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高原的寒风吹起温书渝的长发, 抬起手指将头发掖在耳后。
直直盯着江淮序的眼睛,努力消化刚刚听到的话。
短短两句话,犹如山崩地裂、海啸拍岸, 温书渝晃神许久, 思绪方从震惊中抽回。
不惊讶于他喜欢她, 震惊于他从15岁就开始喜欢她。
而她浑然不觉。
又一阵风吹来,吹灭了仅剩的篝火, 院子里仅能依赖远处的白炽灯照明。
夜晚温度骤降,少了篝火的取暖,温书渝原本温热的双手变得冰凉。
他的眼神, 似浩瀚无垠的宇宙。
江淮序等待宣判,温书渝却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良久, 温书渝抬起眼眸,“江淮序, 我问过你很多次, 你一次都没有坦诚。”
杏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从结婚到现在,她旁敲侧击、直接问, 问了许多次,他每次都糊弄过去,或者直接否定。
江淮序吐出一口气, 紧绷的肩膀塌了下去,“鱼鱼, 我不想增加你的负担。”
猜到她会生气, 谁都不想被人瞒着。
心里如释重负, 不用再藏着掖着。
温书渝蓦然自嘲笑了, 负担也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的理由,“我回去睡觉了, 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
飞机是下午的,不需要早起,只是她现在脑子像浆糊一样。
温书渝又拢紧披肩,薄薄的一件披肩,抵挡不住夜晚高原的温度,转身朝屋子里走。
江淮序拉住她的手腕,“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有,很多。”
比如为什么喜欢她?比如那么多次机会,一次都不坦白。
江淮序不放开她的手腕,“你问,我今晚有问必答,绝对不隐瞒。”
不敢直接牵住她,她表现得越平静,反而越严重。
温书渝点点头,转过身站在江淮序的正前方,思忖从哪个问题问起比较好。
“换个地方。”江淮序顺势牵起她的手,回到卧室。
一直到沙发上坐下,握着的手未松开。
她手脚容易冰凉,想给她暖暖。
空调吹出暖风,温书渝冻僵的手暖了过来,直视上江淮序幽黑的眼眸,“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我?”
她抽出她的手掌,抱着胳膊,等待他的答案。
江淮序坐在沙发另一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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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叙述,“一个是不想加深你的负担,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第二是我在求婚上说了谎,我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独独没有说心里话。”
温书渝脱口而出,“那你的心里话……”
紧急止住话头,其实不用问,答案很明了。
江淮序仍给了她答案,“我一直想和你结婚,只想和你在一起,一直没有机会,你不喜欢我,又讨厌我,拒我于千里之外,听到你去相亲,我想也没想直接求婚,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他们之前就是兄妹相处模式,后来更是不联系。
江淮序坦言,“你初中给我出头去找我爸那次,我就喜欢上了你,只是过了一段时间才发觉自己的心意。”
难怪上次在老宅院子里亲她。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温书渝脑袋里和麻绳一样,越团越乱,“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我累了,去睡了。”
不止江淮序,她也觉得如释重负,不用再去猜他什么意思。
如果是很早就喜欢她,从求婚开始,一系列的反常都迎刃而解。
江淮序从后面拥住她,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箍住她的力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
害怕她逃走。
温书渝拍拍他的脑袋,“你不用多想,我只是钻进了牛角尖,缓缓就好。”
“我知道。”男人在身后缓缓开口,将她的手掌攥在手心。
来的时候网络上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影响她,反而回去的时候心事重重。
温书渝打开舷窗遮光板,看窗外翻滚的云层,倒是和来的时候一样。
南城下起淅沥的小雨,如同梅雨季,到处湿嗒嗒的,心情一片潮湿。
飞机在南城上空盘旋,等待时机着陆。
他们已经习以为常,飞机晚点是常有的事,短途旅行选择高铁。
半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来接他们的是家里的司机,送到沁和园地下停车场。
温书渝始终待在原地,她和江淮序的问题,不想父母操心,待司机离开以后,说出了深思熟虑的想法。
“江淮序,你让我自己静静,这么说显得我可能有点矫情,但我有点介意你一直瞒着我,我问过你那么多次,信誉度大打折扣是真的,我感动你暗恋我这么多年,暗恋那么苦,还要看着我喜欢别人,但是介意也是真的。”
推己及人,她真的会觉得心痛。
任谁知道枕边人暗恋自己十多年,都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消化。
江淮序颔首,拥住了温书渝,抱在怀中,“鱼鱼,我们不离婚。”
温书渝放下行李箱,拍了拍他的背,给他一副“安全感”胶囊,“不会离婚,我想好了就回去。”
江淮序扶住她的肩膀,垂眸看她,“就两天,两天后我来接你。”
比温书渝预想得要顺利,江淮序送她到房门前便离开了。
看着江淮序离开的背影,温书渝张了张嘴,想喊住他。
好像回到了他们婚后第一次吵架,问题没有解决,江淮序赶着去出差,离开时的背影一模一样。
温书渝指纹解锁,看着眼前的景象,顿觉陌生,明明才几个月没回来而已。
上次回这里还是她和他因为门禁的事情赌气,江淮序抱她回家。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宠物,她喜欢猫,却懒得养。
除了出差的日子,她和江淮序没有分开过。
不知不觉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中从楼梯上踏空,温书渝猛然惊醒,从包里掏出手机看时间。
不到十一点。
置顶的“鱼”头像的男人发来信息,【鱼鱼,你生理期要到了,晚上盖好被子,切忌贪凉。】
不会打扰她,只是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她想起来初潮那次,江淮序比她更紧张更忙碌,又是准备热水袋、又是找姜汤、又是换被单。
江淮序的喜欢没有那么轰轰烈烈,像微风细雨,是一点一点渗透到生活中,渗透到你的方方面面。
当时不觉得,过了时间症状才会凸显。
第二天,江淮序没有打扰她,给她足够的空间,提示她今天会下雨,记得带伞。
他一直如此细心,对她格外照顾。
现在看来,哪有无缘无故的照顾。
一切,因为喜欢。
温书渝下了班习惯性地走到婚房,看到门头又退回电梯。
她昨晚什么都没想,旅行太累,原本以为睡不着,结果睡眠质量很高。
而她又不想回到自己的房子,面对空荡荡的空间,属实难过,重新点火,驾车折返到道路上。
夜晚的南城街头,华灯璀璨,绵延至地平线,树影婆娑,街头偶有小商小贩支起帐篷,开始烧烤。
温书渝开车在道路上疾驰,不知不觉开到了游乐场。
南城最大的摩天轮,尚未打烊,闪着五彩缤纷的光,一圈又一圈地环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起点亦是终点。
温书渝牵起唇角,江淮序还不知道,她第一个想一同坐摩天轮的人就是他。
思绪转回中考结束后的暑假,聒噪的蝉鸣盛夏,南城游乐场刚刚建成,开始营业。
她便拉着江淮序,还有其他同学来玩。
在中二、青春的年纪,相信各种传说,摩天轮的传说在女孩子圈里相传甚广。
对她来说,最难的问题是,怎么吻到他?
温书渝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发现只能用拙劣的意外来实现。
反正江淮序也不会怪她。
她还能借口说是意外,没站稳没扶稳之类的。
万事俱备,一直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就差晚上的亲身实践。
只是坐摩天轮之前,还是发生了意外,她听到江淮序和周杭越说不喜欢她,只把她当妹妹。
青春期里刚萌芽的喜欢胎死腹中。
自此以后,她便排斥坐摩天轮,即使想过和陆云恒一起来,但还是下不了决心。
直到婚后江淮序带她过来,满足了最初的心愿。
温书渝走进去,买了一张摩天轮的票,她想一个人体会。
摩天轮越升越高,她的心越来越空。
少了一个人,她的心情空落落的,像平白被剜去一块。
摩天轮落地,她又坐了一圈,想起来江淮序偷亲她的吻,鸡贼又腹黑,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第二圈落地,实现了初中的心愿。
温书渝仍不想回家。
沿途早桂已盛开,飘来馥郁的桂花香味,月色融融,浅黄色的光穿进车内,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
温书渝一瞥,右手边是南城中学,她紧急熄灭车子,走进去熟悉的面馆。
老板娘热情和她打招呼,“小姑娘,来了啊?”
又看到了身后的男人,“我就说,有你就有他。”
他们两个人五官变化不大,经常一起,想忘记都难。
温书渝回头看,看到了熟悉且矜贵的脸,15岁的江淮序的脸在她记忆中是模糊的。
但有些记忆一直存在在她的记忆里。
穿着白T恤的少年,骑着自行车载她追日落,笑声荡漾在夕阳中。
他记得她生理痛、记得她生理期。
曾经萦绕在心头难以解开的问题,因为他的15岁就喜欢,突然就解开了麻团。
温书渝拿起菜单点菜,点了一份鱼丸面和一份大排面,鱼丸面是江淮序爱吃的。
记忆真可怕,以为记不起来的事情,今天一下全涌入心头。
他和她面对面而坐,温书渝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江淮序抽出纸巾,将桌子擦了一次,“你回家我看到了,想送你回去,发现你没有回自己的房子,晚上太黑不安全,就一直跟着你。”
温书渝吃惊,她竟然没有察觉到江淮序跟着她,“你知道我自己去坐摩天轮了?”
江淮序坦言,“知道,我在你后面两个轿厢。”
看着她走进轿厢,有一瞬间,想和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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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书渝直视他深邃的眼底,“你为什么不喊我?”
江淮序推了下眼镜,“担心你不愿意,我还没有哄好你。”
这段感情里,他一直将自己处于下风的位置,明明他更难受,反而来哄她。
温书渝的心猝然悸动疼了一下,“不用你哄我,我自己想通就好。”
江淮序的手越过整张桌子,目光灼灼望着她,“我想哄你,我都没有追过你。”
先结婚是不得已而为之,按照他最初的设想,是要先追温书渝,再表白,最后结婚的。
他的手在距离温书渝的手,一尺之时,倏然停下。
犹豫了几秒,还是握住了。
温书渝咕哝,“你都哄了20多年了。”
江淮序柔声说:“不够,哄一辈子,一生一世。”
突如其来的情话温书渝没法免疫,尤其是戳破了以后,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温书渝的耳尖更红了,岔开话题,“吃面,面坨了。”
明明她还在闹别扭,其实更怨自己,没有坚定自己的想法。
“好,鱼丸给你。”江淮序夹起鱼丸放在她的碗中。
无数次跟着她来到面馆,第一次面对面坐着。
暗恋的人是最卑微的。
回城路上,江淮序驾车行驶在温书渝的车子身后,孟蔓打来电话。
他滑动接听,“有几个人和自媒体发来请求,可不可以私下调解?你提的条件他们都答应,不想上公堂。”
江淮序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顺着玻璃而滑落,凛声说:“不可以,不仅要上法院,我还要申请公开审理。”
轻而易举、轻飘飘就原谅他们,那鱼鱼受到的伤害谁来弥补。
他不会忘记,那几天,鱼鱼白天装作没事,每当深夜会蜷缩在他怀里哭泣。
扬声补充,“我们不接受和解,只接受法律判决,如果法律不公,我只能采取自己的方法。”
“好,我知道了。”孟蔓挂断电话,江淮序看着和善,在这件事上始终坚持不和解。
涉及到鱼鱼的事情,比自己的事情更在意。
他上次被人陷害,都没有做得这么狠。
这次有一种要赶尽杀绝的感觉。
孟蔓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温书渝,她的反应和江淮序一样,“按他说的来。”
法律制裁不了他们,她担心江淮序会为了她,选择其他方法。
得不偿失,不如直接用法律。
两辆车子停在一处,一黑一白,井水不犯河水,像现在的两个人。
两栋楼距离不远,温书渝从车子上下来,和江淮序告别,“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结婚后她对江淮序最客气疏离的一次。
“可以不分居吗?我睡次卧。”他愿意让步,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可以。
昨晚失眠到半夜,怀里没有抱着温书渝。
他想过自己会恋爱脑,没想过会这么恋爱脑。
温书渝果断伸手拒绝,“不可以,我想自己想想。”
这句话好似说服不了眼前的男人,他的手掌握紧她纤细的小臂。
温书渝拨开他的手掌,下一剂猛药,“江淮序,可能你觉得是善意的谎言,在我这里却有点严重,我答应你不离婚,但我现在觉得两天不够。”
江淮序揽住她的肩膀,带进怀中,“就两天,明天傍晚我来接你。”
温书渝和他争执,“不够。”
第一天一点都没有想,第二天怎么够。
江淮序拦腰将她抱起,放在引擎盖上,掏出手机,关掉私人地库的摄像头,“鱼鱼,两天足够。”
他想说,哪里不能想,家里也可以。
江淮序弯下腰凑近她的耳朵,“超时我们就在这里做,超时一分钟,就在这里做一次。”
温书渝伸手去捶他,“那你怎么发现自己喜欢我的?”
江淮序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咬住她的耳朵,含糊说了两个字。
认定
听清楚那两个字之后, 温书渝的脸霎一下红透,举起手掌就捶江淮序。
江淮序不拦着她,任由她打他, 拿着她的手帮她一起捶他。
深邃的眼眸注视她, “鱼鱼, 解气了吗?”
温书渝转过脸不想看他,“没有, 我要回家了。”
说着就要蹦下来。
“送你回去。”江淮序没有勉强她,说给她两天,他说话算数。
劲瘦的手臂绕过膝弯, 打横抱起温书渝。
女人惊得下意识搂紧江淮序的脖子,“你干嘛总是抱我, 不累吗?”
温书渝更想知道的是,暗恋这么多年, 不累吗?
如果是她, 得不到回应,还要看喜欢的人喜欢别人, 恐怕早已放弃。
江淮序垂睫,语调平稳,“不累, 我想抱你。”
他的右手滑下去捏她的侧腰,单只手用力仍面不红气不喘。
她最怕痒了, 尤其是侧腰的位置, 江淮序很了解, 温书渝笑着求饶, “江淮序,你不要挠我, 知道你不累,你体力好行了吧。”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水磨石地面反射出两个人的身影,亲密无间,温书渝的脑袋趴在江淮序的怀中,特别安心。
到了房间里,江淮序安安静静等她洗漱、换衣服,哄她睡着,才悄声离开。
关上床头的顶灯,室内陷入黑暗,温书渝突然伸出手,一把拽住江淮序的手,“你也会累的,江淮序。”
江淮序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摸摸温书渝的脑袋,“早点睡,老婆,晚安,等你回家。”
他没有强制带她回家,也没有逗留,送到就走,温书渝内心的一点芥蒂慢慢驱散。
“我哄你睡觉。”江淮序蹲在床边,任由她牵紧他的手。
床上的人呼吸平稳,江淮序轻轻放开她的手,掖好被子才离开。
她遇事喜欢钻牛角尖,不会由着她下去,至多两天。
昨晚看到江淮序,她就心软了,一觉醒来,情绪又变了。
告诉自己,江淮序欺骗了她。
不可以轻易心软原谅,有一就有二。
要晾他一段时间。
傅清姿将包扔在沙发上,看着闷闷不乐的温书渝,“咋了?约我喝酒。”
桌上有一瓶未开封的红酒,温书渝找出开瓶器,直接打开。
拿出两个玻璃杯,替傅清姿满上。
家里有酒,懒得出去了。
前两天江淮序的叮嘱她抛之脑后,全然忘了自己的生理期。
温书渝仰头喝完一杯,“需要人解惑答疑。”
仿佛喝的不是酒,是葡萄汁。
“算了,不和你说,等盈盈到了我和她说。”傅清姿对江淮序有过好感,虽然是年少的事,现在和她说江淮序暗恋的事,怎么都有点炫耀和凡尔赛的成分在。
傅清姿:“……不是你喊我来的吗?温小鱼,你快说嘛。”
最讨厌话说到一半,傅清姿摇着温书渝的胳膊,不让她喝闷酒。
在沈若盈到来后,温书渝将事情的始末大概说了一下。
旁边两个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这么刺激呢。
她们和江淮序认识这么久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半晌后,傅清姿才出声,“我.靠,他喜欢你……”
傅清姿掰着手指头数,“11年,牛牛牛,难怪他不搭理我,温小鱼,这不能怪我当时看你不爽吧,说明我慧眼如炬。”
温书渝捏了下她的脸,“是是是,我家小姿姿最聪明。”
别说她俩,就是她都没看出来。
沈若盈在脑子里复盘了一下,“总结,你介意他瞒着你,还是担心他日后有其他事瞒着你,你已经提示这么多次。”
又喝下去一杯酒,温书渝点头,表示赞同。
今天的酒怎么回事,一点都不醉人。
傅清姿思忖怎么开口,身为闺蜜,无条件站自己的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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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没有问题,但又不是原则性错误,“鱼鱼,我觉得不可以一概而论,有些是善意的隐瞒。”
温书渝脱口而出,“他结扎也瞒着我了。”
此言一出,室内完全安静下来,只剩下玻璃杯的清脆声。
傅清姿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努力咽下去,“鱼鱼,他也太爱你了吧,你好像是有点矫情。”
在自己身上拉一刀,很少有男人做到。
沈若盈更了解他们两个人的积怨,问出关键问题,“如果你一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你还会和他结婚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结婚最吸引温书渝的点就是江淮序说的互不打扰。
那时她愿意结婚的原因,便是如此。
江淮序肯定也考虑到了,不然不会瞒着这件事。
温书渝沉默许久。
傅清姿搂住她的脖子,“不是我为他说话,怎么看,江淮序都是没得说的,除了这两件事,他应该也没其他事瞒着你,而且谁没有小秘密呢。”
温书渝顿时豁然开朗,三个人开始聊其他事情,傅清姿来顺便送请柬的。
“你给我的200块,正好还回去。”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傅清姿和沈若盈便不担心。
在楼下的房子里,周杭越本来是想找江淮序聊天的,结果人家更烦闷。
周杭越问:“你后悔吗?”
后悔瞒着她吗?
江淮序盯着窗边,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后悔,只后悔没有早点这样做。”
不然她就不会被陆云恒伤害。
周杭越佩服,“你也是能忍,忍这么多年。”
那几年,是他最不愿回忆的日子,一边忍受暗恋的苦,一边看着温书渝喜欢陆云恒,江淮序垂头丧气,“不忍,能怎么办呢?”
直接抢吗?未尝不可。
那就是另外一个走向了,温书渝恐怕会更讨厌他。
楼上房子里一瓶酒喝了一半,被沈若盈收起来放进酒柜中。
由着她喝,一整瓶能干完。
望着沙发上的人,傅清姿给江淮序打电话,“你来照顾鱼鱼吧,我和盈盈要回去了。”
江淮序立刻扔下周杭越,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楼,“你们怎么回去?”
沈若盈基本没喝,“宋谨南和孟新浩在楼下。”
关上了大门,江淮序信步走进客厅,温书渝半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看着他笑。
江淮序在她面前蹲下,替她拨开头发,“不听话,生理期要到了,还喝酒。”
冷白的皮肤染了酡红,清冷的双眸此时也迷离缥缈,发丝零零散散的飘落在脸颊。
“你好像我老公啊。”温书渝眨了眨眼睛,醉意已深的她,看什么都是虚晃的。
声音里揉入了妩媚柔情,神态慵懒惹人怜爱。
江淮序靠近她一步,悠悠套话,“你还有几个老公?”
她的眼皮在打架,温书渝努力睁开眼睛,慢吞吞地说:“一个啊,叫江淮序的,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哪里是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他。
温书渝垂眸看到护着她的手,修长如玉的手掌青筋凸起,格外好看。
视线缓缓往下,挺括的白衬衫,手腕处松松挽起,露出黑色的手绳和蓝绿色血管。
敌不过瞌睡虫,温书渝枕着江淮序的手,闭上了杏眼。
再次睁开眼睛,酒醒了一些,瞧见眼前的江淮序,愣怔了几秒。
五官分明,眉眼深邃,略显锋利的下颌线,不就是她老公嘛,温书渝蓦然一笑,“老公,你来接我了啊。”
江淮序问她,“想通了吗?”
温书渝手指勾着他的小拇指,“还没有哦。”
江淮序摸着她的脑袋,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怎么办?迟了一分钟。”
哪有那么准,又是瞎编乱造。
温书渝攥紧他的衣领,顺势坐下来,“我补偿你。”
将江淮序推到沙发上,坐在他的腿上,“今天我要在上面。”
顶上吸顶灯发出刺眼的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温书渝完全捕捉,“他没来过,一次都没有。”
“所以你要吗?”温书渝的手指停在他的拉链上,等着江淮序说答案。
江淮序按着她的手,解开了扣子,“要,宝宝,今天我把自己交给你。”
不断挪动,不知道是谁碰到了沙发上的遥控器,电视里放什么她不管,好像是一部外国电影,听不懂的语言。
江淮序制止了她关灯,说想看看她。
温热的薄唇含住她的唇珠,摩挲、辗转,勾勒出她的唇形。
一步、一步探入唇内,舌尖共舞,纠缠不清。
如同现在相贴住的两具炙热的身体。
酒劲好像又上来了点,肌肤的体温逐渐升高,桎梏在后腰的掌心愈发火热。
他迷失地吻他,忘乎所以,咬上她的耳垂,怀中的女人抖了一下。
江淮序向下移咬住另一个地方,牙齿微微发力。
温书渝伸出手臂条件反射想推开他。
江淮序低沉哑笑:“宝宝,不要抖。”
“你故意的。”温书渝声音迷离,控诉毫无威慑力。
“宝宝,我就是故意的。”
江淮序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看她的神情变化,看她因为他而变化得眼神。
酥麻的感觉在心底炸裂,一点点弥漫全身。
酒精顺着中枢神经运送到大脑皮层。
温书渝眼尾泛红,吸了吸鼻头,“你就会欺负我,一直都是。”
江淮序做无辜状,“我只有这个时候会欺负你,控制不住。”
一抬眸,撞入温书渝氤氲缱绻的杏眼中。
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蒙上了一层水雾,嘴唇盈盈润润,温书渝咬住下嘴唇。
“宝宝,不哭。”江淮序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花。
缠绵的灯光里,涌动着暧昧的氛围。
温书渝不再控制自己的声音,嘤咛从喉间吐露,在室内回响。
血液加速流动、循环,一点点酒精被声音刺激,江淮序堵住她微张的红唇。
婉转的声音全部被他吃进去。
河倾月落,夜色正浓,月色朦朦胧胧,洒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江淮序,我没力气了。”温书渝尽力了,体力悬殊太大。
“接下来,我来伺候你。”江淮序抱起她,走进浴室。
短短的十米距离,走得异常艰难。
江淮序故意咬她的耳垂、细嫩的颈肉,“宝宝,你抖得好厉害。”
不让她有任何逃离的机会,江淮序的手掌紧紧压住她。
江淮序始终不放开她,即使在清洗毛笔的时候,将她圈在自己怀中,握住她的手在花洒下仔仔细细洗新的毛笔。
只从背后看上半身,看不出来没有任何异样。
“宝宝,手也要好好洗洗。”江淮序挤了沐浴露,一根一根插.入她的指缝清洗。
将每个缝隙清理干净。
毛笔笔尖滴着水,被江淮序握在手里。
温书渝问:“你给毛笔消毒干嘛?”
江淮序低笑出声,“你说呢,宝宝,当然是写字。”
没有在浴室逗留,辗转回到书房。
好像真的来写字。
书桌上铺上了柔软的毛毯,细腻的羊毛紧贴皮肤,隔开了冰冷的桌面。
江淮序磁性的嗓音,更加嘶哑,蛊惑她参与游戏,“宝宝,我写你猜好不好?”
温书渝咽了咽口水,没有回答。
毛笔已开始它的任务,笔尖清扫,酥痒万分,温书渝抓住江淮序的一只手臂,指尖陷进皮肤里。
心脏难耐,痒痒的,又挠不到,她想要更多。
江淮序停下写字的手,问桌子上的女人,“宝宝,三个字写完了,猜出来了吗?”
“没,猜不出来。”完全不像在掌心写字,毛笔的笔头柔软又微微扎人,她哪儿还有闲心去想写的什么字。
江淮序低笑出声,“那就只能接受惩罚了。”
清浅辄止。
是与笔头相反的触感。
持续了大约十分钟,温书渝真的像搁浅在岸边的鱼,呼吸困难、溃不成军。
江淮序故意说:“乖乖,毛毯被你打湿了,可怎么办?”
温书渝:“你赔。”
“好,现在就赔。”江淮序蹲在地上,配合桌子的高度。
温书渝喊:“不要,才……”
微微轻咬,舌尖探入,她的话止在喉咙中。
“我不嫌弃。”
刚刚才结束,怎么能承受这些刺激,温书渝的手抓住江淮序的头发。
揉搓他的头皮,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二十分钟,像跑了一个小时的长跑。
久到温书渝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什么时候睡
依譁
着的。
在她睡着以后,江淮序收拾了残局,盯着她的卧室看。
他第一次来她这个房子的卧室,是她的清新风格。
床头放了他们的合照,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洗出来的照片。
还是在枫城市拍的,他不爱拍照,温书渝拉着他一起拍。
她明明上飞机前就知道珠子,还是忍住不说,陪他玩了一周。
江淮序搂紧温书渝。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太阳,渗不进一丝光亮。
温书渝一睁眼,对上了江淮序深沉的瞳孔,不加以隐藏喜欢的眼睛。
与他对视,乌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看不到底。
江淮序将她拥在怀里,轻吻她的额头,“鱼鱼,你不要想着推开我,你一天没想通,我就陪你一天,你两天没想通,我就陪你两天,这辈子我认定你了。”
挺括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贴上她时,带着一丝冰凉的温度。
温书渝的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他鼓鼓跳动的心脏。
轻轻震着她的脸颊。
嗡嗡地说:“我什么都没说呢,都被你说了。”
男人的笑声从胸腔传导出来。
温书渝抬眸正视他,板着脸说:“江淮序,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故意隐瞒,而且我问过你很多次,你都瞒着我,这个行为很严重知道吗?破坏夫妻感情,破坏我对你的信任。”
江淮序道歉:“我知道,老婆,我错了。”
清早的他,头发垂下来,褪去了成熟,增添了少年感,眼神里盛满柔情,在祈求对方的原谅。
温书渝忽然狠不下心来,“不可以有下次了,不然就……”
离婚吧。
最后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倏然江淮序吻上她的嘴唇,郑重承诺,“放心,肯定不会有。”
“那你回头写个保证书。”
温书渝哀怨,“我腰疼、腿疼、嗓子疼,都怨你。”
“宝宝,我的错,我给你揉揉。”
江淮序宽大的手掌贴上她的腰肢,轻轻揉,温书渝忽然想到昨晚,他们亲密贴合,没有任何阻隔。
轮到江淮序顿住,空气凝滞。
“这样更舒服,继续揉吧。”她用明亮的眼睛凝视他,仿佛刚刚做了坏事的不是她。
哪里还有心思去揉腰,完全被心猿意马填充。
“鱼鱼,你真的是来要我的命的,吃人的小妖精。”
温书渝向前挪动,“自己意志力不行,怎么能怪我?”
“不怪你,怪我。”
又闹腾了一下,醒来已是中午。
和好如初。
趁着江淮序去开会,温书渝走到江淮序的房子里,她想更了解他一点。
在密码锁前,温书渝微一敛眸思考,按下他们的生日。
门打不开。
她的脑中忽然闪出结婚时候的画面,江淮序给她的几个密码,尝试了其中一个,门开启。
又一个疑问浮上心头,240722是什么?
好似是一串日期。
在书房中,温书渝找到了他藏起来的铁盒子。
一个“潘多拉”魔盒,里面藏着他的秘密。
坦诚(正/文/完)
刚进江淮序的屋子, 温书渝像在看镜像,装修风格和她的房子相似度80%。
唯独书房是保留了他的喜好风格,简约的灰色, 沉稳、大气。
秋日的暖阳穿透玻璃, 散落在温书渝的发丝, 她盘腿坐在地上的毛毯上,手肘支在膝盖上, 托腮望着盒子发呆。
纠结要不要打开。
老旧的白色铁盒子躺在地板上,拐角的白漆掉落,铁皮生锈, 染上了岁月的沧桑。
盒子上挂了一把小锁,三位数的密码拨动锁, 唤回了温书渝久远的回忆,在学生时代的青春期, 要么是带锁的密码本, 要么是铁盒子。
一般女生买得多,男生几乎没有人这样做。
温书渝静静看着盒子, 看了半个小时,终究抵挡不住“潘多拉的魔盒”的魅力,下了决心打开它。
“咔擦”一声, 温书渝只尝试了一次,铁盒便已打开。
密码和大门密码一样, 240722。
温书渝想破脑袋, 想不出来他们两个之间, 有什么特殊的日子和0722有关。
她喜欢过别人, 纵然心里有所准备,当盒子里的东西呈现在她的眼前时, 仍然被震撼住。
如果是物品还好,还有许多照片,不是侧脸就是背影。
正面的照片寥寥无几。
温书渝随手拿起一张,她的模糊的背影,陌生的衣服,她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照片。
背后还有字,是江淮序的字,遒劲有力。
【鱼鱼突然不理我了,怎么问都不说。】
【鱼鱼喜欢上别人了。】
【鱼鱼要和别人表白了。】
【鱼鱼和别人在一起了。】
【鱼鱼我想见你,又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的样子,会嫉妒、会吃醋。】
【鱼鱼伤心,我跟着她去了海边,看她哭,好想抱抱她。】
【鱼鱼还是看不见我。】
【鱼鱼去相亲了,相亲对象还不错,抢过来。】
【鱼鱼这次我不会放开你的,即使你讨厌我。】
【鱼鱼我们结婚吧。】
无数个以“鱼鱼”开头的句子,一行一字都是他那些年的点点滴滴,汇成了文字。
一张张照片看过去,她都不知道是自己几岁时候的,温书渝鼻头泛酸,眼眶发热,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地流下来,打湿了照片。
在相纸上晕染出透明的花朵,一颗一颗豆大的泪珠,连成一片。
鱼的小皮筋、她的随手涂鸦、她买的名字印章、她买的姓名珠子……
温书渝看到画的那一刻,破涕为笑,“这么难看,还收着,也就你会当成宝。”
向下翻,还有试卷,一张考了99分的试卷,难怪她找不到,温书渝抽出纸巾,擦干眼泪,“真迷信,你不说谁知道你喜欢,收着99有什么用。”
最下方压着的是白色信封,上面写着温书渝亲启。
很正式的封壳,平平无奇一点也不花里胡哨,既然是给她的,拆开也无妨。
温书渝深呼吸一口气,撕开封口,是白色的信纸,同样是最简单的款式。
鱼鱼: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肯定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写信给你。
这是一封表白信,表白想要正式一点,写下了这封信。
鱼鱼,我喜欢你,从很早之前就喜欢,我很清楚不是对待妹妹的喜欢。
我们一同长大,我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沦陷,不能自拔。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呢,也许是你为我出头的那一次,也许是更早。
看到你、想起你的每一刻,悸动不停。
即使知道没有下文,即使知道你会就此避开我,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落款时间是xx年6月10日,他们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
并没有送出去。
信的背面用极小的字体写了一行,【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简单的8个字,却道出了他的心酸。
江淮序以为她和陆云恒在一起了,收起了表白信,不去打扰她的生活。
温书渝看完信早已泪流满面,他们因为误会,而错过的年岁。
在自尊强的年纪,不愿问出口的误会。
让他们错过。
她之前看到的一句话,爱意没有宣之于口,但早已汹涌澎湃。
解释他为什么对她
弋㦊
的喜好那么了解,连生理期的浮动都清清楚楚。
只当是父母的所托。
温书渝的泪水打湿了信纸,信纸上留下一个一个浅浅的水坑。
信纸边缘被她的手攥出了皱痕。
温书渝将信从头读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收起来,收起地上所有的东西,放进盒子里。
抱着藏有江淮序秘密的盒子回到了婚房,藏在衣帽间的柜子里。
不告诉江淮序她看见了,谁让他骗她那么久。
夕阳悄然没入地平线,昏暗的光线悄然而至,温书渝盘算着江淮序快回来了,赶忙洗把脸,整理好心情。
确定眼睛不红了之后,坐在沙发上等待。
等了一小会儿,温书渝听到门口解锁的声音,门打开的一刹那,她跑着奔到江淮序怀里。
温书渝抱住男人的腰,“你回来了啊。”
“怎么了?”江淮序轻摸了下她的发顶,受宠若惊,结婚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在他下班回来的时候,飞扑到他怀中。
温书渝仰起头看他,“没事啊,想你了,你一下午总共4个小时30分钟又8秒没找我,冷落了你老婆这么久。”
都精确到秒数,江淮序失笑,“我的错,晚上补偿你。”
温书渝踮起脚,想亲江淮序,结果没亲到,亲到了下巴,他一天没刮胡子,胡茬冒出来一点点,有一点点刺挠。
伸出葱白的手指摸了摸,微微扎手,挺好玩的。
江淮序吻了下她的唇,眼神柔和,“不饿吗?吃完饭再玩。”
温书渝哀嚎,“饿啊,就等你吃饭了。”
阿姨做了几道家常菜,江淮序夹了鱼尾巴给她,“你什么时候能休假?我们去度蜜月。”
她偏爱吃鱼尾巴,即使尾巴刺多,而且要烧焦一点的尾巴。
“江总要提前一个月预约,所以……”温书渝在挑刺,卖了一下关子才说:“我下周就有空。”
江淮序夹了一筷子挑好刺的鱼肉,放在温书渝盘子里。
温书渝继续说:“在此之前,你要陪我去个地方。”
男人疑惑,“去哪里?”
温书渝眨了下左眼,嘴角噙着笑,“保密。”
江淮序抬眸,挑了下眉峰,“听你安排,你把我卖了,我都心甘情愿替你数钱。”
温书渝睁大眼睛,故作上下打量,嘴巴里还叹气,方才开口,“江总这颜值、身形、体力,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你还真舍得啊。”江淮序咬牙切齿地说,用力揉了下她的脑袋。
就喜欢看他不禁逗,又破防的样子,温书渝手抵着唇,咬住筷子,“那当然舍不得,从小养到大的‘猪’不能被别人家白菜祸害了。”
她是他养大的“白菜”,他是她养大的“猪”,江淮序欣然接受这些称呼。
江淮序走到哪她跟到哪,男人垂下眸盯着温书渝看,寻思最近没有事情瞒着她,“怎么了?有心事啊。”
“没有,就是想抱抱你。”温书渝从他的身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这么多年,一直是你跟着我的脚步。
秋光如画,城市逐渐染上一层温柔的金晕,湛蓝而纯净的天空,静谧又美好。
温书渝拿出两件白色T恤,女士的胸前印了黑猫抱着鱼,男士的胸口印了小鱼。
巧思是,印花下方的字母,wsy爱心jhx。
她在弥补他的遗憾。
按照时间线,温书渝带江淮序首先去了南城游乐场。
游乐场相继开发了二期、三期、四期,增加了许多游乐项目,她始终记得他欠她一次摩天轮。
秋日傍晚的风褪去了燥热,大雁盘旋映晴空,江淮序被她拉着到处玩,“怎么带我来这?”
温书渝故作神秘,“你跟着我替我数钱就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江淮序将自己的手交出去,“行,跟着老婆。”
一大一小两只手,在夕阳余晖下交叠。
游乐场最后一站,摩天轮。
温书渝买好情侣轿厢,江淮序先踏进去,伸手去扶温书渝。
摩天轮缓缓上升,地下的旋转木马、海盗船、过山车缩成微型模型大小。
温书渝偏头笑着问身侧的男人,“你猜我们今晚乘坐的这班摩天轮,到顶点的时候有没有烟花绽放?”
她的杏眼里盛满点点星芒,如同天际深处的银河,又如同延伸到城郊的路灯。
有烟花绽放的话,我会吻你,这句话,温书渝始终记得。
摩天轮越升越高,老天偏不如他们的愿,每一次都卡不上游乐场的烟花秀。
“没有也没关系,因为这次是我想吻你。”温书渝趁江淮序不备,身体向前一倾,吻上了江淮序的唇。
温书渝的盈盈杏眼里闪出璀璨的光,露出得意的笑容,“终于吻到了,这是我初中毕业时候的心愿。”
“所以你知道第一个人是谁了吧?”
两个人之间不能再有隔阂,那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江淮序愣怔住,久久未能回神,初中、心愿,每个词每个字他都认识,为什么连在一起,让人不敢置信。
她说的第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上次温书渝说的,她这辈子想过和两个男人坐摩天轮,第一个人是他?
第一个人怎么是他?
分明是明确的词,江淮序不敢相信,“鱼鱼,你说清楚点。”
“等我们出去度蜜月的时候,我一一告诉你,不准使花招,使了我也不会说,你瞒我这么久,我瞒你几天,不过分吧。”
一席话语截断了他所有的路,谁叫他理亏呢。
江淮序拥紧她,“不过分,我应得的。”
完成两次摩天轮的传说,他们一定可以长长久久。
人嘛,上了一定年纪,开始玄学起来。
翌日开启第二站,一如昨天的好天气,今天温书渝拿出另一套T恤,两人胸口各一个图案,连在一起就是一条完整的鱼。
从他们住的老城区的房子开始,他们的遗憾源自初中毕业,初中之前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很想完完整整走一圈。
老房子位于老城区一环位置,两家人承包工程赚了第一桶金,买了这边的房子,南城没有几家愿意购买商品房。
20多年两家人换了几次房子,始终住在一起。
栢悦湾的一砖一瓦,他们都踩过。
温书渝指着秋千说:“你还记得吗?每次你都帮我排队。”
她则去玩别的东西,排到她的时候,再过来。
“你从小就特别照顾我。”
零食大头是她,吃不完的东西有江淮序,走不动路有江淮序。
温书渝坐上秋千,江淮序从后面推着她,“那时候是父母说的,我是男孩子,要多照顾你一点。”
所有人,包括温书渝都忘记了,她和江淮序明明是一样的年纪。
温书渝从秋千上下来,轻轻拥住江淮序,“你一定很累吧。”
刚开始肯定会不理解,后来慢慢习惯、欣然接受,温书渝天天喊他“淮序哥哥”。
“不累,因为有你。”
爸爸不允许他挑食,只有温书渝看出来他不喜欢吃肥肉,每次在餐桌上都悄悄说:“给我,我帮你丢掉。”
两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在餐桌上学会了“暗度陈仓。”
后来温书渝大了,学会了据理力争,肥肉是她第一次和江父做斗争。
他们上的幼儿园在小区东南角,已经翻然一新找不到曾经的样子。
温书渝记得,当时班里有个小男孩,比江淮序壮实,有一天想拉温书渝的手,想亲她,警告过一次不听,第二天又来,被江淮序狠狠揍了一顿。
“那是你第一次打架。”人们常说,六岁之前是没有记忆的,这件事温书渝记了一辈子。
看似好脾气的江淮序,和一个比他高比他重的人扭打在一起。
最后还赢了,虽然挂了彩。
江淮序握紧她的手,“保护你嘛。”
最后被江父责骂一顿,罚他在书房反思,明明可以和家长、老师说,选择了打架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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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下策。
温书渝悄悄偷了钥匙溜进书房,给江淮序送吃的,全是他喜欢的。
全家都以为他不挑食,经常夸他,只有温书渝知道他只是相对不挑食,不代表没有喜欢的食物。
比如,最爱鱼肉,喜欢牛肉大于鸡肉,不吃榴莲,不爱吃橘子和香蕉,最爱西瓜和芒果。
最后,温母找不到温书渝,两家人找了一圈发现两个娃娃靠在一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学在小区的西南角,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买这里的房子的原因之一。
他们依旧一个班,接触到新的朋友,温书渝逐渐忽略了江淮序,放学和另外一个女生回家。
江淮序跟在他们身后。
有个同学,说温书渝是他媳妇,还说他们回去睡在一起。
口无遮拦的年纪,看了一点动画片和电视剧就乱说。
“是你第二次打架。”
依旧是对方有错在先,又是用武力解决问题,再一次被关禁闭,温书渝带江淮序逃了出来。
“对不起,淮序哥哥。”
“你没有错。”
两个孩子在小区玩了一晚上,温书渝从厨房偷了几个牛肉包子,她晚上偷偷藏的,江淮序爱吃。
初中的学校离家稍远一点,有一天下大雨,他们撑着同一把伞,到家才发现,江淮序的衣服湿了一半。
他把伞面全部倾斜给了她。
当天夜里,江淮序高烧不退,温书渝害怕地哭了,一直趴在他的床边,守护着他,用温毛巾给他擦四肢,摸摸额头有没有退烧。
谁让她回去睡觉,都不好用。
温书渝:“你说你啊,靠得离我近一点,也不至于发烧。”
他那时候哪里敢,心里已经生出了朦胧的情愫。
就是江淮序不想走江父既定的道路,温书渝去帮江淮序据理力争。
江父脾气太犟,江母、温父温母都劝过没有用,最后被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拿下,也许从那个时候,就埋下了日后要做律师的伏笔。
“谢谢你,鱼鱼。”帮我留住了我的梦想。
高中,是他们关系的分水岭,两个人在车里换上蓝白校服,提前与门卫沟通过,顺利进去。
“江淮序,我们拍婚纱照吧,你帮我戴上。”温书渝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头纱,交到江淮序的手上。
“好。”她在弥补他的遗憾,覆盖掉他心里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教室里、银杏树下、操场上……每一处都留下了他们的合照。
两个人坐在草地上,温书渝直视江淮序,“由于种种原因,我们三年说过的话寥寥无几,我常常想,如果没有那些误会,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毕业就会在一起,22岁的时候就领证结婚。”这是他曾经畅想过无数次的路。
温书渝吻了下江淮序的唇,“幸好我们也只是迟了4年,没有很久。”
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仿佛回到蝉鸣鼓噪的盛夏,温书渝凑近他的耳朵说:“我觉得我会偷偷缠着你早恋,等不到高中毕业。”
江淮序:“……”而他大概率守不住他的底线和原则,这两样东西在温书渝面前,基本为0。
大学,即使他以为温书渝和陆云恒在一起了,为了能经常看见她,还是报了同一所大学。
他像个一个阴暗的人,时刻爬行,想着怎么将温书渝抢过来。
尤其是看着温书渝和陆云恒和情侣似的进进出出。
“你是不是经常来偷看我?”她在图书馆,不远不近刚好可以闻到松木的清冽香气。
这种气味,她只在江淮序身上闻过。
“是的,我想过很多次,直接抢还是想办法联姻,最后都没有下文。”
一天的南城之旅,圆满结束。
他们站在大学的操场中间,四目相对。
温书渝粲然一笑,“江淮序,你再也不用P图了,15岁开始欠缺的合照,我全补回来了,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会有新的合照。”
“鱼鱼……”江淮序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时间词穷,一把拉过温书渝,垂眸吻上了怀里的女人。
头顶是漫天银河,脚下是葳蕤生机。
有些遗憾已经形成,弥补比哀叹悔悟更重要。
黑色轿车疾驰在南城的街头,江淮序忍了一天的情愫终于在踏进房子里爆发。
来不及开灯,江淮序揽住温书渝的后脑勺,用力吻上她的唇。
直奔主题,舌尖探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衣服从门口开始掉落,直到卧室。
室内响起经久不息的喘气声,一次又一次,江淮序似乎不觉疲倦。
此起彼伏的喘息、暧昧蒸腾的室温,温凉的秋夜,需要空调的运转。
不知道几点,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江淮序终于结束,从前方抱住她,埋在她的身体里。
不想出来。
汗水浸湿了头发,温书渝挠挠他的下巴,平复下呼吸,“和你第一次春.梦里一样吗?”
那天温书渝问他,怎么确定喜欢的是她。
江淮序的答案是,春.梦。
“不一样,梦里什么都没发生,但我第二天洗了内裤。”
梦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接吻、没有做,甚至没有拥抱,有的只是朦胧的意境。
结果他在凌晨换了新内裤。
温书渝瞬间懂了他为什么要洗内裤,“哦,那你结婚好能忍。”
中午方醒的温书渝,嘶哑的嗓音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放了一整夜?”
江淮序被她逗笑,“不是,它没你想得那么厉害,早上才放进去的。”
趁她睡着,悄悄塞进去的。
休整了一天,温书渝和江淮序踏上蜜月旅行的第一站,去山顶看日出。
暑假商量好,没有去成的地方。
爬到山顶,余晖落下,映红了满山的云朵。
第二日要早起看日出,谁都没有闹,温书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手边有一罐啤酒。
男人擦着头发出来,露出劲瘦的躯体。
温书渝拍拍旁边的位置,“江淮序,我们来玩最后一次坦诚游戏吧。”
江淮序将毛巾搭在椅背上,“可以。”
背后拿出白色铁盒子,温书渝:“你的表白信我看了,抱歉,我这么聪明,猜对了你家的密码,猜对了你的秘密盒子的密码,所以我想亲口听你说,你当时准备怎么表白?”
信里的内容,江淮序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早已熟读于心。
面对温书渝,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江淮序思忖几秒,凝视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鱼鱼,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
清冽的嗓音萦绕在温书渝耳边,她蓦然弯了下唇角,“好巧,我也喜欢你,江淮序。”
不约而同对视而笑。
又问:“240722是什么意思?”
249898她偶然发现了,九宫格打字,打爱鱼鱼正好是249898这6个数字,属实想不到,一个男生用这种方法。
但240722她猜不到,想破脑袋都不知道。
江淮序牵住她的手,“24九宫格打‘爱’用到的数字,0722是我确定喜欢你的日子。”
室内静默须臾,温书渝想着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那些异常的现象,随着江淮序15岁就开始喜欢他,而有了清晰的答案。
温书渝袒露,“第一个想一起坐摩天轮的人,是你。
因为我发现我对你有好感,想约着你中考之后一起坐摩天轮,我还在想怎么吻到你,想了半天,只能用最俗套的意外,结果听见你说不喜欢我。”
亲耳听见和猜到得震惊程度完全不一样,江淮序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鱼鱼,对不起。”
因为他的话,害得他们“走散”了11年。
温书渝抚平他凸起的眉头,“我们也是双向奔赴,跨越了11年的双向暗恋。”
“下次不需要再用左手写信给我了。”
江淮序眉峰拧起,“你怎么知道的?”
他做的很隐蔽,特意练的左手写字,投信也是拜托邮递员删除了寄件联系人。
温书渝告诉他答案,“有一次你左手写字,我拍下来对比了。”
该说不说,她还是聪明。
江淮序揉着她的鼻头,“什么都逃不过我聪明美丽的老婆。”
凌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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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温书渝被江淮序喊醒,睡眼惺忪。
踏出房间的那一刻,瞬间清醒。
山顶风大、气温低,江淮序带了羽绒服,她整张脸只剩下两只眼睛露了出来。
在阳台上坐下,温书渝半躺在江淮序怀中,眺望东方。
时间慢慢流逝,云海变幻无穷,东方露出鱼肚白,两个人十指紧扣,戒指摩擦,手绳相吸。
温书渝摩挲他的手心,“江淮序,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说?”
隐隐有猜测,但不敢相信,一个人会这样隐忍。
江淮序握紧她的手,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那也不是,等我们老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鱼鱼,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只喜欢你,从15岁开始。
鱼鱼,我不想你有太大负担,你对无关紧要的人是毫不在意,但对于你在意的人,你会自责难过,怎么没有早点发现。
我没想过道德绑架你,你现在能喜欢我,已经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而且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我说错话导致的。”
又说:“我们现在就是最好的。”
温书渝:“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翻滚的云海层层叠叠,东方破晓,露出金灿的光,太阳跃出地平线的一瞬间,两个人默契地注视着彼此。
江淮序揽住温书渝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沉寂而温柔。
光影交错,曙光跳动,柔和的光洒落在他们的侧脸上。
感受彼此的心跳,他们在日出时分一同出生,在晨与昏的交界点来到这个世界。
从出生开始的羁绊,延续至今。
葳蕤正香的春日,蝉鸣鼓噪的夏日,金黄落叶的秋日,雪花纷飞的冬日。
此后岁岁年年,亦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