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1章第二个世界
◎继位◎
“奴婢从小和贵妃一起长大, 看着她离开祁家，进了宫, 成了妃嫔。”
“贵妃好不容易成了后宫位分最高的妃子，但她最怀念的却是在闺中的日子。”
“她想当太后，不是自己想当。只是因为她当了太后就代表不用再和皇上在一起，端王殿下也成功登位。”
“贵妃在听说祁家获罪、端王去世后就自缢了。”
“但娘娘自己有了死志，却也是对毁了她最看重的两个东西的人恨之入骨。”
“她给皇上留了皇上遗物，再留下一番对皇上的‘肺腑之言’。皇上果然对贵妃的死感到伤心难过。”
“那遗物是一枚香囊，再配合着贵妃其他的布置。皇上会因此命不久矣。”
“本来这毒可以一直隐忍不发, 只等一发作起来，一日之内必死无疑。”
“没想到那太医反而误打误撞让这毒提前爆发，不过皇上现在最多也只活得了三天了。”
“只是还剩下这些时间, 就怕皇上能查出什么来。”
“虽然殿下的大业近在眼前，但贵妃娘娘也为殿下除去了不少意外的可能。”
“还请殿下看在娘娘一番顺水人情的份上保下祁家。
不要让这事牵连了祁家剩下的人, 更不要牵连了端王的身后名。”
宫女说完又行了大礼，以首触地：“奴婢见识浅薄, 但也知道太子殿下并非大恶之辈。也想请殿下保一保贵妃娘娘的名声。”
没想到，恐怕也没人想得到，皇帝重病至此的原因竟然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后宫嫔妃。
太子让侍从扶起了宫女。
“贵妃一番谋划倒为孤除去了不少麻烦，这些小事孤自然会替贵妃做到。”
何止不少麻烦，现在皇位之于太子不就是正如囊中取物。
等宫女离开, 太子忍不住笑意。
他从十三岁开始战战兢兢地谋划，现在倒是坐享其成了。
秦赋笑着向太子祝贺：“臣就预先恭贺殿下了。”
太子笑出声，然后说道：
“既然如此就派人出去拦下皇上的人手吧。”
“皇上命不久矣, 自然是要我这个太子来分忧解难了。”
“太医和其他人明明是大功一件, 怎能寒了功臣的心啊。”
太子的人开始动作, 太子自己却放下心来。
京城上方的乌云没有褪去, 但这事件的中心人员反而安静下来，不动如山。
六皇子自然不会想着争一争。
七皇子和八皇子更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被波及。
皇帝想有动作却没有了精力，他现在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即使他努力，也没有用。
他这天发现了自己的人不知所踪。终于怒了，他好歹还是皇帝，是谁的胆子那么大。
就算他不顾现在的身体，也要给这些凶手一个教训。
他想养一点精力，够把大臣叫来下命令就行。
可是他睡了过去，皇帝睡了一天一夜，没有再醒来。
所以他死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最后是死在了一个妃嫔手里。
不是他最忌惮最恨的皇后和太子。
也不是他最喜欢的九皇子和他的母妃。
甚至不是犯下弥天大罪的祁家和五皇子。
是他有些怀念的、不过是扶持起来抗衡皇后的一个靶子的贵妃。
贵妃甚至死在他前面。
皇帝去世让人措手不及。
从病倒到离世也才过了短短五天，更何况神志清醒的也才两三天。
皇帝没有遗诏，自然是太子顺理成章的继位。
礼部忙碌了起来，先皇的丧仪、葬礼。
新皇的继位，吉服、吉日、大典一个都马虎不得。
等一切处理妥当时，登基大典也快到了。
一切都筹备好，秦赋来向微生承乾汇报。
微生承乾现在还住在东宫，只等后天登基后名正言顺的入主衡阳宫。
秦赋走进院子，微生承乾就坐在院子里。
不太寻常，微生承乾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下瓜果点心。最主要的就是他手边的酒杯和酒壶。
秦赋看着微生承乾沐浴在月色下，月光下正在喝酒的人仿佛不是人间帝皇，倒有几分仙人风流。
微生承乾仰起头喝酒，白皙的脖颈一览无余。因这个动作而显露出来的下颌线也愈发明显。
秦赋走进，“殿下，几日前试穿又再精改的吉服已经做好了。礼部也已经确定好了大典的事项。”
微生承乾看着眼前的秦赋，潇洒地挥手让秦赋坐。
“辞之，我知道了。辞之要不要喝一点？
我觉得这酒不错，这院子的风景也不错。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在这喝酒了，还是第一次。”
秦赋看着他明显泛红的耳垂和略带茫然的双眼，明显已经喝了不少了。
秦赋没想和他一起喝，“殿下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不如进屋休息。”
“不去，辞之不喝也罢，但是不准再说这些话扫兴。”
微生承乾明显有些不乐意，说完还斜瞥了秦赋一眼。
秦赋没有再劝，只是看着微生承乾歪歪扭扭地倒酒，接过来替他。不过只把杯子倒了个半满。
微生承乾看着如玉修长的手替自己斟酒，酒杯里晕开了个月亮。
对面的人也好看得紧，和月亮比也平分秋色。
他揪住了秦赋揽着的袍子，但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揪着继续自己的事。
秦赋看着自己的衣袖，挣脱不开也就作罢。
微生承乾又开口：“辞之真好，不知道到底以后是哪家姑娘那么幸运。”
“听说辞之还有个心上人。谁啊，连辞之都要等着，被辞之放在心里那么久？”
“辞之，等我继位。你也算功成名就了，不如到时候我替你们赐婚。
免得耽误久了让辞之的心意错付就不好了。”
秦赋挑眉，没有多说：“再说吧，没什么耽误不耽误。”
他看着自己都有点糊涂还想管他的微生承乾，觉得有些好笑。
他也就笑了出来。
他倒没什么心上人，微生承乾要是想帮他，不如让他的任务早日完成，全了这一番君臣佳话。
“殿下要是想帮臣，不如就让臣一直辅佐你。”
微生承乾只觉得秦赋不在乎这些个人之事，看来是追求青史留名。
也罢，秦赋这样衷心于他，他自然是把秦赋当心腹的。
他也不想再提刚刚的话题。
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讲些其他内容。
六皇子在东宫外看见秦赋。好不容易有机会，他想着等秦赋汇报好他们三个可以一起玩一会。
他已经好久没和皇兄聊天了，所以跟上了秦赋。
只是看着秦赋走近，以及和他皇兄的一系列相处，他没有再往前。
他默默停在了远处，看了一会二人，心绪翻涌，离开了东宫。
作为同为太子一党的功臣，六皇子如何想的不知道，但他还是和秦赋站在了一起。
一起看着新皇一步步登基，六皇子看了一会新皇，又看着注视着新皇的秦赋，眼里情绪变幻莫测。
太和殿宏伟，台阶也修得高。
新皇登到最高点，看着众生都匍匐在自己脚下。
皇宫琉璃瓦映射着天光，连吉服上的绣纹也是金银线交织，费了几十个绣娘工匠的无数个日夜，更别说这里面耗费的钱财和所象征的权利，一切都闪耀极了。
他现在成了这富贵滔天的皇宫的主人，也是这千里江山的主人。
他这如逆流而上般的前半生，现在终于到顶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再困住他，欣喜过后，这情绪又变得空泛起来。
和他艰辛地付出的努力比，在步步为营的困难下，这成功显得有些虚浮了，也让他没有太多的实感。
新皇继位后就是朝廷势力的洗牌。
他仅有的太子太师成了太师，太子少师和太子少保成了少师少保。
官职前进了一品，权利却大不相同。随着帝位的更换，现在这几位都算得上是真正的位极人臣了。
新皇在衡阳殿见秦赋和六皇子。
他们正在讨论六皇子的封赏。
秦赋现在是从二品少师，关系又和他们亲近，所以也参与了这场天家兄弟的讨论。
“皇兄，臣弟觉得有赏赐就够了。臣弟还未及冠，现在封了，加冠之时要封无可封了。”
微生承乾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也罢，那朕可要好好想想对你的赏赐，不能亏了我唯一的亲弟弟。”
“说到这，朕想起来，少师是不是也还未加冠。”
“少师真真算是年少有成啊。十九岁就官拜二品，成为三孤之一。恐怕放观前朝几代也少见。”
秦赋不太在意，他从小就受着最好的教育。
也不是真的19岁。认真说起来，一百多岁当少师也差不多了。
但还是回着微生承乾的话，“臣得以有此成就，多亏了陛下的信任和栽培。”
“臣定会不负陛下，今后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微生承乾听到这却郑重说道：“鞠躬尽瘁可以，死而后已就免了吧，朕可舍不得少师。”
“说起来，少师的加冠也不远了，只有几个月就是了。
你父母亲族不在，到时候由朕当你半个长辈，替你举办加冠礼。”
“六弟的加冠礼也多半如此了，怎么样？”
微生承乾还挺期待替秦赋加冠的，他满含笑意地看着两人。
秦赋和六王爷自然应是。
秦赋不在乎，六王爷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谈完话，新皇还有事要处理，二人就离开衡阳宫了。
六王爷看着走在他旁边的秦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
“辞之，虽然你现在已经封了少师了。但我其实一直和以前在东宫时一样，当你是兄弟。”
秦赋听着他的话，有些奇怪他突然讲到这些，但还是回道：
“臣感谢王爷厚待，臣自然也会和王爷和陛下一心。”
六王爷看着秦赋霁月清风的样子，哪里都好，就是真心不改，太倔强了。
可是秦赋的这些心意，明显不会有结果的。
“皇兄也当辞之是忠臣，但不可能再多了，辞之还是要自己有分寸啊。”
秦赋倒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他垂眼认真看向六王爷。
“臣没有明白王爷的意思。”
六王爷看着他，秦赋那么聪明，从来没办砸过一件事，真的会不明白他说的这些话吗？
可他也不好再解释了，只是又说起了其他问题，打算从这个方面劝劝。
“你那位心上人呢？现在也算是时局平稳了，辞之还不打算娶亲吗？”
秦赋看着他转移话题，扬了扬眉。
“不急，时机未到。”
不急么，恐怕不是时机未到，是不会有合适的时机吧。
毕竟……唉，秦赋所谓的那位心上人啊。
六王爷没有再说，向秦赋告别，向他的住处走去。
秦赋站在原地看着六王爷的身影，六王爷的表现不可谓不奇怪。
他的所谓心上人是他编的，六王爷倒好像知道了一切似的。
若不是确定六王爷不知道他的任务，他还以为六王爷能猜出事实呢。
只要不妨碍他完成任务就行。
秦赋也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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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2章第二个世界
◎昭远将军◎衡国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又稳定下来。
大家也没想到会那么快。还以为至少要在权力交替之间, 发生一些政变或兵变才能完成继位，毕竟之前的哪次夺嫡不是如此。
但现在太子顺利继位成功, 至少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夺位之争，大家都松了口气。
新皇还年轻，因为先皇之前的漠视甚至仇视，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新皇不急，官员倒着急起来。有的是想延续社稷，有的是单纯想送家里的女儿入宫。
但很快他们就没时间考虑这些，西边的突厥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了, 衡国也因此要先着急战事。
“急报！”
新皇和几位大臣在衡阳宫前殿议事，却突然传来战报。
新皇立即让信使禀明具体内容。
“宣。”
来人风尘仆仆，甚至面见天子也顾不得整理一下仪容。
“西北告急！突厥攻下田阳关, 季将军战死！”
“请求领帅、兵士、粮草支援！”
几位大臣听完大惊。
“西北早已蠢蠢欲动，不曾想这次如此强悍。竟已攻下田阳关！”
“是啊, 田阳关已经被攻破，如若再往前打, 恐怕会直接威胁到山阴关。
到时候别说百姓，我们这些人恐怕也有危险！”
“季将军可是齐将军之后少有的将才，怎会突然战死！”
“天气渐冷，莫非是西北的初雪已下。
突厥向来如此，一旦冬天来临, 特别是下雪后就缺衣少食，少不得往中原抢掠吃喝。”
“恐怕就是趁着现在中原正值皇位更替的关键时刻。”
“这次新皇继位甚至没有见血，虽然局势有些混乱, 可又没有元气大伤, 突厥为何偏偏这时进犯。”
“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长年进犯, 可这次情况却如此危险！”
能在衡阳宫和皇上直接议事的大臣不会有等闲之辈。大家自然也能看清楚局势。
齐将军死后，衡国的武将就没人有能力接替他的担子。
现如今已经算佼佼者的季将军也战死，还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蹊跷。
这支援的领将人选可不好办。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什么法子。微生承乾面色难看，只能先让臣子回家，等明日大朝再议。
秦赋却没和众人一起离开，他单独留了下来。
微生承乾看着留下来的秦赋，应该是有事要讲。但在这大殿里，闷得他心中难受。
反正就他们两个人，他索性让秦赋和自己往御花园去，一起散散心。
走到玉湖旁，微生承乾让仆从在湖边等候。
他和秦赋走进了湖中心的亭子。
“辞之留下是什么事要和朕讲？”
“臣对西北战况有一些提议。”
微生承乾转眼看向秦赋。
“辞之刚刚一言不发，竟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秦赋也和新皇对上眼神。
“陛下，此番与突厥战况惨烈。如若不加以制止，恐危及江山。”
“朕何尝不知。”
微生承乾长叹一声。
“田阳关已破，如果再攻下山阴关。再往后已经没有这样易守难攻的关卡。
突厥继续进犯就可以直驱往前，届时衡国危矣。”
“衡国如果沦落到那个地步，朕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辞之向来足智多谋，要是能替朕解决这个难关，朕可要好好想一番对你的封赏。”
秦赋不在乎封赏，但他在乎国家的稳定，更不可能看着他的任务目标沦落到亡国之君的处境。
“臣听齐桓说起过，西边早已开始有动作。”
“西边在雪难之时侵扰中原已是惯例，未尝不是因为齐将军已死，边关没有了震慑之人。”
“但我朝正处于多事之秋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主要原因恐怕就是突厥最近也不太平。”
“突厥可汗有两任阏氏，第一任生下了大王子。
第一任阏氏死了之后，突厥又娶了现任阏氏，并生下了三王子。”
“他对现在这个年轻貌美的阏氏尤其宠爱，也因此很喜欢三王子。”
“现在领兵的是突厥的大王子，手握军权，本该是下一任可汗的不二之选。
没想到在大王子外出打仗之际，三王子竟趁机哄骗到了前可汗的承诺。
这可汗承诺把尊位传给三王子不久后就死于非命。所以现在是三王子继任可汗之位。”
“虽然大家怀疑前可汗的死，但新阏氏的母家颇有权势又不好相与。大家也就没有了意见。”
“而这位新可汗甚至断了对在前线的大王子的供给。”
“这大王子没有选择掉头和三王子决一高下。而是选择直接开始攻打大衡。
毕竟转回草原也没有供给，再走回突厥，恐怕对上新可汗和他的母家也没有大的胜算。
所以直接趁京城局势暧昧的时候攻打衡国，错过这个机会对上衡国更没有什么胜算。
大王子这招虽险，但却成功了，已经攻下了田阳关，补给问题自然也迎刃而解。”
秦赋确实听齐桓说过西边的突厥蠢蠢欲动。
剩下的就是秦赋自己调查出来的了，还费了他一番心力。
微生承乾听着秦赋详尽地分析，眼睛越来越亮。
秦赋既然看起来对一切了然于胸。想必是真的有办法破局，他很相信秦赋。
秦赋又继续说道：
“只是了解了局势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现在边关最需要的还是一位新将军。”
“臣请命去边关领军。”
“不行！”
秦赋话音才落下，微生承乾就否定了这个提议。
“你去边关？你怎么能领兵去边关？”
“陛下，臣虽然是文官，可也曾是齐将军的义子。请陛下相信臣可以解决眼前的险境。”
秦赋想继续游说，但微生承乾止住了他的动作。
“朕当然相信辞之，可是这不是能力的问题。
难道辞之已经忘了上次重伤之后，你的腿还留下隐患！”
“辞之难道要拖着伤腿去战场吗？”
“辞之，就算你去得了西北，去西北参与刀光剑影的战场厮杀？那之后呢？
辞之，你当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吗？”
“朝廷总不可能连一位将军都找不出来，辞之就安心的当着少师。”
朝廷当然找得出其他的将军，但却不一定找得到能破此危局的将军。
秦赋能想到这些，微生承乾未必不能。
秦赋看着微生承乾眼神由亮转暗，眼皮也低垂下去，试图掩饰住他的不安。
可只要答应秦赋的请命，这不安自然能消失。
在秦赋还想再劝时，微生承乾已经转身离开。
“辞之回去罢，明日早朝再议。”
微生承乾离开了御花园，本来想是来这散散心的，现在看来没什么用。
秦赋不能理解微生承乾为什么再三拒绝。他以为是因为他没有向微生承乾展示过他军事方面的才能。
但微生承乾的话又否定了这一观点，所以只是因为担心他吗？
就是不知道这担心与江山孰重孰轻。
这次早朝气氛很激烈，百官一大早就开始讨论战事，可议论了大半个早上也没有得出万全之策。
大殿里嘈杂地像集会的街市，却迟迟没有结果。
众人花半天时间讨论出突厥现在的局面，又花半天讨论兵士粮草的调动。
现在只差一个领兵的人选，可就在这一步停滞不前。
甚至在愈发混乱的局面里开始浑水摸鱼。
皇帝听着他们嘈杂不休，迟迟没有明确的结果。
在将军的这一人选上纠结半天后，还开始利用这个机会攻击政敌。
皇帝的脸沉了下来，朝臣们见此慢慢歇了声音。
“诸位在这想了一早上，想到人选了吗？”
朝臣们自然没有答案，只能默默静立。
“朕还以为诸位都胸有成竹，不然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各自为营。”
皇帝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朝臣们很是惶恐，但的确想不出来人选。只能越发战战兢兢。
局面僵持了下来。
户部尚书出来打破低气压的局面。
“臣已处理好了粮草调度，户部也尚有足余。完全可以支持此次出征的补给。”
吏部尚书也出了队伍。
“臣也统筹好了此次支援的兵士。兵力问题已经解决。”
皇帝的面色稍缓，让两人回到队列，但最关键的问题却还是没有头绪。
宋老将军见此局面，看来只能自己去了。他颤颤巍巍地想站出来，打算请命。
可宋老将军不止年老，当初也是因为伤病才退了下来，由齐将军补上他的空缺。
这才侥幸活到了现在，现在多活一天算一天，怎么能去西北。
不说皇帝，周围的人先又劝又拦的止住他的动作。
秦赋此时走了出来。
“臣自请前往西北。”
“臣曾是齐将军的义子之一。多年来也未曾荒废身手和所学的技艺。”
“臣有信心能够胜任此次出征的人选。”
秦赋此举彻底打破了朝堂的沉默。
“少师竟是齐将军的义子？”
“我看少师不像盲目自大的人，想来是的确对此事有把握。”
“少师实乃朝廷栋梁，没想到竟然也精通武艺。”
“我也觉得可行。”
微生承乾看着对秦赋毫无质疑的朝臣。
连他也相信秦赋有这个能力，更何况现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朝臣。
但秦赋受的重伤是实打实的，腿留下了隐疾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现在要派一个腿有隐疾的文臣去边关。
但除了他好像大家都没异议，因为也想不到其他解决办法。
微生承乾再也忍不住怒气，他猛地站起身。
“偌大一个大衡，除了少师，难道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选吗？！”
“诸位既然如此精通结党，不应该对官员如数家珍吗？”
“有时间维护党羽，没时间维护衡国渡过这次危机？”
“所以你们商议了那么久的结果就是派一个文官去？！”
可怒过之后他的心绪还是难平。
众官员自知理亏，情况危险，可他们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了。
面对皇帝的责难，只能齐齐跪拜。
“陛下息怒。”
秦赋却没有和百官一起，他再次请命。
“臣受齐将军恩惠，也是因为齐将军的用心教导才有现在的成就。
即使是为了齐将军，臣也要前往西北。
齐将军死于和突厥的战事中，而他培养义子也是为了继承他带兵打仗的本领。
于情于理，臣理应担起责任。”
听到这，朝臣开始松了一口气。
看来以前他们还是小瞧了少师，没想到少师文武双全，更没想到少师还是这样的忠孝之人。
这次的危机，总算有了解决的法子了。
齐将军也是人中豪杰，没想到死后竟还能替衡朝留下这样的人才。
齐将军的独子——齐桓也在朝上。可他在佩服秦赋的同时，在面对众人的夸奖时却有些神色莫名。
在秦赋说到齐将军对他的恩惠时他就看向了秦赋。可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好像是大好的局面，难题也被解决。
因为秦赋是为了他的义父，为了齐将军的恩惠和教导也会前往西北战场。
皇帝再也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了。
可他真的要把这样的秦赋送上前线御敌吗？
把一路忠心耿耿地追随着他的秦赋送上前线。
微生承乾确实阻止不了。
他难道要在一面倒的局面里，为了秦赋的身体而拒绝这个唯一的人选，为了秦赋放弃他历尽艰辛得来的江山吗？
他走到这金銮殿的龙椅上，不只是从十三岁到如今的独自一人的八年，更是从他出生起到现在为止的前半生。
更何况这是秦赋自己坚持的道义。
微生承乾刚刚大幅度地起身，冠冕的珠帘还在晃动。
珠玉制成的旒就垂在微生承乾眼前。
透过冕旒，他看到了跪倒在地的百官。
也看到了最前方的秦赋，秦赋的脊梁笔直，但却跪在他面前再三请求出征。
微生承乾阻止不了。
“传朕令：封少师秦赋为昭远将军。
昭远将军为主帅，少保王飞为副将。
携援兵、粮草择日前往山阴关。”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百官的跪拜中皇帝离开了大殿。
皇帝第二天又宣了一次秦赋和王飞，无非就是出兵之前的一番统筹和鼓舞。
只是二人离宫时带上了三位太医，都是太医院中的佼佼者。随军的补给中也增加了伤药的数量。
命令下了不过两天，第三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这次战事关乎国本，皇帝也带着百官来到了城门相送。
秦赋一身黑色，没有了和他相处时的温和，倒显得肃穆压迫。
这般慑人的气度倒是当得起昭远将军的名号，再不会让人质疑文官领兵的可信度。
皇帝在城墙上看着秦赋，看着他鼓舞了一番军士。
又遥遥向皇帝行了一礼，在皇帝和百官的目光中远去。
出征的队伍离开，皇帝回了皇宫。众人也各自回府。
六王爷却还在城墙上，他看到齐桓向他走来。
他和齐桓不熟，甚至说得上不认识，但齐桓的确站在了他面前。
“王爷，臣此次是有一些事想向你禀明。”
“有关于秦赋和家父。”
六王爷看向齐桓：“说。”
“秦将军曾在朝堂上说起家父，并感谢家父的恩惠。
虽然秦将军的确被我父亲收为义子，但臣却以为这其中有些蹊跷。”
六王爷大概能明白齐桓的思虑，只是他也能明白，齐桓大概多虑了。
“你不用再管，秦将军或许自请出征的理由有些蹊跷。但他做事令人放心。”
齐桓还是有些疑惑。
“可是秦将军为何不说出真正的理由，而是要拿家父作借口。”
“本王告诉你，但你也不要和别人多嘴。
秦将军此行不出意外是为了他的心上人，可能儿女情长不好多说。”
齐桓听到了这个答案很惊讶，他是知道少师有一个很喜欢的意中人，可原来此次出征也是如此吗？
怪不得大家都好奇，谁不好奇。他自己也有喜欢的人，但也会想知道秦赋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天仙。
六王爷看着秦赋一行人远去的尘土。
冬天的风吹得人脸生疼，可西北的风会更凛冽。
心上人是真的有，但秦赋却不会告诉任何人真相。
毕竟他自己也是碰巧才猜出事实，秦赋可能不会意识到他对皇兄有多不同。
旁人只当他忠君，可月下他看皇兄的眼神太不普通。
秦赋是臣，可除了皇兄，他没再见过秦赋为谁斟酒，这样的小心对待。
即使秦赋做到这个程度，他也不可能得到对方。唉……
只是，六皇子想不通，秦赋这样一次次的犯险真的值得吗？
第一次是为了皇兄，腿落下了隐疾。
现在又要带着有隐疾的腿去往西北。
他对皇兄自然是尊敬无比，可也难免会替秦赋感到不值。——边关告急，秦赋一行人自然不会拖延。
一路疾行，为此还分了批次，为了让前面一批的人员更快的到达西北战场。
从京城一路向西北，越靠近山阴关越荒凉。
与军队的路线相反，流民和难民是往京城方向而去。
一路上的景象让人不忍直视。
即使抛弃故乡、折损家财；即使在这条路上不停有人撑不过去，然后死去；即使可能走到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有人卖了儿女为家人寻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但更多的人却失去了性命也没保住家人。
这条逃难的路凶险，可如果不逃却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惨状让秦赋一行人前进的速度愈发地快，跟不上的换到第二批次。
而主帅必须成为第一个到达的人。
山阴关的战争还没有开始，但从田阳关逃过来的人已经够让人触目惊心。
看着这风沙漫天的西北，再也没有了京城的景秀。
草木的痕迹都变得稀少，田阳关被破时的血腥味好像还没有散去。
很多人下定了决心。
田阳关没能守住，山阴关不能再丢。
【作者有话说】
刚开始的字数刚好5200诶~宝宝们亲亲~么么~感谢在2024-02-23 23:36:46~2024-02-26 18:2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幼崽文丶 10瓶；瞑煜 2瓶；允闻、司徒墨渊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033章第二个世界
◎加冠/斩首◎山阴关的冬天在血色和严寒中度过。
传到京城却只剩下战报。
“昭远将军到达山阴关, 山阴关目前情况安全。”
“突厥攻打山阴关战败，现驻扎于山阴关外。”
“昭远将军用兵如神, 突厥军队已退守到田阳关。”
“季将军之死查明，我军出现叛徒。
昭远将军将计就计，已攻下田阳关。
此战我军亦有不小的损失，现在田阳关修养生息。”
“天生将才，不！这是文武全才！有此人才乃我大衡之幸啊！”
西北的局势一片大好。消息传开，上至朝堂，下至民间, 整个大衡都流传着秦赋的传奇事迹。
又过了一个冬天。
春天到了，大衡的边关早已夺回。
现在秦赋想要的是彻底打服突厥，还有大王子。至少要把罪人斩于马下, 也让突厥至少短时间不敢再招惹大衡。
夺回田阳关后，军队继续往突厥的土地前进。
大王子打不赢秦赋, 也不投降，而是且战且退。他再这样下去, 恐怕秦赋的军队就要攻下突厥的王都了。
三王子也就是新可汗已经递来了投降书。可大王子不肯成全这位夺了他机缘的弟弟。
还是在往王都方向逃，秦赋也只能成全他。
新可汗彻底坐不住了。
因为他这个从他哥哥手里抢来的尊位，快被他哥哥拖累没了，还很可能会连国家一起失去。
他又向秦赋递来了降书，这次给足了诚意, 割地、赔偿还有上贡。
只要签下了这份新可汗递来的降书，这突厥日后可就成了大衡的附属国了。
秦赋很满意这个局面，毕竟就算攻下突厥也没有多大好处, 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局面。
所以他给可汗回了信, 可汗也配合秦赋下了死命令, 大王子这次退不了了。
秦赋打算尽快斩了他, 结束这次战局，然后带着胜利回去。
他的腿支撑不了太久了。——今天是六王爷的加冠礼。
六王爷现在已经被封为晋王，从宫里搬了出来，住在了晋王府。
加冠礼在晋王府办，皇帝也到了现场。
宴会很热闹，春光明媚中花团锦簇，来参宴的宾客们随意地笑着闲聊。
皇帝看着这个从小就是自己照看着的亲弟弟，现在竟也到了加冠的年纪。
他觉得其他人都不够格，所以亲自为晋王加冠。
只是偶尔想到，本来他应该先为辞之加冠的。
可是辞之远在西北，他只能等辞之回来，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补一个加冠礼才合适。——这是最后一次出兵，他要大王子用命赔罪。
战场上喊杀声漫天，倒是西北始终弥漫的风沙都被血液浸润，褐黄色的土地也被染红。
敌人的尸体和同伴的尸体混杂在一起，没有人会为此停留，踏在上面继续杀敌。
只有留下性命才有为同伴收尸的机会。敌人的性命是战功，也是养活家人性命的机会。
秦赋看见了大王子，这个人头要用来来祭田阳关的敌军首领。
他提着刀，驾马向大王子奔去，刀尖落下的血滴和马蹄声被落在身后。——司礼唱礼：“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字，而列丈夫。”
皇帝开始为晋王加冠。
“皇兄亲自为你加冠。”
说道：“册封晋王，取字境生。”
司礼唱道：“礼成——”
境生，境界生处，自在由己。
这是微生承乾对他的弟弟的美好祝愿。
他又想起秦赋，辞之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呢？秦赋为什么在加冠之前就有了字。他的字又包含着哪些期望意蕴呢？
他还是失约了，即使补偿，到底也错过了秦赋的加冠。
秦赋以前以为没有人能为他加冠，所以先有了字。
但现在他明明答应过秦赋，可秦赋还是没能在二十岁时如约加冠。——鲜血飞溅，突厥大王子最后的表情很是不甘。但他无力回天，人头已经落在地上。
鲜血溅到身上的感觉很不好。
即使秦赋一次次的上战场，一次次的血浸全身。有时候是别人的血，有时候是自己的血。但他还是很不喜欢。
看到主帅被斩首，突厥人放弃了，纷纷不再抵抗，也有一部分人试图逃跑。胜局已定。
欢呼声响起，大家终于可以享受胜利的喜悦了。
他们也赞叹于主帅的英勇善战，这一年多的相处，足以让他们开始无条件相信秦赋的能力和优秀。
只是秦赋却不太好。
他的腿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从医师一脸愁容到日渐严肃的态度也可窥见一二。
但秦赋不打算因此打道回府，坚持到了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将士们的欢呼变调。
秦赋的视角变得不稳，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接触到了湿润的泥土。没有灰尘，但是还是很脏。
“将军坠马了！！”——西北的消息又传来了，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忧心忡忡。
官员们都已经折服在秦赋的光辉下了。
就是说秦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神仙下凡他们也相信。
这次果然又是好消息。
“突厥大王子已被斩杀。”
“西北局势稳定，突厥可汗投降，自愿归顺为大衡的附属国。”
“左副将军王飞和右副将军方和暂定留在西北，处理后续事宜。”
“昭远将军秦赋择日班师回朝。”
信使话音刚落，朝臣们就议论纷纷。
“昭远将军果真不凡，当初山阴关也面临危险，谁能想到当时还是少师的将军竟真能逆风翻盘！”
“是啊是啊，不仅守住山阴关，之后又夺回田阳关，现在更是直接打得突厥上贡，少年英才！少年英才！”
“现在我们大衡也不会再重蹈覆辙了。不仅有昭远将军，还有王将军也能渐渐独当一面。
方将军听说还是昭远将军亲自培养的，想必假以时日，也能有昭远将军的部分实力。”
“昭远将军不日就要回朝了，那天我可要去守着看，当时出征的时候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我等当日都忙着忧心西北战事呢，当然没能仔细观摩将军，这次我可要仔细看看我大衡的昭远将军了。”
皇帝在听到了秦赋班师回朝的消息时也面露笑意，他终于又能见到秦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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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4章第二个世界
◎上交兵权◎秦赋的卧房是他单独居住的房间。可现在却来来往往都是人, 特别是大夫，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太医、大夫还有熬药的侍从汇集在房间里, 让房间里的气氛繁忙沉闷。
秦赋首先闻到的就是药的苦味，以及他人一些小心的动作发出的细碎动静。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艰难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看来他已经回到了休息的住处。
熟悉的弥漫在房间里的药味，来西北之后，他最熟悉的也就是苦药味和血腥味这两种味道。
就这么一会儿，王飞已经把太医叫过来了。
“王将军，我还要忙着看那副药煎出来。你喊我过来干什么。”
王飞听到太医的话就想瞪他。
“秦将军人都醒了, 你不来看看他的情况？看什么药，什么药比辞之还重要？”
太医只是叹道：
“既然醒了就好好养着，这战事也结束了, 可千万要好好休养。
至于情况，我看不看都是那个样子。我负责了秦将军一年多了, 现在医成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好看的。”
王飞看太医这副样子, 焦急问道：
“战事结束当然要好好养伤，这不是叫你来看看怎么个治法？什么叫没什么好看的？”
太医终于直视这位王将军，王飞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竟然奇异地安静下来。
“在下想说的是，在下无能为力了。现在只能好好养着, 计划着回京吧。
京中富贵云集，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让将军多活些时日。
我那药材珍惜异常，要小心看顾。
路途遥远, 只盼着这副药下去能让秦将军顺利回到京城。”
太医说完还是给秦赋诊断了一番, 但没有再说什么结果, 径直出去了。
王飞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让秦赋好好休息, 也离开了秦赋的房间。
秦赋休息了几天就叫来了王飞和方和，他打算回京了。
现在这里的事已经完成，他也要用剩下的时间处理完任务的最后一部分。
王飞和方和留在西北，继续解决后续的问题。
特别是方和，他是秦赋看好的人，秦赋把边关贸易的事交给了他。
只希望能让这里尽快地恢复秩序，再重塑和平的繁华。
王飞听从秦赋的安排，不过也表示他会尽快处理完后续，赶上秦赋回京的队伍。
第二天秦赋启程。
但在将军府的大门口还是被百姓拦下来，百姓当然是想送送这位昭远将军。
将军救边关百姓于水火，更是为西北留下了一片和平。
只是她们知道将军不喜隆重，要不然她们可等不到将军要离开了才来见上一面。
即使这样，她们也争先恐后地给将军递上自己准备的东西。
她们知道将军就要离开西北，她们都舍不得，但也知道京城是更适合将军的好去处。
即使西北的风沙也没有折损将军的气度，现在看着反倒更白了些。但回京城好啊，京城至少比这田阳关养人。
秦赋看着人群，这些百姓递的都是些平常物件，但的确是一番心意。
这些东西对于秦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平民来说却很重要。
边关的战役从开始到结束，是一个说不上短的时间。
夺回西北，打退突厥废了秦赋大半条命，但很多人连命也没有剩下。
边关的人家在这些磨难中十室九空。
来送别的百姓也多是妇孺和老人，他们中很多人都失去了家人。
剩下来的人即使有抚恤金，但一个家庭只剩下老人和孩子，重担压在了女人身上，日子并不好过。
甚至有的家庭只剩下了老人和孩子。
秦赋接受不了这些贵重的心意。
只推托路途遥远，恐耽误赶路，延误了班师回朝的日期，拒绝了百姓。
百姓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大事要紧，只注视着秦赋离开。
他转身上了马车，只希望方和的动作能再快些，早些结束这破败的景象。
与来时不同，秦赋回京的赶路速度慢悠悠的。王飞也很快就和秦赋会合了。
终于到了京城外，秦赋终于舍弃了马车，打算骑马进城。
王飞很不赞同：“将军还是继续坐着马车吧，这样折腾怎么行？”
秦赋很坚持：“我觉得我可以骑马进城，不算折腾。”
“班师回朝想来会有百姓围观，我坐在马车里算什么样子？
有将军是坐在马车里回京的吗？”
王飞看着已经下了马车的秦赋，默默腹诽道：倒也没有将军是官至太师的文官临时上阵的。
带伤的将军很多，有腿疾的文官充当的，然后上战场的将军倒是头一个，哪里一样了。
还是常胜将军，很不一样。
王飞看着利落上马的秦赋，忽视周身气度，是一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模样。
他也想起来了，秦赋也才二十一岁。
秦赋坐在马上挑了挑眉，
“我都骑着马打过这么多仗了，不过是一小段距离罢了，王将军也太小心了一点。”
王飞怎么能不小心，但他看着秦赋，最后也没有再阻拦，虽然他也阻止不了。
城里围观的人比秦赋想象还多，还好他没坐马车，看着架势，马车也过不去。
秦赋走在最前面，后面是王飞和其他将领。
还有一部分士兵，能和他们一起走的，自然都是有突出功绩的那部分。
随着军队回城，欢呼声，呐喊声就开始越来越大。
惯例还有想扔东西的，扔什么的都有，人也男女老少都有。秦赋当然不会接。
京城的人都想一睹这位昭远将军的风采，毕竟现在天下谁不知道昭远将军的大名。
街上的是百姓，还有坐在二楼的官员。他们也难忍好奇，更何况是这样的喜事。
大衡打了一场彻彻底底的胜仗，这些人都是回来论功行赏的。
笑容在人群里渲染，坐在上面的官员们也难以避免，气氛都是洋溢着喜悦的。
微生承乾也在，只是位于更加隐秘的高位，皇帝出门在外自然要小心一些。
微生承乾看着骑马过街的秦赋。
他还没见过秦赋这副模样，气势严肃，眉眼压迫。
脸庞棱角分明，轮廓线条更加锋利。是让人不敢接近的冷厉，很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微生承乾看了一会，秦赋往他这边抬头看了一眼。
微生承乾觉得他应该发现不了自己。
毕竟街上那么多人，他的位置也是特意挑选的不起眼的地方。
他起身打算回宫了。
秦赋一行人在皇宫外休整一番就会进宫面圣，他也要在宫里等着接见。
所以没看到秦赋看他一眼所引起的喧闹。
即使是一脸冷厉也难挡热情，更何况在看到微生承乾后放缓的神情，秦赋的脸的杀伤力直线上升。
多少少男少女的心都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是不知道昭远将军为何如此。
六皇子也凑了这场热闹，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皇帝行踪的。
看见秦赋看向他哥的方向，也就对情况了然于胸了。
秦赋一行人终于走到了皇宫，面见圣上。
微生承乾嘉奖了一番军士，封了赏赐。只是剩下几个大功臣的封赏还需要第二天大朝慢慢讨论。
秦赋在人走后和皇帝一起去了衡阳宫。
一年多没见面了，微生承乾打算和秦赋一起吃晚饭。
不过秦赋先他一步把东西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着内侍呈上的东西，又看向坐在下首的秦赋。
“辞之，你才刚回京，不如多休息几天。
朕肯定是相信你的。这东西本该你拿着，辞之不用急着还回来。”
秦赋没有收回虎符。
“陛下，战事既然已经结束，臣拿着虎符也没有用，自然应该归还陛下。
现在大衡也出现了多位将才，想来陛下再随便挑选任命，授予兵权也方便。”
“辞之，就算有再多的将才，但你才是大衡的功臣。你放心，在朕这里谁也越不过你去。”
秦赋笑容扩大了几分，
“陛下，臣感恩陛下的厚爱。但臣这一年也颇为劳心劳力，现在西北已平，臣也想休息休息。”
兵权这种东西，秦赋放心自己拿着。
但要是不趁现在交还给皇帝，以后落在其他人手上，对皇帝来说都会是威胁，有不小的危险性。
微生承乾见秦赋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劝，但还是想和秦赋一起吃饭。
吃完饭再回府休息也不迟，微生承乾这样笑着和秦赋说。
秦赋完成了自己的目的，最后也留下来和微生承乾一起吃了晚饭。
吃完饭后秦赋离开了皇宫，微生承乾目送他离开。又回到了衡阳宫的前殿，他打算继续处理奏折事务。
只是先瞥见的是放在一旁的，象征着掌握了天下兵权的虎符，微生承乾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第二日早朝首先就是讨论了对将领的封赏，左不过都是些职位、田地、珠宝银钱。
但对于秦赋，众人却没有提议和讨论。
秦赋本来就是官至二品的少师，现在又是平定西北的昭远将军。
文武全才是真的，权倾朝野也是真的，已经快封无可封了。
还好对于秦赋的封赏是皇帝该考虑的问题。
所以秦赋和微生承乾又单独在衡阳殿的前殿讨论这事。
昨天秦赋上交兵符，直接让微生承乾忘记了讨论封赏这一回事。
现在倒是要好好讨论了，微生承乾心里有了想法，打算征询一下秦赋的意见。
“辞之，赏赐自然都是些俗物。关于封赏我却有一个想法。”
秦赋安静地看着微生承乾。脸上没什么欣喜的神色，对于封赏也是。
“陛下请说。”
微生承乾倒是习惯了秦赋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朕打算封你为异性王，辞之有没有喜欢的封号？”
秦赋听到这认真了起来，他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陛下，臣没有喜欢的封号，也不想被封为异姓王。”
微生承乾惊讶的看着秦赋，他不能理解秦赋的拒绝。
辛苦平定了西北，临危受命，负伤上阵。回来又立马上交了虎符，现在又拒绝了封王。
如果都只是为了义父，因此什么也不要未免太牵强了。
那么秦赋还能是为了什么？
他眼神里充满疑惑，等着秦赋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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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5章第二个世界
◎拒绝封王◎秦赋知道皇帝既然提出了给他封王的这个想法, 恐怕心里已有定数。
所以他需要一些借口来婉拒这个爵位。
“臣当然不是无所求，只是比起封王, 臣有更想要的东西。
臣早已说过感念齐将军的恩惠，因此这次臣想请陛下追封齐将军。”
皇帝没有接受这个借口，他开口道：
“辞之的功勋足以让辞之封王，再加上追封齐将军也可以。”
秦赋平定了西北，不止是挽救当时的局势，更是打下了西北以后的和平，这自然不是普通功勋。
至于追封, 追封再多不过是一些死后的虚名，并不至于要用秦赋所有的功绩来换。
或许一个异性王加上追封齐将军有些夸张，但微生承乾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秦赋为了阻止微生承乾继续下决定, 又开口说道：
“臣其实还有想要的赏赐，皇宫附近的宅子寸土寸金, 臣现在的宅子也离得远，所以想要陛下赐一座给臣。”
宫城附近的宅邸的确住的人非富即贵, 甚至大多数都是皇亲国戚。
这些地段靠近天下的权力中心，想要买到，需要的不仅是钱，更需要权。
但这些对现在的秦赋来说都不算什么。
微生承乾微拧着眉，但秦赋还是温和地看着他, 好像在等着他回答关于宅邸的意见。但他却没打算说出自己的原因。
微生承乾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秦赋又在补充自己的借口：
“臣错过了这次封王的机会还有下次。
但齐将军却因为一次惨胜的战役，虽然为国捐躯，但却快被百姓遗忘。所以臣想先为齐将军请求追封。”
秦赋想, 不论追封齐将军, 也不论离宫城近的府邸。他最主要的目的, 只是拒绝封异性王。
本朝的异性王屈指可数, 或者说除了随高祖起家的几位，再也没有出现过异性王。
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臣功绩不至于此，另一方面也是历代皇帝在有意避免。
高祖死后，还留下了几位异姓王，这些人差点将打下的江山毁于一旦。所以这异性王他不会去当。
秦赋现在已经是文武兼任的功勋之臣，在现在的朝中没有可以与之制衡的其他权臣。
更何况西北一行后，在西北，或许认识他的人比认识皇帝的人还多。
如果他再被封上一个异姓亲王，之后的发展，好像除了夺位也不太有其他的可能了。
皇帝应该比他更谨慎才是，毕竟先皇会疑心所有与他争权的人，但微生承乾好像又走了另外一个极端。
秦赋由于任务者的身份，自然不会背叛微生承乾。
但结党营私的官员从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是为了权利。秦赋掌握了那么多权力，那些人自然会汇聚在他身边，很麻烦。
如果他去世，这些人继续编织权力网，这对掌权者来说，太危险了。
微生承乾对他那么放心，看来他的攻略线完成的不错。就是不知道君臣之情或者友情的兑换率高不高。
还有一个小威胁，皇帝登基前没有侍奉的人。或许是因为登基后很快遇到了突厥的威胁，忙着处理稳定西北，现在也没有后宫。
或许等皇帝有了子嗣后，集权的情况会更稳定些，不过这些大概率都不关秦赋的事了。
微生承乾最后还是赐了一座皇宫门口的宅子给秦赋。
至于封王的事和追封齐将军的事，他觉得今天是讨论不出结果了。
他让秦赋再回去考虑考虑，自己之后也再找机会劝劝秦赋。
两个人都不太能劝服对方，现在也只能暂定这个结果了。
有个靠近皇宫的宅子也不错。秦赋想，这样接下来他再来皇宫可就方便多了。
微生承乾看着秦赋消瘦的面容，还是说道：
“辞之先回府休息休息吧，这些事都不急。
辞之才从西北回来，接下来几天没有大朝，辞之也不用来宫里了。
也好为三天后的庆功宴养精蓄锐。”
“西北一行，的确辛苦辞之了。”
微生承乾说完也吩咐了总管带了一些宫人和秦赋出宫，秦赋原来的府邸一年多没回，又要搬到新府邸。
这些宫人的手脚麻利，做事也有章法，让秦赋晚上就住到了舒适的新家。
秦府的管家还以为自己的活要被抢了，还好总管和宫人做完事也就回去了。
但秦赋回到了秦府后就没有再出门。
三天后的庆功宴也没有参加。宴会灯火通明，从西北回来的官员都赴了宴，除了秦赋这个领帅。
皇帝也到了宴席，呆了一会又讲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官员们真正的交际场了，宴会上众人都笑意满满，只是面对唯一缺席的秦赋有些奇怪。
之后的大朝众人也没见到秦赋的参与，面对秦赋的频繁缺席，又是在这样有声望的时候。
有人忍不住了。
“陛下，昭远将军未免有些居功自傲。即使是陛下也亲临现场，但昭远将军却不见身影。”
“是否有些不知礼数了。”
皇帝还没有说话，其他人就站出来反驳。
“昭远将军没有参宴，其他参宴的官员都没有意见，你在信口雌黄些什么？”
“莫不是那庆功宴没有你的份，你眼红了不成？”
这话说完，群臣中传出阵阵低笑声。
但另有人站了出来：“昭远将军功勋卓著，但大朝会毕竟是祖宗例法。昭远将军没有任何表示就缺席朝会未免有失礼数。”
“而且就是皇上亲王也没有不上朝会的例子。”
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至少没有朝臣再出来反驳了。
微生承乾这时沉声说道：
“当初山阴关事发，将军也只是临危受命。现在西北和平，将军已将虎符交还给朕。居功自傲却是满口胡言了。”
“来人，这等污蔑功臣之人，降为九品，再从京城调任到西北。”
朝堂这时已经无人说话，大臣们很安静地，也在分析皇帝表现出的态度。
看来这昭远将军去西北一年，还是颇得圣心啊。
这当今圣上和先皇截然不同，对权臣也信任至极，至少对将军信任至极。
微生承乾继续说道：
“西北条件艰苦，昭远将军也少不了劳累奔波，朕爱惜良臣，这才特许昭远将军不用参加庆功宴和这几日大朝。”
“昭远将军可是一直恪守礼数的贤臣，朕不想再听到对昭远将军的胡乱揣测！”
“陛下圣明。”
大臣哪敢这时候反驳皇上，自然只剩下谨遵圣命的选项了。
微生承乾在朝上信誓旦旦，但退朝后还是单独宣了晋王，他有些放心不下秦赋。打算派晋王去秦府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
其实微生承乾更想自己去一探究竟，但皇帝离宫不是儿戏，他只好让自己的亲弟弟去。
晋王出了宫就去了秦府，正好现在秦府离皇宫近，晋王很快就来到了秦府。
秦府管家将晋王引到前厅，只说将军有些来不及待客，让王爷稍等片刻。
但晋王等了好一会秦赋也没出来，他就逛到了后面的园子。管家知道主子和王爷关系近，没有拦着晋王。
这离得皇宫近的宅子自然富贵。晋王欣赏一下池子，又看了看满园的奇花异草，还有山水造景，果真奢华又雅致。
连花园里的小路也是精挑细选的石板路和鹅卵石路，和草木相映成趣。
秦赋终于姗姗来迟，但六皇子最先听到是轮子碾压在石板小路上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这个周末我终于没有课了，等我多写一点，尽量攒下存稿。然后可以不用请假了。
这一次，属于我的小红花，我全都要拿回来。（握拳）
第0036章第二个世界
◎不良于行◎晋王顿住了, 也没有了继续欣赏景色的兴致，他停下了自己原本的动作。
他不知道, 原来木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那么明显。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着声音由小慢慢变大，代表着人也离他越来越近。
秦赋的身形在绕过花丛后渐渐清晰。
这批牡丹花品貌难得，洁白如玉又缤纷如画。一株就是天价，却在这园子里栽了一大丛。
花苞也只到晋王的胸口，可就是这丛牡丹花，能把秦赋的身形挡个七七八八。
那木轮也不是其他的，正是秦赋坐着的素舆的轮子。
这素舆看起来做工不凡, 看起来也价值不菲。
恐怕天下能用得上这么好的素舆的权贵也没有几个。
但需要用到素舆的青年才俊也只有秦赋一个。
秦赋费尽心力，好歹最后没有人财两空。晋王嘲讽的想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嘲讽什么。
但还是整理好情绪, 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今日早朝有人对你略有微词，皇上罚了他们。
但是还是担心你, 所以让我来你府里看望一下你的情况。”
“现在倒是不用我再问了。看来对于那人的处罚还是轻了。”
晋王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和他现在看到的情况比起来。
他的皇兄，作为皇帝, 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专门让他上门的关心是体恤臣子，难得珍贵。
但对于眼前的秦赋来说，未免显得苍白无力。
晋王的心理活动很多，但秦赋也不知道，他只回答了晋王说的话的有关内容。
“臣前几日病得厉害, 因此没有出门，倒是让皇上和王爷费心了。”
晋王打断了他的话。
“这算什么费心？将军还是多顾着点自己吧！”
“是病得多厉害才连门都不出，看来将军西北之行并没有像战局一样顺利。
只是这腿……将军这腿还治得好吗？”
晋王有些说不出话来, 和他断断续续的话和不太平稳的语气相比, 秦赋倒像是置身事外的那个。
他的语气始终平稳和缓, 面上也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只是除了这些, 其他方面却能看出秦赋的真实情况。
最明显的就是身下乘坐的轮椅，还有腿上盖着的黑色羊毛毯。
这也是他身上唯二的颜色，他今天穿的一身玄衣，衣物上的暗纹也只偶尔出现。
好像秦赋一直都穿的是这样的暗色，但现在他身上成堆的黑，让脸庞的苍白更一览无余。
连嘴唇也没剩下多少血色，薄唇接近苍白。
黑白两色的互相映衬看得人心惊。
明明已是季春，满园姹紫嫣红的春色，生机勃勃地等待着夏天。
秦赋却沾染不到半分鲜活，苍白冰冷地像冬雪，直让人担心他是否会消融化尽，然后再也不见。
晋王察觉到他刚刚的语气有些不妥当，又开口找补道：
“将军这身衣服不显气色。好像还没见过将军穿过什么鲜亮的颜色，明明年纪还轻，穿得乌黑乌黑。”
秦赋面对晋王的问题，略过了关于腿的内容。轻笑道：
“臣在军营里穿黑色穿习惯了，初回京城，也没想起来换些颜色。王爷倒是对这些懂得挺多。”
晋王也笑，只是笑容有些牵强。
“那是自然，本王在京城也就闲着研究这些了。”
一阵风吹过，秦赋的侍从已经有些着急。
“臣过几日…会去宫里见见陛下…麻烦晋王跑这一趟了…”
才一句话秦赋就因为咳嗽停顿了好几次。
侍从见此直接说到：
“贵人不如和主子一起进屋谈。我家主子病才好了一点，就起来见王爷，可禁不得这么吹风受凉！”
秦赋没来得及阻止他，但晋王也不打算怪他冒犯。的确是他的错，这侍从也是为了秦赋。
晋王急忙说道：“将军自己决定就好，以自己为重，相比皇兄也不会怪将军。
我也没有其他事了，就先告辞了。将军好好休息。”
秦赋让人送他离开，他也的确没精力再留客了。
秦赋看着晋王离开，这才叫侍从推自己回屋。
侍从动作麻利，他早就想推秦赋回屋了。
只是他敢说话刺晋王，却不敢违背秦赋的想法。
现在秦赋发话了，他自然高兴地将秦赋往回推。
秦赋又养了几天，就打算进宫去见一见皇帝，他们上次谈的事还没有谈完呢。
侍从跟着秦赋进了宫，他稳妥地把秦赋送到衡阳宫。
但皇帝没在衡阳宫内，宫人告诉秦赋皇上现在书阁的西配殿内。
其实带着侍从进宫又到了皇帝议事的地方，这并不和规矩，看他们的样子还要去面见皇帝。
但没有人试图劝告秦赋或者拦下他。
拦下现在这个不利于行的，从太子少师到少师再到现在的昭远将军。
书阁的布局不同于普通宫殿，更精巧更复杂。
秦赋到了书阁的西配殿，一进西配殿就是一个露天的小庭院，庭院里有棵白玉兰，再往前是棵桃花树。
这个季节花开得正好，桃花树下已经开始堆积落花花瓣。
秦赋向上看，透过桃花花瓣和花叶看见坐在二楼的皇帝。
皇帝也看见了秦赋，盛开的玉兰很漂亮，但微生承乾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在树下的秦赋。
他看见秦赋坐着，等看清时却凝固了。
秦赋不知道微生承乾心里的惊涛骇浪。
他让侍从和侍卫把自己抬上去，是有点麻烦，还好这两个人都挺乐意的。
但到了二楼秦赋就没让人再帮忙，他让侍从停在了外面，独自前往皇帝的位置。
侍从当然不太放心，但他不可能不听秦赋的命令。
秦赋的素舆在制作的时候废了大功夫，可以让病人自己也轻松地操控。
但其实秦赋很少用这个功能，他支撑不了太久这个消耗。
微生承乾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坐在窗前，有点不太能反映过来。
但懂事的宫人已经将桌边的其他椅子小心抬走，又退了出去。
他并不是打算讨好秦赋，他是皇帝身边的人，皇帝的态度就是他的行事方向。
直到退出房间也没有人斥责他，倒是总管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这次又揣摩对了，宫人很满意自己的机灵。
秦赋就将自己停在了原来椅子的空缺内。坐在了微生承乾对面。
微生承乾才整理好思绪。但看着眼前的秦赋，还是轻声问道：
“辞之，你的腿……怎会如此…”
微生承乾还是没问下去，原因摆在他面前，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当初秦赋的腿留下后患时他还和秦赋保证过会努力治好他。
之后他忙着夺嫡，也只是想着继位后会更有可能治好秦赋。
但继位后发生的事，反而是秦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主要原因。
明明他对秦赋那么看重，甚至对自己许出的承诺也从不悔诺。
太师教过他，君子重诺。
更何况他贵为一国储君，太子的承诺更是重逾千金。等他成为国君，天子的承诺比千金更宝贵。
可他还是没有实现他的诺言，对于秦赋，他还是毁诺了。
为了掩盖纷杂的心绪，他又提出了另一个话题。
“辞之那日为何没有提起自己的伤。朕竟不知道辞之的腿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秦赋回答了自己的顾虑。
“臣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禀明陛下。”
“西北才刚刚安定下来，又正值开通互市的关键时候。虽说时局稳定，但也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微生承乾听到这却有些激动，他的声音很急，甚至有些尖锐。
“不是什么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追封齐将军吗？”微生承乾抛出了秦赋之前给他的借口。
秦赋倒是有些意外微生承乾的失态。但还是继续承认了这件事。
“臣的确也是为了此事而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追封齐将军呢？”
微生承乾看着他跳过之前的话题，心里更烦闷了。
“那辞之打算什么时候想好异姓王的封号？”
气氛在这僵持住了，两人都不打算让步，一时间阁楼上安静了下来。
只有窗外的桃花和白玉兰还在随风摇曳。
最后还是微生承乾先开了口。
“等内务府拟定好了章程，朕就下旨追封齐将军。如何？最多不过三日。”
“微臣谢陛下恩典。”
秦赋看着微生承乾还是不满的表情，开口道。
“陛下还是注意情绪，以免伤了身体。”
微生承乾瞥了秦赋一眼，他情绪激动还不是因为秦赋。秦赋自己都身体不好，还让他注意身体。
但也没有反驳秦赋的话，只是转头看着桃花。
这桃花树的高度只比二楼高了一些，所以坐在这里，刚好能欣赏到开得烂漫得近在咫尺的桃花。
秦赋又继续说道：“不若臣为陛下弹一曲吧，清乐向来容易平息静气。”
微生承乾被他的话吸引，很快把视线转到秦赋身上。
他们又一同将视线放到了木架上放着的七弦琴。
宫人很快察觉到了主子的想法。
将七弦琴搬下来，又整理出了桌面。将七弦琴小心地放到了秦赋面前。
微生承乾期待地看着他。
“朕还不知辞之竟然还会七弦琴。”
“臣也许久未碰了，只希望不要生疏了才好。”
秦赋调整好自己，先略试了音。这才准备弹琴。随着秦赋的手开始动作，柔和清平的乐声响起。
微生承乾也随着他的动作和乐音平静下来。清乐的确有用，但好像只有秦赋才能让他安心下来。
风又开始吹拂，吹过阁楼，再吹过桃树，桃花的花瓣也随风落下。
花叶都在微风中晃动着，跳跃在这灿金阳光下，连着秦赋也蒙上了一层柔和光晕。
秦赋今天换了件白衣，白色大衫也被风吹拂而过，与正在弹奏的七弦琴一起，都让秦赋显得写意潇洒。
他垂着眼眸，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琴上，不关心外界。整个人风流若仙举，恍恍立世。
很难被凡人留住，即使他是人间帝皇。微生承乾心慌了一瞬，又打消了自己奇怪的想法。
秦赋的乐曲弹完了，微生承乾也回过神来。
他满是笑意地为秦赋鼓掌。
“辞之未免太过谦虚，要是辞之也算技艺生疏，这天下也没几个精通技艺的人。”
【作者有话说】
从五点写到现在，慢慢的…明天继续。
宝宝们么么么~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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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7章第二个世界
◎误会◎微生承乾这句话不是夸赞, 而是事实。
古琴是较为寻常的乐器。在富贵人家，基本都会要求子女学习, 所以会古琴的人很多。
但七弦琴是本朝才兴起的弦数，并没有多少基础。说得上是古琴大家也不过才出现过几个。
秦赋所弹的七弦琴就是当初某位皇帝送给琴师的礼物。
琴师看中皇帝的诚意，为其演奏了一曲，竟让皇帝当众失态落泪。
皇帝过后赐琴师的财物封赏不计其数。但大家没有接受，甚至连七弦琴都留了下来。
这琴也就被收藏在了这皇宫里的御书阁内。
但微生承乾身处高位，阅历不凡，能听出秦赋的水平堪比大家。
秦赋倒也不是过于谦虚, 他的确许久未碰七弦琴了。
只是基础仍在，所谈的琴音自然不差。
看来他没忘掉琴技，秦赋从微生承乾的反应中看出来了效果不错。
“陛下喜欢…就好……不枉臣……”
秦赋笑着回话, 却□□咳打断，这咳一开始就有些停不住。
话音未落就只剩下了重重的咳声。
微生承乾被这变故惊到, 他慌忙起身上前察看秦赋的情况。
手足无措间只能轻拊着秦赋的后背。
秦赋的咳喘停了一会。微生承乾的手放在秦赋的背上，他能清晰感受到秦赋急促又沉重的呼吸。
抽气换气间试图平缓下来, 但反而会泄露出沙哑的喉音。
秦赋把微生承乾的手从背上放下来。
微生承乾也意识到这可能没有用，还会让秦赋更难受。
自己就放了下来，秦赋也就没有多费力。
但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却引得秦赋继续呛咳。
微生承乾有些惊惶，他想给秦赋倒些温水，可这茶水被放到了旁边。
他好不容易将温水取来, 却看见秦赋竟然开始咳血！
喘咳间秦赋的唇边在滴落鲜血，这血看得微生承乾心惊。
血还在不停从嘴里流出，一滴接一滴地落下。
秦赋的白衣染上了血红的污渍, 还有一些落在了七弦琴上。
这琴价值连城, 但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
微生承乾想把水杯放下, 瓷杯却在不稳后摔落在了地面。
“锃——”
瓷杯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微生承乾, 他终于想起来应该怎么做。
“来人！”“来人——”
在秦赋弹琴后宫人就退至远处。这时听到了皇帝的声音，从声音判断出情况，众人急忙跑过来。
侍从也跟着宫人进来，一看到这情况就是大喊：
“我家主子可不能吹风的！主子现在身体不好，各方面都要小心，又怎么能受寒呢？”
宫人急忙将窗户关了起来，又检查一番其他的风流，只留下了吹不到贵人的气口来换气。
侍从翻出了药瓶，将药递给秦赋服下。
想给秦赋倒杯温水顺顺，但已经被皇帝抢先了。
秦赋服下药，缓和了很多。
拦下了要去请御医的宫人，以及催促宫人去找御医的微生承乾。
“臣病了多日，府里的太医早就对臣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太医还是陛下当初在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和现在宫里的御医也不差什么。
宣太医过来，也没多少用，说不定再打乱了府里的医师的规划。”
“臣觉得服下这药好多了，就不要再麻烦了。”
宫人看着二人不同的命令左右为难。
微生承乾倒是同意了秦赋的想法，让宫人不用去请。
微生承乾觉得秦赋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他也怕自己再给秦赋添乱。
而且，他已经发现了，就算他不同意，他也改变不了秦赋的想法。
想着侍从刚刚的话，微生承乾又吩咐道：
“去弄一些银炭来，放在屋子里，里间也添上。”
这银碳以燃烧后的状态为名，没有丝毫烟气，价值千金，是皇帝御用的碳。
只是现在正是春夏交接之际，冰块倒是早就存着了，这碳却不知道要怎么找。
宫人也不敢怠慢，急忙地去找这银炭。
还好能找到些品相好的，宫人将碳燃起备好，才摆放在里间和外间里。
这碳的确有用，房间里的温度对秦赋来说适宜了一些。他进里间里换了身整洁的衣物。
过了一会，终于整理好了屋内。
秦赋也换好了衣服，宫人又都退了出去。
只是微生承乾没看到秦赋从里间出来，他有些担心，还是向里间走去。
想来衣服是整理好了的。
走进了里间，秦赋的衣物是整理好了，只是人还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披散开来的头发，有些无可奈何。
微生承乾看着秦赋散着的头发，绸缎一样流淌着，像鸦羽一般透出黑亮的光。
他走上前去，秦赋也转过头看他，散着头发的秦赋很不一样。
微生承乾开口道：
“辞之怎么散着头发？宫人离开了朕没看到辞之出来，所以进来看看。”
“臣换好衣衫就让宫人退出去了，只是想自己整理一下冠发，没想到它竟全散开了。
臣不想再叫宫人进来，只是这头发的确有些难办。”
微生承乾没忍住笑意。
“朕还以为辞之无所不能呢？原来还有辞之做不到的事。”
“巧了，朕刚好会一些束发。用不着叫宫人进来，朕为辞之束发，如何？”
秦赋看着微生承乾满脸笑意，没拒绝他。
“那就麻烦陛下了。”
微生承乾拿起桌面上的梳子，先将秦赋的头发梳顺。秦赋的发丝的质感也很像绸缎，手上的触感又柔又凉。
其实微生承乾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自己束发。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他还有晋王这样一个亲弟弟。
照顾晋王让他学会了束发。
秦赋的头发很顺利地被束上了，秦赋又恢复成那个一丝不苟的昭远将军。
微生承乾莫名有些遗憾，但也还是放下了木梳。
他们一起出了里间。微生承乾这次没留秦赋，派人护送秦赋回了府。
秦赋离开后，微生承乾就回到了衡阳宫。
他叫来了晋王。
他还是不相信秦赋给他的理由，明明封王和追封并不冲突。为什么秦赋要用追封来拒绝。
他会下达追封齐将军的旨意，但他也想知道真相。
秦赋是不可能告诉他了，但他可以自己查。
晋王不知道皇兄那么晚了，还叫他来宫里干什么。
听了皇兄的命令后更疑惑了。
皇帝让他调查有关于秦赋的信息，要是放在其他皇帝，他都会以为这是皇帝疑心功臣了。
但皇兄这一点还是可以相信的。
所以调查秦赋出征前面那段时间的所有事，包括和齐府的交流。这是为什么呢？
这段时间秦赋除了忙着夺嫡也没干什么啊。最疑惑的是和齐府的交流。
晋王知道皇兄已经下令让内务府拟定追封齐将军的章程。
调查具体情况以免出现意外很正常。
但这也不应该是他来办这个事，而且是齐府和秦赋有关的内容。
其实微生承乾想的是把秦赋所有的信息都查一遍，这样更好找到线索。
但是这样有些困难，而且太费时间。
他索性就直接划了一个他觉得最可疑的范围，而且选了晋王，他和秦赋很熟，应该会知道的更多。
晋王疑惑但也还是下去办了。
第二天，他就把自己查到的资料和自己知道的信息一起呈给了微生承乾。
微生承乾扫视着这些资料，他好像找到了线索。
他看到了一个人名——楼晚照。
这个人被秦赋从江南带回来，后来又被秦赋保护着放在齐府。
几乎是秦赋身边唯一出现过的姑娘。
原来秦赋否定过楼晚照是他的心上人，但微生承乾觉得这不太对。
秦赋既然不喜欢楼晚照，那他所谓的心上人又还能是谁。
在楼晚照拒绝秦赋的继续帮助后，又选择和齐桓继续一起待在了齐府。
这之后秦赋喜欢的人，从疑似楼晚照到彻底没了人选。
而楼晚照现在也还在待在齐府。
不管秦赋是为什么拒绝封王，但请求追封齐将军，以及和齐桓、楼晚照之间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赋喜欢的姑娘就是楼晚照！
“朕要把楼晚照赐给辞之。”
晋王就听见了皇兄在仔细研究了一番那些关于秦赋的资料之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感到震惊，完全想不通皇兄怎么把这两个人扯到一起的，还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为什么？！”
“因为辞之喜欢的人就是楼晚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辞之一直不说。”
“可是辞之亲口说过不喜欢楼晚照啊。”
微生承乾和晋王说了一番他的判断，而且补充到：
“辞之否认可能是因为误以为楼晚照也喜欢齐桓。而且辞之一直让朕追封齐将军，未尝没有楼晚照和齐桓的原因。”
晋王觉得皇兄分析的很有道理，要不是他知道真相，他也要相信了。
为什么他皇兄会觉得秦赋喜欢楼晚照。
晋王突然想起来，他皇兄从小就是众皇子甚至天下的表率。
皇兄能那么厉害的结果就是他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恐怕连龙阳之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唯一了解龙阳之好的途径就是史书。
史官在正史中关于龙阳之好的描写也是含糊其辞，少之又少。
晋王看着一脸认真的微生承乾，终于说到：
“皇兄还是少乱点鸳鸯谱了。”
“臣弟其实早就猜出了辞之喜欢的是谁。”
微生承乾惊讶。
“你为何知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臣弟当然有，明天带来见皇兄。”
微生承乾看着晋王胸有成竹的样子，决定等等看他的答案。说不定能找到真正的原因。
不知为何，明明相信自己的判断，但当他想将楼晚照赐给辞之时却有些郁闷。
等晋王拒绝了他的提议，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想到明天就会知道秦赋真正喜欢的人，散去的郁气又重新笼盖在心上。
或许他应该宣太医瞧瞧，最近心中总是有些奇怪。
秦赋这边倒是很平静。他也知道他的借口不太高明，但他也的确想为齐将军再添一些他本该有的荣光。
至于微生承乾的怀疑，没关系，只要再过一些时间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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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8章第二个世界（完）
◎天长日暖高照◎晋王出了皇宫, 让车夫向齐府驶去。
他可没有能直接证明的证据，但他可以转换方向, 先把其他结论消灭。
这样就能间接证明剩下的哪一个是真相了。
齐府里，齐桓和楼晚照都是重要的证据。
到了齐府，齐桓和楼晚照一起出来迎接晋王。
晋王看着这两个人，和二人进了堂屋，并让他们屏退了下人。
三人落座，晋王也说明了他的来意。
“圣上想为昭远将军和楼姑娘赐婚。”
“我拦下来了，只是要打消皇上的想法, 还需要你们出面解释一番。”
“就是不知道你们二人是什么想法了，特别是楼姑娘。”
楼晚照面对晋王的视线，坚定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拒绝皇上的这个想法。”
“就算对方不是将军，我也不喜欢婚约的约束。更何况…”
说到这, 楼晚照终于露出来一些姑娘家的羞涩。
“更何况我已经心悦齐桓了。”
齐桓听到这话比楼晚照还害羞，本来被这消息砸的震惊的二人, 现在倒是又有些莫名的甜蜜气氛。
齐桓眼睛亮亮的，附和着楼晚照的话。
“我也愿意和你一起进宫！”
晋王被这两人搞得莫名有点郁闷。
但还是和二人约定好，明天一起进宫，说清楚这件事，打消皇帝的念头。
说完事, 晋王也不想再留，离开了齐府。
留下的二人想着这事，还是去找了齐桓的母亲——桓夫人。
虽说二人是决心要拒绝皇帝的赐婚, 只是君威难测, 难免有些顾虑。
桓夫人赞同二人的想法, 只是提议道：
“不如就让齐桓明天一个人去吧, 想来他一个人也能说清楚你们的想法。”
“虽说不是抗旨，但冒犯天颜也会有风险。”
齐桓也同意这个观点。
“我一个人去，晚照留下，就是触怒了皇上，也牵连不到晚照受罪。”
二人的顾虑并无问题，只是楼晚照自己不愿意这样。
“我不同意，我知道阿桓和母亲是为了我好。
只是既然当初答应了和阿桓在一起。理应一起承担所有的后果。
何况这事我才是其中的主要任务，岂有让阿桓一个人去的道理。”
她也不放心让阿桓一个人去。
看着楼晚照坚定的神情，桓夫人叹息一声。
“罢罢罢，你二人明天一同前去。就算有什么，也还有我这个母亲。”
“晚照，当初我同意了你和齐桓的终身大事，自然会将你当作一家人，放心去吧。”
桓夫人看着二人，等他们回来，就商量婚事吧。想来二人也打算结婚了。
第二天，三人一起到了皇宫，再和晋王一起去了衡阳宫。
进了大殿，皇帝坐在高台上。
“臣弟/臣/民女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
皇帝说着话，也观察着起身的楼晚照。
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齐桓和楼晚照。
晋王在这时说道：
“皇兄，我带了他二人来，只是为了打消你的想法。”
才起身的二人又跪了下去：
“请圣上收回成命，我们二人早已互许终身。双方父母也已知晓此事。”
皇帝见此，只淡淡道：“那又如何。”
皇恩浩荡，只是作为子民却没有挑剔赏罚的权利。
不为所动的皇帝让气氛凝固，这皇恩压迫着跪着的两人。
楼晚照还是开口了：
“皇上想为昭远将军和民女赐婚。
虽然民女的意见不重要，但昭远将军并不喜欢民女，这也误会了将军的意愿。”
楼晚照意识到她和齐桓的意见并不重要，或许皇上只是一意孤行地重视昭远将军。
她猜对了，皇帝听到这，也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楼晚照见此也将原因更委婉地往秦赋的优秀靠拢。
“将军乃国之栋梁，一路从太子少师到了现在的正一品将军，可谓是人中龙凤。
怎会看上曾经委身于罪臣的民女。”
楼晚照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她也努力做到了报仇。
只是就连当初考虑答不答应齐桓时也曾为此纠结过这个缺点。
更何况是秦赋。
“当初昭远将军带臣女回来，只是为了江南的案子。
也是那个案子让祁家倒塌，当时的端王也因此案寻死。”
“至于昭远将军将臣女送到齐府保护，也只是因为当时祁家一案臣女帮了将军，这是将军答应臣女的条件。”
“臣女其实并没有见过将军几面。”
“臣女和将军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将军也放任臣女继续住在齐府。
其实后来臣女才知道，齐桓那时候就喜欢上了臣女，所以才表现得有些奇怪。
想来将军也察觉到了，但却没有任何表示。”
“将军有没有喜欢的人臣女也不知道，但将军绝对不喜欢臣女。”
皇帝听到这也打消了想法。只是还是疑惑，那为什么辞之还是坚持要追封齐将军呢。
即使是为了报恩也不必如此费尽心力。
他那么想，也问了出来。
齐桓听到这，终于有他可以说的话了。
他看着楼晚照滔滔不绝，心里既佩服她，又愧疚自己帮不上忙。
于是急忙说道：
“臣虽然不能回答陛下的疑惑，但对于此事，臣有一些事要和陛下禀报。”
“当初将军请命出征，陛下不同意，但最后将军提到了先父，最后还是去了形势险峻的山阴关。”
“只是当时将军说的关于先父的情况并不属实。”
齐桓说到这里，皇帝紧盯着他。
皇帝不知道，秦赋到底还瞒着他什么。
齐桓继续说道：
“将军的确是我们齐府收留的义子。
只是这义子只是我的母亲好心收养的和父亲挑选的资质好的孤儿。”
“父母亲不想让这些孤儿充做奴仆，这才收养为义子义女。
除了这个名头，只是提供了一个住处和简单的衣食，再多的也没有了。”
“父亲或许想过培养一部分人，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实施就已经去世了。”
“将军当日请命出兵所说，受先父的培养及教导的天大恩惠，实在是受之有愧。”
皇帝感觉自己的心又不太舒服了。
这齐桓一番话不仅没为他解惑，反而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再添疑云。
他的心绪有些烦躁不安。
皇帝喝道：“那你当日为何不说？”
晋王面对皇帝的怒意，终于站出来说道：
“是我让他不必再讲，因为说出来也不过是破坏了辞之的一番苦心。”
晋王的眼睛对上了皇帝，皇帝第一次在晋王的眼里看到了对他的不满。
“皇兄…您真的不知道事实吗……”
晋王声音有些哽咽。
又带上了怒意。
“你当真察觉不到吗？你也看不到秦赋的一片真心？！”
“所有的所有，不是始终都围绕着一个人吗？
这个人就是秦赋的、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皇帝从座位上离开，他好像要做点什么，只是还是放弃了。
这时候他还记得让齐桓和楼晚照退下。
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曾在水经志看到过，西南地势陡峭，山中峡谷流经的河水势凶猛。
跳跃、翻滚的湍急水流在碰上急弯和阻碍时会撞出巨大的浪花。
这浪又急又猛，直震得微生承乾心脏生疼。但这惊天巨浪停不下来。
晋王平复了一下自己，继续说道：
“带着腿上的隐患也要出征，是因为你刚登基没有基础。
自从他立下了赫赫战功，大衡再也没有了质疑你残害手足、谋害父皇、克死父母的声音。”
“更何况，如果不是辞之，当时西北告急、危及中原。
你好不容易得手的皇位，恐怕只能落得一场空。”
“拒绝封王也不过又是为了皇兄的皇位考虑。”
“从辞之一回来就交还了虎符，到拒绝异姓王的封赏，都是为了打消这江山的祸患。”
“辞之在西北已经如日中天，再加上文武兼任，权倾朝野。
如果再被封了异性王，即使辞之自己没有想法，也会让有心之人为了权势而造下破坏江山的祸端。”
“皇兄一直疑虑的所谓的齐将军，不过是辞之找出的好用的借口而已。”
“这些事的真正目的都是为了谁？”
“辞之是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只是自觉无望，所以从来不说——”
“辞之喜欢的人就是你！”
“他对心上人有多特殊，只有他的心上人看不出来！”
险急的大浪席卷了微生承乾全身，他置于这汪洋中却不知如何自处。
肆意横行的念头侵扰着他。……‘秦赋’‘秦赋——’‘辞之！’他要见到辞之，见见这始终坚守着自己的真心的秦赋；看看他为何要为了这苦苦隐藏的、无望的真心付出一切。
‘对，辞之已经走不了路了——是他该去见！’微生承乾让宫人立刻备马，他要出宫，他要去秦府。
宫人从未见过帝王如此失态，万分紧急地准备好了一切。
还好秦赋离皇宫近，微生承乾很快就来到了秦府。
这是他第一次来秦赋的新宅子。
他叫住了管家，让他带路去见秦赋。
管家见到皇帝，早有准备的迎了上来。
“主子现在在庭院后的院子里。”
管家的声音极低，在力压着什么。
微生承乾却没有精力注意。管家又说到：
“报信的人才出门，没想到皇上来得那么快，也不枉主子如此效忠皇上。”
微生承乾再听到他人对秦赋忠诚的夸奖，却再也没有了以前的自得。
只是问道：“报什么信，辞之有什么要和朕讲？”
管家却颇为惊讶。
“主子…刚刚去世……按理应该向外报死讯的……”
再也忍不住哽咽死讯？谁的死讯？
他不再等人带路，大步迈入府中，穿过大堂后还有回廊。
皇帝奔跑起来，带起的风猎衣而行，微生承乾顾不得衣袖翻飞。
所有的举止仪态体统规法他都顾不得了。这些在他自小成为太子、成为皇帝后更要被规范着的一言一行。
到现在都显得不重要了。
他只想找到秦赋，然后解决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往宫里报他的死讯。
微生承乾跑过庭院，跑过回廊，终于来到秦赋的房门前。
他急忙跨进秦赋的房间。
可在进门时却被绊倒在地上，没有任何缓冲，他直接扑倒在地。
后面一路跟着跑来的宫人，看到皇帝重重地摔倒在地，吓得不轻。
皇帝一反往常地狂奔本就让他们措手不及，现在还摔倒了，仆从们恨不得以头抢地。
微生承乾反倒不在乎。
他看到了秦赋，隔着纱帘。就算他进门时他发出来了那么大的动静，秦赋还是无动于衷。
他摔得很重，可房间里还是很安静，安静地沉默地看着皇帝。
微生承乾重新站了起来，向床榻走近。
他掀开了帘子，看到了安安静静地躺着的秦赋。
秦赋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稠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道阴影。
嘴唇一丝血色也无，整张脸只剩下了极致的黑白。冷冷冰冰的，没有一点鲜活的色彩。
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呢？
那双如曜石一般的黑眸，微生承乾见过眼眸里的很多风景。
温和、认真、开心、严肃、全心全意的信任。好像每次商量什么，秦赋永远都有对应的方法。
他看着秦赋胸有成竹，然后为他扫除了阻拦他的一切障碍。
他一直相信秦赋可以带他走出所有的困境。
秦赋也做到了。
但他不知道秦赋为他做了那么多，却始终自己困在对他的情意里。
微生承乾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他眼里的情意，不知道他苦苦藏匿的真心。
现在他知道了。
他抬起手想触碰秦赋，他看不到了，秦赋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但他想摸一摸秦赋的眼睛。
可微生承乾看到了自己的手，擦破的皮露出了一部分血肉，掺杂着灰尘。
他把手收回去了，至少不能让秦赋染了这些脏污。
他欠了秦赋那么多，总不能秦赋死了还弄乱他的体面。
微生承乾的呼吸急促，或许是跑得太急，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想缓和一下，可胸腔有东西在沉沉地坠着，坠得他心口极痛，脖颈也被扼住。
复杂的念头还在他的脑海里肆意横行。
他应该是伤心，因为这么一个心腹好友的去世。
还有疑惑，他还是不明白秦赋为什么愿意那么做。
他从来没有见过矢志不渝的情意，理解不了这比古文还要晦涩的字眼。
或者他应该生气，生气秦赋的隐瞒了他那么多事。
他又静默了下来。可惜——可惜……
心中久久难平，可微生承乾还是接受了事实。
过了一会儿，他理了理自己的仪表，迈出门去，继续端起他的帝王威仪。
只是整理的时候反而将血染在了身上，灰尘也布满了皇帝的衣袍。
他的仪表实在算不得整洁，反而在整理后更加脏乱。
但他全然不晓，只是面对着众人，宣出了圣谕。
“昭远大将军秦赋，薨——封异姓王，谥号昭。”
这异姓王还是封给了秦赋，只是秦赋这次不会反对了。
微生承乾看了看天，又是一个艳晴的阳天。
他记得上次这样晴朗的天气，秦赋来见他。白玉兰花，即使坐着素舆也不损仙人之姿。
现在又是这样明媚的一个晴天，秦赋就那么躺在床上，再也不会醒了。
太阳光刺得他眼睛发酸，秦赋就这样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真心了。
也没有人再知道他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了。
心上人心上人，倒是一直被辞之好好的放在心里，连微生承乾都不知道。
他想问问辞之，为了这样的人付出一切值得吗？
会……后悔吗？
只是秦赋回答不了……
再也回答不了了。——天长日暖高照命绝错付无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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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9章番外
◎故人风雪◎昭远将军的死讯昭告了天下, 荣封昭王。
百姓好像不久前才高兴于西北安宁，就听到了平定了西北的功臣的死讯。
西北当下因战乱而破败的景象一去不复返, 甚至开始有了繁华的景象。
昭王的死讯传开后，恸哭不绝于耳。
田阳关破、山阴关危时也是百姓也曾痛哭流涕。
只是这一次哭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当初带他们走出伤痛、重获家园的将军。
大衡几乎家家户户都立了昭王祠。
朝堂官员、世家大族也是唏嘘不已。——这是秦赋死后的第七天。
也是停灵的最后一天。
微生承乾打算再去看最后一眼。
只是看到了秦府门口的人来人往，最后他只是站在了宫墙上看。
秦府离皇宫离得近，站在这里微生承乾也能看到秦府，还有秦府门口的景象。
秦赋无亲无故，所以也没有亲族能出来操办他的丧仪。
当然有不少人愿意来当这个亲族, 只是都不太够格。
加之秦赋已经封了昭王，这丧事自然顺理成章的由礼部接手，其他司部配合礼部。
地点就放在了秦府。
只是百姓听闻昭王的死讯后请愿声过多, 所以在秦府内的灵堂除外，又设了个在秦府门前, 供百姓吊唁。
秦府门前吊唁的百姓很多，香烛从未停过, 烧纸钱的火光也始终不灭。
今日是停灵的最后一天，香烛纸钱更是堆积如山。
至少微生承乾在宫墙上，可以看到这燃烧所致的冲天火焰。
夜已经深了，只是火势并没有变小的趋势。
一阵风忽然吹过，这秦府前的火光也被波及。
微生承乾正担心走火, 待命的人带着水也蓄势待发。
这风却有灵性似的，只卷起火焰旋转向上。
百姓见此再也忍不住，低低的哀泣声逐渐变大。
民间将这些烧纸时的风和火的波动视为已故之人的到访。
秦府的门口跪倒一片, 火势在百姓的不停增加纸钱中也越来越大。
微生承乾见, 却凝视着火焰, 他知道那些民间的东西不过只是传说。
但他却忍不住想, 如果这真的是辞之的最后一眼呢？
他不想再错过任何和辞之有关的一切。
只是他没有任何发现，这焰火在风的影响下又开始摇晃。
微生承乾只觉得指尖刺痛一下，但又没有了其他感觉。
原来是火星溅落到了这里，风又停了。
微生承乾什么也没有看到，如果这是辞之的最后一眼，他只是为了碰他一下吗？
后知后觉间这指尖的刺痛开始传递到四肢百骸。
为什么辞之永远都不告诉他，受伤、腿疾、生病、死亡……
就连最后一眼也只是转瞬即逝，辞之的隐瞒到底是温柔还是无情。
是不是觉得这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所以没有告诉微生承乾的必要。
可是微生承乾还是知道了，他被这些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下令罢朝七天。但这没有政事的七天，他反而清减了下去。
他从小到大读的经传书籍，太傅教授的为君之道和帝王心术，都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
现在在这密密麻麻地疼痛中，他好像明白了。
他辜负了一颗真心，他错过了秦赋的爱意。
他……好像……喜欢辞之。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终于摆在了他面前，反而让他头痛欲裂。
好像密密麻麻的银针在反复戳弄他的头……还有心。
在太医的反复诊断中，没有疾病的心像被麻线缠绕。
他这次终于知道宣太医也不会有用了。
微生承乾扶住了宫墙，火光在他眼里晕开、扭曲。
秦赋的出现也像这焰火一样。
突然出现，替他解决了九皇子，又除掉了五皇子，再为他稳住这江山。
又在这些时日里燃尽了火光，短短几年，留给他的只有一地余烬。
微生承乾想问，但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想起他得不到秦赋的回答。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帝王掌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权利让他位于高处，也在他面前划下了一条阻拦他人的深深沟壑。
甚至无人敢直视天颜。
所以也没有人发现，年轻的皇帝脸上早已满是泪行。映出这声势浩大的火光，璀璨悲凉。
太后去世得早，微生承乾活得艰难，但也让弟弟和自己活着长大。
他始终相信，没有了母后，他也可以活得不比任何人差。
可是原来，母后还没有告诉他这些。
他自己没能学会。
不，他还是学会了……——秦赋死后三个月，昭王祠还在，只是大家都开始了新生活。
昭王去世的阴云散去，大衡也海晏河清。
国事安宁，众臣又捡起来了皇帝的家事。
这日大朝，群臣们已经提前商量好了。
皇上已经二十三岁，竟然至今还没有妃嫔，别说子嗣了。
这次一定要开选秀。
微生承乾也看到了大臣的默契，只是他好像不太在意这齐齐跪倒请命的群臣了。
群臣面面相觑，只因为圣上临走前下的命令。
将宗室年龄适合的子嗣送至宫内，太子将会从中选出。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圣上神情并无怒气，声音也平静，不像说气话。
朝臣还想再试探试探，但微生承乾已经决定好了。
宗室中挑选的人选送到了皇宫，只是却没有任何称号。
衡阳宫的偏殿也被皇帝下令改为了佛堂。
只是这皇帝却不是信佛的性子，以前也只是在空碧寺祭拜太后。
皇帝在这以后，除了处理政事和教导太子，其余的时间全在这佛堂里。
没有人知道佛堂里到底供了什么，每年太后的祭日，皇帝也还是会去空碧寺。
朝臣不是毫无异议，只是这些声音中 ，影响大局的被处理了，不影响的皇帝也不理会。
毕竟皇帝真从当时送到皇宫的人选中选出了一位太子。
自此，其他人选被略加封赏就送回去了。
剩下的太子也是实打实的当储君培养。
虽说也是宗室出身，可这和将皇位送给别人有什么不同。
百官察觉到了皇帝的不寻常。
衡阳宫偏殿，微生承乾在抄佛经。
殿中供着的牌位上正是昭王。
昭，微生承乾想起当初给秦赋的将军封号——昭远。
其实将军的封号大多是权势的象征，也多为武、威、卫等字。
微生承乾却没有在秦赋的封号中加上战无不胜的愿景。
他当时只是想，昭远昭远，只希望辞之的命途再顺畅再长远一些。
光耀昭昭，命途流远。
没想到这昭反倒成为了辞之的谥号，刻在了这牌位上。
自秦赋死后，他总是心痛，痛得他日夜睡不着觉。
他想为秦赋做点什么，好像也只有这些虚妄之事。
他记得母后对待思念的人也是这么做的。
秦赋倒是让他做了回彻彻底底的悔诺小人。
他想起自己说过的：为秦赋治腿、为秦赋加冠、为秦赋取字。
没想到辞之死之前也还是没能加冠。
他总觉得辞之这个字不够好，辞之辞之，辞什么呢？
可是他没能为辞之取一个新字，昭远将军的封号也没有留住他。
微生承乾想起这些，头又开始痛了。
他心头兼痛，如同针扎，可是太医也看不出什么。
他只是长久久地在佛堂度过光阴。——秦赋死后的第三年。
微生承乾自认可以让太子继位，他还是让晋王再扶持新皇一段时间。
晋王不乐意，也觉得此事不太稳妥。
只是看着皇兄早生的华发，到底是接过了这个担子。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微生承乾去了琅琊，这里是他母族的故土，也有一座有名的神山。
他又在山上修了一座寺庙，只是这山本就陡峭，也只有后山建寺庙的地方较为和缓。
太上皇上山后，更是没有了人烟。
微生承乾上山之后再未下来。——大雪纷飞，这是秦赋死后的第十年。
微生承乾久违的出了寺庙。
后山有几棵雪松，微生承乾却在这几日不停的大雪中听到了声响。
这声响在寂静的山谷中颇为明显。
他看见了那几颗雪松，原来是有雪松被压断了。
雪松本是四季常青的树，也没挺过这连日的大雪堆积。
他又想起了秦赋，明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秦赋了。
可是日夜不停的头痛总让他有很多时间来怀念故人。
怀念故人时又少不了心痛，这些东西总是交替着折磨着他。
他想起第一次见秦赋时，秦赋狼狈不堪，也还是难掩风华。
他那时就觉得秦赋像雪松。
清冷坚韧，宁折不屈。
雪松在冰天雪地里仍然翠绿，他以为树是常青树，自然可以年年长青。
但被茂密针叶掩盖的躯干肌理被一次次地损坏。再难长青。
这雪大若柳叶，连绵不绝。山中的所有风景都被掩盖在这皑皑白雪下。
微生承乾意识到，辞之已经离开他十年了……
故人风雪仍不归，故我十年思犹悔。
原来已经过去了十年。
光阴交替地太慢，他等不下去了。
他想见见故人。
他要去找故人。
微生承乾走向山谷，他好像看到了亮光。
故人会在那里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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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爱病娇的攻×倔强认真的受
第0040章第 40 章
◎过渡◎
“也算是因祸得福, 局长的苏醒进度反而快了一些。”
“只是在小世界就觉醒了一部分能力，现在倒不好直接引回了。”
另外一个人没有最开始说话这个人的情绪激动。
“没关系, 目前情况还是安全稳定的。
觉醒了一部分能力，但没有觉醒记忆…就按之前的办法办吧。
伪装成再生的错觉，让2123的宿主再去一次。”
何空听着落时的想法，有些迟疑。
“会不会不太好，毕竟2123的宿主也只是误打误撞地找到局长。
虽然已经把报酬给他了，但是如果他不愿意再做多余的事情，我们也左右不了他啊？”
见何空有顾虑, 落时解释了一番自己的计划。
“不一定要麻烦他再重做一次任务。
只要和局长见见面，局长慢慢稳定下来，就可以按原计划引回了。
让2123征求它宿主的意见, 多加一个额外任务，也有报酬。
把他送到局长‘再生’的小世界, 弱化一下执念就可以了。
“还是不行的话就只能等我们腾出手了再想其他办法了。”
“不过2123绑定的那个宿主，明显不太普通。
2123应该没有仔细按流程来, 才会有这样的失误，还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等它带完这个宿主让它回来。”
何空同意了落时的想法，又提出了一点。
“不如和2123说，如果完成这个额外任务就不算它工作失误。
说不定它真能劝动它的宿主，毕竟它当初都能劝动人家绑定了。”
落时点了点头, 又提出了自己最后的坚持：
“也许，不过就算不惩罚，重新培训也少不了。”
2123还不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它现在忙着带宿主离开小世界, 然后在系统空间进行任务结算。
其实秦赋在西北就已经病得很重, 太医一次次摇着头离开, 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但任务完成提示音迟迟不响, 秦赋也在一直研究关于主线任务——主角的成功还差什么。
他排查一番，并没有发现还有什么不稳定的因素会干扰衡朝和皇帝的皇位。
也就不再打算浪费时间。特别是发现衡阳宫的对峙后，他决定结束任务，离开世界。
多生事端，没有结果的事，再浪费多少精力与时间也不会有结果。
[宿主正在脱离当前小世界…][已回到系统空间][任务结算中…][结算成功][恭喜宿主：主线任务完成度：百分之八十；支线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此次任务报酬：增加百分之十五进度；复活家人进度：百分之三十五（总进度百分之百）][小世界单独奖励功德：兑换进度：百分之五复活家人进度：百分之四十（总进度百分之百）]秦赋看着第一次出现的“小世界单独奖励功德”。
他记得自己的任务报酬分为两方面：完成主线任务的时空管理局给出的功德点；以及完成支线任务后，由气运之子分享的气运所兑换出的功德点。
那么着第三个是哪来的，秦赋问2123。
[这个是宿主做了有大功德的善事，主要集中于宿主成为昭远大将军后在西北的功绩。
百姓的声望集中，小世界也少不得一些表示。]原来是这样，意外收获。
只是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的成果，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认为有把握的主线任务没有得到满分，反倒是不确定的支线任务完美成功。
秦赋以为微生承乾不是会爱人的性子。
但就结果看来，秦赋的判断和事实好像有点不一样。
微生承乾不仅成功地爱上了他，也因为他的早死而失去了一部分美满的人生。
秦赋一直把眼光放在微生承乾最看重的江山和微生承乾身上，没想到威胁主线任务的因素竟然是自己。
秦赋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失误，又复盘了一遍任务资料和成绩，分析总结原因。
这样的失误，他不想再犯第二次。
他想要的是满分。
“2123，传送下一个世界吧。”[好嘞！]在宿主认真学习的时候2123不敢打扰，现在宿主学好了，2123又积极地回应宿主的指令。
[世界传送中…][传送成功！][记忆传输中…][传送成功！]来到小世界的时候秦赋正在车上。他理了理记忆和资料。有意思。
世界之子叫江春，是个孤儿。
收养他的福利院是一个有善心的老人负责的，福利院规模不大，但对这些孩子很好。
因此江春前半段的人生还算平安，最多因为无父无母的身份，因此性格有些警惕尖锐。
世界之子的将来也不会太差，但却多了反叛者一号这样一个变数。
一号刚在上个世界经历了一番挫折，虽然是他害死了主角，但仍然愤愤不平。
所以这个世界一号利用自己的权力地位，将主角折磨到抑郁而亡。
一号用福利院威胁主角，让主角答应被包养。
在此期间囚禁主角的人生自由，甚至试图复刻自己上个世界所受的刑讯折磨主角。
又在后期散播主角被包养的谣言，主角此时的精神临近崩溃，又因为一些人的推波助澜退了学。
最后在抑郁中自杀身亡。
秦赋现在面临的时机称不上好，主角已经被“他”包养了。
虽然二人建立的包养关系中主角出人，一号出钱。
但一号也只是会在羞辱主角时提到钱。
平常的时候主角倔强地不愿意用一号的钱，一号也乐意看到主角苦苦挣扎。
所以即使主角被包养，但除开被一号囚禁的时候，竟然还住在学校宿舍，勤工俭学。
秦赋让司机改变目的地，转去江春的学校。
他记得江春应该下课了。
秦赋在成群的学生里看到了江春。
白衬衫加上淡蓝牛仔裤，很有青春的少年气息。
只是白皙的脸上，唇微抿着，眉眼低垂，显得有些倔强阴郁。
他的脸色在看到名贵的车，又认出坐在车里的秦赋后更难看了，但他还是走近了秦赋。
秦赋示意他上车，江春就绕了很大一圈，坐在了离秦赋最远的角落。
秦赋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向江春靠近。
等江春反应过来，自己也没有避开的地方了。
只能和秦赋坐在一起，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好像随时能碰到秦赋。
秦赋也在这时开口。
“你去宿舍收拾一下东西，今天搬到我的房子里去。”
江春想发火，但又忍着怒意：
“我要上课，住在宿舍挺好的，还方便。”
“房子是选的离学校很近的位置，赶时间的话也可以让司机接送。”
江春终于不再强忍怒意，他生气地看向秦赋：
“秦赋，我不想去！你听不懂吗？”
秦赋还是带着笑意：
“乖，别让我逼你，或者我搬到宿舍和你一起住？”
江春看着他墨黑的眼睛，好像在笑，又有其他情绪在翻涌。
他不敢再直视秦赋的眼睛，几天没见，秦赋怎么比以前更让人害怕了。
听见秦赋的话他又是一惊。
秦赋话里有笑意，却没有什么玩笑的意思。
好像在认真考虑为了和江春在一起搬进大学的宿舍。
一个公司的总裁，住在和他的身份毫不相干的学校的多人宿舍。
略显怪异的行为，但秦赋却在认真询问他的意见。
江春没有再反驳秦赋的提议。
秦赋达成了目标，脸上的笑容也大了起来。
江春速度很快，或者说他的东西本来也不多。
把东西收拾好了之后，司机把这些弄上了车。
江春还以为秦赋是坐在云端的大少爷，应该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没想到也会帮忙打包他的衣物。
其他舍友就这么看着江春突然搬了出去，不过他们和江春也不太熟，没有多管。
只是同宿舍的向治作为班委询问了几句。
江春随便应付了几句，向治也就没有再问。
向治看着朴素的江春坐上了和他格格不入的豪车，连那些行李也被放进了车里，暴殄天物。
那车一般人可能不认识，但也能察觉出价格的昂贵。
江春就这样住进了秦赋的房子，秦赋也住在这里。
还好不用一起住在同一个房间，江春庆幸地想。
只是系统却对这发展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吧它本来就没有这个器官。
[宿主，你不打算及时止损吗？
你之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怎么反而还要继续强迫江春啊？]
“我没有强迫他啊？
这不是和他商量出来的吗？”
系统没看出哪里在商量。
虽然宿主肯定不会像一号一样折磨摧残主角，但这样感觉主角也不会喜欢宿主啊？
[可是江春他不愿意啊？
宿主干嘛不解除这个强迫江春的包养关系，这样他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讨厌宿主了。]
“解除包养关系，然后呢？和江春再无瓜葛。任务完成也遥遥无期。”
[也是欸，江春还是挺有戒心的，特别是宿主有“前科”。那宿主打算怎么办啊？]2123明白了一点，但还是想不出宿主要怎么做。
秦赋倒是对2123挺有耐心。
系统有点呆，但始终维护他，有时候也能有用。
秦赋挺满意这个系统。
“我会解除包养关系，毕竟这是江春的心结，只是不是现在。
我现在需要的是利用这个机会洗白自己，最好让江春在此时就爱上我。
强迫别人不对也不正常，但如果这个人本来就不正常呢？”
“一个为爱发疯的疯子，比起一个普通的疯子，难免更使人怜惜。”
只是再怎么样，强迫他人意志就是不对。
一号已经被处理，所以秦赋也就没有再多说。
[宿主好厉害！]2123有点理解不了，还是坚定称赞着它的宿主。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早上好！
这个世界秦赋又在做任务洗黑锅。
但是，真正的凶手已经被处理了，秦赋是在本就白的基础上洗白。
如果大家在现实中遇到，记得报警，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小说和生活分开哦，么么么么么么~感谢在2024-03-05 23:22:22~2024-03-10 00: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蝶大圣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最爱幼崽文丶 20瓶；瞑煜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