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平日里商阙在她面前多温润如玉, 从未有过重言,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毒舌。
姜姒奇怪的望着他的脸:“内官何故如此气恼?”
难不成这几日燕美人苛待他了?
可他这几日一直在朝华宫偏殿养伤,怎会见到燕美人。
且燕美人再嚣张跋扈, 应当也管不到她宫内的人。
商阙面色阴沉的可怕, 哪里来的劳什子燕美人,什么话也敢往他身上引,他何时说过要带她去季春之赛。
若是以前,定要将其嘴打烂,省的胡言乱语。
商阙不想在姜姒面前暴露更多,抿了抿唇才道:“奴才只是气恼, 她让王姬平白添了许多忧心之事。”
此话说的姜姒心中一暖, 她走下矮塌,将微热的橘子塞在他手中, 笑言:“内官好生修养身体,至于其他莫要多想。只是……若吾真的无法出宫,怕内官也无法了,届时可别心生怨怼。”
温热的橘子好似在商阙的手中烫了个洞, 他五指蜷缩在一起,收紧了橘子,眼中带着几分喜意:“奴才永远不会。”
顿了顿, 他又道:“听如月说王姬身子不适, 可有好转?”
见过云渺的那日夜里姜姒便来了葵水,隔日长乐传王上令,言明可到温泉冲泡, 但她担心血污之身染了温泉, 便谢绝此事。
不知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此次来葵水没往日那般疼痛难忍。
以往头两日她不能下床, 更是夜不能寐,而近日她已经生龙活虎。
此等私密之事,自然不能与商阙说。
“身子已经无碍。”
这几日夜,商阙寸步不离她左右,彻夜用手炉暖着她的腹部,不时用汤药养着,眼看着她面色红润,才有此一问。
白日有司宁和清柳作陪,夜间有商阙宽慰,姜姒夜间躺在床榻才恍惚想起,她似乎已有半月未见过王上。
眼看季春之赛将至,不由得焦灼起来。
然还未等她想好对策,宫内却发生了一件骇人的大事。
听闻燕美人一行人同游御花园时,有几名宫妃因踩到落石无意间落入水中,然鳄鱼凶猛,无宫人敢跳水施救,落入水中的宫妃被鳄鱼咬掉腿和手臂,当场毙命。
宫妃们哪里看过此等惨状,一时之间吓晕厥了几个,如今医师正彻夜忙着施救。
姜姒心中猛然一惊,若非这几日懒散,她怕是也跟那些人一样跟随燕美人同赏御花园,想起那些人的惨状便是一阵后怕。
如月宽慰道:“王姬勿要担忧,此事已经惊动了王上,王上定然会查清真相,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
未央宫外跪了几排宫妃。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再经北风一吹,宫妃们原本就冻得打颤眼下更是冷的面色铁青。
长乐悠悠然从殿内走了出来,捏着嗓子喊道:“燕美人、魏八子,王上有请。”
云渺横了张芷嫣一眼,被云锦推着往前走。
然而刚走了两步,就被长乐喝止:“王上可没召见燕八子。”
云渺面色一僵,讪讪笑道:“内官,吾身子不便,不如……”
“还需奴才再重复一遍?”
被一个阉人在众多宫妃面前如此讥讽,云渺面上挂不住,她可是宫中独一无二的美人,等见了王上,定要好好治他的罪。
云渺哼了一声,自己推着轮子往前走,路过张芷嫣顿时没了好脸色:“还不让开!”
有长乐在此,张芷嫣一再收敛脾气,装作柔弱无辜的样子,满眼噙着泪水。
见状,云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待会到了王上面前,魏八子最好也要这么装下去。”
张芷嫣面色苍白,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燕美人在说什么,吾不懂。”
眼见两人又要争吵,长乐冷声道:“王上还在殿内等着呢!”
先王在世时,后宫无任何一女子。
待王上长成后,立下累累战功,其他五国送来无数美人,后宫逐渐才热闹了起来。
可无一女子如云渺这般心思歹毒又面部可憎。
当然张芷嫣和禁足中的司徒钰比她的手段高明多了。
长乐也终于知晓王上为何还未见到云渺,便将其封为美人。
实则蠢而不自知。
未央宫内灯火通明,张芷嫣和云渺皆是第一次入内,但不敢四处张望。
直到那道阴沉的目光望过来,二人才颤声跪下:“王上安。”
商阙懒散的靠着座椅,手指缓慢的摩挲着白玉扳指:“前几日御花园落水之事已调查清楚,你们可知罪?”
云渺抿着唇,一脸难色,还未想好说辞,身旁的张芷嫣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喊:“王上!妾知罪!”
云渺面色一僵,恨恨的瞪了张芷嫣一眼,心中暗道自己晚了一步。
商阙兴味说道:“哦?魏八子何罪之有?”
近日,燕美人总无故惩罚于她,令她在宫内丢尽了颜面,张芷嫣等来等去终于等来了今天这个机会。
张芷嫣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一颦一笑皆练习过:“妾入齐宫前,父亲便告诫与后宫姐妹和睦相处,好好服侍王上,为王上分忧。妾一直谨记于心。
然前几日与众姐妹在御花园游玩之时,不小心与姐妹落了水,韩八子当成没了性命,魏七子和楚八子也有了性命之忧。
是妾之过,未在事情发生之时将她们救出,这才导致与姐妹阴阳相隔。王上,妾有罪。”
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从她口中说出,竟显得有几分可笑。
商阙唇角勾起一抹笑:“魏八子倒是心善。”
今日是入宫来第二次近距离见王上,张芷嫣心口如小鹿乱撞,听闻他的夸赞,心中一喜,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妾有过,还望王上责罚。”
“啧……”
一声不带情绪的叹息,却令张芷
嫣多了别样的情绪。
王上这些日子定然也听到了有关她被燕美人磋磨的消息,今日她又如此伏低做小,王上会做何感想?会不会心疼她?转而升高她的位份,亦或者今日便临幸于她?季春之赛更是将她立于万民面前。
王上生的如此好看,若与他春风一度……
眼见张芷嫣面色越来越红,云渺不禁暗骂一声狐媚子。
想好措辞后,云渺才缓缓开口:“王上,妾前几日才入宫,身子又不便利,众多姐妹心善便与妾一同赏御花园,哪知竟然出现此等恶事。妾心中有愧,还请王上责罚。”
入宫后王上便给了她那么多荣宠,不过是死了个没运气的宫妃罢了,王上定然不会责罚于她。
“哦?既然都觉得有罪,孤该如何惩罚?”
云渺这次抢先开口:“妾会为逝去的韩八子念经祈福。”
不就是在王上面前装模作样,谁不会!
商阙冷眼看着她:“是吗?”
云渺拿不准他话中的意思,讪讪开口:“王上想如何惩罚,妾都无怨无悔。”
张芷嫣连忙附和:“妾亦然。”
商阙扫过二人的脸,指尖轻敲着桌面:“此事皆因燕美人而起。”
闻言,云渺连忙抬头呆滞的望着他,意图解释:“王上,调查一定有误……”
然话还未说完,便收到了商阙的一记冷眼,云渺自后背升起了一股冷汗,吓得连忙低下头,不敢多言半句。
商阙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继续道:“皆因燕美人教唆韩八子将魏八子推下水,韩八子因此丧命,还连累魏七子、楚八子等人身受重伤。燕美人德行有亏,故贬为燕七子,闭门思过三月。”
身侧的张芷嫣脸上再也无法掩饰笑意。
美人又如何,位份升与降不过王上一句话的事。
前几日趾高气昂,今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若不是王上还在,张芷嫣定然将前几日受的屈辱一一还给云渺。
云渺接受不了。
事情做的如此隐秘,且做事之人已经魂归故里,王上如何能查出真相,不过是唬人罢了,谁料想王上竟然提及了她的名字,还将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还将她的位份连降几级。
她双手紧紧掐着膝盖,费力辩解:“王上,真相不是这样的。妾刚入宫几日,何谈与魏八子有如此大的仇怨,竟想将其害死……”
“啪!”
竹简毫不留情的掷在她的脸上,而后滑落在腿上。
本就貌丑,平白多添了一道红印,面目显得更加狰狞。
商阙冷漠的看着她:“仔细看看再说。”
云渺抓起竹简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目十行看过去,越看越心惊。
上头竟然记录了她与韩美人当日设计将张芷嫣推下水的全过程,且一字不差。
难道……王上早就知道了一切,就是故意等着今日。
可……为什么?
王上不是看重她的吗?
云渺双手用力握着轮椅,一字一句辩解:“王上!是韩美人与魏美人有仇怨,想借着妾的手除掉魏美人,不曾想自己反而没了性命。王上!妾绝无害人之心啊!”
“还在狡辩!”
商阙没了耐心。
若不是想演好今日的这场戏,他早就去了朝华宫陪姜姒,谈何如此浪费光阴。
“长乐!”
长乐立刻走上前:“王上。”
商阙冷声道:“即日起燕美人降为燕少使,禁足三月,为死去的韩八子吃斋祷告三月,若有违抗,不必问孤,即可打入冷宫。至于其余涉事的宫妃们,皆闭门思过七日。”
“诺。”
此令一下,云渺气焰顿时散了,双目无神的谢恩后,一步一挪的往外走。
一旁的张芷嫣一改方才的期期艾艾,眉眼带着笑意:“燕美人……哦,错了,你瞧吾这记性,应该是燕少使。”
“你!”
张芷嫣哪里还听她的话,大摇大摆离开。
她虽没得什么封赏,可对手损失更严重,这便足够了。
第四十二章
诏书令下, 宫内一片哗然。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没想到竟是人为。
姜姒听到这个消息时,许久没有回神。
有宫斗的地方才叫后宫, 而她在朝华宫待的太久, 导致忘乎所以。
人命是后宫中最不值钱的东西,或落入满是淤泥的池塘,或落入昏暗狭窄的深井,能笑着走到最后的,寥寥无几。
姜姒长叹一口气,怔愣望着窗外的矮松上新长出来的嫩芽:“春日来了, 宫内也将热闹起来。”
“王姬一向深居简出, 极少与其他宫妃发生龃龉,定然不会卷入是非之中。”
姜姒低垂着眸子, 也不知道有无将此话听到心里。
*
蓬莱宫。
云锦望着遮蔽严严实实的大门,想了想,还是推门而入。
哪知门刚被打开,四方祥云底砚台便直直砸了过来。
尽管云锦躲避及时, 额头上依旧留下一道血痕。
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都被云渺砸过来,她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望着云锦:“你也是来看我笑话!
如今我在宫内的位份最低, 谁都想踩上一脚, 你若也是,我劝你省几分力气。
今日失去的一切,他日我定全部夺回来, 而那些嘲讽我的宫妃,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群踩低捧高的贱人,前几日一个个来此阿谀奉承, 近日不是来此嘲讽就是刁难。
云锦叹了一口气,将吃食放在案桌之上:“妹妹,你已经几日未进食,还是养好力气再讲其他。
何况今日烧给韩美人的经文还未下笔……”
王上下的命令,还不许假人之手,谁敢违抗。
“滚!”
一听这话,云渺彻底忍不住,恨恨的看着她:“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若不是她瞎出什么主意,我哪里会落得如此下场!”
前几日张芷嫣总是打扮怪异来蓬莱宫给她请安,都被她侮辱了回去,如此下去不是办法,韩八子岳银朱便给她出了个主意。
说是池塘里有吃人的鱼,若是趁着游玩的间隙将张芷嫣推下水,无论是被淹死还是被鱼吃,旁人都找不到证据。
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一个碍眼的人。
云渺想了想便答应下来,左右不会脏了她的手,就算日后查出问题,直接将一切推到岳银朱身上即可。
一举两得。
哪知行动当日,张芷嫣仿佛早就知道她们的行动一般,在岳银朱推过去的时候,侧开了身子。
岳银朱手忙脚乱中带了周围人一同下了水。
结果便是岳银朱身死,还连累了她。
云锦声音发颤:“可她已经没了性命……”
云渺和她不一般,云渺自幼有楚后护着,未曾见过宫中的龌龊,可她是先王后之女,又无亲族庇佑,见多了龌龊之事。
只是她一直以为这个妹妹只是性格跋扈,没想到还能做出杀人的事。
云渺恨恨道:“她该!区区一个贱人,竟敢劳烦我为她抄写经文!”
别说一个韩八子没了,就算再多几人没了,她心中都不会有任何愧疚。
见她如此,云锦也不好说什么,只低声说了句:“妹妹将养好身子,有事叫我。”
这几日云渺脾气越发的大,对她非打即骂,也只有回到房内才能放松下来。
侍女阿珠眼眶微红,取过药箱,将药粉洒在伤痕处:“二王姬也真是的,明明自己犯了错,偏偏为难王姬。”
另一侍女阿桃拽了拽她的衣袖:“小声些,让她听了去,不定怎么折磨王姬。”
“多谢你们。”云锦面色温和:“额头无事,不过是磕磕碰碰而已。此事勿与他人言。”
“奴婢自然省得。”
后宫的日子不仅她难熬,阿珠和阿桃同样难熬,十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和十三四岁无二。
如今与云渺同住在蓬莱宫,即便位份比云渺高,也不敢肆意妄为,实则阿珠和阿桃的家人都被燕王后捏在手中
,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她们。
想到此,云锦直接吩咐:“这些时日,若无事,我们也无需出宫,莫招惹了不该招惹之人。”
后宫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坐山观虎斗吧。
阿珠和阿桃点点头:“诺。”
翌日,许久未见的长乐笑盈盈的到了朝华宫。
“赵王姬安好,王上点名要王姬做的羹汤,不知午时可能做好?”
一听王上有此要求,姜姒精神许多,连忙应道:“自然。王上可说要什么汤?”
“并无要求,王姬尽兴便好。”
既如此,姜姒心下已经有了主意:“还请内官回去禀告王上,午时定然将羹汤送到。”
“奴才在未央宫恭迎王姬。”
姜姒面带笑意,喊上如月径直到了庖屋。
见她欣喜,如月也欣喜:“如今宫妃们禁足的禁足,想必季春之赛只有王姬一人能与王上同行。”
姜姒便是这样想。
从司宁处无法联系到有声望的剑客亦或者死士,原本不抱希望如今又给了她希望,她怎能不欣喜。
“将周内官……”姜姒笑容僵硬片刻,改口:“算了,还是将黄厨子叫进来。”
前几日商阙为了给她拿话本子,又从梯子上摔了下来,如今脚伤更加严重。
再次来到未央宫,刚到门口,长乐便迎了上来。
“赵王姬,王上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姜姒唇角勾着笑:“多谢内官。”
然,平日总是摆放奏折的桌案,今日只有精美的吃食。
姜姒诧异的望向站在窗前的男子,福了福身:“王上。”
“赵姬莫要多礼,来坐。”
姜姒看到他的大手落在旁边的座位,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王上。”
“坐。”
实则以往在赵宫,只有赵后敢坐在赵王身边用吃食,其他宫妃只有服侍的份,姜姒不太理解王上是何意。
商阙眉眼带笑,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侧颜:“难道赵姬想坐在孤的腿上?”
闻言,姜姒面含羞涩,坐在旁边的座位上。
商阙有些失望。
若她再怔愣片刻,现在或许该在他的怀里。
姜姒想着以往赵宫的宫妃如何伺候赵王,有样学样,夹了一片笋放入他碗中:“王上请用。”
耳边响起一道短促的笑声,下一刻商阙的手不知何时搭在她的座椅上:“赵姬从何学来?”
“入宫前,赵……母后父王所教。”
商阙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以后无需在孤面前守劳什子规矩,赵姬便是赵姬,只需做你自己。”
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声呢喃。
一字一句皆落在她的心里。
赵姬便是赵姬。
她便是她。
可……
她不是赵王姬,她只是个不受宠且无封号的十一王姬啊。
她这样的人,也有做自己的机会吗?
姜姒鼻尖一酸,双眸含着雾气,随即眨了眨眼睛:“妾遵命。”
“为何流泪?”
为什么呢?
因为这些话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
即便她知道商阙此时想说这句话的另有其人,她心中依旧有一丝动容。
姜姒不敢抬眼望他,只低垂着眸子:“妾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商阙眼中含着化不掉的柔情,抬手拭去她脸颊的泪:“在孤的身边,你无需怕任何人、任何事。孤只想与你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这话正是他两生两世所想。
他动作温柔,夹起菜放入她碗中:“听闻你爱此物,尝尝未央宫庖屋所做与朝华宫所做有何区别。”
从他说那句话开始,姜姒便傻了。
这是她头一次从帝王口中说出“夫妻”二字,如此自然,仿佛他所求不过如此。
午膳便是在此等怪异的气氛中结束。
商阙并未急着处理政务,而是懒散的把/玩着她的一撮秀发:“赵姬可知晓近日宫内出的事?”
“……妾知晓。”
此等大事,别说她,便是宫人也都知晓。
商阙轻叹一声:“前几日,孤偶然听得赵姬在戈渊城与燕少使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燕少使还曾磋磨过赵姬,可有此事?”
姜姒不知道他从何得知,只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的事,且如今云渺已经得到相应的惩罚,她并不想多事。
谁能知道未来有一天,云渺会不会重新复宠,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姜姒自幼便知晓,后宫女人没有谁的宠爱能一成不变。
姜姒抿唇笑了笑:“妾忘了。”
商阙把玩头发的动作一滞:“是吗?”
他以为方才的话已经说明白,不曾想姜姒对他还有防备。
姜姒面不改色:“是。”
“再过三日便是季春之赛,届时赵姬与吾一同出宫,可好?”
姜姒半响才开口:“王上说真的?”
“赵姬是想问可还有旁人随同?”
他越凑越近,姜姒不敢动,只垂下眼眸:“妾从未如此想过。”
“前几日调查燕少使才得知,她竟在宫妃前言明孤与她一同参加季春之赛,此等荒谬之言,孤第一次听闻。”商阙不紧不慢说道:“孤只与你说过此事。”
不知为何,姜姒总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奇怪。
她也特别奇怪。
心口一直跳个不停。
姜姒快速的眨了眨眼睛:“妾之幸。”
“既如此……”
眨眼间,身体已经换了个位置,与他的面容不过一寸之余。
姜姒无措的捏着他的衣袖,怯怯道:“王上。”
商阙再也忍不住亲了上去,好似亲不够似的,翻来覆去蹂躏她的红唇。
姜姒也从一开始的抗拒,转而沉溺其中。
睫毛微颤,眸中雾气氤氲,双手无力的攀附在他的脖颈之上。
商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松开她,拇指落在她的红唇上,看她红唇微张,轻喘着气。
迷茫间,只见王上笑盈盈的望着她,姜姒猛然惊醒,想从他腿上下来,却忘记白皙的手臂还环在他的脖颈上,身体被扯了踉跄,手按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
她脑子并不清醒,又按了几下。
方才还神色清明的王上,此时含着莫名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
姜姒猛地打了个寒颤,神色微动:“王上……”
“赵姬,你自找的!”
第四十三章
天旋地转之间, 商阙已经抱她到偏殿,亦是他休憩的地方。
姜姒大约猜到将要发生之事,事到临头, 内心终是惶惶不安, 于是攥紧他的衣袖:“王上要将妾带到何处……”
头顶传来一阵低笑,灼热的目光随即落在她的脸上:“赵姬会知道的。”
姜姒羞怯的缩了缩脑袋。
每每面对姜姒,商阙都需要强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吓到她,然……方才她的一举一动皆打败了往日的平静。
虽是无心之举,但他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悸动。
他是个正常男人,若在此种情况下依旧无动于衷, 那与禽兽有何分别。
窗花透过一道道光, 两人垂落的衣衫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从书房到寝殿, 如此近的距离,时间仿佛被刻意一点点拉长一般,毫不费劲折磨着姜姒的神经。
眼瞅着即将到床榻,姜姒紧抓着他的手, 张了张嘴巴,终是没说什么。
商阙一双眸子沾染上了情|欲,知道她内心所想, 于是俯身吻向她的唇。
他身型本就高大, 姜姒窝在他怀里,无处可逃,只能被禁锢在他怀里, 被吻的喘不过气。
再回神, 身子不知何时被搁置在床榻之上,那只带着冷意的手掌, 一寸一寸抚过她细软的腰。
每次抚过,她的身躯便忍不住颤抖一次。
“赵姬……”
姜姒没敢抬头看,只因她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腰间,也因此错过他眼中疯狂的神情。
梅红色的腰带终究被解开,她的外衫也如莲花一般,被一层层剥落。
灼热的眸
光落在她消瘦而白皙的双肩上,而后缓缓向下移。
“姒姒……”
姜姒茫然望向他,下一刻,商阙猛然吻了过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滚烫的吻缓缓往下走,更是到了她平日都不敢看的地方。
姜姒惊呼,扯着他的墨发:“王上!”
赵后请来的人也曾教过她类似房/中/术,难道……男人也可以为女人如此吗?
沉沉浮浮之间,情难自禁中喊了他的名字。
商阙动作僵硬了一瞬,而后变得愈发凶猛。
姜姒只觉得眼前的景变来变去,好似在云端飘忽不定。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姜姒神魂归体,一眼便看到额头带汗,嘴角潋滟的商阙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那双原本就好看的眸子此刻含着雾气,脸颊如桃,耳尖更是红如滴血,怯怯的扫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眸子。
商阙嗓子越发的紧,若非不合时宜的打扰,他必定会再来一次。
青天白日,摇晃的烛光落在她的身体之上,姜姒羞涩扯过外衫遮住身体:“王上,门外之人怕是有急事求见。”
“姒姒,可喜欢孤如此待你?”
姜姒眼睫微垂,不敢看他:“妾……妾不敢。”
她不过小小的姬妾怎能得王上如此服侍,合该她服侍才对,姜姒心中想着念着该如何找补。
商阙已经缓缓起身,双手落在她身体两侧,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俯身过来,本想吻她的唇,不知想到了什么,只将吻轻轻落在她的侧脸。
“孤去去就回。”
待他离去,姜姒纤弱的手臂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被褥之上。
关于今日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若不是身体的异样,她大约以为一定是自己疯了。
缓了好一会儿,姜姒才爬起身将身子擦拭干净,打理好衣衫和秀发,面不改色的坐在床角等着他。
只有不太整洁的被褥和上头的水痕见证了方才的荒唐。
不过一瞬间,商阙便恢复到了往日的冷硬:“何事?”
王上忙于政务,常常边用膳边批阅奏折,然今日例外,午膳用了两个时辰还未完,再看商阙脸上还未彻底冷却后的柔情,便知他与王姬之间必定发生了旖旎之事,若非事情紧急,长乐才不愿意惹王上不快。
长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呈上密信:“王上,楚国传来急报。”
商阙蹙眉将密信看完,嘴角微微上扬:“竟比计划提前。”
摩挲半刻白玉扳指,俨然已经有了主意,他很快写出一封密信,沉声道:“何处来,何处归。”
“诺。”
见长乐稍有迟疑,商阙横眼看过去:“还有何事?”
长乐不再犹豫:“季春之赛盛大,晨曦郡主赶来商都城,眼下已到宫外,想来拜见王上。”
晨曦郡主便是他的季父淮安王的嫡女商夕照,不及双九年华,性格却是一等一的恶劣,商阙一向不喜她,何况再过几日便是季春之赛,他不想与姜姒同游之日被人平白坏了兴致,更不想姜姒被她缠上。
“不见。”
听闻此言,长乐已经有了主意:“奴才这便去回话。”
重兵把守的宫墙之外停了数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其中最耀眼的便是晨曦郡主商夕照所在的马车,车内余音袅袅,隐隐还能听到男子调笑的声音。
长乐面不改色立在马车之外:“晨曦郡主安。”
墨青色的车帘被拉开时,身穿灰衣的奴仆已经跪在车前,一名身量高挑的女子踩着他的背缓缓而下,女子浓妆艳抹,已看不出真实面容,发髻之上插了几支金灿灿的步摇,一摇一晃,毫无半分贵女气派:“王兄如何说?”
长乐嘴角含笑:“王上政务繁忙,无法见郡主。”
商夕照脸上的笑容僵硬:“怎会如此忙碌,内官可是通传有误?”
她身为天子堂妹,贵为天下贵女之首,一言一行都被无数人关注,此次大张旗鼓的来到宫外,便是想着三日后能与天子一同观赏赛事,也告知天下人,她有多得天子宠爱。
然而她等了几个时辰却换来个“政务繁忙”。
若这么灰溜溜离去,不知会落得多少人口舌。
商夕照也察觉到自己失言,很快笑道:“内官莫怪,实则此次赛事乃六国统一后第一次,吾也是想为王兄分忧。”
长乐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奴才已将话带到,若无其他事宜,奴才便进宫服侍王上。”
“且慢。”
商夕照朝身旁的婢女微微颔首,片刻婢女便抱出紫檀木匣。
“此乃吾近日得到的好物,还请内官将此物献给王兄。”商夕照面上含笑,见婢女给他塞了几块玉石后才继续道:“吾明日午时再来,届时还望在王兄面前多美言几句。”
“自然。”
商阙再回偏殿,却发现床榻之上已经没了姜姒的身影,刚往外移开一步,便听到轻微之动,他眉眼含笑,望着微晃的床幔,声音带着几分调笑:“赵姬可是害羞,不敢见孤?”
方才刚坦诚相见,如今再见,只觉的十分怪异。
姜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而出,低眉敛目,朝着商阙福了福身:“王上万安。”
“为何躲孤?”
姜姒没敢抬头,咬了咬下唇才道:“妾……妾又学了其他羹汤,不如明日再做给王上吃?”
这次商阙没忍住,轻笑出声。
姜姒这才敢抬头望他,只见他的眼中满是笑意,望向她的目光温柔更带着……爱意。
爱意?
她心中怎会蹦出这两字,实在奇怪。
商阙欺身而来,将她耳边的碎发顺到耳后,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深意:“孤只想吃……姒姒。”
姜姒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能被人说的如此……下流,仿佛在他眼中一丝/不挂。
方才那般她已经承受不住,若是再来一次,她怕是几日都不能出来见人。
万万不可因此耽误出宫见翁孟的大事。
姜姒面颊通红,推阻道:“国政繁忙,还望王上善保康健。”
“姒姒是在担心孤的身体,还是担心孤……不能身体力行?”
一字一句的逼问,令姜姒头皮一紧,没过脑子,接二连三恭维之话便吐露出来:“王上英明神武,自是他人不可比拟。”
如此这般,王上应当挑不出错处。
哪知商阙语调平缓:“既如此,赵姬便说说孤如何英明神武?”
姜姒神色一僵,嗫嚅道:“王上率兵打仗,威风凛凛,在妾心中无人能比。”
“赵姬可喜骑马?”
姜姒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想到姜玥便回道:“妾喜爱。”
“明日辰时,随孤前去练武厂。”
“……诺。”
门未被遮掩,长乐喊了几声才进,哪知一进门就看到王上将王姬欺负的快落了泪,他想转身时已经迟了。
商阙目光淡淡扫来:“手捧何物?”
“晨曦郡主献上的宝物,奴才已检查过,无异。”
进宫之物,都需层层检查,无毒无异,如此才可到王上手中。
“呈上来。”
姜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低着脑袋,遮掩住红透的脸颊。
木匣之中全是女子喜爱的金钗玉石,只一物看起来十分特别。
商阙拿起短刀,拔刀出鞘,随手一动,便削下几根长发:“赵姬觉得此物如何?”
刀仅有一掌长,刀鞘与刀柄上镶嵌满宝石,看起来精美无双。
“甚是精美。”
商阙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木匣所有皆赏给赵姬,其余都可随意赏玩,唯此物留着傍身,切记万万不可伤了自己。”
刀剑无眼,她又未用过,若是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姜姒诚惶诚恐,这些都是晨曦郡主献给王上,给她岂不是白费了郡主一番心思。
正犹豫间,商阙已经让长乐随她出殿。
“内官,如此贵重之物赏给吾,吾心中甚是不安。”
长乐手捧木匣
,跟在她左右,不紧不慢道:“王上所赐,王姬只管留下便是。”
宫内诸如此类的小玩意数不胜数,前不久拉去朝华宫十几车的物件中便有几车此类。
反正后宫之主便是眼下这位,给她再多都不为过。
第四十四章
这段日子后宫并不平静, 即便没被禁足的宫妃也殿门紧闭,生怕惹了祸端。
若不是与王上有约,姜姒大抵也会赖在宫内不外出。
“是否不合礼仪?”
昨日得了王上承诺, 如月便兴致颇高挑选了十几套不重样的衣衫, 不到卯时便起床为她装扮。
姜姒身着玄衣,上头用金线绣的花纹活灵活现,墨发间插上金灿灿的步摇,一举一动间皆显风情,可玄衣乃王上与王后专用之色,她如此装扮, 若王上见到, 争宠的心思昭然若揭,会不会对她不喜。
自古君主皆多疑, 他们可以给手下之人宠爱,宫妃或大臣们却不能伸手去要,否则便是恃宠而骄,乱了分寸。
如月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为姜姒挑选此等衣衫, 实则王上亲口下了令,她才找了理由如此行事:“听闻王上头一次带宫妃去练武场,奴婢想着王姬穿得赏心悦目些才好。”
“今日只是骑马而已, 无需太过繁琐。”
姜姒随意挑选了不惹眼的骑装, 淡淡吩咐:“只挽成平日常用的发髻便可,至于步摇……换成简单的玉钗。”
以如月之言,女子骑马也该如男子般穿着随意洒脱些才好骑马, 不知王上今日卖什么关子, 为何吩咐王姬穿这身衣衫。
不到辰时,姜姒便来到练武场。
原是齐宫后山荒地开辟出来的场地, 可骑马、射猎,亦可玩蹴鞠。
姜姒忽而想到最初见周暮春时,他曾言明王上每日晨起便来练武场练武,想到昨日胡乱之中摸到的地方,她心中暗叹周暮春不曾欺他。
才等了片刻,便看到身穿玄衣的商阙走来,身后还跟着跑的面红耳赤的长乐。
定睛一看,王上玄衣之上也有用金线绣的花纹,如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上竟然存了此等的心思。
姜姒整理好表情,笑盈盈的迎上去:“王上万安。”
这种微笑她曾对铜镜练过数次,刚巧能将脸颊上的梨涡显露出来,是男子最爱的懵懂乖巧之样。
果然,商阙脸上的笑比方才温和了几分,扫过她的衣衫,沉吟片刻:“风大,怎不穿多些。”
长乐刚歇了一口气便听到此话,认命道:“奴才去取。”
“不必。”
商阙脱下外衫,搭在姜姒的肩上。
他身量高挑,长衫落在姜姒身上长了一截,平白耷拉在地。
大抵前些日子的冰雪融化,地上不算泥泞却也算不上干净,如此珍贵之物,若是弄脏,岂不可惜。
姜姒双手提起外衫,抿唇道:“衣衫脏了。”
“无碍,身外之物罢了。”商阙走近握着她的手,不紧不慢道:“赵姬与孤一同选马。”
姜姒还是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手拉手,况他并非正常牵手,而是沉默着把/玩她的手指。
练武场不远处便是马厩,一路走来,姜姒已出了一手心的细汗。
“赵姬喜欢哪匹?”
马厩建的十分大,圈养了二十余匹马,每一匹都英气十足,和它的主人无二,蓦然间,姜姒看到两个熟悉的影子。
正是她与周暮春在戈渊城骑过的马。
它们怎会在此?
商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两匹马,嘴角挂着兴味:“赵姬可是喜欢它们?”
“妾……喜欢。”
姜姒心口呯呯直跳,一时间脑中思绪乱飞,一会是沉赝,一会是商阙,一会是周暮春。
三人的面容在她面前晃啊晃,她也越来越分不清。
不过片刻,马儿便被牵了出来。
眼前的马的的确确是她与周暮春骑过的马,她清晰的记得这匹高大威猛的马鼻右边有一撮白毛,右腿边也同样有一撮白毛。
第一次骑马,故此印象深刻。
既是商阙赏给周暮春的马,又怎会在商阙的马厩中圈养着。
周暮春与商阙之间真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姜姒猛然抬起头,仔仔细细看商阙的面容,试图分辨其与周暮春的区别,恍惚间,竟觉得二人十分神似。
再想起前些日子商阙之言和入齐以来的经历,越想越觉得可疑。
商阙静默了片刻,抬手摸着马驹的脑袋,眼神却一眨不眨的落在她身上。
姜姒喉间发紧,心早就乱了起来,她竭力克制,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常,然而轻颤的睫毛和不安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
商阙伸手握着她的手,声音如常:“怎抖得这样厉害,可是冷了?”
从第一次以王上的身份面见她的时候,商阙便不打算继续掩饰。
他像是蛰伏起来的猛兽,静静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偶尔暴露出不合时宜的举措,引导其发现真相,再将其彻底圈禁在自己怀里,逃无可逃。
用周暮春的身份久了,自己都差点相信伪装的样子。
可他终究不是周暮春。
世上也并无周暮春。
商阙摩挲着她的指尖,两手捂了会儿,见她抖得没那么厉害才道:“随孤上马,待跑起来便没那样冷了。”
不知是故意还是后知后觉,他垂头望着她的脸颊,低声询问:“赵姬可愿?”
今日本想用周暮春教她的马术,看起来至少不那么怯场,然……她眼下已然没了来时的心境,斟酌片刻才道:“妾自然愿意。”
商阙轻笑了一声,伸出双臂,静静的望着她,仿佛笃定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姜姒只思考片刻,便走到他跟前,须臾之间,她已经被掐着腰放在马背之上。
商阙挽起衣袖,翻身上了马,脸上挂着张扬的笑,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持着马缰:“抓紧孤!”
还未反应过来,马便如利箭一般飞了出去。
姜姒吓得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孔武有力,哪怕此刻裸/露在外,也紧紧的绷起。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赵姬不看眼前之景?”
姜姒惊魂未定,身子微微一抖,这才缓缓张开双眼,练武场内之景从她眼前一一掠过,看的并不真切,狂风呼啸,将她的墨发也吹的乱糟糟。
恍惚间,骏马动作慢了下来,商阙俯身侧脸贴着她的脸颊:“姒姒可喜欢?”
“妾……”
姜姒刚要开口,方才“姒姒”二子却如魔音一般钻入她的脑子。
姒姒……
姒姒……
此次入宫的赵国王姬乃是三王姬姜玥而非十一王姬姜姒,王上怎会突然叫这个名字?
或许何时叫过?
她竟没有丝毫印象。
王上果然早就知晓了一切!
这么久不戳破便是看她如何装腔作势?
王上会如何惩罚于她?
会不会将她剥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愤,亦或者带兵围剿名存实亡的赵国。
姜姒身体打了个哆嗦,半响才道:“……妾喜欢。”
商阙早就察觉到她的异样,故意亲昵的蹭着她的脸颊:“赵姬明日也来此与孤一起纵马,如何?”
便是这样触碰,他的心口已经涌出了无数的渴望。
若非那些碍眼的东西,他何须忍到现在。
姜姒唇角弯起僵硬的笑:“乐意之至。”
马驹缓缓而行,商阙似笑非笑的打量她几眼,翻身将她抱下马:“将要午时,赵姬与孤一起用午膳。”
一口一个赵姬,若非方才她听得真切,真以为活在臆想中。
商阙心情十分愉悦,她的姒姒迟钝了这么久,时至今日终于发现了端倪,接下来会如何做呢?
会和以往一样装作懵懂而不自知还是戳破一切假象,亦或者低声垂怜诱惑他?
无论哪一种,他都把持不住。
只因他对姜姒毫无抵抗之力。
见她不语,商阙兴味的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不回话?”
姜姒眉眼低垂:“妾方才在想……许久未给王上炖汤,不如……”
商阙不给她逃离的机会,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前走:“未央宫有的是厨子,无需赵姬亲自动手,况孤这几日终于得了空闲,有很多时间与赵姬独处。”
最后二字说的极其缱绻。
姜姒身子一瑟,颤抖着睫:“妾……”
她的脑子乱如麻,浑然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借口。
带着老茧的拇指摩挲着她的红唇,商阙目光在她娇艳的脸上流转,终是按捺不住,俯身吻了上去:“孤有些迫不及待。”
以往没有姜姒在身边,他只冲冷水或手纾解,姜姒来到齐宫后他依旧如此,只昨日放浪形骸,到现在还食髓知味。
他的动作汹涌,姜姒也只能仰着头,接受他赐予的一切。
商阙眼底越来越兴奋,一把将其抱起,阔步往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长乐跟随王上数年,头一次见他如此疯魔之样,摇摇头,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内官,王上会不会对王姬……”
长乐淡淡扫了如月一眼:“做好分内之事,其他莫要多言。”
长乐是为数不多知晓她身份的人,对于他的话,如月从不怀疑,虽担忧王姬但知晓王上并不会伤害王姬,只好应了一声。
姜姒身体沉浸在汹涌的浪潮间,脑子却分离开来,一会儿想商阙一会儿想姜玥,最后终是落在了母亲的身上。
她还有母亲可依,再如何,都不能害了母亲。
眼下商阙似乎并不打算挑明,那她也装聋作哑便好,如此或许能活的长久。
宫内巡逻侍卫众多,商阙再如何沉浸其中,都不愿姜姒娇媚之态被人看去,何况此等秘事,若是宣之于众,让旁人如何看姜姒。
他是帝王,可以不在乎他人眼光,姜姒脸皮薄不愿多言,那他便做好该做之事,绝不给人留下话柄。
商阙掏出袖口手帕,擦拭掉她唇角的檀水,改与她十指相扣。
第四十五章
方才见他如此疯狂, 姜姒以为这次再也无法躲过床榻之欢,然二人吃过午膳后,商阙转而又带她去了练武场。
“可会射箭?”
姜姒还未从方才的情/欲中舒缓过来, 只傻傻的摇头。
商阙转动着长弓, 掂量片刻,掀起眼皮:“孤来教你。”
他立在姜姒背后,一手握着她的左手,一手握着她的右手,微微用力,箭羽顷刻便射了出去, 正中靶心。
他垂眸思索片刻, 唤来长乐:“换把轻弓。”
弓箭依着他的体格而造,对他来说刚巧合适, 对姜姒来说则太过沉重,若拿上此弓练上数个时辰,恐她身子受不住。
长乐领命带回来几把轻弓。
商阙仔细挑选了一把,将其放在姜姒手中:“此弓轻, 初学也不会伤了身子。”
姜姒呆愣一瞬,轻咬着唇,踌躇片刻才开口:“王上为何教妾射箭?”
既已知晓她不是三王姬, 为何教她如此之多?
难道还有别的深意。
突想起一路走来听到的传闻, 心中便胡乱猜想,难道王上想让她学会射箭后,借着她的手杀光所有赵室之人?
商阙并不知晓她想到了什么, 也不知脸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 猜测可能是方才的放浪惹恼了她,低下声音耐心解释了几句:“再过两月, 正是春暖花开,野兽良多之季,届时赵姬还要随孤狩猎。”
他停顿下来,仔细注视着她的眉眼:“若赵姬拔得头筹,孤会许你一诺,决不食言。”
此话宛如天籁,令姜姒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她定定的望向商阙:“王上所言是真的?”
“君子重诺。”
如此,姜姒彻底有了精神气。
若她能在狩猎时拔得头筹,便可得到王上的一个承诺,届时她甘愿冒着无命的风险也要求王上将母亲从赵宫带出,并给她庇佑之所。
然……她未曾摸过弓箭,更不知如何射箭,又谈何拔得头筹。
商阙眉梢微扬,拿出箭羽放在她手中:“可识得弓与箭?”
姜姒斟酌道:“以前见过。”
“待季春之赛结束后,孤命人专门为你打造一把趁手的弓箭,此等劣品,练习为上。”
姜姒满眼欣喜,弯了弯眼眸:“多谢王上。”
商阙喜欢极了她这般模样,她如此好学,他自然奉陪到底。
日落西山,直到看不清光亮,姜姒才草草收了弓箭。
“手臂可是疼了?”
姜姒双臂几乎快要抬不起来,但为了头筹,她愿意竭尽全力学习:“妾无事。”
她总是看起来与世无争,只有商阙知晓她很要强。
今日有他在此,姜姒的练习并未持续太久,若他不在,怕姜姒因着这个由头也要彻夜不眠的练习。
上一世便是如此。
不过短短两月,姜姒便从不识弓箭之人成了十箭射中靶心八次之人。
若非调查过她,他的确以为当初那句不识弓箭乃戏言。
也是后来得知,她为了学射弓,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从清晨练到日暮,结束后手臂已经红肿不堪。
她是个好学的,可惜赵王有眼无珠,从未想过悉心培养姜姒。
若赵王悉心培养,二人或许能在战场一战。
商阙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臂,为她舒缓:“随孤去温泉处冲泡片刻,再令医女推拿,明日便不会这般疼。”
听说要一同泡温泉,姜姒彻底慌了神:“妾练了一身臭汗,还是不打扰王上清净。”
“赵姬不必妄自菲薄,孤从未嫌弃过你。”
他只有欣喜若狂的份,谈何嫌弃。
也不管她情不情愿,径直拉着她去了未央宫偏殿。
室内热气蒸腾,猛的进去,姜姒浑身打了个哆嗦,忽而想起第一次来此泡温泉,当时还因为泡太久而晕倒在地,未免在王上面前出丑,她飞快的扫过商阙的侧颜:“王上可要妾服侍?”
商阙目光晦涩不明,粗糙的手掌落在她的腰上,随意一动,便抽掉了腰间的丝带。
姜姒哪里想到方才还含情脉脉望着她的男人,手上动作会这么快,只好拉住外衫,遮掩住身躯。
果然还是来了!
她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王上倘若在这个地方临幸她,倒不如选在床榻之上,至少床榻柔软。
商阙遮掩住内心的躁动,将二人外衫除去,抱着她缓缓下了水。
姜姒知晓这次大抵是躲不过,索性闭上眼睛主动仰头吻上他的唇。
也因此,她并未注意到男人眼中的错愕。
商阙最初只想着带她冲泡,以便舒缓身体,那些旖旎的想法虽闪过,但也知晓她身子承受不住,眼下见她如此,眸色渐深,很快反客为主,一手撑着她的后脑一手禁锢着柔软的腰肢。
姜姒被吻的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其他手段诱惑人的手段,只能默默的承受着他的吻。
商阙额头青筋凸起,终究还是忍了下来,抬手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沙哑:“睁开眼。”
那双漂亮的眸子好似含了一层雾气,湿漉漉的看着他。
商阙轻笑了一声,揽住她的腰肢:“不用怕,孤今日不动你。”
姜姒的脸颊比春日桃色还要动人,虚弱的靠在他的肩膀之上。
忽而察觉到不对,睁大眼睛扫了他一眼,怀疑之色展现的淋漓尽致。
面对日思夜想几十年的女子,商阙若无动于衷,妄为人,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缓一会便好。”
姜姒哪里敢接话,她如今上身只穿了心衣,裸/露的后
背能清晰无比的映入他的眼帘,商阙便是拉她做些什么,她也反抗不了。
近处的矮桌上放有清酒,商阙接二连三饮下几爵,仍旧无法压制身体的燥意,反而越来越热。
望着她潮红的脸颊,他重新倒了一爵,凑到她唇边:“可要喝?”
室内燥热,姜姒又被他方才的行动激得出了一身的细汗,喝的太急,清酒顺着她的唇角向下流动,而后流至更深处。
商阙眸色晦暗,俯身吻向她的唇:“好香。”
也不知说的是酒还是人。
男子突然低声询问:“手可能动?”
不知过了多久,水波晃动的厉害,姜姒的手腕酸痛无比,放在水中缓解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些许的力气。
商阙却不打算放过她:“姒姒,亲亲孤。”
姜姒回想起赵宫所学,细尖的牙齿轻轻咬磨着他的喉结。
耳边的呼吸愈发重了起来。
烛光摇摇晃晃,商阙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眼角带着潮气,揉捏着她的手:“孤自当礼尚往来。”
姜姒根本不想要劳什子礼尚往来,她低声哀求,试图让商阙打消那个念头:“妾手疼。”
炽热的吻落在她的鬓角,低沉声音响起:“一切交给孤。”
闻言,姜姒也不管是否造次,转身往岸上爬。
然刚攀附上岩壁,轻薄的脊背之上被落了一吻,她身子一颤,动作越发慌乱。
商阙唇角微勾,目光顺着她的身子缓缓下落,双手按着她的腰肢:“莫要乱动,否则……”
听出他言语中的威胁,姜姒紧紧的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她便感受不到。
然灭顶的情/欲依旧让她无法独善其身。
意乱情迷之间,脚掌猛然蹬到一物,眼神迷离间看到了他的脸。
姜姒陡然吓得清醒,惧怕道:“王上,妾有错。”
“何错之有。”
商阙不以为意的握着她的脚,在她的注视下,将唇贴在上头。
王上他……姜姒咬着下唇,不敢再看。
浮浮沉沉之间,姜姒累极,再回过神,已然到了第二日清晨,惶惶望着头顶的床帏,昨日温泉内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
她撑起身子坐起,这才发现身上全然没有一处好地,若是让如月看到,不知会如何调笑。
姜姒双腿颤抖着找了件外衫,随意挽了个发髻。
“王姬醒了?”
如月手捧着水盆,笑盈盈的望着她。
姜姒总觉得好似被剥光一样,面色燥热的厉害,抿了抿唇:“昨夜……我如何回到朝华宫?”
一开口才发觉声音沙哑的可怕。
“王上亲自抱着王姬回来。”如月脸上挂着笑:“王上说王姬昨日太过劳累,尤其是手疼的厉害,让王姬今日用过午膳后再去练武场……”
如月还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姜姒已经全然听不清了,她脑子里只有“手疼”二字。
忆起昨日之景,她脸色更加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泉处灯光昏暗,她并未看清,可手里的触感忘不掉……以至于后来,是他握着她的手在动。
姜姒面颊羞红,轻咳了一声:“除此之外,王上可还说过什么?”
昨夜王上将姜姒抱到朝华宫后,彻夜同塌共眠,将将离去没多久。
如月思索片刻:“王上唤了医女为王姬推拿,怕是再有一个时辰才到。”
昨日练习射箭太久,夜里又被商阙如此磋磨,姜姒手臂早就抬不起来,她点点头:“那便等用过午膳再去。”
练习射箭这种事急不得。
姜姒昨日便想好了,这些日子先熟悉弓箭,等季春之赛结束,再潜心练习射箭,届时狩猎便有射中猎物的可能,否则……那她便再无可能得到他的承诺。
她不想白白浪费这个好机会。
刚用过午膳,姜姒靠在矮塌上歇息了会儿,身边突然来了一人,高大的身影覆盖在她的脸上,她呼吸一滞,不知如何开口。
商阙穿着内侍的服饰,脸上还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笑看着姜姒:“王姬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该如何叫眼前之人,终是颤抖着开口:“你究竟是何人?”
第四十六章
商阙眼睛微眯, 嘴角勾着笑:“奴才是周暮春呀,王姬不识得奴才了?”
刚一走近,姜姒便如惊弓之鸟, 吓得站起身绕后躲了几步, 她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眉眼,眉弓很高,眉眼深邃,与王上很是相似,只他的右眼处被脂粉遮挡,看的并不真切, 也不知晓那处是否有泪痣。
见她如此警惕, 商阙无奈一笑:“奴才跟随王姬多日,自问任劳任怨, 怎会被王姬如此猜忌……”
他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好似在哭泣。
姜姒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二人相似之处,同样身材高大, 只不过周暮春内敛,王上外放,周暮春声音细软, 王上低沉, 二人走姿、写的字也不尽相同。
然周暮春不过一介内侍,他的马匹怎会在王上的马厩中。
姜姒百思不得其解,忐忑许久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商阙心中了然, 闷声笑道:“不想还是被王姬察觉到了。”
什么意思?
难道……她猜对了。
周暮春就是王上。
姜姒咬着下唇, 眸中含着泪,半响才颤声道:“……为何骗我?”
哪怕她身世不好, 也不该被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
“王姬在说什么?”
姜姒抬头怔怔的看着他,晶莹之泪悬在脸颊之上,看着好不可怜:“时至今日,王上还要隐瞒妾吗?”
事情已经明了,如此这般,还要装模作样,有何意思。
仅仅看着她的泪光,他便已情动。
商阙的脸颊隐于阴暗之中,声音低沉:“奴才的确与王上有渊源。其实……奴才与王上乃双生子,然父亲被人设计陷害,母亲为救父亲身亡,奴才这才流离失所。
这些年六国兵荒马乱,偶然有了进齐宫的机会,奴才为了活命便来了此处,后与王上相见,发现二人相貌相似,心中有所怀疑。
父王去世前才告知我们二人此事,然奴才已经净身,王上便封了奴才一个闲散的官位,可奴才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王上这才将奴才留在宫内。”
一字一句,姜姒皆听得心惊肉跳,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可你为何不一早告诉我?”
“此等秘事,除了王上与我再无旁人知晓,奴才不想告知王姬,也是怕王姬多想。”商阙谎话信口拈来:“奴才除了伺候王上一段时日外,再未伺候过旁人,这段时间与王姬相处颇多,奴才也想告知真相,然话到唇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眉眼深邃,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那匹马驹的确是奴才所有,与王上的马驹放至一处,也是王上应允,不曾想还是被王姬发现了。”
尽管他的解释十分完美,姜姒依旧怀疑。
仔细想来,周暮春与商阙似乎从未同一时间出现过,况且他贵为天子的兄弟,就算已经净身,也不必伺候诸侯送来的王姬。
他的解释根本说不通。
姜姒红了眼眶:“既然要隐瞒,为何此时让我知晓?”
商阙低垂着头,思绪翻转:“奴才也未曾想过王上会带王姬去练武场……”
他猛然抬头,对上姜姒的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凉薄之笑:“人人都道双生子喜好相似,奴才原本不信,然近日王上异常,又屡次对王姬献殷勤,奴才才不得不相信此事。”
姜姒隐隐察觉他想说的话,心口猛然跳动,扭头阖上双目:“别再说了。”
“奴才偏偏要说。”商阙凑近一步,满眼乞怜:“奴才从未喜欢过女子,亦不知道喜欢女子是何滋味,护送王姬回齐宫的路上,奴才便隐隐有所情动,当初不以为然,到了今日才悔不当初。”
他盯着姜姒,喃喃道:“奴才竟不知何时爱慕上了王姬,而王上似乎也对王姬起了别样的心思。
若早日知晓,或许……当初可求王上赐你我二人婚事,便不会造成今日局面。可奴才一介废人,又何故连累王姬呢。”
这几日发生之事,令她遐想万千,可她怎么也想不
到周暮春竟然对她有了别样的心思。
姜姒扶着矮塌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吾既已入宫,便是王上的女人。此话以后勿对他人道。
吾今日再见王上,会请王上将内官移到别的宫殿,以后……还是莫要再见。”
忽而注意到他脚上缠的绸带,姜姒眼睫轻颤,狠心移开目光。
此处为她所伤,而她如今举动怕是彻底伤了周暮春的心,但……她没有旁的选择。
对王公贵族来说,姬妾与物件差不了多少,既入齐宫,再与旁的男子牵扯……哪怕那人是天子的亲眷也不可。
她不想被当成物件送来送去,亦不想成为他们兄弟之间的牺牲品。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她如今也是自保而已。
姜姒侧着身子,并未再看他。
商阙单手背在身后,习惯性的摩挲着白玉扳指,察觉拇指空空,才恍惚想起,来时放在了桌案之上,于是收回手,静静的立在姜姒的身边。
今日之举,不过是察觉到昨日她的异样,想试探一番她猜到了多少。
他的姒姒很聪明,仅凭那两匹马便猜到了真相。
之所以继续伪装,是他察觉到姜姒对周暮春太过依赖,对他太过防备,便有些后悔当初的举措。
日后要与她相伴一生的是商阙而非周暮春。
今日演的这一出,便是想要姜姒彻底厌弃周暮春,从而只全身心依赖他一人。
戏已经拉开帷幕,容不得任何人中途退出。
商阙单膝半跪在地上,脸颊贴在她的手背,轻轻的蹭了蹭:“王姬,莫要赶走奴才,奴才已经一无所有,不想失去陪伴王姬的机会。”
姜姒想不到他竟如此放肆,猛然收回手,厉声道:“内官失态了!”
“奴才早就失态了……”商阙又将脸凑了上去,这次的目标换成了她的膝盖:“请王姬狠狠责罚奴才。奴才日后定然不再有其他想法,只有一愿,那便是永伴王姬左右。
奴才会做很多事,可为王姬做羹汤,处理朝华宫繁琐之事,亦或者……教王姬骑射……求王姬垂怜奴才一二。”
姜姒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怀疑周暮春与商阙为一人。
王上再如何,也做不到像周暮春这般没脸没皮。
而周暮春也一改常态,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痴缠着她。
姜姒深叹了一口气,手指落在他的发间,柔声劝慰:“吾终于知晓这些时日为何会有优待,约莫都是内官的手笔。”
无论是富丽堂皇的朝华宫,亦或者朝华宫内的宫人、吃食,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最初都说是王上的手笔,而今想来怕都是周暮春所为。
伏在她膝盖上的身体猛然一抖,姜姒猜测自己约莫是猜对了。
她将商阙扶起:“内官方才也说与他人相处不多,与女子接触也不多,而与吾整日待在一处才产生情愫。
吾从未喜欢过旁人,亦不知道喜欢一人是何感觉,但吾知晓内官对吾之情,大抵不是所谓的爱慕之情,而是将吾当成了好友。”
见商阙目光微滞,以为自己又猜对了,姜姒便继续道:“方才吾言重,也是为了让内官去旁的地方清醒一段时日,待分开后,便知晓吾今日之言为真还是假。”
对于周暮春,她是感激的。
是周暮春带她见了另一番新的天地,如此劝慰也是希望周暮春不再为情所困。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妃如何能与王上的兄弟有所牵扯。
事情若败露,周暮春可随时抽身,而她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商阙目光微微一转,刚开口,便被姜姒堵了去。
“内官并不缺金银玉石,吾也无甚可给,今日一别,他日若再见,只希望你我二人能以友人相称。”
商阙双唇紧抿,实则被气笑了。
“周暮春”都表现的如此明显,到底是什么让姜姒说出“友人”这种话。
姜姒茫然望着他:“内官何故发笑?”
商阙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道:“王姬觉得……奴才每日夜里梦里喊着王姬的名字自渎,也是友人之举吗?”
自渎?
周暮春竟然……
姜姒震惊的望着他,想不出一向温和的人竟能说出如此荒唐之言,她紧紧攥着衣袖,往后退了半步:“内官莫要妄言……”
商阙眼尾泛红,往前走了一步,蹲下身伸出舌尖轻舔她的手背:“王姬莫要忘了,奴才成为阉人前,也是一个男人。”
姜姒身子一僵,脸色瞬间煞白,被他碰过的地方犹如滚烫热油划过,令她难以忍受。
她猛然站直身子,往后退了两步,谨慎的看着他:“内官逾越了!”
她胸口快速起伏着,没再看他:“别再上前,否则……”
若今日他行了不轨之事,再问王上要了她,那么赵国王姬变成了众矢之的,天下人人皆会嘲讽她委身于阉人,此消息传到赵国,母亲的处境便岌岌可危。
毕竟赵王和赵后抱着她必死的决心,才将她送来,若是有损赵国颜面,哪里还会给母亲留活路。
商阙嘴角噙着笑,长腿一迈,便到了她跟前:“奴才与王上容貌相似,也有无上的权利,且奴才可保证日后只有王姬一人。是成为齐宫那么多姬妾之一还是奴才的妻,王姬可思虑再三再做回答。”
姜姒闭上双眼,声音颤抖着:“内官何故苦苦相逼。”
对于她的眼泪,商阙这次选择视而不见,他就是要逼姜姒讨厌‘周暮春’,他就是要姜姒做出选择:“奴才虽没了那个物件,可还有旁的能让王姬快乐,譬如……”
姜姒眼睁睁看着他举起手,复而又指向唇。
第四十七章
商阙唇角潋滟, 继续逼问:“奴才知晓王姬心中所忧。父亲去世前曾给奴才一枚免死金牌,奴才这便将免死金牌送给王姬,如此再无后顾之忧。如此, 王姬可愿?”
看她哭的双眼通红, 商阙忍下将她抱入怀内的冲动,静静的等待着回答。
明明之前他们相处的很好,周暮春也从未对她有过逾越之举,怎突然对她产生别样情愫,还如此逼问,丝毫不给她退路。
“吾……”
商阙残忍的擦拭掉她的泪, 缓声道:“王姬可要想好再说。”
姜姒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难堪的处境。
以往在赵宫也有身居高位的内侍逼迫她就范, 被她逃了去,后听闻那个内侍不知犯了何事被杖杀。
可周暮春身份如此之高, 即便想逃怕也没有法子,何况她并不想将此事闹大。
姜姒眉心微拢,声音带着颤意:“内官真的要逼我至此?”
哭吧!
恨吧!
最好拿刀捅进他的胸口,胡乱的搅弄, 直到血肉模糊,最后告诉他,想让他死!
商阙眼中兴奋一闪而过, 因为太过激动, 音调都微微上扬:“王姬想好答案了吗?是跟王上还是奴才?”
“我……”
商阙唇角勾着笑,静静的觑她。
姜姒神色微怔,错开他的目光, 口中喃喃着:“内官是要吾选择, 还是要逼吾到死路?”
她身份低微,有何选择的权利。
原本以为终于有了希望, 不曾想竟发生如此不堪之事。
姜姒双眼含着雾气,扭过头望着他:“内官口口声声说爱慕吾,却步步紧逼。吾贱命一条,若内官再逼迫,倒不如直接取了吾的性命,也好过苟延残喘。”
她深吸了一口气,削弱的肩背轻颤:“吾不想选择,也无法选择。吾曾以为内官待吾多少有几分真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那便杀了我!”
商阙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匕首,递到她眼前。
姜姒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商阙并不让她逃避,固执的拉过她的手,将匕首禁锢在她的手心。
他面色如常,喉结却快速滚动着,声音带着诱惑:“此刀削
铁如泥,只需要将其插入奴才的胸口,一切便都结束了。
即便奴才没了性命,也有免死金牌为王姬傍身,王姬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王姬,想好如何做了吗?”
姜姒从未想过伤人性命,更不想被如此逼迫,她用力的摇着头,瑟缩后退:“为何要逼我!我又为何要因为你而沾染上人命!”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一旦伤了他的性命,谁能承受住王上的怒火。
“既如此……”商阙握着她的手,将匕首抵在胸口,悠悠叹道:“奴才亲自动手!”
姜姒惊惧万分,挣扎着摆脱他的桎梏,却无力摆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一寸一寸的埋入胸口,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商阙心口闪过一丝退却之意,终究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
只此一次,只要她做出选择,以后再不会让她如此为难。
匕首冷光乍现,猩红的血顺着往下流,已经浸透了他胸口的衣衫。
“王姬,您的选择会是奴才吗?”
他的声音如魔音穿透她的头骨,最后落在最中心处搅弄。
两股情绪持续不断地拉扯,令姜姒疲惫不堪,泪水涟涟,胸口的衣衫都湿了一片,她深舒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商阙兴奋的看着她,呢喃着:“王姬,告诉奴才,你的选择。”
姜姒已经不想被他勾起任何情绪,淡漠的扫过他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吾不选!”
言毕,抽下发钗直逼咽喉。
商阙从未想过她有此举措,慌乱间打落发钗,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地毯之上,发出一阵闷声。
尽管如此,纤细的脖颈依旧留下一道伤痕。
商阙紧紧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禁锢着她的双手,满眼悔意:“为何如此!”
只想姜姒义无反顾的选择他而厌弃‘周暮春’,从未想过伤及她的性命。
“不是内官的决定吗?”姜姒悠悠的看他,又好似没看他:“无论是逼我选择还是逼我就范,对我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内官明明知道,却假惺惺将选择权交到我手中,实则我不过任你摆弄的提线木偶。事到如今,内官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高兴可以将一人放在手中玩·弄,高兴我只能仰仗着你的鼻息而活。
内官何曾将我当成一个人看待,不过将我当成可以随意欺辱的物件……”
事到如今,姜姒不想再忍了,前十七年的人生从不由得自己,即便如此,也一直苟活到今日。
临死之前,她想做一回自己,只是……她心中依旧放不下母亲。
她可怜的母亲本有青梅竹马的相爱之人,被赵王巧取豪夺后,任由赵后搓磨,时至今日,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
而她身为母亲唯一的依靠,临死前无法见母亲最后一面,无法报答母亲养育之恩,还为她招惹上祸端。
姜姒苦涩一笑,缓缓闭上眼睛:“我有些累了,内官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无论在赵宫还是齐宫。
商阙面色苍白如雪,他知道此行此举卑鄙,却依旧一意孤行,竟害得姜姒没了生存之志。
他想开口安慰,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他抚上姜姒的面容,残忍的开口:“王姬可知随意欺辱的物件平日该当如何自处吗?
若奴才真当王姬是物件,定然让王姬每日不着寸缕,日日锁在床榻之上承欢,没根的奴才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王姬身上再也不会有一处好地。
若王姬想寻死,奴才便日日灌王姬合欢散,令王姬犹如营/妓一般,每时每刻祈求得到垂怜。
奴才手中的权利不大却也不小,能让一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也是有的。”
他每说一字姜姒便瑟缩一分,最后带着哭腔,无助的喊着:“放过我……”
商阙轻呵了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王姬还要寻死吗?”
“不……我不想的。”
都是你逼的!
姜姒没敢说出口,她觉得眼前的周暮春变得好可怕,可怕到一听到他的声音,便忍不住打颤。
对上她抗拒的眼神,商阙唇角微微上扬,将哭湿的碎发挑到脑后,声音温柔:“再给王姬五日时间考虑,若王姬还未做好选择,奴才便主动一点,届时王姬可不要如今日这般……寻死觅活。
哦,对了,若王姬再想法子寻死,奴才便直接废了王姬的手筋与脚筋,一辈子锁在床榻之上供奴才玩|弄。”
他动作轻柔的将姜姒放在软塌之上,那支沾染上的血痕的钗子被他捏弯,随意的扔在地上。
商阙和往日一样,恭敬的朝她行了一礼,才施施然离开。
姜姒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她无措的抓紧胸口的衣衫,许久才将身子缩成一团,躲在角落之中。
如月早就察觉到了殿内的异样,她担忧王姬,想要入内却被长乐阻拦。
“你想死吗?”
如月咬着下唇,摇摇头:“可王姬她……”
长乐淡漠扫了她一眼:“王上与王姬之事,我等无须插手,倘若你能承受王上的震怒,便去吧。”
如月退缩了。
她见过王上折磨人的手段,不是她能承受的住。
恍然间,只见商阙阔步走出殿门,脸上的阴霾显露无疑,胸口和手指上满是血迹。
难道……王姬对王上动了手。
如月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
长乐已经迎了上去,从袖口拿出手帕:“王上。”
商阙充耳不闻,继续往外走,然刚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折到如月面前:“看好王姬,若她再受伤,你便也不用活了。”
如月战战兢兢回道:“诺。”
她不怕死,却怕被王上的手段折磨致死。
待他离去,如月才发觉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快步走到殿内,寻了许久,才在幽黑的角落中找到王姬的身影。
“王姬,别怕,奴婢在。”
姜姒满脸尽是无措,脖颈上的血痕顺着往下流,仿佛被人用刀生生割出一道深口,她双手用力环着身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月心疼不已,将披风搭在她身上,轻声唤道:“王姬。”
“如月……”
如月应了一声:“奴婢在。”
“我……呕……”
姜姒虚弱的趴在地上呕了许久,昨晚本就未进食,今晨还来不及进食便被磋磨到现在,最后只呕出一些苦水。
如月惊慌不已:“奴婢去请孔医师……”
姜姒攥着她的衣袖,声音沙哑的厉害:“我身子无碍。先去未央宫一趟,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无法前去练武场,还请王上莫要降罪。”
“可……”
姜姒催促道:“快去,我歇息一会便好。”
闻言,如月只好听从她的命令,刚跑到殿门便觉得不对劲于是又折了回去,方才还有气无力的王姬,这会儿浑身滚烫,彻底晕厥了过去。
如月丝毫不敢耽误,将她抱到床榻,着人看守,飞快往未央宫赶。
才跑出宫门没多远,便看到折返归来的商阙。
若不是他苦苦相逼,姜姒也不会有寻死的念头。
方才她决绝的拿金钗刺向脖颈,莫名让她想到上一世,她被敌军所擒获后决绝的撞向利刃,也是这般生无可恋。
从此后,他在世间再无念想。
是他的错。
是他不该逼的那样急。
他应当给姜姒多一些时间缓解才是。
不过才离开一刻,便看到如月神色慌张,商阙的心终于也慌了,他快步往朝华宫赶:“将孔梵带来。”
第四十八章
看到姜姒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之上, 只有胸口微薄的起伏,商阙心口一滞,快步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姒姒……”
即便已经晕厥, 听到他的声音, 她的身子还是瑟缩了一下。
商阙低头吻着她微凉的指尖,眸子含了泪:“姒姒,我不该逼迫你,也不该说那些话……”
只有他知道那些并非冲动之言,而是他竭力隐藏在心底的黑暗,只是在震怒之中, 被他彻底拉扯到了明处。
白雾弥漫, 看不清前处亦看不清来处。
姜姒脖颈隐隐作痛,却想不出何时受的伤, 只稀里糊涂的往前走了许久,始终走不到尽
头,她刚打算停在原地歇息,背后却传来一道骇人的视线, 激的她汗毛都竖了起来,周身都遍布着冷意,于是不管不顾的往前跑。
可她往哪处跑, 那道骇人的视线便跟着她到何处。
跑的太快, 脚下一滑,身子被曲裾绊倒,整个人狼狈的摔在地上, 她强忍着疼痛爬起身, 蹒跚着往前跑,突然一只冰凉的大掌落在她的后背之上, 顺着此处一点点往上滑动。
姜姒惊的瑟缩起身子喊道:“你是谁!”
无人回答。
眼前便是万丈深渊,诱惑着她往里跳。
她犹豫了许久都下不了决心,直到那道声音响起:“姒姒,别再睡了!”
究竟是谁在叫她的名字!
姜姒头疼欲裂,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至于其他,一星半点都想不起,不由得蹲下身抱着脑袋抽泣。
那道骇人的视线瞬间移到眼前,温热的舌尖将她脸颊的泪舔舐干净,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墨发:“别哭,跟我走,有人在等你呢。”
何人在等她……她突然想到了,母亲。
是啊,她还有母亲,她要去找母亲,她不能留在此处。
姜姒点点头,乖巧道:“我跟你走。”
然才走了几步,那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将她压到在地,撕烂她的衣衫,用力的亲吻她的唇瓣,试图将她拆骨入腹。
姜姒怕极了,挣扎着往前爬,却被他翻了个身,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揉捏,身下也动了起来。
好疼啊!
姜姒忍不住哭了起来。
可她哭的越凶,那人的动作越凶。
朝华宫内,无人敢发出声音,只因他们的主子晕倒后至今未醒。
商阙面色阴鸷,端坐在床边:“为何还不醒?”
孔梵擦掉额头的汗:“用了针和药,按理说该醒了……”
见他横眼过来,孔梵立刻改口:“王姬惊惧过度,即便昏睡中依旧梦魇,臣以为不如让王姬独自待在寝殿……”
他不知王上与王姬之间发生了何事,竟吓得她高烧不退,就连梦里都是他。
别说柔弱的王姬,哪怕是他跟随王上多年,见王上发怒依旧怕的要死。
“孤知道了。”商阙守了她一夜,双眼疲惫泛红,他揉捏着眉骨,忽而问道:“孤在殿外等候如何?”
如此这般,只要她一醒,他便能第一时间知晓。
孔梵还是头一次知晓王上这般不知分寸,不由得咂舌:“臣担心王姬不适……”
闻言,商阙脸色阴沉的可怕,半响才开口:“王姬若醒,即刻来报。”
“王上,您一直未进食,还是吃些东西吧。”
商阙面无表情看着桌案上的吃食,问道:“姒姒可有醒来。”
从朝华宫回未央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怎会醒来这么快。
长乐无奈道:“还未醒。”
商阙疲倦的靠在椅背之上:“撤下吧。”
长乐想劝慰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索性将吃食撤走:“……诺。”
“孤是不是真的错了。”
长乐并未听清楚:“王上在说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室孤寂。
想起她在梦中依旧难安的模样,商阙心中烦闷异常,他固执的只想让姜姒信任他,依附他,却忘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商阙走到窗前,静静的望着朝华宫的方向。
她是否在梦中也在惧怕他。
一如上一世。
商阙后悔异常,他最该做的就是六年前亲自将年幼的她接在身边养着,让她全身心的信赖他,依赖他,爱慕他,如此便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日暮,姜姒才悠悠转醒,梦里身心都疼的厉害,她被那人反反复复捉弄,以至于后来声音都发不出来,现在想来,依旧惧怕。
“我睡了多久?”
好不容易得来出宫的机会,就这样被她毁于一旦。
如月连忙将靠枕垫在她头下:“王姬不必担忧,明日才是季春之赛。”
姜姒面颊苍白,无力的轻咳着:“王上可有来过?”
若王上知晓昨日之事,该如何罚她?
如月端来汤碗,缓慢的喂她口中:“王上来看过王姬,并未说什么,只是让孔医师竭力为王姬治病。”
这样说来,王上或许还不知道那事。
这便好办了。
姜姒挣扎着坐起身:“我想为王上做一碗羹汤。”
“王姬……”
如月按住她的身子,焦急道:“王姬刚醒来,还是将养好身子再说。”
姜姒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袖,殷切道:“如月,别再拦我。”
明日就是出宫见翁孟之日,她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王上手眼通天,昨日之事必然瞒不了多久,她想趁着还有命的时候获悉母亲的近况,即便要死,能与母亲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如月知晓她内心担忧,也想告知她所担忧之事永不会发生,可这些话不该由她这个死士口中说出,不然身份便会彻底暴露。
而姜姒刚对人生了信任之心却被这般哄骗,如何能承受的住。
如月神色复杂,低声劝慰道:“以奴婢之见,王姬先养好身子,等明日大赛过后再为王上做羹汤。”
正犹豫不决中,殿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道阴影和炽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醒了?”
姜姒诧异的看着突然走来的商阙,手撑着床榻试图下床,却被他按住了肩膀:“不必行礼……听闻赵姬身子不适,孤来看看。”
姜姒眼睫轻颤,唇色苍白:“多谢王上,妾身子已经好转……”
气若游丝,还妄言身子好转。
商阙端起还未喝完的药汁,轻扬了几下,将汤匙凑到她唇边:“明日孤会带赵姬去宫外。”
姜姒这才放下心,她偷偷打量商阙,见他面色疲倦却不生气,也许并不知晓昨日之事。
“昨日……”商阙认真的观察她的神色,沉吟片刻才道:“昨日发生之事,孤已知晓。”
他竟然知道!
姜姒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惊惧万分,想要解释,千言万语化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商阙眸色深沉,仔细的望着她:“暮春之过,与赵姬无关,孤已责罚他去般若寺悔过,日后不再入宫。”
此等秘事被他如此平淡道出,姜姒怕的不敢接话,双唇颤抖着:“妾……”
周暮春再如何都是王上一母同胞的兄弟,若日后王上对她不喜,又该如何责罚?
况且王上已经知晓她非明珠王姬。
一桩桩一件件,够她死千次万次。
商阙眸色幽深难测,长满老茧的手摸着她的脸颊:“暮春是孤的兄弟,却觊觎孤的女人,此等罪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若赵姬心中不满,孤即可命人将暮春带来,在赵姬面前行刑,如何?赵姬若想亲自动手,孤便赐你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嗯?”
世间任何事只要沾染上姜姒,他便如中蛊一般。
他实在想看到姜姒恨毒了‘周暮春’的模样,将他拆骨入腹才好。
如此这般,才可剜去他的心病。
姜姒面色惨白,仰着头看他,踌躇片刻才开口解释:“妾与周内官并无男女之间的私情,还望王上明鉴。”
“是吗?”
语气中充斥着怀疑。
商阙轻柔的顺着她的长发:“暮春清心寡欲了二十余载,可是头一次喜欢女子,定是姒姒太好了,才惹的他动心。”
他的动作越轻柔,姜姒越惧怕。
她紧紧的握着商阙的手,臣服般贴在脸颊之上:“妾心中只有王上,再无旁人。”
商阙似笑非笑,眼睛直勾勾看着她:“那便证明给孤看。”
如何证明?
姜姒想的头都要痛了,胡乱吻向他修长而带着老茧的手指,祈求得到他的怜惜。
然疯魔中的人,怎么因为这些小恩小惠而满足,商阙顺着她的头顶抚至及臀部的发尾:“赵姬能做的只有这些吗?”
姜姒慌了,直起腰背,在他的注视下认命一般贴在他的唇瓣之上,学着记忆中他的模样,轻轻的碾磨。
直到耳边的闷哼声响起,她的后脑被大手
扣住,吻如暴风般呼啸而至。
商阙忽视她的惧怕,沉迷在她给的温柔中。
是他逼迫又如何。
姜姒生来便是他的,他生来便是姜姒的,他们二人纠缠了两世,谁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念着她的身子,商阙意犹未尽的放开了她。
“赵姬的身子该好好养养,不然……”商阙贴着她的耳边,轻笑了一声:“如何在床榻之上承受孤。”
姜姒被他吻的面红耳赤,听到这话一愣,还未来得及说话,口中便被渡了一口苦涩的药汁,她双眉蹙起,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商阙像是得了乐趣一般,将剩下的药汁一一渡在她口中。
以往吃的药皆无味,今日不知怎的这般苦。
姜姒强忍着难受,将他给的一一接受。
商阙喉间发出一声笑,似再为她答疑解惑:“赵姬若再伤了自己,便不是这般苦药。”
而是偌大的金色笼子。
以及不着寸缕的她。
姜姒听懂了他话中的威胁,诚惶诚恐道:“妾日后再不会如此。”
半响他才慢斯条理道:“……望赵姬说到做到。”
第四十九章
天色昏暗, 姜姒本就有气无力,被他如此摆弄,又喝了一碗苦药, 脑子一时间昏昏沉沉。
“王姬身子已无大碍, 只是……”
商阙面色阴鸷,扫了孔梵一眼:“孔医师若再这般吞吐,舌头也不必要了。”
孔梵一惊,忙开口:“王姬忧思过虑,臣便是有再多良药也无济于事,以臣之见, 王上这些时日还是少与王姬相见……”
说到最后, 他不敢抬头望王上。
他的药效没错,错的是……眼前之人。
商阙冷笑道:“她是孤的妻, 该日日夜夜与孤常伴,谈何不见。”
“……臣再想想别的法子。”
能医人却医不了心病,眼下天子震怒,他自然少说为妙。
姜姒清醒时发现正被商阙困在怀里, 他的手指轻抚着昨日脖颈之伤,眼神晦涩不明令她战栗。
“醒了?”
喉间还有睡醒之后的沙哑之色。
姜姒嘴角微微扯动,小声询问:“王上怎会宿在此处?”
以往听闻王上不曾踏足过宫妃的寝宫, 醒时发现他在此处, 惊惧大于惊喜。
商阙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玩/弄着她的手指:“再过两个时辰,季春之赛便开始, 此次赛事盛大, 不少闻名天下的剑客皆会来此争夺天下第一剑。孤今日心情甚好,若赵姬有求, 孤必满足。”
姜姒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踌躇片刻才道:“妾听闻翁孟乃天下第一剑客,不知赛事结束后,可允妾见一见他?”
王上神通广大,若她私下联系翁孟必定会引起其怀疑,倒不如光明正大提起,待事后问起再找理由敷衍。
“可。赵姬还别有所求?”
她有但不敢开口。
如今王上不戳穿她非明珠王姬的假象,她自然更不敢。
姜姒歪着脑袋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并无。”
商阙拨弄着她耳边的碎发,轻笑几声:“赵姬再这般蹭孤,今日赛事开幕孤便不必去了。”
闻言,姜姒脸颊通红,轻抬着下巴:“时辰快到了,妾来服侍王上。”
这次商阙并未拦她。
二人的服饰早已准备妥当,均摆放在桌案之上,她仔细看了看,发现竟都是玄衣,配饰也有不少相似之处。
他们身份并不对等,宫人们怎会如此粗心准备。
商阙支着脑袋,兴味的看着犹豫不决的她:“赵姬在想什么?”
姜姒收起心口的怪异:“妾头一次见如此精美的服饰,一时闪了眼。”
“赵姬可知如何穿戴?”
如此繁琐服饰,姜姒确实不知如何穿戴。
商阙阔步走了过来,拿起衣衫,披在她的肩头,见她一脸茫然,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鼻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孤来服侍赵姬。”
姜姒胆战心惊,往后退了一步:“王上,这……不妥。”
哪有王上服侍姬妾的道理。
慌乱中姜姒拿起里衣,垫着脚披在他的肩头。
也不知摸到了什么地方,只听闻商阙闷哼一声,突而揽住她的腰,低头靠在她的颈肩动也不动。
姜姒刚要挣扎,却听到他低声道:“再动,孤就要抱着赵姬看赛了。”
姜姒只好仰着头,任由他紧紧搂着。
商阙强忍着身体的难耐,深舒了一口气,快速为她穿好衣衫,若是再等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兽性大发。
他不近女色,只有面对姜姒的时候才会如此失控。
姜姒是这世间唯一医治他的良药。
姜姒眼睁睁看着王上为她穿戴好,还挽好发髻,怔愣了许久才诧异回看他。
他为女子挽发怎如此熟练……总是让她想起周暮春。
方才还欲求不满的王上这会子已经变成了初次相见时高高在上的君王。
二人只有一臂之隔。
颜色相近的服饰,同样繁琐的发髻,不知道还以为二人是举办婚事的新人。
商阙垂眼打量着她,衣服很合她的身型,只是她的唇色太过惨白,显得整个人无精打采。
他去桌上剜了些口脂,均匀的涂抹在她的唇边,再看便能觉得顺眼多了,于是朝她伸出手,唇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随孤来。”
姜姒只犹豫片刻,便搭在他的手上。
今日阳光大好,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宫门口,见来人,宫人们慌忙放下矮凳以便他们上车。
一旁的长乐见了,暗骂一句“不知趣”,便快速收走了矮凳。
马车过腰,姜姒正为难中,商阙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其抱了起来,随后也跟着钻了进来,宽大的马车因为突然出现的二人而变得逼仄。
“今日只走个过场,赵姬若觉得无趣,便随孤早日回宫。”
马车内的矮桌摆有香气扑鼻的吃食和香茗,昏睡的这两日姜姒都未进食,昨日清醒后便被他逼着喝了一碗苦药,诱人的香气不停的往她鼻息中钻,她的腹部饥饿难忍还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响声。
她自以为悄无声息的抬头看,却发现他嘴角噙着笑,正一动不动的看她。
姜姒吓得赶紧垂着头。
商阙不知从何处拿来一碗苦涩的药:“喝了它。”
这两日姜姒被苦涩的药汁折磨透了,嗅到便忍不住想要呕吐,她强忍着难受小声央求:“妾能不能不喝?”
此等柔软的声音,商阙更希望在别的地方听到。
“马车还未走远,赵姬是想喝过之后再出宫?”
闻言姜姒哪还敢拒接,皱着眉心,一股子将药喝完,苦涩的味道自口腔蔓延开来,几经想要吐出来。
商阙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抬起她的脸,将她嘴角残余的药汁卷走:“很甜。”
声音好似带着勾子,色/情而不自知。
姜姒猛然咳出声,苍白的脸颊也多了几抹红晕。
自昨日王上便有些奇怪……她现在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商阙凑了过来,拿起手帕轻沾着她的唇角:“怎又咳了。”
姜姒往后退了退,低声道:“妾无事。”
然腰间平白多出一条手臂,将她重新拉了回去,再一提腰,姜姒回过神后,人已经直愣愣坐在他的腿上。
商阙拿起一块糕点凑到她唇边:“赵姬饿了吧?”
姜姒不敢造次,伸手去拿,他却将糕点拿远,话音温柔:“要么这般用,要么孤用口渡给赵姬吃。”
见她没敢再动,商阙这才笑开,
重新将糕点凑到她唇边。
姜姒被他的目光盯的不知所措,咬了一口便胡乱的咽了下去,糕点味道很好,但她没心情细细品味。
“怎吃的这样急?”商阙一手摸着她的耳垂,“慢些吃,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的眼眸里闪着奇异的光,姜姒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一路上商阙不是哄她吃糕点便是哄她喝茶,待她吃后喝后再用力的亲吻她,即便不吃不喝也会被按着亲。
姜姒只得攥紧衣袖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
“王上,到了。”
听到车外长乐的声音,恍如隔世,姜姒口脂已经被吃的干净,脸颊也比方才红润许多,她怯怯的望着商阙:“王上,到地方了。”
商阙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耳垂:“待赵姬身子养好,孤去找你,可好?”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不能碰,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姜姒实在不知他怎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嗫嚅道:“……妾之幸。”
商阙扣着她的脖颈,狠狠亲了一口,才决绝的抱着她下车,将长乐早已准备好的帷帽盖在她的头上,他轻捏姜姒的手心:“赵姬容貌姣好,孤舍不得旁人看到半分。”
实则,此次大赛人多眼杂,六国恨毒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今日又是他统一六国以来初次出宫,那些盘踞在暗处的人怎会无动于衷。
况一直以来保护姜姒的翁孟也要参赛,以防万一,才为她带上帷帽。
能跟着他出宫已是万幸,姜姒哪里还敢提别的要求。
此次比赛的地点定在商都城最繁华的十字长街之上,平日里是众多商贩摆摊之处,今日被搭设的比武台占满。
比武台四周大齐旗帜随风飘舞,身穿盔甲的士兵们手持长矛,驻守场地。
台下亦或者远处的酒楼已站满了人,姜姒头一次见这么多人,心中不由得忐忑。
早在下车后商阙便松开了她的手,待她十分冰冷,完全不似车内疯狂之相,她大概猜到他是不希望在子民们面前表现出对一个姬妾如此厚爱。
比武台正前方和左右两边摆有桌案与矮塌,商阙径直走向最前方的位置坐下,姜姒犹豫不决间,见他的手指微动,便跟着坐了下来。
远处酒楼窗前,几名打扮异常招摇的女子,挤到为首之人面前:“晨曦郡主,此女是谁,可有耳闻?”
被商阙不留颜面赶出宫后的商夕照,一直入住商都城内最繁华的酒楼,她身份尊贵,即便这种时候,还能在酒楼中挑到最好的位置。
商夕照已经几年未曾见过商阙,怎知他身边的人是谁,随意胡诌道:“他国送来的姬妾而已。”
“也不知何等的貌美,才能让王上带她出宫。”
“我倒觉得此女貌丑,否则怎在如此赛事上戴厚重的帷帽。”
“晨曦郡主不如告知我等一二,若日后进了齐宫,或许能凭此长得到王上的宠爱。”
她身边皆是大齐世家贵族的女子,为了让氏族得到王上的重用,入宫是迟早的事。
晨起商夕照早早入宫请求面见王上又被拒了,如今被人戳到痛处,不悦道:“王兄乃天子,怎会独宠一人。尔等若入宫,还是各凭本事吧。”
好好的不知为何发怒,其他贵女也不敢多言,只远远的望着少年便一战成名的商阙,眼中均露出崇拜敬慕之色。
第五十章
擂鼓阵阵, 开场便是大齐独有的入阵曲,此曲乃大齐顶峰时期的王所创。
传闻此曲,一则能驱除邪祟, 二则上阵杀敌, 战无不胜,三则为国祈福繁荣昌盛。
几百年来每次上战场前,士兵们都会接受此曲洗涤。
商阙轻抿着茶水,懒散的靠在矮塌上,见一旁的姜姒十分拘谨,轻笑道:“赵姬不是想出宫, 怎这般不自在?”
比武场周遭的座位皆是朝中大臣。
从坐在商阙身边的那一刻, 所有的目光皆投向她,她还未曾面对过如此庄重时刻, 自然心慌。
姜姒模样可怜而柔弱:“妾只是有些好奇。”
忽而拇指上多了枚白玉扳指,正是王上平日寸步不离的那枚。
姜姒惊恐不已,颤声道:“王上……”
耳畔传来他清冷的声音:“莫多想,孤在。”
这句话并未给姜姒带来半分心安, 反而更添忧虑。
但她很快就被入阵曲及周围百姓们吸引。
与入阵曲同时所作的还有一首词,前来围观的百姓们,竟自发唱了起来, 乐词激昂, 歌声回荡,哪怕不是大齐人也能从中生出无限力量。
时至今日,姜姒才有些明白为何商阙能一统六国, 实则齐国子民万众一心, 历代国君勤勉于政,二者相辅相成, 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再观其他五国,国君昏庸无道,王公贵族搜刮民脂民膏,民不聊生,本就是一团散沙,被打败不足为奇。
姜姒透过帷帽偷偷打量身侧的人,只见他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和往日不同的笑,目光深沉,猜不透在想什么。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遐想间,商阙突然望了过来,又变成往日懒散的模样:“看孤看入迷了?”
姜姒轻咳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王上看错了。”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藏在袖口的手被他捉了去。
“再给孤一些时间,孤会让姒姒光明正大站在孤的身边,接受万民敬仰,共享天下盛世。”
他并非第一次说,以往姜姒总觉得他与每个宫妃都说过这样的话,并未当真,然而,方才他再次说的那一刻,她竟然有几分相信。
怔愣间,击鼓队伍下了场,司宁身穿一袭柳色衣裙翩翩入场,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
人群中不知谁惊呼:“是清柳先生!”
“清柳先生几年未曾出现在常人面前,还以为其隐居于世,没曾想能在此处见到他。”
“二者皆天下闻名,我等三生有幸得以大饱眼福。”
“幸好我等早日入了商都城,等回去定好好吹一吹。”
哪怕姜姒听过二人数次合作,依旧被惊艳。
围观的百姓们更不必说。
演奏结束,台下久久未平息,许久之后有人喝了一声‘彩’,其他人才如梦中惊醒一般,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因为跳的太过酣畅淋漓,司宁脸颊多了抹红晕,朝着商阙所在的位置行了一礼:“妾与清柳先生合作的‘朝暮’献与王上和天下万民,愿我大齐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好!”
台下一阵阵叫好声。
此次季春之赛盛大,无数剑客慕名前来,为防万一,由护军都尉孙炎武看护赛场并主持相关事宜。
孙炎武朝商阙行了一礼,这才对众人开口:“由于参赛之人过多,现将赛事分为三日,每日夺冕之主再进行抽签对决,最后获胜者将得到天下第一名剑皓月。
此次比赛,不论生死,胜者为王,但不可使用暗器蛊毒等下流之术,否则将取消资格并驱逐出商都城,如此,各位可明白?”
如此严重的惩罚,众人自然听得明明白白,窸窸窣窣讨论了几句便直言道:“我等已知晓,何时开始?”
皓月威名远扬,曾有传言其早已是第一剑客翁孟的囊中之物,眼下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便说明这场比赛,翁孟也会参加。
若是在天子面前将打败翁孟,武士们便可以扬名立万。
即便不封侯拜相,也会得个不错的职位,日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眼看众人跃跃欲试,孙炎武也不再多言。
台上不知从何处跳来一位彪形大汉,上身赤/裸,双手持斧,叫嚣着:“谁敢和老子比?”
“此人是谁?明明用斧为何还要皓月?”
“此人曾是魏国上将,手能举巨鼎,听闻其曾一拳打死一头大虫。”
“那可是皓月,天下谁人不想得。”
彪形大汉环顾四周,仰天大笑:“竟没人敢与老子比拼,一群懦夫。”
话刚落,跳上来一位手持折扇的蓝衣男子,他仪表堂堂,脸上还涂有脂粉,看着很是风流:“我与你一决。”
彪形大汉不以为意道:“怕是谁家的乐人
又跑了出来,若不想死,赶紧下台,省的丢人现眼。”
蓝衣男子并未多言,双眼微眯,顷刻间已到了彪形大汉身边,他手中的折扇化为利器,直指大汉咽喉。
大汉大惊失色,往后退了数步,很快收敛好神情,严阵以待。
姜姒第二次近距离看如此精彩的比赛,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嘴巴不自觉微微张开。
商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指尖轻敲着膝盖:“赵姬觉得谁会赢?”
姜姒怔愣片刻才开口:“……蓝衣男子。”
她并不会武功,只是觉得彪形大汉太过急躁,反观蓝衣男子气定神闲,如此一比,高下立见。
“赵姬可愿下赌注?”
姜姒心中直打鼓,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果然,商阙开口兴味道:“若赵姬输了,便主动亲孤一次,若孤输了……”
他的眼神在姜姒身上扫了一圈,直到她有些不自在才开口:“若孤输了,明日还带赵姬出宫,如何?”
原本以为比赛只有一天,等比赛结束后找上翁孟便可成事,方才才得知比赛竟有三日,如此她的计划便落了空。
赌注的诱惑力太大,姜姒只犹豫了一刻:“只是亲王上一次吗?”
见识到这几日疯魔的商阙,姜姒总怀疑他话里有别的陷阱。
商阙眼眸幽深,指着唇瓣:“只亲一亲这里便好。”
由她开始,至于什么时候叫停,则由他说的算。
姜姒不疑有他,终于点头:“妾同意。”
台上二人已来回过了几十招,眼看着大汉的招式越来越慢,姜姒脸上多了几分喜意。
哪知还未高兴多久,彪形大汉一个回手掏斧头便砍在蓝衣男子的腹部,腹部顿时血流如注,蓝衣男子展臂往后一退,退了数尺。
彪形大汉乘胜追击,十几个招式下来,蓝衣男子身上全是猩红的鲜血,俨然没有了最初的气势。
彪形大汉一个扫堂腿,蓝衣男子便摔倒在地。
他眼睁睁看着大汉越走越近,猜想今日便是自己死期,缓缓闭上了眼睛,哪知脖颈并未传来剧痛。
“敬你是条汉子,我不杀你。”
蓝衣男子猛然松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
商阙单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看着面色惨白的姜姒,声音好似带着钩子:“赵姬输了。”
“妾……”
方才太过得意,忘记问何时亲吻,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越想姜姒脸色越白。
“赵姬想现在?”
姜姒慌忙摇头,哀求道:“回宫可好?”
商阙轻点她的唇珠,眉眼带笑:“那便听赵姬的,还赌吗?”
已经输过一次,姜姒不敢再赌,可又想出宫,犹豫片刻:“王上怎知大汉会赢?”
明明下赌注之时,蓝衣男子胜率更大。
“大汉用的是魏国乔勇将军的战术,想必曾是乔将军麾下。”
姜姒听过乔勇将军的大名,在大齐统一六国前,魏国曾是六国中最强大的国家,可惜魏王昏庸,任人唯亲,反复无常,不听乔将军的劝告,害的乔勇将军与十几万大军葬身沙场。
从此后,魏国便出现了许多告老返乡的士兵。
姜姒眼神微微一暗,很快又有了信心:“妾再与王上赌一次。”
“孤想换别的赌注。”
担心他太过分,姜姒咬了咬下唇,胆颤道:“换何赌注?”
商阙神色晦暗不明:“赵姬以为呢?”
“妾……多亲王上一次?”
对上她殷切目光,商阙不紧不慢摇头:“前些日在温泉……”
一说起那日,姜姒便忍不住面红耳赤。
那日她本就抬不起来的手还被那样磋磨,身上更是到处沾染了他的味道。
商阙将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赵姬可愿赌?”
方才那场比赛或许是他侥幸赢了,姜姒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赌。”
她也没有别的退路。
台上二人的比赛如火如荼,眼看着赌注中的那人快要获胜,这次姜姒不敢再心存侥幸,直到那人获胜才兴奋的扭头看商阙。
“王上,妾赢了。”
“嗯,赵姬赢了。”
不同于她的兴奋,商阙口中满是可惜。
罢了,先让她高兴一番,反正今日那么多场,定能如他所愿。
太阳越来越大,姜姒本就穿的厚重,再戴上帷帽,更是热的脸颊通红。
她昨日才醒来,若是再晒出个好歹……
商阙沉吟片刻:“随孤回宫,申时再来。”
不确定翁孟何时出现,姜姒并不想错过。
“……妾想看。”
商阙垂眸思索片刻,招手唤了长乐过来,附耳说了几句,片刻便有人在前方摆了一道屏风与华盖,刚好能遮住周围人的视线和头顶的日光。
他突然靠近,将帷帽拿下来放在桌案上,看到她鬓角汗湿的发,从袖口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冷香不停的往她鼻息里钻,他右眼处的那颗泪痣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的显眼,姜姒不由得看呆了。
“日后赵姬可日日夜夜看到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