乱的一颗心又高高悬起。
当下的处境实在算不得多好,家宴设立在南餐厅,距离这里不过两层楼的距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会惊动佣人们,长辈们过不了多久也会闻声寻来。
沈月灼深吸口气,忐忑道:“我去给阿泽开门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褚新霁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没有拥抱。”
“还是没有接吻?”
沈月灼心头一跳,咬着唇发不出声。
褚新霁到底还是妥协了,拨开了门锁的暗扣,尽管那道锁已经摇摇欲坠。
沈月灼被这声酥麻到骨子里的称呼听得心潮翻涌,垂眼不敢看他,这下更不敢应声了。忍不住暗自懊悔,为什么不能随身携带一支录音笔。
电话铃声打断了升温的氛围,纵然旋即很快挂断,褚新霁的视线还是落在她的屏幕上,看清了贺成屹的名字后,薄唇的弧度压下稍许,眉梢轻拧。
“先接吧,万一他有重要的事找你。”
这通电话正好将沈月灼从羞赧中拉了出来,她此刻正分开双腿坐在褚新霁身上,旁边的还摆着两本新鲜的结婚证,想到上次贺成屹的提议,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心虚,她避开他冷邃的视线,小声嘀咕:“成屹哥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褚新霁神色未变,清隽面庞慵懒地睨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双眸子里笼上了一层浅淡的寒霜。
沈月灼移开视线,正打算回拨,贺成屹发来了一个地址。
[贺:听你爸说你把户口本拿走了?带过来,有事和你谈]
第 45 章 新雪
沈月灼询问了下具体的事情,贺成屹却回复说当面才能说清楚,一时间让她有些拿不定注意。
杨叔散完喜糖回到驾驶座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褚新霁就拿了个红包给他。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杨叔沾了喜气,说了两句吉祥话,愣是让沈月灼耳根烧得灼烫,想从褚新霁褪上下来,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止。
他唇角勾出浅淡的笑,温声应:“谢谢杨叔的祝福。”
杨叔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打心眼里高兴,把红包和喜糖妥帖地收好后,才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祝两位早生贵子了!多子多福!”
他的胳膊顺势沉下来,压住她的脊背,令她动弹不得,苏醒后滚烫的低温侵袭着她的理智,让她呼吸倏地收紧,心也跟着砰砰跳动。
鬼使神差的,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胆子,低低地应声:“哎。”
沈月灼总算扳回了一局,同时也看到他的眸色从晦暗转至兴味,“谁的便宜你都要占。”
她抿着唇不说话,眸光闪烁,不敢再胡乱动。
好在他并未追究,“阿泽还怎么叫过你?”
两人面对面,稠热的呼吸落在她脸侧,淡色的薄唇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当下的场景同她做过的那个旖旎梦境重合。
他看似温和,动作却强势霸道,就连接吻也是,没有哪次不是又凶又急,将她吻得呼吸绵软,连舌根都酸麻。
沈月灼的神经一点点绷紧,又不甘心被他完全掌控,故意陈述着那些经常从褚清泽嘴里冒出来的高频词:“大小姐,姑奶奶,公主……”
她每念出一个称呼,环在腰际的手臂就收紧一寸,直到最后彼此严丝合缝地贴着,男人温热湿润的唇碰至她的耳垂。
惩罚似地含住咬了一瞬,沈月灼的嗓音都打着颤,忍着羞耻坚持念完:“灼、灼宝儿。”
她们这群年轻人的京腔都不重,没有老一辈听着明显,平日里又注重标准普通话的发音,很少拖腔带调的说话,褚清泽也只有在逗她的时候,才会故意卷着舌头跟着发小唤她灼宝儿。
小时候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什么,长大了从同龄人口中听到,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以至于她对这个称呼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勒令大家不许这么这么叫她。
褚新霁视线逐渐变得冷锐锋利,指尖从她的脊背慢慢浮上柔弱可欺的耳垂,轻柔地摩挲碾转。
喉间溢出淡嗤,“灼宝儿。”沈月灼想要踹他,足踝晃动间,反倒像是主动投怀送抱,惹得他眸间闪过凛冽幽芒,受罪的成了她。
“……慢一点。”从机场接到贺成屹,他连军装都没来得及换,宽肩腿长,小麦色的皮肤更显那股英朗的硬汉帅气,推着行李箱走来,引来不少目光。
好友久别重逢,褚新霁不客气地调侃,“你穿这身去望城酒楼,是不是太招摇了?”
“哪能穿这身。”贺成屹从箱子里翻出件长款大衣和裤子,“我去厕所换,两分钟的事儿。”
等再度出现在视野中时,贺成屹已然换回了常服,东西都留给另外两个穿军装的人,“给我送到家门口就行,胡同里有点窄,车头开不进去,你俩注意点别停太久。”
两个年轻小伙点头应下,正要敬礼,被贺成屹拦下,“得了,在外头别讲那么多规矩,不知道还以为我给你们安排了什么任务,回头我被举报了事情就麻烦了。”
目送他俩离开后,贺成屹才跟褚新霁上了车。
“保时捷Cayenne,新霁,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低调?你最低调的车也要二百来万?”
如今褚新霁身价暴涨,这车配他车库里那两辆几千万的私人定制和连号车牌,的确算得上内敛。两人自幼相识,开起玩笑来也比旁人自在。
褚新霁:“太低调了配不上你的身份。”
习惯了褚新霁不咸不淡的轻讽,贺成屹歪了下头,懒散地笑了一声,“你变幽默了。”
“人总是会变的。”
向来一成不变的人说着变化,惹得贺成屹投来稀奇的目光,揶揄道:“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够影响你。港岛池家那小公主?”
褚新霁敛了下眸,情绪很淡,“不是。”
贺成屹虽然在队里,但也不是不通消息。“你费了那么大心思从苏比富拍卖行拿下的那顶王室冠冕,外头媒体都盯着,别告诉我只是单纯为了投资。”
光明正大跟赌王的儿子抢冠冕,若说是为了投资,没点底气的收藏家谁敢买。
褚新霁作事向来滴水不漏,迎着讨论的热潮拍下,多半是有了赠予的对象。
见褚新霁阖眸养神,贺成屹看破不说破,失笑:“老房子着火,还搞得挺神秘。行,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追问了,等哪天水到渠成的时候,记得让我见识一下,能把你拿下可不容易。”
“你也认识。”褚新霁言尽于此。
贺成屹再好奇,也只能压下去,毕竟两人的交友圈不算广泛,挨个排除几圈,也猜不出来。
“前几天看到月灼跟孟安然还有许家那丫头在POP聚,听说跟阿泽吵挺厉害的。”贺成屹随口道。
将近半年没回来,脑子也想放会空,免得跟她们这群小屁孩脱轨太多。
一向不管这些事的褚新霁眼眸动了动,“你从哪知道的?”
“孟安然朋友圈。”贺成屹说着,顺手翻出了自己保存的照片。
被自拍占据了大半张照片的角落里,沈月灼抿着唇,脸上带着清淡的笑,瞳眸里宛若灿星,别说失魂落魄,纯粹是乐不思蜀。
褚新霁面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递了回去,嗓音轻慢。
“你保存照片做什么?”
“觉得构图不错就存了。”贺成屹随手往后滑,他没有拍照记录生活的习惯,手机里关于沈月灼的照片却不少,时间线可以追溯到七八年前,“这群小屁孩怎么转眼长这么大了。”
有几个小孩玩真人CS模拟枪战,也有刚禁烟火那年,带着他们几个偷偷去郊区放的照片,更久远的,还有沈月灼跟褚清泽、池止攀岩的照片。
褚新霁眉眼柔和了些许,薄唇淡启:“你倒是记录了挺多。”
唯独没有褚新霁和贺成屹,分明参与过她们的生活,却又仿佛没留下痕迹。
就连回忆时,都只能坐在一旁感慨。
贺成屹翻了会,很快到了底,“你说,月灼跟阿泽吵架,该不会是因为他的顶流梦吧?”
“素人女友,基本都得掰。”
“你们两家怎么想的,就这么耗着?”
接连问了两个问题,都没得到半句回复,贺成屹顺着褚新霁微沉的视线望过去,在车库入口处看到了话题中心的小姑娘。
简约的灰蓝色鲨鱼夹将长发松松挽起,同身上的冷蓝色调小西装呼应。她向来钟意米白色这种淡雅的裙子颜色,似是想压住身上那份明艳,不至于喧宾夺主。
身后那几株红枫落了满阶,像是要将那抹掉落的明艳为她添上。
少女看清车牌后,杏眸一点点浮上灿然的笑意,如一只蹁跹的蝴蝶般迎上来,待车辆停稳后,她主动拉开后排的车门。
“怎么慢?”褚新霁呼吸微微滞住,诱哄道:“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速度,示范给我看。”
“像这样——”他停顿稍许,后续的幅度晃得仿佛整栋楼都在跟着摇摆,沈月灼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急急道:“桌子、桌子在晃,是不是地震了?”
“我们在华北地震带边缘,不会有这么强烈的震感。”
沈月灼双腿发虚,好不容易才定住眼神看顶上的吊灯。
褚新霁掰着她的脸转过来,不允许她此刻分心,“不是地震,别担心。”
等反应过来后,沈月灼耳根更红,总觉得闹出这么大动静,会有佣人循声而来。她紧张又害怕地瑟缩在他怀里,软声乞求,“我不要在桌子上……我们下去好不好。”
“整个书房都铺了地毯,不会惊动他们。”
他在解释的时候,有着和身体截然相反的耐心。
面上温柔耐心,撞着桌边的力道几乎却次次都发了狠,仿佛要将她钉死嵌入。沈月灼要是知道这种反差,比她梦里还要强势霸道千百倍,才不会大着胆子撩他。现在困兽是放出来了,以后还能关回去吗?
她隐约觉得心悸,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哥,你在里面吗?我有事和你商量。”
是褚清泽的声音。
来不及想他怎么会突然回来,沈月灼屏息凝神,掌心蜷紧,听着门外的声响。
身后传来男人喑哑难耐的语调,“放松点。”
“你倒是停下来啊!”
沈月灼紧张得快哭出来了,偏偏他的动作丝毫未停,反倒比先前更猛烈。
褚清泽敲门没个轻重,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没多想。他这次行程时间紧张,没多少自己安排的机会,问了杨叔才知道褚新霁跟沈月灼搬过来了,楼下朱姨说他哥在楼上,褚清泽就跟上来了。
为了避开沈月灼,他还是走楼梯上来的。
“我在这说话你应该也听得见。”褚清泽倒也不在乎吃闭门羹,正好他也不想耽搁太久,免得看见沈月灼难受,“星娱传媒的老总是薄司礼他前舅妈的二婚老公。”
仅一门之隔。
屋内,屋外,却犹如冰火两重天。
动作幅度太大,为了避免溢出暧昧的吟声,沈月灼不得不死死咬紧嘴唇。指尖嵌入早已被她挠出道道抓痕的脊背。
这样的环境对于彼此而言都不亚于一场折磨。
直到听见‘薄司礼’三个字,沈月灼清楚看见他本就绷紧的肌理线条愈发狰狞,引得她脊骨酥麻,险些失声,滚烫的热气铺洒在他颈侧。
心神跟随身体一起破碎摇曳。
阴沉的视线自上而下罩住她,话却是对门外的褚清泽说的。“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浪费我的时间?”
语调一如既往的严肃冷沉,沾着些许难以察觉的薄哑。按褚清泽这种粗心大意的性子,大概率不会发现异样。
但此刻的沈月灼浑身都绷成了一根弦,无论外面的人是什么反应,哪怕是不足半秒的恍然,都足以让她草木皆兵。
沈月灼感觉自己不断下坠,缺氧,失温。“……”沈月灼抿唇,“我哪有这样。”
反驳的话没什么底气。
抵达褚宅时,褚清泽正在庭院里陪褚老爷子喂锦鲤,个个膘肥体壮的,比猪还胖,褚老爷子说这样招财,沈月灼没少吐槽,说这鱼要是人都该得高血压、高血脂了。
褚清泽耳朵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耳钉、骨钉全都取了,耳洞还未完全愈合,少了往日的痞气,倒显出几分清朗的帅。
他上周刚发布了第一首原唱歌曲,以音乐人的身份,长相够顶,才华过硬,估计公司做了不少宣传,在短视频平台小爆了一把,短时间内全网涨了上千万粉丝。
明明才一个月未见而已,沈月灼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竟生疏不少。
她没像往日一样打趣褚清泽,而是跟在褚新霁身后,同长辈们一一问好。
饭桌上,褚老爷子说:“阿泽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用自己的流量帮月灼宣传,你这种签约艺人,主动权大吗?我怎么听隔壁老贺说,艺人的账号都是交给公司管的。”
褚清泽转发《最后的曙光》预约官宣时,确实带了不小的热度,发小群里都在艾特褚清泽,说他够义气。
沈月灼给他发了句谢谢,他回没事,然后便归于沉寂。
褚清泽给宋知许夹了片松茸,才懒散道:“凡事总需要争取,只要谈好条件,破例也不是不行。”
他从没这么受过管教,浑身的戾气都像是被削弱不少,褚耀面露欣慰,宋知许嘱咐了些让他别太骄躁之类的话。
褚清泽懒洋洋地应着,视线轻抬落向沈月灼。
沈月灼察觉到他的目光,“阿泽帮忙宣发后,我们工作室距离宣发指标又近了不少,我代表昭月的同伴敬你一杯吧。”
她杯子里是褚新霁倒好的椰奶,别说是敬褚清泽,就算敬褚老爷子,也是椰奶和茶、饮料,褚家长辈从上到下都对她极为纵容,光明正大地使着双重标准,毕竟是传统的世家,换作别人,杯子装多少酒、杯沿要低多少,都大有讲究。
褚清泽没有动作,黑眸凝着她,“月灼,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出正式的感谢。”
谁需要正式的感谢呢?那都是做给对方看的,真正亲昵而熟悉的人,根本不需要这些冠冕堂皇的面子工程。
他可以在雨夜跑遍整个京市,只为给她买一个心心念念的绝版联动。
星娱传媒曾递来过无数次橄榄枝,他何尝不知道那是怎样难逢的机会,可是一旦做下决定,他再也不能做那个陪伴在她身边,可以任由她差遣的阿泽了。
但沈月灼身边的阿泽太没用了,没有体面的工作,没有像样的成就,是别人提起时,都会不屑地嗤一句,阿泽那个混蛋怎么配得上她?
无解的命题。
沈月灼从没见过褚清泽露出那样受伤的表情,握紧了杯沿。
褚新霁看着她用力到泛白的指节,将筷子放置碗沿,周身的气压变得有些低,“阿泽倒是提醒了我,我也该为月灼的游戏贡献些力量。”
宋知许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生意场上的事,顺势说:“也是,新霁集团那么多人,让下属的子公司转发也不错。”
褚新霁:“好,那我待会安排。”
她愤愤难平地咬他肩膀,用行动来抗议他铤而走险的回应。
褚新霁眉尾轻挑,分出神来咬她小巧白嫩的耳垂。珍珠这样的饰品很衬肤白,单单一颗色泽温润的玫瑰粉珍珠就足够。
他后来有控制不住去查过薄司礼在那一年间的消费记录。
款式不一的珍珠耳钉,在短时间买了3对,轻奢的价格加起来也得中五位数。对于时刻谨慎的薄司礼而言,堪称冒险,也让他透过那点不光彩的罅隙,窥见她和薄司礼之间甜蜜的曾经。
如今过了这么久,他给她买的珍珠耳坠摆满了整个收纳柜。
却一次都没见她戴过。从黄昏到夕阳渐沉,地平线上最后一丝暖光褪去,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波动,眼眸依旧冰冷。
那天她没能等来哥哥的一个拥抱。
也是自那时候起,沈月灼不再黏着他,反而更喜欢和年纪相仿的褚清泽一起玩。
……云朵犹如雨季一样充沛,怎么会弄伤她。
他坐在床边,侧眸将她罩住,深褐色的瞳眸里折射出一点亮色,“这样也好,以后你也能少受点苦。”
沈月灼眨着眸子不解,下一秒,被他拉着覆上去。
她耳边闪过一阵嗡鸣,逃窜般松开。
“月灼舒服了,是不是也该帮一下你老公。”褚新霁幽幽的视线仿佛将她吃掉,精赤的胸膛紧紧箍着她,“放心,不会到最后一步。”
沈月灼睁大眼睛,脸色烫红,“孟安然说男人说这种话都是大骗子!什么蹭蹭不进去,就看看……”
“我跟他们不一样。”
褚新霁凝神屏吸,坚实如铁的双腿将她死死压住,忍受着她小偷小摸般的扭动,感觉快要疯了。
“别的野男人说什么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明白吗?”
他不知道她和薄司礼相谈甚欢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像她这样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在薄司礼这种男人面前就如同一张白纸。他不去试探,是尊重她,也是给彼此留有一丝空间,免得让她察觉,他无孔不入地侵占着她的空间,更怕她因为压抑而害怕而远离他。
每一步都在温水煮青蛙,又有谁会知道,他其实早就嫉妒得快要抓狂,身体只不过是一具躯壳,在她面前倾尽全力才维持着克己复礼的绅士伪装。
他的唇舌几欲疯狂般侵占进来,将沈月灼吻得头脑发晕,诱哄般地说:“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我。我不会伤害你。”
小姑娘很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后知后觉般攀上去。
“一只手握不住……”
“那就两只手。”
黑暗中,连轮廓也看不清,他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置于头顶,柔情蜜意地哄骗着小他七岁的新婚妻子,罪恶感痴缠着他的教养和神经。
沈月灼脑子混混沌沌,上面被男人的薄唇堵住,海棠花也有那修长分明的骨节照顾,舌根被他咬得有些麻,纹身的地方也被来回摩擦,那片肌肤几乎快要破皮。
她细声细气地抱怨,“怎么一直磨那里啊……”
褚新霁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是他流连如丝雨照拂过的地方,Selene的暗色字体,刺眼地散发着光芒,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他也没办法忘记具体的位置。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陷入了罪恶泥沼,匍匐在地狱险境里。
如痴如魔,竟意图将Selene彻底覆盖。
时间过了这么久,也许他早就不记得。
沈月灼却记了很多年,想到这里,鼻腔涌上酸涩的味道。
她就这样陷入回忆里,理所当然地坐在他腿上,臀部还小心翼翼地挪了几下,将他笔直的西裤坐出褶皱。这种纯羊毛精纺面料,版型虽然流畅,却需要精心呵护,娇贵得像是一朵花,弄出褶皱后,再怎么熨烫平整也会少一分光泽感。
褚新霁察觉到小姑娘情绪低落,以为是刚才的语气太凶,伤到了她的自尊,不敢再轻举妄动。哪知这才过了几秒,她就开始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让褚新霁想起那日她醉了酒在他怀里兴风作浪的模样,成年男性的大腿因此而绷紧,心头窜起躁意,喉结滚了滚。
按摩仪结束了一轮工作,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沈月灼颤着手把按摩仪取下来,询问他的意见:“感觉怎么样?”
褚新霁的目光停留在她含了春水似的眼眸上,周身的体温已经高到发烫,让他忍不住想吻上她的唇瓣,汲取她身上的凉意。
值得庆幸的是,他拍自己会失控,因此颇有前瞻之见地将她置于靠近膝骨的位置,才没让她察觉被她扰乱的失态。
褚新霁坐姿依旧清隽挺拔,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不怎么好。”
很显然,她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更不明白他所说的不怎么好其实是忍得辛苦。
比起颈部按摩仪带来的那点舒缓,小狐狸勾起的欲望更难纾解。
但他不怪她,甚至有点贪恋这种踩在刀刃上的温存。很可惜,他在深陷其中之际,才发现自己掉入了她的陷阱,早就没法抽身了。
听到他这么评价,沈月灼面上闪过泄气,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猫。
“我对比了好多款按摩仪,才选中这个。”鼻尖的呢喃音有些重,嗓音软得像是在撒娇,“功能复杂的怕你觉得太麻烦,太简单的又担心没效果。”
“东西收下了,毕竟也是你的一片心意。”褚新霁说。
猫耳朵抖了抖,眼瞳忽亮。
褚新霁瞥着她这些小动作,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眼泛出兴味,“所以,可以从我腿上下去了吗?沈小姐。”
和他做.爱时戴的这对耳环,会是那个人送的吗?
他的嗓音染上稠浓的沙哑,本就低磁的音色更加蛊惑人心,那让她最为羞耻的三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竟搅得她心口酸胀,快要溺毙在缱绻的柔情里。
沈月灼正想应声,唇边传来炙烫的触感,褚新霁贴着她的唇吻上来,重重地碾压后,将她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旋即一触即分,退开稍许。
话语里弥漫着说不出的寒意,“他倒是挺会哄你。”
“哪有。”沈月灼收了声,“毕竟是好朋友。”
“原来好朋友可以有这么亲密的称呼。”褚新霁拖住她的腰,眼神变得凌厉而意味深长。
沈月灼的眼皮蓦地跳了一下,为自己辩驳:“这哪里亲密了?小时候宋阿姨还喜欢这么叫我呢,而且……”
她抬眸觑他,嗔声越来越小:“你以前也这么叫过我,明明是你不记得了,还好意思来责怪我。”
褚新霁不置可否,慵懒地抬眸对上她躲闪又羞怯的眼。
“基于我们之间的新关系,你想我怎么称呼你?”
“沈小姐,或者月灼就挺好的。”注意到他脸色越来越黑,沈月灼默默把准备拿来气他的“妹妹”两个字咽了回去。
“褚太太。”他不顾她的躲躲藏藏、左顾右盼,低下声念出这个让沈月灼脸颊发烫的称呼,稍微顿了一秒,漆黑的眸子罩住她,“又或者,老婆,你选一个。”
那声老婆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丝丝缕缕地缠着她,低沉沙哑的语调从耳膜钻至心底,让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下了什么神秘而古老的魔法。
“这回怎么不应声了?”褚新霁抬了下眉尾,“是不敢应,还是不想应?”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揉捏着她的耳垂,不由分说地撬开她的牙关,翻云覆雨般带着她的舌根狠搅弄、纠缠。
这个吻比平时还要凶狠,将她的呼吸全部攥夺,本就敏感的耳垂如同过了电一般麻,沈月灼本能地软了半边身子,唇关也随之打开,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肩头承受着。
褚新霁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异常配合,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掠夺的攻势不减,厚舌又往里用力探了点。
她艳丽干净的脸蛋愈发清透,内.衣吊带垂落挂在纤细的胳膊上,长睫止不住地颤动,像极了一只被海上风浪卷起翩然欲飞的蝴蝶。
耳垂是她的敏感点。
原来叠合接吻,她的反应如此强烈,激起了他对她身体的探索欲,另一只大掌从她腰际松开,待她适应完缓和后,再度继续刚才令人食髓知味的体验。
含着她的唇,既斯文又凶地吮咬着,揉捏着她两边软嫩漂亮的耳垂,沈月灼感觉身体都变得不像自己的,从骨子里生出一丝难耐而陌生的痒。
一声细细的、蚊呐般的呜咽飘了出来,沈月灼的眼尾很快氤氲出湿意,双手无力地推抵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寻找着能够舒缓她的热源。
隔着柔滑冰凉的西裤布料,褚新霁感受到了少女的柔软,喉结滚了滚,指腹温柔地替她轼去眼角的泪。
“接个吻而已,怎么还掉小珍珠了?”
“那是什么?”
听到他一字一顿道。
“不愿让明珠蒙尘。”
第 46 章 新雪
褚新霁说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后,便回到了书房,继续处理工作。
由于第二天就是褚沈两家的订婚宴,沈月灼要和褚新霁一同出席,干脆选择留在了湖心馆过夜。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仍旧还不能适应身份的转变,思前想后,在姐妹群里发了一张结婚证照片。
许夏是当之无愧的熬夜冠军,当即回复:[?]
[孟安然:愚人节新活动?]
[何时能暴富:我结婚了,和褚新霁]
[许夏:?]
[孟安然:??]
[许夏:???]
这已经是宋知许第三次给褚新霁打电话了。
如今褚家的产业都得倚仗褚新霁,年度财报里贡献多的大订单客户,全都跟褚新霁挂钩,因此这几年里,公司的销售团队也没什么拼搏的斗志,从上到下都在靠着维系老客户得过且过。
面对褚新霁的冷淡,宋知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落下来,从褚耀刚离开官场那会的艰辛,到后来经济渐渐好转讲起。
褚新霁面色如常地听着,没给太多反应。
宋知许大概是怕他不耐,迂回道:“你跟月灼都结婚一周了,按理说,应该回家里住一阵。你爷爷最近总牵挂着儿孙辈的关系,听刘叔说,夜里老咳嗽。”
“你是懂事的孩子,就算不肯原谅我们,也该做个样子,让他老人家安心。”
褚新霁:“我问问月灼的意见吧。”
听筒那边传来褚耀的声音,“沈家那边,抽空我们也得过去一趟,之前家里的事情没处理好,我都没好意思提。估计他们也觉得你跟阿泽闹得太荒唐,顾及情面,才憋着没说。”
“我知道了。”次日。
凌乱的片段如电影卡帧般闪过,每一幕都无比震撼。
唯独彼此的对话是一句也想不起来。
“醒了?”
冷磁的声音自客厅传来。
褚新霁早已换上了一套干净考究的西服,手掌虚虚地揣在兜里,这一天对他而言,或许充实到繁忙,即便通宵未眠,眉宇间仍旧不见丝毫疲色,看起来温淡而泰然。
沈月灼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别开视线,不确定地问:“我睡了多久?”
站在身前的高挑身影巍然不动。“严格来说应该是十个小时。”
“……头有点晕。”沈月灼给自己找借口,忽然想起什么,“可能是昨晚酒喝得太多了,做了些离谱的梦。”
她本意是让褚新霁吃她和褚清泽的醋,进而推测让她困惑的来源,哪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真醉狠了不说,现在根本分不清昨晚的荒唐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且按褚新霁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情绪。
又或许是他隐藏得太好。
沈月灼琢磨出不对劲,打算给身体和大脑留够足够的缓冲时间,再继续试探。
“应该是梦吧?”她引导着话题,“我记得最后好像是阿泽送我回来的。”
褚新霁挑眉看她:“你是指我们昨晚做了六次?”
他言简意赅,“那不是梦。” 杨叔笑着接话:“褚总本来想买地下停车场的车位,但这里的车位大多是私人所有,要是买下一层,交涉起来太过麻烦,正好他认识跃领的总裁,所以就把家4S店买了,以后接您也方便。”
好小众的文字。凑在一起沈月灼差点没听懂。
褚新霁表情清淡,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惊讶的。
“这可是跃领在京市的4S示范店之一哎!每年营收都好几个亿,而且我听说它们自从被闻氏收购后,连自主管理权都没了。”沈月灼来了兴致,喋喋道,“闻氏现在是太子爷掌权,大刀阔斧地改革后,业绩翻了好几番。啊……不过他脾气貌似不太好。”
京圈顶级豪门就那一家,太子爷的八卦她也听了不少,无非就是性子冷傲,不近女色,在赛车圈把各种奖项都拿到手软后,又毅然宣布退圈,话题度年年飙升热榜。
褚新霁:“之前在医疗器械领域有过合作,后来又在拍卖会上遇上,几乎整场的珠宝首饰都被他以高价拿下,听说是在筹备婚礼,不过他来晚了一步,其中一套蓝宝石项链在我这,我割爱转让给了他。”
“原来霁哥也会割爱。”沈月灼关注点跑偏,干巴巴地冒出这么一句。
“那套宝石项链对我来说就是价值投资而已,何不成人之美。”
沈月灼拖着下巴,作为新晋赛车迷,她不怎么磕两人的cp,只是听说闻堰寒气性很大,担心她偶像受欺负,这样看来,似乎多余了,忍不住感慨:“难怪大家喜欢他,确实有魅力。”
他应该保持风度,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而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双拳紧握,大腿绷得犹如坚硬磐石,浑身都竖起警惕和在意。
像只随时会担心失去的惊弓之鸟。
沈月灼在盘算着,让褚新霁去向闻家太子爷要他女朋友的签名,可行性有多高。
“你喜欢上了赛车?”褚新霁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话锋一转,“以前没见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沈月灼听不出来话语中浓烈的酸味,“大数据老给我推,顺便看了几个视频,发现赛车还挺有意思的。”
话音落下,身侧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度,冷得刺骨。
想想还不如等努力做好游戏了,找温几栩当她的代言人,毕竟听温温在采访中说,挺喜欢玩赛车游戏的。
沈月灼在这里暗自立下雄心壮志,心情也跟着好了些,不打算再继续聊这个,从纸袋里拿出丝绒盒,挑出对戒中男士的那款递给褚新霁。
褚新霁稳坐如泰山,漆如深潭般的眸子落向那枚钻石小到可怜的男款戒指。
“婚戒。”沈月灼怕杨叔听见,声音压得很低,做贼似的。
褚新霁目露不悦,“你这么小声的念出婚戒两个字,我还以为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夫。”
黑沉深邃的眸子罩住她,意有所指道:“毕竟我只是——褚先生。”
沈月灼:“……”
两人说话没有刻意避讳,自然落在了杨叔耳里。杨叔道:“沈小姐,您和褚总已经结婚了,不用再像先前那样小心翼翼。”
想起她厚着脸皮追他那段历史,沈月灼无端生出一股赧然,没什么底气地嗔声说,“杨叔,你别打趣我。”
杨叔善意地笑笑,透过后视镜,看向般配等对的两人,见到褚新霁将沈月灼半拢在怀里,不由得紧张,欲言又止地提醒道:“褚总,您的伤……”
话音未落,便遭到了褚新霁骤然冷下的眼神警告,杨叔及时住嘴,没再多言。
沈月灼没听清,“杨叔,您刚说什么伤?”
当然是褚新霁脊背惨不忍睹的十二道鞭痕,半小时才上了一道药,结了血痂,沾着血渍的白衬衫都换了两件,确认看不出来后,他才穿上矜贵考究的西装,从马甲、领针到袖扣,直至确保同早晨送她离开时无异,才过来接她。
褚新霁将她递来的戒指戴于无名指上,嗓音低下去,“没什么,无足轻重的事罢了。”
“好吧。”
沈月灼也不好奇,转而兴致勃勃地去瞧他的婚戒。
令人尴尬的是,这枚男士婚戒,小了一圈,卡在无名指第二个指节处。
褚新霁转着那枚婚戒往下滑,表情专注而认真,直到郑重其事地确认的确不适合他以后,声音沉缓两分,睨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老婆,你对我的尺寸,似乎有些误解。”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破了沈月灼仅存的幻想。
心虚面红也仅在瞬间。沈月灼在来的路上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这个时点物业值班的工作人员很好,登记车牌花了好些时间。
所幸还保留着她录入的指纹和脸部信息,没怎么被卡,指纹锁解开,铺面而来的是清冽的腊梅香气。很淡,也有些晦涩,像是腊梅花瓣干枯后的味道。
房间里漆黑一片。地暖也没开,屋内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沈月灼打开玄关处的鞋柜灯,试探性地唤道:“霁哥?”
视线慢慢在客厅里搜寻,依旧空荡安静地过分。铺在沙发上的软垫被堆出褶皱,袖箍断了半截,难以想象用了多大的蛮劲。
她的心脏倏地揪紧,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男人仰躺在墙边的身影。锋挺的眉骨紧锁,长腿半支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膝骨之上,明明是一袭西装,却松垮错落地挂在身上,连衬衣的衣摆都拧揉成结。
深凹纵横的腰腹肌理大片暴露在空气中,他却像是察觉不到凉意,双眸紧阖,薄厉如刀削般的俊颜浮出隐忍的痛苦,仿佛历经过漫无止境的摧残。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时刻,印象中他永远犹如屹立不倒的一座巍峨高山,与再强劲的敌人周旋,也能稳操胜券,直到今日撞破了坚硬外壳下腐朽的一面。
沈月灼刚止住的眼泪犹如决堤般滚落,仓惶的目光看到地上的那瓶佐匹克隆,颤抖着扑了上去,摇晃着他的身体,“霁哥,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打120。”
“可能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对,表情很痛苦……不清楚多长时间了,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早……”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断续的抽泣声,沈月灼咬紧下唇,努力遏制住情绪,同急救电话里的医生描述情况。
在她颤着嗓音擦眼泪时,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握住,熟悉的嗓音泛着被反复折磨过后的薄哑,“怎么哭了?”
沈月灼脑中传来一片嗡鸣,讷讷地转头看向他。
漆如深潭般的眸子溢出心疼,他捧住她的脸,额间与她轻轻相碰,亲昵的姿态传递着彼此的交缠的温度。
——他在安抚她。哄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沈月灼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纤瘦的双肩轻颤,无法抑制地哽咽着抽泣。
褚新霁手掌扶在她后腰的位置,将泪水流淌个不停的小姑娘往怀里按,慢悠悠地拍着她的脊背,用哄小孩般的语气低声道:“灼宝儿,别哭了。”
沈月灼不听,又觉得丢脸,往他胸膛里钻,眼泪全擦在他身上。
耳畔传来褚新霁低磁而冷静的声音,“抱歉,我和我妻子之间有一点误会,是她弄错了,目前没有人员伤亡,耽误你们了。”
“谢谢,也祝你们除夕快乐。”
褚新霁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续,挂了电话后,才对上怀里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她仰头望着他,双手死死拽住他本就乱成一团的衣摆,眼尾泛着红,不知哭了多久。
手掌逐渐下落,见她浑身冰凉,就这么跟着他半躺在地面,褚新霁喉咙蓦地发紧,轻斥道:“地上凉,快起来。”
沈月灼不肯,转而用力地抱住他。
或许她用尽了浑身的力道,勒得他的衬衣都随之绷紧,只可惜小姑娘这点力道,禁锢不了半分。
她柔软的唇瓣就贴在敞开的衣襟上方,刚哭过的声音糯得不像话,听起来跟撒娇时的呢喃一个样。
“我不要。”她瘪瘪嘴,赌气似地咬他一口,好似要确认这副躯体的真实性,留下一道清晰的牙印,闷闷道:“我怕一起来你就不见了。”
“属狗的?”褚新霁垂眸落响她,指腹摩挲着少女娇艳冰凉的脸蛋,心疼得紧,“每次都这么喜欢咬人。”
但凡跟她在一起,他浑身上下总能找出那么几处某人作恶留下的杰作。
他并不反感,甚至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还是他步步纵容宠出来的。
沈月灼糟糕的情绪因他一句话而转云销雨霁。
她该向他诉说自己的担心和害怕,却在同他对视时,倏地弥漫出一股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委屈劲儿,眨巴着眼,很是不满地扬起下巴,“我只咬你,又没有咬别人。难道应该反思的,不是霁哥吗?”
能把胡搅蛮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只有她沈月灼。
褚新霁眉心疏懒地松散稍许,骨掌拖住她的臀,既然她不愿意起来,也就只有抱着她坐在他腿上。
沈月灼哪里都生得好看,臀部挺翘而浑圆,还是倒心型的。她非常不安分,坐在他腿上,还嫌弃不舒服,往他大腿的方向小心挪动,俨然没有一点引火上身的自觉。
褚新霁看破但不挑破,脖颈后仰,贴紧墙面,手掌虚扶着她的后腰,免得她又胡乱蹭。
“这个点过来找我做什么,没跟你爸妈一起跨年?”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有没有说一些很过分的话?”
褚新霁将营养师为沈月灼制定的餐食加热,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再将她喜欢的腊梅枝插入玻璃瓶中。
随着他赏心悦目的动作,手背处露出一片月牙形的暗红色。
惊鸿一瞥,很快便被遮住。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他水波不兴地掀眸,问她:“要多过分才算过分?”
“太深了。涨。”在沈月灼愈发惊诧的表情中,褚新霁状似平静询问:“还是,让我慢点?”
“……”
沈月灼彻底石化,红着脸鸵鸟般回到次卧,一一回复完工作上的消息,面颊的热烫才隐隐降下来。她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试图复盘昨晚的经过,越回忆,越心惊,手脚都跟着发软。
在次卧里兀自羞恼了许久,沈月灼才磨蹭着折返,佯装关心地打破僵局,“霁哥,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褚新霁似是正在进行视频会议,电脑屏幕对面一排乌压压的人群围坐在圆桌上,个个面带愁容。听到她的声音,他微微侧身挡住屏幕,神色自若地敲击桌面,对助理道:“让方经理继续主持,赵檐安排两个人做数据对比。”
退出会议后,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朝她招手。
清冽的嗓音传来,“过来。”
不知是不是年底整个集团的业绩不佳,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沉,就连语气都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味道。
沈月灼在他身侧站定,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记得他说过,没有烟瘾,就算偶尔抽一支,也极为克制。自从他们结婚后,似乎再也见他抽过烟,如此可见,缠绕其身的事并不简单。
她垂着视线去瞧,只见男人冷白的掌骨上,赫然映着一枚弯月型的刺青。
宛若一声轰鸣在脑中倏然炸开。
下一秒,她被他拽着拥入了怀中,她还穿着冬日里的毛绒公主裙睡裙,厚度足够保暖,因此里头空荡荡的,他掀开她的裙摆,温热的指腹落于昨晚频频磨红的那处肌肤。
“怎么,昨晚嚷嚷着说要纹的情侣刺青,今天就不认账了?”
挂断电话后,褚新霁下午跟沈月灼提了,补充道:“你要是觉得尴尬,我们也可以只用个餐就离开。”
沈月灼不以为然:“褚叔叔和宋阿姨对我那么好,她们给了台阶,我肯定得下啊,不然就显得太恃宠而骄了。”
她并不知道褚家的那些事,会这么想也正常。褚新霁不想破坏两位长辈在她心中的形象,“我待会有个采访,晚点来接你。”
现在赵檐会定期发送褚新霁的行程表,沈月灼偶尔无聊的时候会点开看,知道他说的是自从新悦收购了几家游戏工作室后,媒体都开始关注下一步动作,算是针对众多揣测的回应,也是推出新产业的预热。
沈月灼:“不用了,一楼那个扫地机器人有点旧了,我正好网购了新款,待会要教朱姨。”
她用要跟着他学毛笔记的借口赖在褚宅那会,每天都往家里添置新鲜的机器物件,时不时还买一大捧鲜花送给宋知许,说是白吃白住,谁都知道,她情商高着呢。
对他而言昏暗又压抑的地方,似乎也因她从灰败染上色彩。褚新霁眼梢微勾,“你倒是提醒我,该教你毛笔字了。”
两人最近接吻的次数很多,场面稍不注意就擦枪走火,听到他似笑非笑地提起这个,沈月灼浑身都不自在,燥热了整张脸。
发布会和采访临时调整到一块了,褚新霁没能赶上晚饭,沈月灼一个人陪着褚家两位长辈用餐,气氛反倒融洽许多。
入冬以后,陆陆续续也跟着落了雪,只不过并不厚,院子里的草木都僵冻着,灯罩也换成了昏黄的颜色,好让这个冬季显出几分暖色。
宋知许剪了几个窗花,见沈月灼在手机上刷有关褚新霁的视频,旁敲侧击地问:“你们俩的房间我让朱姐先收拾哪间?当时没考虑这么多,光顾着给阿泽换成大床了,新霁的还是他高中那会用的,估计有点挤。”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当初也没想到。”
沈月灼的手指点下暂停,听出话外之音,她跟阿泽就算是订了婚,那也是为了应付长辈们作假,换成大床也没用。
“我跟霁哥各自分开住就好了,就是会麻烦朱姨些。”
宋知许牵住沈月灼,“月灼,你老实告诉宋姨,你们是真结婚还是为了气我们?”
沈月灼微微诧异,沉吟几秒,听到宋知许愧疚道:“有些事先前没有跟你讲,新霁和阿泽之间的矛盾和嫌隙很深,新霁一直以来都怪我们偏心,两人小时候也经常争抢东西,我们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以前是做错了不少事……”
“宋阿姨。”沈月灼正色,抿唇说:“我不太明白。”
“老爷子那个四合院,指不定哪天就开始征收遗产税了,有风声说挺高的。我跟你褚叔叔商量着,今年找个时间带阿泽去过户,你也知道,阿泽不像你霁哥,什么都有。”
四合院少说也值八千多万,对于褚家而言也是不小的数目,全都划在褚清泽名下,换作谁也会心有芥蒂。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宋知许没再展开,望着沈月灼,显得有些为难:“阿泽有多喜欢你,他性子迟钝不清楚,我们这些大人都看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新霁会用这种办法来报复阿泽。”
“月灼,我们是真心拿你当女儿疼,不愿让你蹚兄弟俩这趟浑水,哪怕你跟阿泽无缘,也不要紧,唉……”
宋知许后面说了什么,沈月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晚上有些不在状态。
先前还在和她冷战的人,突然提出要和她结婚,会是这个原因吗?
心不在焉一晚上,也想不通。
群消息热闹起来。
[许夏:@何时能暴富快来看这个视频,妈呀,你家霁哥也太苏了!]
沈月灼迷迷糊糊地点开那段视频。
看场地应该是发布会刚结束,步履生风的男人踏过铺了满地的红毯,身后各式长枪短炮对准他,几乎快要越过安保挤进来。
而他神情清淡,始终从容,犹如冬雪之夜升起的泠泠月光,周身透着置于浮华而又不然其色泽的冷肃。
其中一位记者模样的年轻人被挤得跌破人墙警戒线,狼狈着地后,保镖正要将他扔出去,被褚新霁温声阻止。
身居高位,却没有上位者的漠视和傲慢,他抬起手臂的那刻,无名指的那枚水滴形蓝宝石钻戒闪着熠熠亮色。夸张的鸽子蛋,透水般澄澈的蓝,即便是女明星也很难压住,在他身上却显得矜贵又耀眼。
地上的人颇有职业素养地将话筒递过去,语速飞快:“褚总,这款产自克什米尔的蓝宝石钻戒原石,曾被苏比富拍卖行称作‘蓝月光’,拍下来的设计师Claflin公开表示将之设计成一款女戒,请问其中有什么故事吗?”
男戒同女戒的款式区别明显,这枚蓝宝石重达25.3克拉,周围更是以豪镶了满圈白钻,能够更好地衬托出女士手指的纤细与白皙。
而褚新霁手上那款,不论怎么看,都更像是女戒。
旁边的助理闻言面色微冷,“抱歉,采访环节已经结束了——”
“没什么故事。”褚新霁淡淡抬眼,举手投足间优雅又绅士,声线浑厚而清磁,“我太太更钟意婚戒中的男款。她喜欢,只好顺着她心意,毕竟要哄好小姑娘并不容易。”
沈月灼乖乖摇头,心思正百转千回着,他又扣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唇齿交缠的旖旎间隙,他解释:“再补一点。”
想到刚才同他那食髓知味一般的吻,沈月灼脸颊更红,收回浮乱的思绪,推了推他,咬唇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坐。”
留给她的位置,不在这里。
她不敢抬头看长辈,却也无法忽略褚清泽灼热的视线。
褚新霁握住她的掌心,摩挲着:“难道你要跟阿泽坐一块。”
陈述的语句,沈月灼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心间颤了颤,同褚新霁漆黑的眸子相撞。
他唇边的弧度弯了稍许,冷谑的话仿佛夹着稠浓的寒冰,“老婆,你坐我弟弟旁边,像什么话。”
第 47 章 新雪
这句话一出,全场晔然。
表现最为淡定的还是贺老爷子,褚老子扶紧眉心,半个字也不想多说,相比于褚沈两家的惊诧,贺成屹还抓了把松子,悠哉地剥着壳。
褚新霁在褚家的地位摆在那里,即便还顾及着有长辈在场,态度放得还算谦卑,话语里的锋芒却全都指向了褚清泽,不容置喙的指责如山岳般倾覆压下。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褚清泽从座位上站起来,怒不可遏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抬眼,“忘了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月灼的订婚宴,礼数不周,我先给各位长辈赔个不是。”
沈月灼闻言不乐意了,她怎么不淑女了?
她明明挺落落大方的。
“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沈月灼嘟囔。
她还是没什么胆子怼回去。毕竟褚新霁和阿泽不同,不能无所顾忌。
沈月灼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一下,嘴角的那一滴被完美地避开,见褚新霁漆黑的眸子始终落在她身上,她朝他挑挑眉梢。
下一秒,褚新霁抽走她手中的纸,清冽的雪松香气骤然凑近,深长温和的眉眼微垂,眉心的蹙峰并未平展,指腹捏着她的下颚轻轻上抬。
动作轻缓地擦拭着她的唇角。站着都能睡着。挺能耐。
杨叔汗颜:“沈小姐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
“三杯半。”
杨叔没有细想为什么褚新霁会记得这么清楚,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询问道:“褚总,那我将沈小姐送回沈宅吗?”
沈月灼没有室友,他们作为长辈自然没法放心将她这样送回去,但若是将她接回沈家,等沈小姐醒来后,肯定免不了被沈先生和夫人数落。
不过女孩子总归是不好留在湖心公馆过夜的,既然是沈小姐,为什么不先送她回去呢?杨叔犯了难,平生头一次质疑起褚新霁的安排来。
“不用,我来照顾她就好。”褚新霁将她耳边的发丝拢开,沉吟道:“你先回去休息。”
杨叔面露惊讶,“二少爷那里……”
这三个字甫一出口,褚新霁掀眸睨来,微扬的下颚线透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跟在他身边多年,杨叔知晓,褚新霁看上去斯文温和,就连下属和佣人都愿意留有三分薄面,内里实则强势而果断。
杨叔噤声,微微躬身,没再多言-
沈月灼犹豫许久,还是说:“霁哥,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褚新霁朝她缓步靠近,两人的身高差本就大,沈月灼又没穿高跟鞋,感觉像是被他覆过来的黑影幽幽盖住,既视感在眼前一闪而过,和昨夜他将她压在座椅上的画面重叠。
沈月灼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四目交接,沈月灼无端感觉一阵腿软,往后退了半步,脊背贴上沁冷的墙面。
褚新霁微微俯下身,视线同她齐平。往日里他习惯用发胶保持固定的发型,无论出现在何种场合,永远一丝不苟。如今碎发遮住高挺的眉骨,衬得那双狭长的眸子更加冷邃。
他的左眼角底下原本有一颗泪痣,长辈们曾说这是多情浪荡的标志,后来褚新霁将那颗痣点掉了。
离得这么近,沈月灼看到那处比其他肌肤略偏白,才想起来这个早已被众人遗忘的小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唇角漾开一点笑意,嗓音很淡,“还没醒酒?”
大概是昨夜睡得很晚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平时多一分哑意,听起来很苏,沈月灼脸微热:“……后劲哪有这么大。”
“沈月灼,借用独居男性的浴室,你觉得代表着什么?”
他像是引导着思考的长辈,眼里不带任何揶揄,仿佛只是为了接下来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
她竟然会被他一本正经地撩到。
都怪他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
生着桃花眼的男人都是天生的男狐狸精。
沈月灼踢了踢鞋子,“我才不是没有警惕心的人。”
“还不是因为你是看着我从小长大,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的为人——”
话音未落,褚新霁打断她,似笑非笑,“就这么信任我?”
沈月灼忍不住腹诽,像他这样自我道德束缚感比铜墙铁壁还坚固的人,就算是有人故意爬上他的床,也会面不改色地让人跪下去。
“对啊。”沈月灼装模作样地说,“新霁哥是我在这世上最敬重、最信赖的人。”
褚新霁睨着她没说话,沈月灼继续拍马屁,“也是我见过最帅、最温和的人。”
褚新霁看她溜须拍马演得挺上瘾,轻笑一声,“你去廊道里侧的那间浴室,我平时不会用。”
沈月灼还没摸清这里的构造,“哪间啊?我怕分不清,不小心走到你常用的浴室去了,要不你带我去?”
褚新霁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小把戏:“我常用的浴室在主卧里,就这么大点地盘,你还能迷路走错么?”
意识到褚新霁在做什么后,沈月灼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盯着他深邃的轮廓看。
“好了。”褚新霁很快松开手,话语里腔调带了有些懒怠的沉意,转瞬即逝的温柔让沈月灼眼皮轻微抽跳。
“霁哥,你好爹系哦。”沈月灼给褚新霁发完消息后没多久,就被沈歧叫去谈话。
沈家没有褚家那么多规矩,沈歧对她也不算太严格,只不过早年跟沈时一起混迹于官场间,在必要的事情上通透又敞亮,也没和女儿绕弯子,一来就是致命问题。
问她怎么认识薄司礼的,沈月灼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如实回答。
她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沈时正好要去三院给徐主任送份文件,门口站着几个武警,她也不好玩手机,就蹲在草丛附近逗猫,彼时正值酷暑,小腿被蚊子叮咬。
薄司礼刚好开着车路过,圈子里的人大多听过名字,各个场合、社交圈子下也有印象,纵使从未打过照面,也勉强能对上号。
车窗降下,薄司礼问:“要不去里面的岗位亭坐一会?”
那时候的薄司礼还在清大读博,天之骄子却没有半点傲气,清冷的书卷气像是夏日的一抹凉。
沈月灼:“有空调吗?”
“有,不过效果不是很好,近期用电高峰,大院这边有规定,办公只能开到二十六度。”
沈月灼心想,用电以民为先,也还能理解。“没事,多少会比外面好点,你们这树荫太多了,蚊子也多,我差点被咬死。”
她自以为有点幽默因子,不过薄司礼却没笑,倒是拿了一罐驱蚊膏给她。
沈月灼喜欢参加各种聚会,发小圈子横纵错杂,顺口给朋友提了一嘴,调侃薄司礼好高冷,结果大家比她还惊讶,纷纷打趣说往常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管的。
大家跟着起哄,还故意问褚清泽是怎么想,褚清泽叼着牌说关他屁事。
后来沈月灼在马术俱乐部办了会员,薄司礼见她笨拙,主动指导,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顺理成章地确立了关系。
和薄司礼恋爱的那段时间内,沈月灼接触了不少本科生接触不到的东西,还学以致用,发了两篇SCI。
沈月灼唇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奈何他表情实在严肃,让她显得很幼稚似的,所以她抿着唇,努力跟他保持同频。
褚新霁不理解的目光扫过来,沈月灼再也憋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你该不会连爹系都没听说过吧?”
在他警告的且越靠越近的目光中,沈月灼急忙缴械投降,“大概意思就是比较细心,温柔,像daddy一样懂得怎么宠……”
沈月灼后背抵着沙发,褚新霁的手臂撑在边缘,微俯下身,笑意止了后,才发觉彼此近在咫尺,他为了方便伤口恢复而解开的衬衣领口大敞,从她这个角度,竟然从锁骨一直看到腹部的肌理。
“宠什么?”见小姑娘这时候脸皮又薄了起来,褚新霁不再逗她,低沉而寡淡的声音响起,“久病成医罢了。”
这倒是她从未听说过的部分,沈月灼不免好奇,追问了两句。褚新霁却转过身,身姿松散,轻描淡写地说:“一点心疾而已,没什么值得说的,你也没必要好奇。”
联想到沈歧那日的欲言又止,沈月灼隐约察觉出,褚新霁身上有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会是什么呢?难道他也有类似的癔症困扰吗?
这倒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怎么大家都表现得讳莫如深。
沈月灼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不差,见他无意回答,她自知但凭自己是套不出他的话的,遂转移话题,“霁哥,你怎么不抽雪茄呢?”
点雪茄更苏哎。
工作室除了手头正在筹备上线的这个带有机甲风格的游戏外,也有中世纪的贵族设定,其中有个角色是塞维利亚混血商人,出身于雪茄起源之地,烟斗是他的印象标签。
沈月灼跟着沈歧参加宴会的时候,曾见过他避开人群中心,懒倚在拱形窗边点燃雪茄,眼底满是冷寂。
沈月灼那时才满十六岁,同褚新霁对视的那刻,他毫不犹豫地灭了烟,“小孩子看什么?”
“十六岁都可以承担刑事责任了,算什么小孩子。”沈月灼反驳。
“那也是未成年。”褚新霁低叹一声,“我带你去找阿泽。”
思绪及此,沈月灼仍旧能记起那时朦胧的少女心境。
作为创始人的优点之一,就是可以在角色设定上夹带私货,增加一些她喜欢的点。
褚新霁回答将沈月灼从年少时的酸涩拉回了现实。
“雪茄烟气比香烟危害大些,也更难消散。”
点到即止,褚新霁没再深言。
沈月灼听出了他的照顾之意。
埋在时光里被遗忘的细节在这一刻像是受到了点拨,沈月灼目视着他用雪茄钳夹住尾部,再将燃着烫红的那一头用雪茄剪去除。
她的心也随之一颤。这里的面积不足褚宅一半大,而且房间大多开阔,功能性的房间并不多,沈月灼只好抿着唇噤了声。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的设计,浴缸是环状月牙形,大到足以容纳两个人,沈月灼想,难怪他说他不常用这里,就算他身高腿长,在这里泡澡也太过浪费水资源,要是褚爷爷知道了,肯定又得数落。
说不定就是因为被褚爷爷数落了,他才不用这间浴室呢。
沈月灼想到这画面不由得想笑。沈月灼下意识咬住唇,才没让娇哼音调从唇边溢出来,被他握住的地方从她的身体里逐渐脱离,让她犹如惊雷般轰然,难以忍受地皱着眉,伏在他肩头。
室内安静至极,只剩彼此的心跳,以及窗外窸窣的落雪声。
“霁哥,你、你说好不看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她连呼吸都未平静,以至于气势汹汹的语气听起来都像是娇嗔。
“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出尔反尔。”冷淡深邃的眉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仿佛是在为他的行径申诉。
他的确没有看,掌心却不受控制地拢上去,揉捏出各种令人心悸的形状。褚新霁的手臂线条一向流畅修长,尤其用那松散又惫懒的姿态搭着烟时,然而沈月灼此刻却无心欣赏。
四目相对之际,空气中的暧昧因子也随之燃起烈火。
他俯身安抚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转而想吻上那嫣红妩媚的红唇,被沈月灼一根手指抵住。
她竟然由他牵着走,陷入了文字游戏的陷阱。 她讨好似地吻他的喉结,一副娇痴烂漫的模样。
“用纪念野男人的勋章,跟我做情侣款纹身。”疏冷的眉目压下,他险些被她气笑。送他的领带是借花献佛,说要追他,又总是藏着掖着,胆子那么小,却频频挑战他的极限。
“沈月灼,你敢不敢再嚣张一点?”
沈月灼跟他撒娇,“霁哥,纹在手上好不好?”
她捧起他左手仔细观摩,没一会就挑了处心仪的位置,“这里纹一个月亮肯定好看。”
“……”
褚新霁冷声拒绝:“不行。”
“求你了,哥哥。”
见他面上浮出阵阵寒霜,英俊轮廓里蕴着薄怒,她得寸进尺地晃着他的手臂,“求求你啦,哥哥哥哥——”
他被她缠得眸色深谙,倒吸一口凉气。
摁住她的腰故意吓她,“再乱动,我可能会忍不住弄进去。”
她双眸睁圆,“你怎么可以不戴!”
褚新霁挑眉:“合法夫妻,为什么要戴?”
“会怀孕的……”
褚新霁:“怀了更好,生下来,成为你我的血缘羁绊。”
沈月灼羞愤地咬他肩膀,褚新霁非但没推开她,反倒更过分,像是在贯彻刚才放的狠话,她气得恶狠狠种下好几个牙印。
见她快哭出来了,才放缓了语气柔声哄,啄吻着她脸上残留的泪痕,“逗你的,浴室的柜子里有。”
沈月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褚新霁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懒怠地垂在浴缸边缘,姿态放松,面上依旧是那副沉稳从容的神态,无名指处的宝石戒面闪烁着熠熠蓝光。
在这场的场景下,桃花眸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界于冷肃与浪荡之间的欲色。
任谁也无法想象,平日里古板克制的人失控后竟会是这副模样。
坏到透顶。
沈月灼越想越气,将钻戒从他无名指上取下来,串在自己的指尖,戒圈明显大了许多,随着彼此相连的撞击而晃晃悠悠的。
“抱歉,月灼。”
他俯身啄吻她的唇角,退出来一点,再故意碾磨selene的位置,碍事的蓝宝石钻戒被人孤零零地置于台架上,“它还没够。”
沈月灼感觉被他拢握的地方仿佛失了火,心脏密密麻麻的鼓动声不断回响,从未有过的紊乱让她险些着迷,好不容易抽离出来,她没什么威慑力地下命令,“也不能碰。”
闻言,他眸光定定地凝着她,随后微微蹙起眉,神情带着几分严肃,即便一言不发,也有种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的清冷感。
“是不是想折磨我?”他陷入发狂的妒忌,猜疑。
是褚清泽的声音拉回了他逐渐濒临崩坏的心绪。 “家里比戏场还热闹。”褚新霁靠在椅背上,长腿松散地敞开,面对这场闹剧,挑出一点讽刺的笑痕。
眼看着场面即将失控,褚老爷子不堪其烦,凝出一声震天吼:“新霁,你要想清楚,为了报复你爸和你妈,抢了弟弟的未婚妻,葬送你从小看着长大那小姑娘的后半生。这份恨意,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任由刚才的怒骂声怎样震耳欲聋,褚新霁始终保持着峻拔的脊背。
“我从来没有想过报复谁。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给我的行为下定论。”
“看看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荒唐事?连薄家的事都要跟着掺一脚,得罪了一片不该得罪的人。”褚耀怒气发作,狰狞了脸:“你现在觉得金钱能够压权了,就不顾褚家这么多年来积攒的人脉,接连几天我都被饭局缠得焦头烂额,都在从我这打探你这么做的意思。褚新霁!你是真想把全家的基业都倾覆吗?”
查薄司礼的购买记录这件事,的确牵扯出一系列权贵的人情往来,千丝万缕地联系着,褚新霁并没有太打草惊蛇,能够察觉的,最多也就是薄司礼一人而已。
而事情夸张传播的速度不亚于病毒,蝴蝶效应接连发生,明显是有人暗中操作。
任谁也想不到,放出这个消息的,竟会是薄司礼本人。
这招险峻而锋利,稍不注意便会烧及自身,从此万劫不复。若是失策,别说是薄司礼本身前途尽毁,就算是整个薄家也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褚新霁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藏着无边无际的阴霾。
他还真小看了薄司礼。
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绝不会影响到褚家。”褚新霁压了下唇,“至于别的,恕我无可奉告。”
他缓缓抬眸看向褚耀,“父亲。”
最后那个眼神让褚耀脊背蓦然发冷,颤着手指向他,宋知许连忙在一旁给褚耀顺气,眼眶发热,“新霁,你快别气你爸了。坐下来好好谈。”
褚新霁一言不发地拿起搭在椅边的外套,森然冷冽的眼神并未扫过褚耀,反倒是绕开他,要往门外走。
这样的无视无疑是对一家之主的蔑视,褚耀声线拔高,胸膛起起伏伏地追上去:“褚新霁,我跟你妈这么多年来没有看错,你真是冷血至极!”
逆光而立的清隽身形脚步停驻,光晕将那轮廓镀上一层浮跃的冷边,转过身来时,侧脸阴云密布。
掌骨间的筋脉隐隐凸起,褚新霁压住失望、愤怒的情绪,周身溢出阵阵恐怖的寒气,愈发觉得可笑、可悲至极。
“你们口口声声给我编造了这么多借口。”他压低嗓音,连齿根都咬得死紧,唇边弧度肆冷:“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我爱她?”
爱这样奢靡的字眼,从未赋予过他。
因此他习惯扮演着恭谦,温驯,寡言的角色,在灰败的暗影里,一步步走向强大。
时至今日,他做出这一切,也仅仅是出于爱。
浓烈的,炽热的,不计后果,永不坠亡的爱。
“月……”褚清泽换了称呼,“沈月灼那天在海市应该跟你说了,好几个狗仔偷拍我们,我的行程对外是严格保密的,不会泄露风声。池止跟我说薄司礼最近在查我,我这边你也知道,一贫如洗,妥妥的无产阶级一个,查个底朝天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池止的POP生意不错,那二世祖什么狐朋狗友都交,消息也是圈子里最灵通的。跟褚清泽闲聊顺嘴提起这事,褚清泽刚开始也没当回事,还是今天刷朋友圈看到才觉得不对劲。
褚清泽舌抵着腮帮子,说:“你俩有什么不对付的,彼此都门清。”
“你查薄司礼不要紧,当心动着他们的根基,他们那伙人错综复杂地盘着根,算了,这些道理你比我清楚。”
这句话不该由他来提醒褚新霁,显得倒反天罡似的。褚清泽自己都觉得好笑,但事关沈月灼,既然做了退让,他也不想他哥真栽跟头。要栽,也别太狠。
外头的人离开了,底下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
褚新霁面色沉如水,一言不发,却也并没收敛半分。
浓墨般的眼睫覆着阴影,喉结一滚,先哄怀里的人。
“他走了。”
“刚才缠我那么紧,你怕什么?”
骨节分明的掌骨缓缓收紧,沈月灼难以抑制地溢出一声呜咽,哀怨地瞪着他,“你快放开我。”
褚新霁不为所动,像一只注视着猎物的雄狮,在他的攻势下,她狼狈又凌乱,浑身都烫,而他依旧保持沉稳,拉着她陷入更黑暗的深渊。
“放开哪?”
“……”他绝对是故意的!
褚新霁将她往他身边带了些,彼此贴得更紧,“放开你的腰?”
沈月灼卷翘的睫毛眨了眨,“都松开。”
沐浴露和洗发香氛是一个小众的法国品牌,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她平日里喜欢的各种花香相比,则显得低调又寡淡-
公事公办的语气,发的内容却是早就公布在官网的规定,至于推动两岸企业合作,带动经济发展桥梁之类的场面话,褚新霁扫一眼便没了兴趣,只回了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男人一袭商务西装,指骨抵在紧蹙的眉心,简约大气的腕表折射出幽冷的光,冷峻的侧颜难掩疲惫之态。
整个机舱已经被包下,今日的出行只服务五位贵客,有两位是港岛久负盛名的置业集团高管,另外两位是跟随褚新霁的助理和商务。
空姐团时刻注意着动向,知晓褚先生是这场航行中最尊贵的客人,见他神色不佳,很快在耳麦里汇报。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空少躬身彬彬有礼地询问:“褚先生,请问客舱是否还符合您的期待?如若觉得温湿度不适宜的话,我们即刻为您调整。”
褚新霁惜字如金地说了句没事。
空少的耳麦里传来领导让他退下的声音,不敢再打扰。
铃声响起,男人垂目掠过来电提示的名字,执起手机,手掌背部筋络如玉,松弛的姿态可谓赏心悦目。
沈月灼这会刚到办公室坐下,压住轻微的喘意糯声问:“霁哥,你已经上飞机了吗?”
下午褚新霁要去集团,沈月灼也有别的安排。
从湖心公馆回来后,路遥同她约了个下午茶,沈月灼见路凛也在,有些意外。
路遥开门见山道:“虽然看路凛很不爽,但这个游戏我打算好好做,灼宝你不用担心我和他的关系会给你使绊子。该有的投资,我一分也不会撤。”
沈月灼受宠若惊,“谢谢遥姐。”
路凛对着这一桌的精致甜点,毫无兴趣,“沈小姐,别叫她遥姐,不然这个辈分就乱了。”
他以后保不准得叫沈月灼嫂子,沈月灼要是叫遥姐,他不也得跟着叫一声姐,不行,他才不想认这事多又烦的二姐,也不知道路老子明知这对双胞胎兄妹并非自己的孩子,怎么还划分这么大一笔股份给她。路凛想到这里,愈发头疼。
路遥踩着高跟鞋蓦地站起身来,“行,不想赚这笔钱的话,你马上转让给我,让我当妹妹的天使投资人。”
“我说路遥,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你让我怎么跟霁哥交代。”
……“夏夏,我这次真的玩脱了。”沈月灼愁眉苦脸地趴在许夏肩上,对桌上的游戏提不起半点兴趣。
POP酒吧内,灯影摇晃,气氛透着几分纸醉金迷。池止这几天都在港岛陪他的混血模特女友走秀,只甩给她们一个包厢号。发小们不管大聚还是小聚,都习惯来照顾池止的生意,久而久之,也成了秘密基地。
许夏和孟安然听沈月灼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晃了把手中的骰子。
“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他褚新霁虽然长得帅,有钱,但架不住性冷淡这个致命伤,追不到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孟安然确实不理解,以沈月灼这条件,何必主动。大概是所有的女生都认为,自己闺蜜就该值得天底下最好的,能让她倒追,那是对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换作别人,估计也得以为你在玩弄他的感情。”孟安然摇摇头,“毕竟褚家那几个长辈,总撮合你跟阿泽,你俩走得也近,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褚新霁再怎么会洞察人心,也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你写那封信前,怎么没来问我的意见?”
作为发小圈子里唯一的不婚主义,孟安然的爱情观念是,拿下就OK。至于后续?谁管你后续,腻了就分,所以她无法理解沈月灼斟酌再三,还要留有底牌的谨慎。
许夏瞥过去一眼,“你少说两句,再说月灼都快碎掉了。”
见沈月灼眼眶里都快蕴着湿雾,孟安然一颗心都被泡化了,安慰说:“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们都已经到了暧昧期,证明褚新霁还是喜欢你的,你得给他制造点危机感,再适当地暴露破绽,让他主动来哄你。”
许夏也跟着分析,“换个角度想,他肯定是吃醋了,绝不是想就此断开。”
沈月灼将信将疑,“但我感觉他不是吃醋……是心灰意冷那种生气。”
“到底是生气还是吃醋,都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想办法让他来找你,你要实在想不出来,我给你支招。”
孟安然抽了张纸,沈月灼下意识伸手要接,孟安然下一秒就优雅地擦起了杯壁。
沈月灼整个下午都在听这对兄妹吵架,最后两人不欢而散,沈月灼的工作室项目莫名其妙被提了重要级,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路家两兄妹的关系倒是没那么差。
解决完这一大麻烦后,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褚沈两家的大群里在讨论中秋家宴的菜,褚清泽一连报了好几道,长辈们艾特全体成员,让大家来选。
每年的家宴都是轮流办的,今年刚好在褚宅。
褚家的主厨是国宴大厨,平日里不在褚家,只在家宴节日或是有宴请时过来,参加过不少领导人重要会晤时的备餐,厨艺和审美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沈月灼基本没有踩过雷。褚新霁站在长廊前,今日京市气温骤降,外头又下了场雨,冲淡了沙尘天气的浑浊,他仅着一件衬衣,格纹领带配他倒显得黯淡不少,不像是他平日的风格。沈月灼也是这时候才发觉,这条领带的款式分外眼熟。
可不就是她送出去的其中一条吗?
沈月灼怔愣在原地,眼眶的湿意就这么挂着,熏红的眼尾看起来像只无措的兔子。
下一秒,她被人拽着抵在墙边,房门被顺势带上。
遮光窗帘挡住了室外的柔和光线,视野当中,只余下一片黑暗,雪松香气侵略性地覆在她身上,下颔被滚烫的指腹抬起,褚新霁眼底的前所未有怒意和汹涌海浪几乎要将她吞噬。
“沈月灼,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褚新霁的吐息落在她面颊,几乎快要贴着她的唇瓣,嗓音隐有颤意,说着令她都心惊的字句,“故意接近我,把我从兄长的位置拉下来,只是为了告诉我,我不过是你们玩闹的一环?”
略显喑哑的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
爹系当然是宠女儿了。
沈月灼脸颊微红,坏心思地改口道:“宠妹妹。”
褚新霁的视线从她如海棠般娇艳的唇挪到耳侧,眼底闪过掩饰极好的炙意,喉间溢出一丝低笑,明显对她的形容展露出些许不虞。
“沈月灼,我不会吻妹妹。也不会允许妹妹——”
深晦幽寂的视线扫向她,褚新霁牵着她温如软玉的指尖落向他锋棱饱满的喉结,“吻我这里。”
陡然被好友冷嘲背刺,褚新霁也没好到哪里去。幸而他是这场战役中的赢家,否则,只会比褚清泽更失态,比贺成屹更尖锐。
想到这里,褚新霁压下那些疯狂的想法,唇边维持着温而不厉的笑。
结婚证被他捏在手中,摊开,足以让褚清泽看清照片上的两人。
“如你所见,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我和月灼选择在昨天办理了婚姻登记。”
在褚清泽变幻莫测直至崩溃的面色中,褚新霁深刻如雕像般的轮廓逐渐锋利,上位者威压骤显,一字一句,如细密的钢针扎在对方身上。
“对了,阿泽,你还没祝我们新婚快乐。”
第 48 章 晚春
两本鲜红的结婚证晒出来,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褚清泽越过褚新霁矜冷似冰的视线,失魂落魄地向沈月灼寻求答案:“你昨天打电话过来,就是要告诉我,你和他结婚了? ”
沈月灼和褚清泽约定假订婚的事,也是为了瞒住长辈,时间太过匆忙,早上她发过去的信息估计褚清泽也没看,她不希望他因为太激动而漏了馅,尽管觉得有些残忍,还是硬着头皮说:“对。”
“怎么会?明明就差一点,为什么啊……”褚清泽抱着头蹲下,西装上别着玫瑰的钢针绷断,穿透布料刺入皮肉,他也恍若未闻。
“沈月灼,不要再反复试探我的底线。”四目相对,她措不及防撞入那双黑雾浓烈的眸子里。
清澹的目光涌上浑浊,冷白的脖颈上筋脉暴突,撑在她身侧的手掌骨感明晰,宛如一根拉到底的弓箭。
“感觉怎么样?”他微微顿声。
品尝的滋味令人着迷,他声音更哑,“甜的。”
沈月灼神经都跟着绷紧,像在看不见尽头的暗巷里失魂落魄的旅人,呼吸绵长又混沌,比昨晚那种极致的体验堆叠出更深的极致。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但是没有,他只是把她抛上云端,再稳稳地拖住她。
像她们曾无数次深吻那样,抵着她的舌根纠缠,每一步都发了狠,仿佛要将她吞噬,彻底卷入腹中。
沙发早已一片狼藉,大片的湿痕宛如一团团暗渍,空气弥漫的甜香盖过了清冽的雪松香气,也让这个冬日,染上不同以往的温暖甜腻。
明明只是想跟他说一句话而已,怎么又失控了,而且还比上一次更疯狂。
“你不准进房间睡!”或许是因为沈月灼绯红的耳廓还残留着他唇峰的余温,因此这句沈小姐的音调听起来格外酥。
如果忽略他话语中的内容,她真的要以为他在用薄哑的嗓音调情。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着,好像雨天潮湿土壤里的种子吸饱了水分,就快要破土而出。
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沈月灼的双手在他颈后扣紧,嘴硬道:“我不想下去。”
“沈小姐很喜欢我的怀抱么?”
褚新霁眉峰轻挑,那双深情眼淡落过来,目光好似笼在深深沉沉的光影中,让人心动。
沈月灼抬眸,用视线描摹着他的锋棱的眉骨和薄唇,诚恳地说:“喜欢啊。”
“都怪你抱着我,现在我舍不得离开了,自然理应由你负责。”说出这句胡搅蛮缠的歪理,沈月灼自己都觉得羞耻,“反正我擅长死缠烂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才是某人在向我求助。”褚新霁沉眸微转,“原来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方式。”
沈月灼不满:“就抱了一下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恩情,还恩人呢。”
嘀咕声渐弱,为了壮胆子,她轻咳了一声。
男人薄唇溢出轻哂的弧度,声音的哑意淡了些,“现代版农夫与蛇?”
骨节匀称的掌骨改为虚拖着她的脊背,大有真要将她扔下去的意思。
沈月灼赶紧坐直了身子,把委屈一股恼全倾泻出来,“我来给你送礼物,从湖心馆追到这里,真的很丢面子,你却只想着赶我出去。”
“沈月灼,道歉最大的诚意是耐心。”褚新霁平静地说着让她心脏发紧的话,“直到现在,你还怕和我扯上关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我的退让已经足够多。”
就算他相信了她的说辞,那封信真的只是巧合。
她的态度,也很难让他感受到她的爱意。
沈月灼恹恹地从他怀中下来,默不作声地将按摩仪装回包装盒里,侧颜在柔光下显得安静而落寞,让他的心绪也跟着揪紧。
等她做完这一切后,才回身对他道:“霁哥,你能多一些耐心吗?”
少女纤长的眼睫微微上翘,鼻尖和耳尖点缀着一抹薄红,更添几分殊色。
褚新霁眸色深了几分:“?”
“比如,允许我找你学毛笔字,默许我搬来褚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月灼抿唇,“别再赶我走了。”
褚新霁没给答案。“反侦查能力这么强。”褚新霁轻讽,带着很淡的气音,却并没有什么训斥的意味,“你去学计算机真是屈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月灼眼角的弧度更甚,故意往前探了点身。“我这还不是跟霁学的。”
“是么。”褚新霁闻言,小幅度地挑起眉梢,“我怎么不记得有教过你这些。”
两人间的距离本来就近,她突然的动作太出乎意料之外,倒是褚新霁,为了防止她的唇撞上他,不得不微仰着下巴,视线淡睨扫下。
“霁哥说是礼尚往来,但我上次明明就喝醉了。喝醉的人做出什么事,都只能算撒酒疯。”沈月灼不太确定自己做了什么,只能先行辩解:“作不了数。”
褚新霁因她这句概不认账的推卸而生出一股躁郁。
那日的情景浮现,呼吸莫名粗重。
褚新霁冷峻的长眸微眯,声音还是一贯从容,只是视线锐利不少,“沈月灼,无论走到哪一步,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再回退。”
恪守了这么多年的界限,从跨过雷池的那一步起,便注定着再也无法退回原来的位置。
他早就警告过她不是吗?
“谁说要退了。”沈月灼抿了抿唇,小声埋怨:“我又不是什么花心的渣女,再说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就算要玩,我也不敢找你啊。”
她说的或许是实话,他不是她能随便玩玩的对象。哪怕最后闹到崩裂,两家千丝万缕的资源和情谊关系,从祖辈到父辈的交情,都注定了不可能归于人海。
但她的话的确让人满意不起来。
“所以,霁哥是已经同意让我做你的追求者了吗?”沈月灼见他不说话,觉得用词不太准确,补充道:“跟其他人拥有同等权力的那种。”
听到她后面画蛇添足的部分,褚新霁松开对她的桎梏,缓声落嗓,“只有你。”
“沈月灼,这样的权利,我只给过你。”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允许其他人出现在他身边。在为人处世上很难做到非黑即白,但感情是完全依靠主观意愿的。
刚站稳脚跟那些年,是有不少合作方以及供应商试图往他身边塞人,刚开始是小明星,后来是各种外围。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氛围里,他无法免俗,唯一的退让便是抽烟。
那时起,他便知道,只要站得足够高,没有什么是无法推拒的。
宁缺毋滥,他始终如此。
沈月灼弯眸,“我可以理解为,胜算的概率比失败更大么?”
“或许。”
失败?褚新霁在心底冷笑一声。
怎么可能。
沈月灼见他要离开,担心好不容易营造好的气氛冷却,情急之下,忐忑却又大胆地用之间覆上他淡色的唇珠。
这两种具备鲜明对比色彩的情绪同时出现,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忽然将唇凑了上去。
单纯的唇瓣贴着唇瓣,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并不沾染任何情欲,却让两个人都微微一滞,触电般的酥麻仿佛沿着血液传至四肢百骸,连尾椎骨都带着点意犹未尽。
对上那双眸子,沈月灼忽然又有些怂,她往后退了稍许,耳根烫红,软糯的嗓音低如蚊呐,“这才叫礼尚往来。”
她其实并不太确定要如何适应和褚新霁相处,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是他先让她帮她涂药膏,又拉着她的手摸他的喉结,既然大家都在寸寸越界,她吻他,应该算不得过分吧?
褚新霁深吸口气,凝向她的眼神黑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谁教你这么理解的?”
他的嗓音很低,像是French Connection特调鸡尾酒,有着丰富的层次,醇厚中带着点顺滑的深隽,香气和口感都不算太抓人,余韵却很长。
沈月灼心情莫名很好,“没人教我,我无师自通。”
她扬起笑,“如果非要刨根问底的话,霁哥算是我的人生导师。”
沈月灼没说错,沈家算是典型的中式教育,不像褚新霁,无论他选择做什么,褚叔叔和宋阿姨都没有干预半分。因而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找他寻求答案。
可以说,她看待世界的角度和思维方式,很大程度是受他影响。
当然这些心思,褚新霁或许并不知晓。毕竟对于阅尽千帆的年长者来说,无心提点晚辈一句,并不会放在心上。
人生导师四个字,像是敲响了褚新霁的警钟。
她的工作室哪怕有了盈致资本的支持,第一个游戏浮盈的比例不会太高,必然会在项目筛选中淘汰,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不过这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沈月灼用学毛笔字和向他讨教管理经验为由,光明正大地搬来了褚宅小住,两家长辈似乎乐见其成,沉曼铃跟宋知许提及这件事,都直道有戏。
接连几天沈月灼都没什么跟褚新霁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似是在忙着去分公司视察,每天回来时都行色匆匆,也不和她们一起用餐,不过好在他早晨出门的时间很准时,沈月灼为了能够蹭车,倒是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蹭上车后,她也不跟褚新霁搭话,用余光偷偷瞥他。
他每日的西服和领带搭配都不同,大部分以低调沉稳的黑色系为主,看起来清冷矜贵,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沈月灼始终琢磨不透他在心里在想什么,多少有些泄气。
从杨叔那旁敲侧击地得知褚新霁今日会议结束得早,她特意在工作室多待了一会,驱车回到褚宅时,已近暮色,平日里极少点亮的灯带和庭院里的埋地灯,将褚宅照得灯火通明。
沈月灼瞧见车库里原先停着领克03的位子,如今已被通体亮红色的捷豹F-PACE取代。
褚耀和宋知许都很介意褚清泽跟那群狐朋狗友飙车,因此在他大二那年,把他那辆奥迪RS4换成了领克,性能大幅下降,他想飙都飙不起来。不过褚清泽在啃老这件事上向来不挑剔,领克他开得倒也顺手,也多亏了这辆车,不少来搭讪的女孩看到以后,很快就跟他断了联系。
她在原地多看了会,久违的吊儿郎当嗓音传来。
“怎么样,这车帅吧?”
沈月灼不太满意地嘁声:“果然娱乐圈的钱就是好赚,这才几个月不到,连旧爱都换成梦寐以求的新欢了。”
褚清泽逆着光走来,轻轻扬起眉梢,“我熬夜写歌写到吐血的苦你是半点也不提啊,沈老板。”
沈月灼回怼:“哪行不辛苦,胡同口那家包子铺还得三点起来和面呢。”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红着脸要逃,唇瓣却又被他堵住,他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意识到他唇腔里的甜意来源,沈月灼脑中倏地拉响警报,咬了他一口。
血腥气在唇边弥漫,他也不在意,吻到餍足才退开。
“今晚你睡主卧,我睡次卧。”褚新霁长臂揽在赤着足逃跑的人腰际,将她拦腰打横抱起,冷峻的眉微皱,“快立冬了,别光着脚到处跑,当心地暖盘管温度不均,沾了寒气。”
沈月灼脸皮薄,眼睛胡乱瞟了几下,“我要睡自己的房间。”
“你确定?”褚新霁深黯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次卧没有浴室。”
“没有浴室又怎样——”拔高的音量蓦地降到底,对上那双弧度轻勾的薄唇,她倏地哑了声。
“刚才弄得有点狠。”他微微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先前那泛滥的情况彼此都心知肚明,意有所指道:“最好还是清洗一下。”
沈月灼咬着下唇,湿黏的感觉让她没有力气同他争论。
“还不是都怪你。”
褚新霁静静看着她,似笑非笑:“怪我技术太好?”
“这恐怕和我关系不是很大,是你——”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但真要说起来,褚清泽虽然不靠谱,沈月灼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送给褚新霁的第一个礼物,却没有拆开看过。
尽管隐隐有些担心,沈月灼还是决定先搁置下来,只能找机会从长计议,越着急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简单稳住褚清泽后,才编辑信息回褚新霁。
她挺喜欢吃螃蟹的,就是做起来太麻烦,但如果在厨房将蟹腿、蟹身都处理好,又会少一分鲜度。
沈月灼在官网重新定了一套领带,填好各项信息后,又去了一趟国际购物中心,分别给几位长辈买了礼物。
付完款,同褚新霁的对话框仍旧空荡,大概是这件事扰了心绪,她连装乖的表情包都忘了发,褚新霁本就是寡言的冷淡型角色,两人的对话只有文字,看起来分外疏离。
她瘪瘪嘴,不太喜欢这种冷冰冰的感觉。
倒是褚清泽又在大群里刷了不少屏,哀嚎说要离家出走,吵得头疼。
这俩兄弟的性格简直就是两种不同的极端。
沈月灼忍不住胡乱设想,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她熄了屏,还在思考要怎么处理领带的事,手机嗡声震动。
来电显示备注的是:霁哥
还是那会规矩本分的时候填的备注名,虽然在手机里存了很多年,褚新霁却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有什么事都是让褚清泽转告,或者发微信、短信,因此看到他的来电时,沈月灼有片刻的怔忡。
她还是第一次在听筒里听到褚新霁的声音,裹挟着电流音,比往常更磁,像是雾雪夜里的朝晖,有种让人微微晕眩的感觉。
褚新霁:“除了那两样,还有别的菜想加吗?”
沈月灼莞尔,声音难得清甜,“没有了,我看宋阿姨和褚叔叔都点了挺多的,剩下一些前菜和甜品也没什么好点的,让主厨他们补充就好了,还能多点惊喜。”
褚家对家宴的要求更严格,大家点完菜后,主厨和副主厨团队还要开个讨论会,冷盘、热菜、主菜、汤品、甜品都有讲究,并且会在经典菜式的基础上创新,食材也需经过挑选,从私人庄园的有机菜场和涅夫勒地区的顶级牛肉,无一不精。
看似平凡,实则处处都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好。”褚新霁说,“那就暂时这样安排。”
一辆黑白配色的亮漆面Bugatti Veyron停靠在商区附近,车窗降下一半,驾驶位的男人半倚在椅背边,只露出一只筋络分明的手,腕间的表盘泛着冷光,平静淡漠的侧颜,引得不少人频频驻足投以视线。
“你从百叶大厦停车场出来后,往左边一点。”
沈月灼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疑惑都写在了脸上,哼出声:“啊?”
但她还是下意识照做,目光微转。
路边那辆布加迪车灯闪了瞬,足够惹眼时髦的超跑车型,倒是更受年轻人喜欢,沈月灼之前还专门发了条朋友圈,说以后自己挣到钱了也要买一辆去兜风。
当然,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呢。
先前它像只安静蛰伏在暗处的猎豹,难怪她没注意到。
“看见了吗?”
沈月灼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引擎声轰鸣而动,在她面前停稳。
褚新霁下了车,笔直的身段,不凡的气度,年轻英俊的一张脸,足以让他们俩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饶是沈月灼自小就习惯了接受各种目光,但和褚新霁一起被注视,总觉得那股萦绕在两人间的暧昧氛围正在悄然流转,让她不禁有些脸热。
他绅士地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一一放置好。
“霁哥。”
“嗯,这里不能停太久。东西放好就走吧。”
“好的好的。”沈月灼接连应声,矮身坐进了后排。
褚新霁却淡睨着她,身形显得有些清孑,似笑非笑:“沈月灼,你坐在后面,是打算拿我当你的司机吗?”
沈月灼心跳一颤,瞪他,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沈月灼扶着他一点点往下坐,喉间难以承受地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褚新霁扣住她的下巴,眼神深谙如幽潭,“要我配合你演离婚的这场戏,付出这些,值得吗?”
明明醉成那个样子,都记得让他戴。此刻却大着胆子,和他游离于喧闹之外,毫无阻碍地贴近他,她就像是难懂的一页纸,他从头至尾,就没有看透过。
被她精心藏于计划背后的薄司礼,究竟值得吗?
“正好我们彼此互不信任,不如把它当成一场赌局。”沈月灼想了一夜,此刻思路清晰,她盯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就像你认为我纹身上的selene是指的薄司礼,而我并不确定长辈们告诉我说,你和我结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家人的偏心。”
沈月灼从小沁润在这样的环境里,薄司礼和褚新霁的事她自然有所察觉,她太了解褚新霁,也明白薄司礼最擅长玩弄心术,她花了一段时间,对细枝末节的地方进行复盘,有了推测。
既然已经入了局,她势必要占领制高点。
而不是任由别人掌控生死。
沈月灼狠了狠心,往下坐到底,“当然,我也会因此发现,霁哥精心藏了多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褚新霁额间青筋毕露,喉结也随之滚动,扶着她的腰,哑声:“慢点,这么贪心做什么?”
沈月灼刚才光想着一鼓作气,这会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是她天真,尽管他蓄势待发,未曾进行任何动作,彼此的结合也足够让她头晕眼花,瞬间心生后悔,应该交给他来的。
“唔……”她红着眼求饶,攀着他的肩打起了退堂鼓,借着臂膀的力颤颤巍巍地退了出来,跪坐在太空椅边缘,嗓音软得不像话:“要不还是用手吧?”
褚新霁眉心蹙紧,遒劲纵横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显。
寒潭深目紧紧凝着她。
先前的忍耐已经足够辛苦,他还要忍受她小偷小摸地后撤动作,此刻早已濒临君子端方的界限。
沾着晶莹水色的指骨压住她的下巴,凶狠地吻上去,一撞到底。
“我可以配合你演戏。”
他现在无比清醒,抚慰性地仅轻轻碾过她的唇珠,听她逐渐颠簸破碎的哭声,彼此契合,灵魂相撞,在这一刻算是达成共识。
沈月灼根本没机会再分神和他谈判。
庭院里的戏正好唱至《昇平除岁》末尾,老旦太平庄老人激昂悠扬道念着“打点一支清香,拜贺圣寿与天齐。”
“结束了吗?”沈月灼体力透支,在窗外传来的喝彩低笑声中,任由他抱着自己步步踏入卧室,跌入柔软的床席。
温柔的吻如雨点般温柔落下,从脖颈绵延至耳后,黑暗里,窗外雪花纷飞,她半眯着眼,看向滴落着点点融雪颜色的狰狞轮廓,不由得更加令人心惊。
平日里的他,永远是强大不出错的模样。
而沾了酒,骨节错落的手指扯松领带,微仰的下颚使那处锋棱的滚动愈发明显。晦暗不明的车影里,将他的轮廓裁成了阴暗与光明交织的晨昏线,竟意外地显出几分浪荡与不羁。
“刚才就很想吻你。”
他的音色也比往常更有厚度,沉哑声将她包裹,“忍了这么久,能不能让我如愿?”
虽说是在询问,他的掌心已然压着她的后脑勺,含住她的耳垂,热气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老婆。”
第 49 章 晚春
“哪有人连接吻都要问……”
沈月灼被他缠绵地拥在怀中,脸颊偏开,下巴却因他轻柔而细密的舔舐而扬起,这样的姿势太过耳鬓厮磨,她的耳根很快泛起一片酥痒的绯红,跟炸了毛的猫似地,凶巴巴地瞪着他。
要接吻的话,吻上来就好了,干嘛还得问一句。“要是我不同意的话,难道你就不亲了?”
他并未否认:“我只是觉得新婚燕尔,身为丈夫,应该绅士一些。”
又拿她刚才说的话回敬她。
沈月灼接连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包过去,耳朵有些红,现在点个跑腿把紧急药送过来,肯定会被发现。要是拖到明天,效果则会大幅降低。
正当她不安的时候,褚新霁的电话打了进来。
低磁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遥远,“紧急避孕药对身体伤害很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考虑这种处理方式。”
沈月灼在房间里,说话仍然很小声,“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哎……”
“你的日期一向准时,大概就在这两天。”褚新霁声音平静。
沈月灼:“只是最近调理得不错才准一点,而且安全期也未必完全安全,还是有几率中招的。”
自从一日三餐都由褚新霁安排照料后,她的饮食逐渐规律,身体倒是好起来了。
想起先前的记忆,沈月灼攥紧衣摆,小声埋怨:“而且你弄了好多进去……”
通话的另一端,褚新霁眸色黯了些许,陷入座椅中的大腿肌肉条件反射般绷紧。
她说话的语气很软,分明是在责怪他,尾音却娇憨,听起来更像是撒娇。在没有餍足的男人面前说这种话,无异于勾起先前未能尽兴的躁意,褚新霁深吸口气,倘若不是知晓她是真的因此而慌乱,恐怕要以为她在故意勾引他。
褚新霁调整语气,状似寻常地问及她内心的想法,“是因为觉得年龄太小,不想现在要孩子,还是单纯只是怕,以后没办法和我完全斩断关系?”
“拜托,我才刚刚大学毕业,工作室才有了起色。”沈月灼说到这里,反而冷静了下来,“如果真的意外有了孩子,我也不会放弃我在做的事。”
沉默良久,褚新霁已经知晓了她的答案。孩子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羁绊。
他也从未想过,用伤害她的方式来留住她。沈月灼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褚清泽在副驾位上栓好安全带,她终于忍无可忍,烦躁命令:“下去。”
积攒已久的情绪爆发,沈月灼浑身迸发出冷意,褚清泽恍若未闻,“腿长在我身上,我就想在这待会,有本事你把我踹下去。”
沈月灼听完他理所当然的话,心情更糟糕,“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褚清泽轻嗤:“在我哥那受了委屈,气都在我这撒是吧。”
“褚清泽,有病就赶紧治,别逼我抽你。”“开个玩笑。”褚清泽耸耸肩,“不过这种事可不是危言耸听,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当倒霉的千万分之一咯!”
沈月灼想说现在的充电器早就带防爆的功能了,但掌心里的手机微微发烫,心理作用下,她还是搁置在一旁。
自从上次狸猫换领带的事件过后,两人很长时间没怎么说过话。沈月灼是那种别人不搭理她,她主动两次过后,就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虽说从小到大两人没少拌嘴吵架,但随着短暂疏远带来的芥蒂,加上跟褚新霁的关系,让她没法再做到像从前那么自然,总觉得褚清泽帮她宣传算是欠了人情,得想办法还回去。
沈月灼:“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高中那会,沉曼铃找到位北清退休的数学教授给她和褚清泽补课,那位教授腿脚不便,刚好住在褚宅附近的一栋叠墅,宋知许和褚耀干脆重新给她装修了一间客卧,有浴室、露台,就是面积不大,只能容纳一张床、一架书桌,一个吊椅。
小时候当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长大了,他又做了歌手,共处在一个房间里,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你怕我哥看到?”褚清泽看出她在避嫌,试探道。
沈月灼支吾着没说话。
褚清泽蓦然站起身,身形逼近,“以前都没见你在意这么多,现在连跟你在房间里说两句话都不行?他褚新霁管这么宽?”
星娱传媒的形象设计对褚清泽做了一些调整,修整了眉形和发型,少了那股邪气后,倒是和褚新霁不怒而威的气质有些相似。
褚清泽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激烈,拔高的音量响彻走廊,褚新霁脚步微顿,折返回身。
房门半掩着,两人似乎在里面发生了争吵,沈月灼眼眶泛红,紧抿着下唇,不知褚清泽说了什么把她气哭了,背过去不让褚清泽靠近。
“你别哭啊,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提我哥的,你哭得我心脏病都快犯了。”
褚清泽手足无措,从书桌上连抽了好几张纸想递过去,却被拂开。
他的心气没沈月灼那么高,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你就当刚才我在放屁!求你了,别哭了我的小祖宗。”
褚清泽说话没轻没重,有时候还挺伤人的,加上他的态度强势,有种严刑拷问的高高在上感,在沈月灼的自尊心上刺了一刀,伤害不大,就是短时间内委屈满溢,让她觉得难堪,才红了眼眶。
说起来,也跟前些日子的高强度工作有关。在持续高压的环境下,一个很小的引子也会引爆,毕竟就连机器也无法超负荷运转。
沈月灼吸了几口气,心情已经恢复了稳定。
由于背对着褚清泽,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以为她还崩溃着,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扯其他无关的事转走她的注意力。
“我发的第一首歌你听了吗?《selene》古希腊神话的月亮女神,给你写的。三年前就创作了曲,当时觉得很震撼,我这水平怎么能写出这么牛逼的曲子!不过一直没敢填词,怕配不上曲。”
褚清泽说到这里,胸腔弥漫出一股酸涩。
这是为她写的第一首歌,他太想做到完美,迟迟不敢填词,才会无数次在边缘徘徊,直到出了局才发现,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能做到极致,更多的都是在追寻的途中不断调整、优化。
而他却因为害怕不够好、不完美,错失了整整三年。
沈月灼摸了摸鼻子,“……听了一点。”
勉强算吧?
在刷短视频的时候通通点赞收藏评论一条龙,也算是为支持发小贡献了一份微薄的力量。
“就知道你没听。”褚清泽毫不留情地拆穿,要是大小姐真有那么细心,他才要怀疑她是不是转了性。
褚清泽知道她没听,反倒松了一口气,笑出来。
“我跟好几个平台都有合作,云音乐、夜听歌,你就用你常用的转发到朋友圈就行,算是给我个面子。”
褚清泽给了台阶,沈月灼顺势而下。手机充电器是快充,两人说话的功夫,电量已经差不多到了70%。
门外的人恪守尊重隐私的底线,并未靠得太近,因此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余光望见沈月灼擦去眼角的泪后,拿出手机,褚清泽在她的屏幕上滑动,像是已经为先前的争吵而冰释前嫌。
屏幕的冷光映着两人的轮廓,向来狂妄的褚清泽在她旁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难怪长辈们说他们般配,如今看来,就连性格也登对。
这才几分钟的功夫,把人惹哭,又哄好。
提到褚新霁,沈月灼的眼眶泛出红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褚清泽抽了张纸递给她,“我的卫衣你嫌脏,无菌纸总行了?把眼泪擦擦,你以前不是敏感脆弱的人,怎么两个月没见,开始掉小珍珠了。”
“跟薄司礼谈恋爱那会,分手也没见你难过,我还以为你性子洒脱呢。”褚清泽还有心情调侃她,“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劝你追褚新霁了。”
沈月灼胡乱擦干眼泪,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褚清泽也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
地下车库静悄悄的,久到褚清泽以为她快要睡着了,沈月灼忽然开口道:“联姻的事你怎么想的?”
褚清泽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从玩世不恭转为认真,他们两兄弟眉骨都生得高,论五官轮廓,褚新霁的五官轮廓更为凌厉,但他为人温和,气质在无形之中也变得冷肃。
四目相对,褚清泽嘴角荡起弧度,佯装不在意地问:“你怎么想的?”
他太了解沈月灼,她能够这么快冷静下来,同他提起这个不得不直面的问题,一定是有了应对的办法。
“要么假结婚,各不干涉。”沈月灼说,“要么你明天就去找个人结婚,先斩后奏。”
褚清泽声线拔高,似笑非笑地戏谑:“牺牲我,把你从水火中解救出来是吧?我找谁结,你当我会大变活人吗沈月灼?”
沈月灼侧身,“你列表一水的暧昧对象,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修成正果吗?”
“我有个屁的暧昧对象!我从始至终都只有——”褚清泽气得不轻,脱口而出才发现已经晚了。
他无视沈月灼诧异而恍然的表情,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手肘搭在车门边缘,“这事他们都提了好几年了,估计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我尽量能拖就拖,至于沈伯父和伯母那边,就靠你自己了。”
从褚宅回去后不久,长辈们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沈月灼每天都在收到来自各方面的施压,沈歧更是有天来到了她的工作室,父女俩关系一度僵硬难解。
沈歧的诉求很简单,只要她同意和褚家联姻,尽快订婚,从此以后不会再干扰她的选择。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催婚,沈歧竟然联系到了工信部和新闻出版总署的高层威胁她。以攻略为主的乙女游戏内容为了应对审核,会隐藏许多一语双关的台词,就算备案时完成了审查,也可以拎出来重新卡,如果中途以为审核暂时下架,前期投入的营销流量则会断流失效。
也就意味着,她做的第一款游戏将宣告失败。
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时间过得很快,表面还是一派风平浪静,沈月灼却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要断掉。得知贺成屹执行任务受了伤,转回京市静养的消息后,她特意错开时间过去探望,为的就是避开撞见褚新霁。
谁知刚到军区医院的高级病房外,远远看见那道身影推开门。
她在原地站了会,等他离开后,才抬步进去探望。
贺成屹伤的是腿,打着石膏,腰上也缠着绷带,嘴唇泛着苍白的血色。见到是她,贺成屹脊背挺得笔直,说:“新霁前脚刚走,你们这时间点掐得倒挺准。”
想起刚才褚新霁提起她绝不会是无意,贺成屹道:“他这会应该没走远,要不我打个电话叫他回来?”
“不用了。”沈月灼扫了眼病房,各种果篮、捧花和慰问的牛奶、补品将桌子占得满满当当,她只好顺手将自己带的果篮置于地面,坦白说:“我就是特意避开霁哥的。”
贺成屹笑:“你俩这吵架持续时间挺长啊。”
沈月灼听出他调侃的意思,两个没什么太大交集的人,能为了什么事闹掰两次。贺成屹和褚新霁是多年好友,了解彼此的秉性,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异常。不过既然贺成屹这么说,至少让她知道,褚新霁没有同他提及她们俩的事。
“我把霁哥拉黑了。”沈月灼避重就轻地说。
“坐下再说,往那杵着不累?”贺成屹指了指床边的凳子,“听说你跟阿泽打算订婚了?”
沈月灼听到这个就头疼,转移话题道:“成屹哥,要不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她作势就要起身,贺成屹连忙叫住她,“早上来探望那批新兵一人给我削了一个,都快吃吐了。”
沈月灼见他不说话,犹疑道:“霁哥?你不开心吗?”
“没有。”褚新霁说,“我只是在为你的成熟感到欣慰。”
褚新霁收回思绪,修长窄瘦的指骨揉着眉心,“不用担心,我打了短期剂型的避孕针。如果实在不放心,一周过后,我带你去检查。”
闻言,沈月灼一时怔愣。 “沈月灼。”他很少正色念她的全名,沈月灼心脏随之一滞,听到他冷声嗤:“新婚第三天,就从老公改口为褚先生,你觉得合适吗?”
完蛋。好像玩过头了。
沈月灼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怂。不过她能屈能伸,很快装乖柔声道:“我就是开个玩笑……那些成功人士,不都是这么说话的吗,褚先生,沈小姐。”
她特意追加了自己的称呼,以此来证明话语的真实性。
不过很显然,对面非常介意这件事。
沈月灼站起身把办公室的玻璃门合上,瞄了一眼,确认没有人会意外闯进来后,才糯声道:“霁哥?”
“三点我准时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沈月灼莫名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茶水间拿酸奶,刚好听到几个员工窝在直饮水机附近八卦。
扎着丸子头的美工神秘兮兮地说,“早上我看到咱们沈老板是从一辆加长豪车上下来的!里边的大佬只露出一双手,给沈老板整理了衣领,沈老板起床气还没散呢,眼睛都没睁开,大佬真的好温柔,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妈呀,我都快磕疯了!”
“卧槽我也看见了!你们是没看到,那辆车的车牌都是连号的,太牛逼了,感觉像小说剧情。”
“啊啊啊啊你们没发现,沈老板脖子后根有吻痕吗?”
“真劲爆!继续讲!”
……
沈月灼生怕大家尺度越聊越大,她轻咳一声,众人看到是她,立即停了七嘴八舌的议论,一溜烟钻回了工位。
到了洗手间,沈月灼扒开披散的长发,努力勾了半晌脖子,也没看见她们说的吻痕-
下午两点半,沈月灼在公司楼下的商业街精准地找到一家专做钻戒的品牌店。最近在网上很火,说是一位男士一生仅能定做一枚,纯爱战士们纷纷应声倒地,把它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沈月灼买了两枚,当然,她不是崇尚这种营销理念。纯粹是因为莫桑钻便宜,几千块钱一枚,刚好在她的负担能力之内,拿来做婚戒糊弄人也合适。
褚新霁的车抵达时,她刚好付完款,拎着购物袋从电梯里出来。
“霁哥,今天开的是什么车啊?我怎么没看见。”这附近的地下停车场足足有三层,工作日长期爆满,里头又七拐八绕的,车子进去后没个十几分钟出不来,附近又不让久停,特别麻烦,她自己都不爱开车过来。
“你往后看。”
尽管她觉得有些莫名,毕竟她身后是商业街,却还是乖乖转身。在一整排寸土寸金地界的商铺之间,原先属于跃领汽车的豪华商铺如今空荡荡的,将近两百平的空间内,只停了一辆劳斯劳斯。
而通体锃亮黑漆的劳斯莱斯前,赫然立着一道清隽硕长的身形。宽肩窄腰,白衬衣束腰扎进质感高级的西裤里,眉骨微挑,掌心握着手机,神态一派松散。
这块地界车流量大,工作日的人流量虽然不及周末,在市区内也算得上热闹,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投来视线。
沈月灼快步上前,杨叔见到她,接过她手里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放置后备箱。
她把刚买的钻戒拿出来,矮身同褚新霁上了车,透过车窗观察四周,忍不住发问:“霁哥,你想在这里开店?”
“没有这个打算。”他平静道。
“那这个……?”
避孕针如今尚不成熟,她听孟安然讲八卦的时候,才知道根本就没几个京城子弟愿意用。多是让女方吃长期药物,再不济就是给一笔钱让把孩子堕了封口。两份责任,悉数推给女方,不胜唏嘘的故事并不少。
“什么时候打的……?”
“一个月以前。”褚新霁声色平静,仿佛是在说无比寻常的事,“防止意外。”
他知道昭月工作室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习惯做双重保险。
但今晚的确有些失控了。
褚新霁睨向掌背的那枚弦月刺青,“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不会关机。”
听着让她安心的声音,沈月灼心里五味杂陈的,突然舍不得挂断电话了。
“霁哥。”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她的嗓音不自觉变得甜糯,“我不想喝感冒冲剂哎。”
褚新霁皱眉,对她任性的性子很无奈,只能低声哄劝:“我们在书柜的那次,毛毯掉了,身体容易受凉,你乖一点。”
她理直气壮地拉长尾音,“不喜欢那种呛鼻的味道,而且又苦又甜的,谁喝谁难受。”
这会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褚新霁眸光柔和,从善如流道:“好,那就不喝药了。去喝一杯热水,总可以了吧?”
“勉勉强强。”沈月灼弯起杏眸,笑意娇矜。等她折腾完,安静地躺在被窝里,望着窗外飘然而坠的雪花,关了灯,褚新霁那边才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沈月灼推测他到了湖心馆。她趴在枕头上,听筒里男人清磁的嗓音裹着电流渡过来,语调斯理:“被子盖好了么?”
“盖好了。”
不知道这通控诉罪责的电话,究竟是怎么演变成漫长的语音电话的。或许是知道她此刻没有安全感,他始终耐心,声音由远及近,“很晚了,你先睡,明早我来接你。”
沈月灼翻过身,身体微微僵滞半秒,很细声地嘟囔:“好像流出来了……”
褚新霁正扯松领带,指骨捏住棱角玻璃杯边缘,险些掉落。黑沉深邃的眸稍定,他缓声道:“说清楚一点,月灼。”
冷沉肃穆的嗓音,让沈月灼不自觉地想象出他拧紧眉的表情,更加羞赧,含含糊糊地说:“就是你弄进去的……太多了。黏黏糊糊,不舒服。”
另一端静悄悄的,沈月灼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点,似乎听到清脆的碎裂声。
“没事,摔坏了一个杯子。”
“霁哥做事怎么也毛手毛脚的。”沈月灼没多想,借着小夜灯的光走向浴室,“我还是去洗一下吧。这个要、要怎么才能洗干净?伸进去吗……”
听筒里,似有微弱而滚烫的粗重呼吸声传来,她听得耳热,男人压抑着欲的薄哑嗓音滚过耳畔。
“沈月灼,你要是再说下去,我也许会破戒。”
抵在后腰的表盘蓦地跳动,挺直到连与它接触,都足以窥见一斑。
她在那一瞬间,后悔了,脸颊火辣辣的。
怎么还会弹跳……
褚新霁长眸微挑,高大的身躯簇然逼近,长指伸进那薄如蝉翼的蕾丝布料里,柔情蜜意地碾着海棠花蕊,男人的体温如火炉般炙烤着她,一字一顿地应:“对。”
喑哑的嗓音夹着沉而浓的颗粒,沿着她的耳根厮磨。
“除了这个,你还好奇什么?”
第 50 章 晚春
褚新霁的话差点让沈月灼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笃定他这样的老古板不会轻易接招,才敢这样问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嚣张的气焰瞬间熄了不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一点都不好奇,我就是随便问问。”
现在装睡,来得及吗?
他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嗓音温敛:“咬吸管的只是个人不同的习惯,和性.欲高低之间没有关联,网上提及的大都没有依据,不要盲目相信。”
沈月灼哪里能想到他还会就此展开解释,“没有关联你还……”
只好下楼敲响地下室的门,褚清泽见到是她,微微一滞。
“今天除夕,霁哥不回家吗?”
褚清泽目光落回录音器材,“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沈月灼:“他没接。”
“消息也没回。”这条没有屏蔽任何人,评论区很快热闹起来。
沈月灼跟孟安然坐在POP的包厢内切蛋糕,许夏忙着出差没来。
池止刚开了瓶酒,就跑去跟他新招的驻唱嫌殷勤去了。那姑娘性子冷,众人都看出来人家对他没意思,池止被骂了几次,依旧笑嘻嘻地凑上去,搞得连宋公子都说,“他这纯属渣了太多人该遭的报应,等着瞧吧,那姑娘不把他皮磨几层下来,都算仁慈。”
至于其他人,见沈月灼重新和薄司礼走得近,不想参与斗争,只能避而远之。往常热闹的包厢,倒显得冷冷清清的。
“我说许大小姐,咱们就三个人,你订十寸的蛋糕得吃到猴年马月?”
孟安然切完蛋糕,忍不住发了段长语音过去。贺成屹正好在贴春联,见到两人,惊诧:“你俩不在家里过除夕,跑这来蹭饭啊?哟,还把阿泽的大宝贝骑过来了。”
见沈月灼冻得脸颊发紫,贺成屹进门拿了件军大衣给她披上,“什么事这么着急,也不怕把自己冻坏,回头生病又得让一大家子人操心。”
沈月灼裹紧后,把贺成屹往胡同巷里拉。
“我爸刚还念叨你,不进去拜年?”贺成屹一头雾水,倒也配合两个小孩跟过去,哑然失笑道:“表情这么凝重,我看你俩不像过除夕,过清明还差不多。”
褚清泽纯属是自个生闷气作的,这会沈月灼脸上有了血色,他也就没那么揪心,还有余力开玩笑:“这你得问她,祖宗说过什么节,就过什么节。”
沈月灼认真看向贺成屹,开门见山道:“成屹哥,长辈们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想你应该知情。”
看到她手里那瓶氟西汀,贺成屹了然于胸,似笑非笑:“原来是到我这套话来了,一群人里,就属你成屹哥最好说话?”
他看着沈月灼的眼睛,她眸色坚定,眼眶被寒风吹得有些红,明明看起来那样纤弱,平常受不得一点委屈的人,此刻却坚韧地像是一株劲草。
贺成屹心一紧,揉了把她的头发,却被她挥开。“我只想听真相。”
他无奈投降,“进屋说吧。”沈月灼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中,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顶着她时的凶悍,脸颊绯红一片,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质问,顿时觉得委屈。
“对呀,我来找你了。”她想起她来时看到的景象,心里不是滋味,“霁哥该不会也没吃吧?”
褚新霁:“没有。”
今日总共也就早上喝了点温水,其余时间都在赶进程。一是怕停下来,会抵抗不住思念的侵蚀,二也说来幼稚,被她带偏,自暴自弃地压抑着。甚至荒唐地想过,如果他病倒了,也许她会因心软来看他。
沈月灼听完,愤愤指责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跟你不一样。”褚新霁心平气和地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经不起折腾。”
“怎么就不一样了?”沈月灼跟他据理力争,“你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担心……”
她坐在岛台旁,明艳白皙的脸蛋不过巴掌大,说话的时候扬起下巴,宛若盛开在极寒之地的一株山茶花。
后面的句子陷入呢喃,失了真似的。
褚新霁喉咙涌起窒息梗痛,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喉结滚动,低头吻上了她喋喋不休埋怨他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圈住她,连手臂都在发抖,仿佛此刻捧着的,是世间唯一的瑰宝。
“好。”褚新霁说不出来话来,怕她看出自己眼框的湿润,抬手轻轻将她打量的头往旁边转,只留给她一个如刀削般的下颚线,“我答应你。”
沈月灼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垫着脚要凑过来看。
“霁哥,你怎么哭了……”她怔愣住,眼瞳里写满了诧异。
他实在没有办法,将人搂在怀里,心脏像是有一寸寸石子细细割碾般疼,哑着嗓子说。
“面对他们的指责,我也犹豫过、自责过。抱歉,月灼,我也并非你想象中那样无坚不摧。曾经我不太确定什么是真正的爱,以为那是占有欲,是嫉妒作祟。”
“后来发现,爱是违背天性,忤逆本能。所以,哪怕嫉妒得快要发疯,我也会忍下来。”
“霁哥。”沈月灼鼻腔涌出酸涩,“那你现在确定了吗?”
褚新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我确定我爱你。”
“我也是。”沈月灼坚定道,“很爱很爱。”
见她眼泪又要掉下来,褚新霁哄了半天,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椰奶,看着她晃着脚,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失落的心总算有了归处。
除夕夜,市区里不少知名的酒店和餐厅都还开着,只不过早就被预定一空,抢手得紧。这段时间餐厨团队也放了假,仅有一位擅长传统菜的大厨还在京市,褚新霁也不想让人专程跑一趟。
最后在沈月灼的央求下,定了一桌法餐,两人拿着刀叉,沈月灼居然觉得有些傻气,兀自笑出了声。
褚新霁拿她没办法,只能轻扣桌面,擦去她嘴角的面包屑,“吃完再笑,小心呛着。”
湖心岛内,星光乍现,成百上千架无人机闪烁着绚烂的尾灯,模拟焰火绽放,一朵朵糜丽的烟花在荡漾的湖面留下剪影。
自从市区禁燃焰火后,年味骤然降了许多。
沈月灼觉得新奇,拿了块餐前甜点就挪到落地窗前看。褚新霁为她披上大衣,也懒得制止,将她抱在腿上,看她眼瞳里炸开耀眼的光影。
难怪除夕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
从今天起,他不再孑然一身。
“月灼。”褚新霁看着她,“除夕快乐。”
“现在是除夕快乐,待会要改口新年快乐。”沈月灼弯眸,“这样我们就是对方第一个送出新年祝福的NO.1了!”
“不会有别人超过你。”褚新霁眼底溢出温柔,同她十指相扣,“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他们在无声的无人机焰火表演中接吻。
[没有人知道,是她为他带来了两次春天。一次是短暂的、转瞬便属于别人的春,当然,最后那次,是永恒的春天。]
贺成屹毫无保留地说了褚新霁曾查出来的双相,还把为了和她结婚,褚新霁硬生生承受了十二道鞭伤,大半夜跑来找他的事也讲了出来。他语气轻松,沈月灼却越听越心惊,眼泪在眼眶里盘旋打转,牙齿紧紧咬住,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褚清泽都跟着心脏抽疼。
话题讲完,褚清泽拳心攥紧,根本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沈月灼光是听完,心脏都在无法控制地收紧。
贺成屹声音放柔,哄小孩似地说:“新霁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在四九城里也算位高权重的头号人物,哪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前些年商战的时候,比这残酷的事多了去了,都不值一提。”
沈月灼鼻尖涌起一阵酸楚,她深深地望了贺成屹一眼。
目光里有敌视,错愕,以及。
怨恨。
这一幕刺痛了贺成屹。
她一言不发地坐上了摩托车,褚清泽仿佛同她心有灵犀般,沉默地带她离开。
贺成屹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是人在防御姿态下才会做出的反应。他在这一刻被她推出了信任的范畴。
除夕夜的空气肃杀而冷冽,年夜饭的香气从悬挂的红灯笼里溢出来,热闹,喜庆,也将她们隔绝在外。
贺成屹赶到褚宅时,沈月灼仿佛已经跟两家的长辈们进行过一轮的对峙,褚清泽冷然地站在她身侧,场面一时凝滞而僵硬。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充满着力量。
明明不及褚清泽肩膀高,却比冲锋陷阵的前锋还要像真正的战士。
“他把你们当成家人,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有所忌惮的敌人,还是可以借机掌控的工具?”
“他不计较,是因为他对你们还有期待。就算是颗石头,也会因一次次失望而变得千疮百孔。你们真的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过哪怕一分吗?!”
“不,你们没有。”沈月灼说到这里,胸膛剧烈起伏,眼泪簌簌而落,“真正残忍的是你们。”
沈月灼提议:“待会让池止给他的员工带过去,一人分点也就吃完了,不算浪费。”
“以前哪里愁这些,那些人一个劲地都往包厢里挤,生怕见不着面。”孟安然意味深长地感慨,“真是物是人非。”
沈月灼听出来话中含义,慢吞吞地吃着蛋糕,“趋利避害,本能嘛。”
孟安然凑近她,“你这招釜底抽薪的风险系数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我可听说,最近薄家在跟盛家接触,大有让两人联姻的意思。盛家那位今年硕士毕业,刚从美国回来,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要说三人从小玩到大,沈月灼要做什么,根本逃不过孟安然的眼睛。
初中那会,孟安然还不像现在这么通透,她生得高挑,身材很早就比同龄人看起来饱满,没少被造黄谣。沈月灼是学校里小霸王,身后又有褚清泽这么个跟班,不到一周就把人全都揪出来收拾了一通。也就是这样的交情,让孟安然无论什么情况,都选择站在沈月灼身侧。
“借用这层关系探底可以,不过我就怕你翻车,到时候平白惹了一身腥。”孟安然说。
沈月灼翻出刚才发的朋友圈给她看。
孟安然不明所以,沈月灼只回复了薄司礼一个表情。说她跟薄司礼关系好吧,偏偏连个字都不打,要说两人毫无瓜葛吧,谁会单独回复。
“做事留一线。”沈月灼解释,换来孟安然一个白眼,“又是褚新霁教你的?”
沈月灼:“我姑姑教我的好不好。”
“沈姨才没这么腹黑。”孟安然笑,“跟着褚新霁学坏了啊你。”
沈月灼若有所察般抬眸,她穿着一件驼色外套,隔着憧憧灯影,眺望着远处的大楼。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也看到了他。
大概是西装革履,扣子微微松开两颗,清清冷冷地站在那,目光遥落向这边。
他幻想出了她在璀璨之夜里的伏案工作的剪影。
她又何尝不是。
沈月灼点开语音条,醇厚的嗓音仿佛近在咫尺。
“现在,你也看见我了。”
心跳慢了半拍。
地下室的装潢一向很前卫,褚清泽席地而坐,稿纸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看起来倒有点流浪艺术家的味道。他把旁边的杂物往前推了推,给沈月灼拿了个软垫,“他应该是抽不了身,你要是实在担心,晚点我送你去湖心馆看看。”
“今天可是除夕,全国都放假,他又不是在海外,哪至于抽不开身。”沈月灼嫌弃软垫在地上,没有坐,就靠在门边站着。
褚清泽看出她表情里的骄矜,“朱姨前几天才洗过,比我脸都干净,你就放心坐吧。”
他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也不顾及形象,“想问什么就问呗,在这拐弯抹角饶这么大一通,浪费我时间,我的歌词还没写完呢!”
沈月灼抿抿唇,没想到被他一眼看穿,“霁哥最近是不是跟你爸妈闹闹矛盾了?”
“他又不是我,哪里吵得起来。”沈宅张灯结彩,挂满了灯笼,就连承重柱都包上了喜庆的颜色。
沉曼铃和宋知许坐在一块说知心话,褚耀在陪褚老爷子下棋,就连褚清泽都回来了,同沈歧聊着圈子里的事,沈月灼远远看见褚新霁站在边缘,神色平和地接着电话,指骨懒怠地搭在盆景边缘。
刚踏进门,就有佣人替她收走外套和包,沈月灼和长辈们打完招呼,在沙发上坐下,褚清泽顺手把剥了半天才攒出来的松子递给她。
褚新霁转过身来,挺拔的身影斜洒过来,在这温暖融洽的氛围里,平添几分压迫力。
“多大人了,还抢阿泽的东西。”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也不似上一次见面那样剑拔弩张,反而让沈月灼有一种时间倒退的错觉。只不过那时,多半是她厚着脸皮从褚清泽手里抢过来,褚清泽怨天载地的,嚷嚷着让长辈们给他评理。
长辈们一笑而过,任由两人打闹。褚新霁实在被他弟弟的咋呼吵得烦了,才会冷冷斥责一句,让褚清泽让着她,旁人说话不一定管用,沈月灼和褚清泽倒会安静稍许。
褚清泽眼皮都没抬,“她喜欢就拿去呗,本来就是给她剥的。”
沈月灼把那把松子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屑渣,在沉曼铃的念叨下去洗手,径直越过了那双暗沉的视线。
餐桌上,吉祥话被两个小辈说了个遍,气氛活络热闹。庭院里搭了戏台,老京城人都讲究过年听大戏,雪要是下得实在大,就在梨园包上一天,亲朋友好友都请过来,左右也要讲究个热闹。
这两年褚老爷子不爱往人堆里凑,干脆把出了名的戏班子请到家里来。外头千金难求,在这却有价有市。
等戏班子化妆候场的间隙,沈歧把话题引给沈月灼,问她年后有什么打算。
沈月灼眉眼含笑,余光扫过正在给她剥松子的褚新霁,生出几分忐忑。
她看了一眼褚清泽,后者微偏了下头,拨弄着左手上的银戒。
欲盖弥彰的小动作自然逃不出在场所有人的眼。
褚新霁今夜始终寡言,凌厉的气场溢出来一点,或许是念在节日的份上,压抑得极好,两指并拢将一小蝶剥得干净的松子推过来。连软皮都细致地去掉了,白玉玲珑,个个饱满,堆成一叠小山。
沈月灼呼吸滞了一下,迎上长辈沉默而寂静的视线,“我跟霁哥商量过了,之前的事是我们一时冲动,既然错了,总不能任由它一错再错。”
周遭霎时降低的气压让沈月灼气音不稳,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所以我们打算离婚。我咨询过,离婚证要等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过去才能拿到。”
话音落地,气氛霎时降至冰点。
坐在对面的褚耀和宋知许倒是松了一口气,沈歧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月灼,主动替她圆场缓和了过错。当初两人闪婚时,众人反应激烈,此刻闪离,却意外表现出欣喜。沈月灼觉得他们心口不一,立场偏离得太离谱,她抛出重磅炸弹后,默不作声地扫视着在场长辈们的反应。
褚老爷子没表态,仿佛这些事全交给他们做主。
很快就开始商量着沈月灼和褚清泽后面的事,褚清泽笑一声,“我都行,听月灼的。”
戏班子里负责打杂的人穿进来,道:“我们这的老师都准备好了,请各位移步。”
一行人讨论着今晚的《瞎子拜年》《昇平除岁》《如愿迎新》剧目,慢悠悠踏出去,沈月灼借口说下午咖啡喝得有点多,就不陪长辈们看戏了,众人也没挽留,由着她回房间休息了。
沈月灼前脚刚进卧室关了窗,免得戏曲乐渗进来,转身时,房门已经上了锁。
她抬眸对上一双讳莫如深的眸子。
房间里的各式摆件、挂件很多,好几个透明橱窗里摆满了她从小到大收集的各种周边和盲盒。她一个人住一层,外侧是专属书房,连着小露台,卧室在最里侧,即便如此,大家也因注重她的隐私,从没来过这里。
旁边的弧形沙发他不坐,反倒往她买的太空舱座椅坐下,一双长腿舒展地垂着。俊朗分明的五官即便什么表情都没有,都让她心头莫名泛紧。
“过来。”褚新霁指着他腿上,“坐这。”
沈月灼刚开始有些不情愿,加上先前故意冷落他,他没有当面拆穿,谁知道是不是暗地里酝酿着风暴,因此她更加没底。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她只好乖乖挪过去,只就着男人大腿外缘的位置坐了一点。当初买这个太空椅时,销售吹得有多天空乱坠,什么如踩云端,此刻她就有多恨它前后左后丝滑转动的功能。
庭院里的戏份开了场,婉转的西皮唱腔透过玻璃窗进来,空灵而幽远。
褚新霁见她难堪,沉声:“坐过来点。”
褚清泽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地面,思绪放空,想起从前和沈月灼毫无顾忌互怼的过去,不禁有些怅然。
见从他这套不出什么,沈月灼作势转身离开。
“等等。”褚清泽从地上弹坐起来,玩世不恭的表情转为凝重,“好像还真有。你跟我来。”
沈月灼将信将疑地跟了过去,褚清泽猫着腰拿了钥匙开了他哥的房门。她皱眉,“……你干嘛呢?”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桌面,放了许多瓶治疗抑郁的药物,有的拆封了,有的则纹丝未动。
“前两天徐院长来了我们家一趟,她们医院这阵不忙,说让我哥有时间过去。不过他表情很淡,没说好,也没拒绝。”
褚清泽想起什么,继续道:“贺成屹跟他最近貌似关系有些僵硬,我听赵特助提过,说他总是失眠。”
“应该是从你离开后开始的。”
褚清泽说到这里,眼瞳里涌出一抹难懂的复杂,“月灼,你跟他离婚,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月灼心情百味杂陈,自从上次在酒店分别后,她一天二十小时都得掰成三份用,也就没有和褚新霁再联系,那天她在楼下看到熟悉的车牌,不过碍于薄司礼也在,只能假装无视。
现在想来,长辈们瞒着他们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假的。”沈月灼回答地干脆,她看了眼桌上歪倒的电子时钟,“阿泽,你帮我跟我爸妈还有褚叔叔和宋姨说一声,我可能要晚点回来,让他们别等我吃饭。”
见她似离弦的箭般往外冲,褚清泽急忙追过去,沈月灼不是火急火燎的性子,骤然如此,褚清泽到底不放心,扬声问:“你去哪?”
“我去找贺成屹!”
“你找他干嘛?”
留给他的只余一片脚步声。褚清泽暗骂一句,一步三阶梯地下楼,把他那辆京A摩托车驶了出来,头盔扔给她,“今天外面堵得要死,你开车过去,怕是等到半夜都到不了。上来。”
“这时段摩托车不限行吗?”沈月灼犹豫。
“限个屁!”褚清泽语气不善,就算是被交警抓进去,他不也得把这祖宗送过去。
冬日寒风凛冽刺骨,两人同坐于一辆摩托车上,却保持着极远的距离。褚清泽心里不是滋味,喉间苦涩,大声问她:“冷不冷?”
沈月灼:“你专心点骑,就这么一会不至于。”
大小姐的骄纵脾气,原来也可以为了别人改变。
褚清泽没好气地将人送到四合院门口,末了,还踹了一脚摩托泄愤。
[霁:晚上我来接你]
[何时能暴富:不麻烦霁哥了,我今天要提前下班]
昭月工作室最近收到了indiePlay中国独立游戏大赛的邀请,《最后的曙光》提名受邀出席,获奖的概率几近于渺茫,但对于她们公司来说,也是来自官方的肯定。
现场来的大都是游戏业内的大拿,就算陪跑,从前辈那也能学到不少经验。
沈月灼下午得回去和柏悦准备一下资料,除此之外,最近的确没什么特别忙的大事。毕竟最愁人的投资方,褚新霁已经安排赵檐同她们公司的商务对接好了,效率快到让她都有些应接不暇。
[霁:具体时间?]
[何时能暴富:3点]
[霁:有个东西需要你和我一起挑]
[何时能暴富:没我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