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生日

    等池潇再坐起来, 他那头不到一根手指长的短发已经被明灿拿彩色皮筋扎了十几个小揪揪,尤其是稍微长点的额发,除了小揪揪之外, 还夹满了亮晶晶的发卡。淼淼在后面搭把手, 不停地给明灿递道具。明灿笑得脸都要抽搐, 拿手机和淼淼一起对着池潇狂拍, 边拍还边让他照镜子,发表一下对这个发型的感想。

    “太好看了。”池潇像个被人玩废了的木偶,清冷面孔顶着满头五彩斑斓, 睨着面前两个乐不可支的人说, “不愧是我老婆儿子的手艺。”

    明灿:“谁是你老婆?”

    池潇干脆站起身, 居高临下看着她,抬手不由分说地把她的脸捏成河豚:“不是我老婆,这样对我?”

    明灿还想反驳,仰眸看见他头顶摇晃的小揪揪,登时“噗”了一声, 除了笑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池潇放过她,把在旁边乱笑乱叫的儿子和狗子抓过来挨个修理了一遍。

    “爸爸偏心。”淼淼捂着屁股, “妈妈才是主犯,你为什么只打我和小小!”

    小小也跟着不忿地“汪”了两声。

    池潇随手从头上摘了两个发卡下来,慢条斯理地说:“晚上再修理她。”

    ……

    在家里待到中午一点多,淼淼睡了个午觉醒来, 三人便驾车前往生日派对的举办地点。

    那是个拥有巨大花园的洋房别墅, 是明姝名下的产业,明姝今天也会赶回北城参加淼淼的生日派对, 在淼淼的同学面前扮演他的母亲。

    同学们大约四点左右到,明灿和池潇之所以这么早带淼淼过去, 是因为还有别的计划。

    车上,明灿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自己今天的发型,甜美的披肩编发和温柔又华丽的大裙摆吊带连衣裙十分搭配,看上去就像个从北欧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

    放下镜子,明灿从旁边的包里掏出dv机。这一刻起,淼淼的生日派对就正式开始了。

    “Hello淼淼~”明灿将镜头对准儿童座椅上抱着狗的小朋友,“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淼淼兴奋地说,“今天是我的六岁生日!”

    明灿:“除了你的生日呢?”

    淼淼眨巴眼睛,陷入迷茫。

    脑中旋即响起妈妈的心声:【3月14日是国际圆周率日,也是国际数学日!我和你爸的学校每逢πday都会举办很多数学活动,比如背圆周率后面几百位,玩数学解谜游戏,填数独……】

    淼淼的眼神更呆滞了:……

    明灿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没有半毛钱关系:“唉,这是个不幸的消息,今天还是动物园被邪恶恐龙袭击的日子!动物园里有好多小动物都等着你去解救呢。”

    说到这儿,车子正好停在了花园别墅的门口。

    池潇率先下车,绕到后座来给他们母子俩开门。

    明灿先下车,穿着小皮靴的脚刚踩到地上,突然间,别墅的铁艺大门打开,从里头窜出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霸王龙,抬起小短手掐住了明灿的脖子,就这么劫持着她往别墅里头拖。

    “妈妈!”淼淼火急火燎地从儿童座椅上爬下来,就见比霸王龙还高一点的爸爸轻易地被霸王龙一爪子拍开,受了重伤似的扶着车动不了了。

    淼淼跳下车的时候,妈妈已经被邪恶的霸王龙拖进了花园里,她伸出一只手朝淼淼用力挥舞,嘴里呼喊道:“救命啊!宝宝救我!”

    【别来救我,让我被拖走!我的姑啊你能不能拖快点……】

    听见妈妈的心声,淼淼脚丫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池潇眼疾手快地拎住了他的后衣领,之后就一直抓着没松手,好像生怕他去救他妈似的。

    毕竟那只霸王龙拖人拖得太慢了,淼淼要是追过去,分分钟就能把他们拦停。

    直到看着明灿被霸王龙拖进别墅里,关上门,池潇才松开淼淼的后衣领,开始了他的表演:“你妈被恐龙抓走了,我们要赶紧救她出来,还有动物园里消失的小动物也要一起救出来,要不然等会儿游客来动物园参观,发现动物都不见了就不好了。”

    池潇:【你妈的戏份就这么结束了,而我,才刚刚开始。】

    淼淼:……

    他猜到这是爸爸妈妈专门为他设计的游戏,他很喜欢,简直超有趣超刺激!可是每当他兴奋起来就会听见爸爸妈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声,实在太破坏氛围了。

    还是不听了吧。

    淼淼敲了两下脑壳,把超能力关闭了,仰头对池潇捏紧了拳头,信心满满的样子:“爸爸,我们快去把他们都救出来吧!”

    两人走进花园,左侧空旷的草坪周围围了一圈栅栏,推开栅栏走进去,不远处有个房门紧闭的小木屋,像是马厩,里头传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还有马尾巴一甩的声音。

    “小马好可怜,都被关在里面。”池潇类似于一个走到固定地点就会触发剧情的npc,很努力地让自己感情充沛一点,可是说起话来还是像个人机,“我们来研究看看,怎么能把它们放出来。”

    淼淼用力点头,眼尖地发现了什么:“这个门上面贴的东西好奇怪啊。”

    池潇走到门边,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在淼淼的指示下揭下了盖在门上的塑封纸,露出后边的一块磁吸板。

    池潇:“好像是个十六格数独?”

    “不是数独!”蓝牙耳机里传来明灿的声音,她在别墅里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纠正池潇道,“要叫它水果盘。”

    “十六格水果盘。”池潇马上改口,向淼淼介绍起玩法,“每行每列和每2×2格子里不能有一样的水果,填满了十六格应该就能放出里面的小马了。”

    地上的篮子里放了好多水果磁贴,淼淼抱起篮子开始认真地填水果盘,花了好半天时间填完一整个盘,把磁吸板摘下来,后面竟然还有一个盘!

    “爸爸。”淼淼忽然转头对池潇说,“妈妈被抓走了,你都不紧张吗?不想救她吗?”

    池潇:“我很紧张。很想救她。”

    淼淼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装磁贴的篮子递给他:“那你来填吧!我相信你眼睛眨一下就能填好了~”

    池潇叹气:“你刚才看到我被邪恶恐龙打了一巴掌吗?就那一巴掌,把我打成智障了,我现在比你还蠢。”

    淼淼:……

    池潇:“所以,要动脑子的事情,只能你来。”

    “好吧。”淼淼撇撇嘴,马上又干劲十足起来,“我一定会把妈妈和小动物都救出来,然后治好爸爸的脑子!”

    池潇:……

    眼见淼淼又卯足了劲儿开始填数独,池潇食指抵着耳朵里的蓝牙耳机,走远点,低声说:“笑够了没?”

    “哈哈哈……对不起,可是你们真的好好笑……”

    池潇站在葱郁平坦的草坪上,不由得抬头望向别墅三楼的窗户。

    明灿正从那里向下张望,对上池潇视线,她心脏一跳,猛地收回视线,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明姝坐在她身边,充气霸王龙玩偶服还套在身上,忍不住说了明灿一句:“你怎么那么坏。”

    明灿总是消停些,摘下耳机按了静音:“姑姑,你站哪边的呀?”

    明姝耸耸肩,走到窗边,池潇这会儿又回去陪淼淼玩解题游戏了,她望着年轻男生高挑挺拔的背影,忽然说:“我就是觉得,那小子能让你笑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

    明灿母亲去世后,明灿虽然还是活泼外向的性子,没有变成阴沉内敛的人,但是明姝好像再也没见过她跟个小朋友似的笑不停了。

    直到今天。

    明灿:“那是我剧本写的好。”

    “切。”明姝是搞艺术的,怎么看不出明灿那个剧本有几两幽默,“换个人来演,你会觉得这么好笑吗?”

    “那说明他这个人很搞笑。”

    “不是搞笑。”明姝说,“是你觉得他可爱,和你觉得淼淼很可爱一样。”

    明灿嘟囔了句他哪里可爱了,抬手揉揉脸,凑到姑姑身边往下望。

    一楼草坪上,淼淼成功解救出了两匹矮脚小马,高兴得连连拍手,又和池潇一起拿胡萝卜和香蕉喂小马吃。

    接着来到下一块栅栏围起的草坪,草地上摆了几个黑布蒙起的笼子,这一关就简单明了了,每个笼子上面都有缺字的算式,只要把正确的数字填上去就可以打开。

    淼淼站在笼子前面,盯着第一道算式,用力地捏住了下巴。

    ()7+1()=30

    ……

    好难啊!

    他仰头看了眼池潇,唇角露出一个讪笑,然后拿起记号笔,在括号里飞快地写了一个2和一个3。

    刚放下笔,他整个人就起飞了。

    屁股随之挨了他爸一巴掌。

    池潇:“错了。别想蒙混过关。”

    淼淼:“呜呜,爸爸,你不是变成智障了吗?”

    池潇:“我还中蛊了。一旦你做错,我就会被邪恶恐龙附身来惩罚你。”

    淼淼:“……”

    池潇放下淼淼,好似解除了附身,一瞬间恢复慈父的样子,揉揉他脑袋说:“我比你妈惨多了,你要加油,快点救救我。”

    “剧本里没有这句台词。”明灿嘟囔道,“这家伙怎么擅自加戏。”

    明姝笑着盯着她看了会儿:“你俩这状态,不太像刚在一起的小情侣。”

    更像是老夫老妻。

    明灿脸一热:“真的才刚在一起,半个月而已。”

    明姝收回目光,不知想到什么,语气轻了些:“挺好的。你们好,家里也好。”

    明灿:“家里怎么好了?”

    明姝:“池潇他爸年初二来咱家拜年之后,你爸和他又在其他场合见过,聊得挺亲近,渐渐有不少人猜我们两家可能要成亲家了。你也知道,你爸这么多年一直碰不到明氏的核心产业,他就想自己在外面建个厂,可惜弄不到像样的地皮。我听说现在都有人主动拿地皮让他挑,那些人之前嫌咱们明氏回款慢,你爸面子也不够大,都不肯合作的。”

    明氏体系繁冗,付款流程奇长,而且外债很多,让人望而却步,而池家是北城数一数二的现金流大户,那些人估计认为如果明家和池家联姻了,明铮的项目池家那边肯定会合作,回款应该不成问题。

    “姑姑,你有空的话也和我爸说说,让他悠着点。”明灿说,“就算我最后真的和池潇结婚了,池家那边,未必会好心合作。”

    明姝:“为什么这么觉得?”

    “据我所知,池董事长不是会被亲缘关系左右的人,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自私自利的野心家,”明灿说,“连他自己老婆的事业,他都不扶持,哪里会管儿媳妇家的事儿?”

    “有这种事?”明姝诧异,“池潇不会也这样吧?”

    “他应该不会。”明灿吐了一口气,说,“但他现在还在读书,他爸也不老,等他上位掌权,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话音落下,气氛蓦地安静下来。

    “哎,不说这个了。”明姝拉着明灿到房间里一显示屏旁边,上面直播着池潇和明淼父子俩闯关的进程,“他们刚刚解救了四只卡皮巴拉,现在要到别墅里来了。”

    “这么快,淼淼做题效率有提高呀。”明灿看了眼时间,“下一关很简单,他们应该马上就上楼了。”

    她提着裙摆,忙不迭离开这间房间,来到隔壁的房间里,关上门。明姝在外面将房门锁好,钥匙挂在小小的脖子上。

    来到室内的第一关是空间几何题,根据墙面上几何体的影子,将大积木搭在房间中间,最后经过两个射灯的投影,如果影子吻合就算通过。

    淼淼的空间思维比数字思维要强一些,这一关虽然超出了一年级的学习范畴,但是他完成得很快,成功之后走到房间侧门,放出了正在里头互殴、狂喷彼此口水的两只羊驼。

    淼淼超喜欢羊驼,但是当他听说最后一关是解救小小,然后用小小脖子上的钥匙救出妈妈的时候,他按捺住了和羊驼玩的冲动,马不停蹄地带着爸爸跑上了楼。

    三楼朝南的卧室内,明灿躺在一张堆满了玩具的床上,扮演睡美人。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伴随一声声熟悉的狗叫,明灿知道他们来到她的房门前了。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小小!别咬她!那是姑姥姥!”

    “啊,苍天呐……我堂堂邪恶恐龙……难道就这么被你们消灭了吗……我不服……”

    这台词真的好烂。

    明灿在床上笑得发抖,下一瞬,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她立刻镇定下来,一动不动,闭目假寐。

    “妈妈,我来救你了!”淼淼热得满头汗,一双眼睛炯炯发亮,小炮弹似的冲进房间里,爬到堆满了玩具的床上,死命摇晃明灿,“妈妈,你醒一醒啊!”

    被小小咬漏气的邪恶恐龙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哑声说:“只有真爱之吻……”

    话音未落,就见淼淼扑到明灿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吧唧一口亲到了她的脸颊上。

    明灿胸脯起伏了下,和剧本里写的剧情不同,她没有像睡美人一样慢悠悠地慵懒地醒来,而是争分夺秒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抱住怀里热乎乎的小人人,在他脖颈里头摸到了一手汗。

    “宝宝真棒,妈妈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明灿拍了拍床铺说,“这里是邪恶恐龙的巢穴,这些都是它收藏的宝贝,以后就都是你的啦。”

    淼淼直到这时才看到床上摆满了玩具,都是他喜欢的,床头还挂着一个金色的数字6气球,在半空中轻轻地摇晃。

    “妈妈!”淼淼紧紧抱住她,“我太开心了!”

    池潇站在门口,抬起一只手对着脸扇风,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母子俩。

    就在这时,淼淼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门口这儿,一头扎进了池潇的怀里。

    “爸爸变成智障,还中蛊了,我也要救爸爸。”淼淼转头问旁边漏气的姑姥姥,“也是真爱之吻吗?”

    明姝愣了愣:“啊,是的……”

    淼淼闻言,朝池潇伸出两只小胖手,要抱抱。

    池潇弯下腰,将他从地上利落地抱起来,淼淼像坐火箭一样飞起来了,双手紧紧地环住爸爸脖颈,凑近他耳边轻声说:“爸爸,我爱你。”

    “如果你也爱我的话,那我亲你一下,你一定要立刻好起来哦。”

    第82章 许愿

    淼淼说完, 软软热热的小嘴巴就贴到了池潇的脸上,“吧唧”一声,亲得十分响亮。

    池潇怔了一下, 脸颊像抹了巧克力熔岩蛋糕, 浓郁的甜渗透进皮肤, 沿着血管向全身蔓延开来。

    这就是真爱之吻的威力吗。

    就算是全世界最铁石心肠的人, 被这样的爱意灌溉,也会瞬间融化吧。

    在遇到淼淼之前,池潇从来没有想象过, 他的人生也会出现童话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他将淼淼抱高了些, 毫不迟疑地说:“我好了。宝宝真厉害。”

    “真的吗?”淼淼问, “爸爸变回聪明爸爸了?”

    “嗯。”池潇点头,“你要是不信,让你妈给咱俩出套卷子,看看谁考的分数比较高。”

    淼淼:“……”

    “开个玩笑。”池潇低头,嘴唇在淼淼热乎乎的脸蛋上轻轻碰了下, 算是回礼。

    将淼淼放回地上,明灿也从床上起来, 走近拍了拍池潇肩膀:“淼淼爸爸辛苦啦。小朋友们马上就来了,休息休息下去接着干活。”

    趁别人没注意,池潇抬手用力地掐了一下她的脸:“你别在那儿笑个不停,我就一点也不辛苦。”

    “我化了妆, 别乱掐。”明灿把他手打开, 在后面推着淼淼走出这个房间,直到和池潇拉开距离, 她突然转过来朝他扮了个鬼脸,“谁让你那么好笑。”

    说完立刻牵着淼淼下楼, 鞋底踩在木质楼梯发出欢快的哒哒声响,两个人一溜烟跑没了。

    池潇翘了翘唇角,跟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走向楼梯。

    明姝刚把充气恐龙服脱下来叠好,也要下楼。

    “今天麻烦姑姑了。”

    “不麻烦。”明姝笑道,“说实话,你俩真的挺会带孩子的,既能把淼淼照顾好,还能陪他一起玩。之前我还想把淼淼接到我那儿照顾,明灿没有答应。如果淼淼真的跟着我走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

    “是明灿带得好。”池潇谦虚地说,“我都是听她的。”

    明姝瞅着他看了会儿,她知道明灿是个很有想法又爱管事儿的人,淼淼怎么养肯定都是明灿说了算,至于池潇,在她面前就像个无条件的服从者,苦活累活全部包揽,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明姝都要忘了他也是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自小到大应该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

    明姝停在楼梯口,忽然问了池潇一句:“你很喜欢我们灿灿吧?”

    池潇愣了下,莫名有些紧张,缓缓点了点头:“嗯。”

    “别紧张。”明姝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一件事,“去年,明灿刚捡到淼淼那一个月,我怕她一个人辛苦,让她去找淼淼爸爸,她说不要,还和我说什么,在未来,她和淼淼爸爸应该已经离婚了,后来又说可能没有离婚,应该是分居。有这回事吧?”

    “根据淼淼的描述,确实是这样的。”池潇大概知道明姝想点他什么了。他和明灿的未来前景并不好看,她作为长辈,多少会为此忧心。

    明姝:“灿灿小时候被宠坏了,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儿,导致她的脾气比较倔,性格也有点霸道,就算她未来结婚生孩子了,也不太可能变成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你和她认识还不久,一开始可能觉得新鲜……”

    “不是这样的。”池潇打断道,“姑姑,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像火焰一样灿烂,又像火焰一样暴烈。

    靠近她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就会灼伤自己。

    “我不太清楚未来是怎么一回事。”池潇说,“但我可以确定,我会一直喜欢她,就像呼吸一样。”

    像呼吸一样简单。

    像呼吸一样,活着就必须坚持下去。

    明姝看着他,她是一个对待爱情比较随便的人,从数不清的男人那里听过无数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这些东西虽然都是虚幻的,但是经历得多了,她大概能分辨出什么人是随便说说,什么人是披肝沥胆,奉作格言。

    忽然间,明姝想到什么,斜他一眼:“所以你小子是蓄谋已久?”

    池潇:“……”

    恰在这时,明灿给池潇打了通电话,问他休息好了没,什么时候下来干活。

    池潇回了句“马上来”,总算能从明姝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来到楼下草坪上,他们要在小朋友们来做客之前把之前玩游戏的道具都清理掉,然后在西侧的草坪上摆放好桌椅和生日派对的装饰物。

    其实明姝今天请了好几个佣人来干活,但是明灿和池潇亲力亲为惯了,混在他们中间忙不停,淼淼则挎着一篮子水果蔬菜在东侧的草坪上喂小动物吃东西,明灿一开始还担心他被马踢到,守在他身边观察了会儿,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淼淼身上似乎有某种讨动物喜欢的魔力,即使是陌生的小动物,也能和他相处得像朋友一样。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第一个小朋友到达派对现场。

    是淼淼最好的朋友子皓。

    因为这场生日派对是动物园主题,所以来参加的小朋友都可以带家里的小动物过来,子皓就带了一大一小两只狗,大狗是只成年黑背,看起来非常威武,小狗才几个月大,奶呼呼的,一身黑灰杂毛,嘴巴一圈又是白色的,瞧着像只土狗。

    “子皓!”淼淼兴奋地跑到花园门口迎接他们,“大帅今天好帅啊!小帅看起来也像一只狗!”

    “你的小小真的好小好可爱!”子皓蹲下来摸了小小一下,转头看见旁边的草地上有一团土色的东西在蠕动,顿时激动起来,“那个该不会是……卡皮巴拉?”

    淼淼:“是呀!”

    子皓:“太厉害了,我还没有摸过卡皮巴拉呢!”

    淼淼:“我带你去摸!”

    小朋友手拉手跑去撸卡皮巴拉了,狗狗们留在原地,互相闻屁股打招呼。

    “小帅是大帅的孩子。”明灿对池潇说,“应该是串串,所以长得有点奇怪。”

    池潇点了点头,莫名觉得这只小狗怪眼熟的。

    临近四点,越来越多家长带着孩子抵达。

    启明星小学是小班制教学,淼淼过生日把整个班的同学都请了一遍,大部分都来赴约了,还有兴趣班认识的朋友,也请了将近十个。

    池潇望着一花园叽叽喳喳跑来跑去的小朋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忍不住感叹了句:“人缘真好啊。”

    明灿:“你不知道,其实他刚转学那会儿,都没有朋友呢。”

    “后来怎么交了这么多?”

    “他们学校里头有个动物园,养了好几只羊驼,非常喜欢朝学生吐口水。”明灿说,“不记得听谁说的,淼淼好像可以预测羊驼什么时候吐口水,预测得特别准,从此以后,他就成了班里的神人,好多小朋友特别崇拜他。”

    池潇:“……”

    晚餐安排在户外吃,为防太阳下山孩子们觉得冷,四点多就开饭了。

    吃完饭又点蜡烛,唱生日歌,小寿星淼淼头戴小皇冠坐在孩子们中间,闭上眼睛许愿。

    眼前暗了下来,淼淼认真思考着要许什么愿,好一会儿都没有头绪。

    曾经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听懂狗狗说话,现在他已经有超能力了,再许这个就不合适。

    忽然间,他感觉手背被什么湿湿热热的东西顶了一下,像是狗鼻子,耳边也听到了熟悉的小狗呜咽的声音。

    睁开眼,他扭头找小小,发现小小这会儿正围着爸爸妈妈转,不在他身边。

    淼淼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朋友们以为他许完愿了,忙不迭催促他吹蜡烛。

    淼淼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呼地一下吹熄了蜡烛。

    身边的小朋友都鼓起掌来,明灿和池潇站在旁边,举着手机对准淼淼狂拍不止。

    小小在他们脚边乱跑,没一会儿又引来另一只小狗。

    “小帅?”明灿弯腰提起它的尾巴,“让我看看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哎哟,是男孩子,那离我们小小远点哈。”

    池潇越看它越眼熟,不知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点开某人的朋友圈。

    自从加了明灿的好友,因为明灿爱发朋友圈,池潇就开始经常刷朋友圈,记得曾经见过那个人发过相似的狗狗照片。

    明灿凑在他身边看他的手机。

    很快翻到照片,明灿诧异:“真的和小帅很像诶。”

    “这两只狗的爸爸也是黑背。”池潇说,“听说当时就是生了三只,一只送到狗爸爸家里养,两只留在我们家。”

    池潇翻看的是继母段含烟的朋友圈,她很爱分享日常,除了贵妇生活就是孩子和狗。

    明灿问了下池家的地址,发现和子皓家在同一个小区,想来小帅的母亲,应该就是池家养的那只萨摩耶了。

    “真有缘呐。”说着,明灿拉了拉池潇的袖子,让他把手机给她看看。

    池潇二话不说递给她,见明灿开始逐条查看段含烟的朋友圈,他搂了下她的肩膀,低声说:“只要你不想,以后可以不和她打交道。”

    明灿:“我先了解一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话里话外仿佛已经认定这门亲事了,池潇不由得勾起唇角。明灿指尖在屏幕上划拉,看见段含烟最近几天的朋友圈定位在欧洲,每一条里几乎都出现了她和另一个美丽妇人的合照,看起来分外亲近,明灿便问池潇认不认识这个女人是谁。

    “不太清楚。”池潇说,“可能是她在国外的亲戚。”

    明灿点点头。

    正欲往下翻,突然有个跑步不看路的小朋友猛地撞到了她腿上,明灿怕他摔倒,连忙弯腰扶他,手机一时间没拿稳,落到了草地上。

    淼淼正好也跑过来,眼疾手快地帮妈妈捡起手机。

    瞥见手机屏幕上放大的照片,淼淼“咦”了声:“这是姥姥吗?”

    明灿笑着说:“不是姥姥,应该是奶奶。”

    “奶奶和姥姥我当然分得清呀,这个是奶奶。”淼淼指了指左边的段含烟,接着,又指了指右边那个女人,“这个是姥姥。”

    听清楚淼淼说的话,明灿笑意慢慢僵在了脸上。

    第83章 表姐

    耳边的吵闹声一时间都消失了, 明灿的大脑仿佛陷入了真空,不认识“姥姥”这个词似的,僵硬地思考着它的含义。

    姥姥是妈妈的妈妈, 如果亲生姥姥不在世了, 就只能是妈妈的父亲后来娶的妻子。

    所以, 在未来那个时空, 明灿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发生了。

    父亲续娶,她有了一个继母。

    而且,这个继母和段含烟, 也就是和她未来的婆家关系匪浅。

    “明灿?明灿?”

    直到耳边传来连续几声呼唤, 明灿才从震惊和恍惚中回过神。

    她脸色白得像纸, 却在对上身旁男人目光的一瞬间,立刻恢复了镇定。

    池潇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眉心牵扯出褶皱,垂落在她脸上视线含着几分不安:“你听我说……”

    “不用解释。”明灿冷静地说,“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他, 瞳仁漆黑如墨,其中蕴含着信任。

    同时也很冷淡。

    淼淼仰头望着爸爸妈妈, 像一只茫然无措的小动物。

    明灿蹲下来掐了一下淼淼的脸蛋,扯起唇角,没有多问什么,只温声说:“同学都在等你呢, 玩去吧。”

    淼淼点点头, 抱起小小转身离开了。

    跑到半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明灿和池潇。

    刚才有一瞬间, 他看见妈妈看爸爸的眼神,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原来的时空。在那里, 妈妈永远都是用冷静的、没有情绪的姿态面对爸爸,不像这个时空的她一样鲜活肆意。

    这一眼,又让明灿产生了那种,淼淼好像能看穿她内心的错觉。

    她含笑朝淼淼挥了挥手。

    今天是他的生日,明灿不想破坏这愉快又幸福的氛围,尽管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显然不该在这个时候向淼淼打听。

    直到淼淼回到小朋友中间,脸上扬起无忧无虑的笑容,明灿才缓慢地转过身,背对欢乐的派对现场,走到僻静处。

    远处,夕阳倾垂,霞光潮水似的从天穹、地面、甚至空气中蔓延过来,如火如荼地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池潇的眼睛都被染成了金色,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拉着明灿的手,说:“你别着急,我回家去打听一下,搞清楚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

    明灿点了点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其实我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如果我爸真的想续娶,没人能拦得了他,包括我,因为我也没有太正当的理由,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想用愧疚绑住他一生是不现实的。现在我们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也算是件好事吧。”

    只是没想到。

    会和池家扯上关系。

    未来的她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讨厌池潇的吗?

    确实有可能。

    明灿非常非常不希望父亲续娶,不仅仅因为思念母亲,不想有人占据母亲的位置,更因为她身为女儿,在明家的地位本来就很边缘,她以后想做什么事都离不开父亲的支持,现在她姑且认为父亲很看重她,把她当做唯一的掌上明珠,可是如果他续娶,再生了别的小孩,这独一份的看重还能继续维持吗?原本只属于她的资源和资产不会被别人分走吗?

    至于池家,明灿有点看不懂。

    池董事长最近的一系列行为,都显示出他已经认可这门亲事,现在又要给亲家公介绍对象,这是什么操作?

    就算只是段含烟的个人行为,那么,她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明灿实在想不明白。

    不管别人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个事件中唯一能确认的是,她明灿一定受害。

    谁损害了她的利益,谁就是她的敌人。

    淼淼的生日派对结束后,三人一道回了家。

    淼淼今天玩得很嗨,又在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身上使用了超能力,体力耗尽,回程路上他便沉沉地睡着了。

    明灿和池潇一起照顾他洗澡,其间,两个人几乎没有说一句话。

    给淼淼吹头发的时候,明灿系在左边耳后的丝缎蝴蝶结滑了下来,落到地上,池潇早晨帮她编的半边头发也松散了,纠缠的辫子汇入垂落的直发,明灿对此完全没有感觉,帮淼淼吹干头发就抱着他去床上。

    池潇弯腰捡起地上的蝴蝶结,放到口袋里,什么也没说。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于他而言也是突发,想解释也完全没有落脚点。而她看起来也没有心情理他。

    淼淼安稳地躺进了被窝,两人就此分开,回到各自房间。

    池潇坐在窗边,把玩着浅粉色的丝缎蝴蝶结,让它勾缠着指尖,就像今早她的长发缠绕在那里。

    脑中回想着她说的话,不用他解释,相信他与这件事无关。

    十五天的恋爱,能换来一句信任,已经值得感谢上天了。

    可是然后呢。

    不知道为什么,池潇忽然又想起儿时父母争吵时,不小心听到母亲说过的话——

    “早知道你们池家会这样对我,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差一点我就把他打掉了……”

    他知道父亲对不起母亲,母亲也知道这些事情都和他这个孩子无关。

    可是她最后还是变得厌恶他这个亲生骨肉,甚至恨不得让他从世界上消失。

    从那个时候开始,池潇就认清了很多东西。

    比如。

    永远不要把自己当回事。

    永远不要拿感情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挑战他人的利益-

    这个周末很快就过去。

    周中的一天,傍晚。

    池延鹏难得在晚餐前回到家,随行秘书跟在身边汇报工作,二人一道踏进别墅的铁艺大门,池延鹏脚步一顿,好像看见了什么稀奇的场面。

    暮色四合,逐渐暗淡的天幕下,一个身穿宽松的蓝色毛衣、身量高挑的年轻人正在拿零食喂小狗,两个小豆丁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和他说小狗今天昨天前天都在家里干了什么坏事。

    男生低垂着眉眼,面对碎嘴的弟弟妹妹,脸上并没有从前一贯的冷漠和不耐烦,偶尔还会回他们两句话。

    池延鹏挥挥手让秘书退下,独自走向花园。

    “今天不是周末,怎么有空回家?”他问池潇。

    “回来拿点东西。”池潇直起腰,视线的海拔一下子比父亲都高出几公分。

    顿了顿,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段姨出国了?”

    “嗯。”池延鹏说,“出国找她表姐了。”

    “她表姐怎么了?”池潇问,“我看她朋友圈,已经出国好几天了,阿珩阿玥丢在国内都不管吗?”

    池延鹏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虽然知道池潇不喜欢段含烟,但是这孩子从小就沉默寡言,有事儿都憋在心里,从来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今天算是破天荒头一遭。

    尽管奇怪,池延鹏也没有多想什么,替妻子解释了句:“前天是她表姐夫去世一周年的忌日,她出国去陪她表姐,顺便也散心旅游。”

    池潇:“她们关系很好吗?”

    “嗯。”池延鹏说,“据说小时候住在一块,一起玩大的。”

    察觉到父亲看他的视线愈发狐疑,池潇没有再多问。

    心里有些庆幸,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段含烟这个表姐一直住在国外,和明灿父亲的事儿还完全没有开始,池延鹏看起来也完全不知道段含烟的表姐会和他的亲家有什么关系。

    一切应该都来得及。

    ……

    英国苏格兰,一座临海的花园洋房中。

    姜宜初懒懒倚靠着椅背,听坐在对面的表妹段含烟说她家里的烦心事,看起来比她这个死了老公的还忧愁。

    她一向不爱听段含烟说池家的事儿,这么个脑筋简单的家伙能嫁给北城排名前三的富豪,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给人一种没苦硬吃的感觉。

    段含烟和表姐从小一起长大,表姐长得漂亮又聪明,段含烟则空有脸蛋,成绩很不好。成年之前她一直是表姐的跟班,什么都听表姐的。即使姐妹情中掺杂着互相较劲、羡慕嫉妒等等复杂的情绪,这么多年来,段含烟依然把表姐当成最重要的朋友,什么都爱和她说。

    见表姐对她的遭遇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段含烟忽然想起一些陈年旧事,笑着说:“我那个未来儿媳妇的爸爸,你知道是谁吗?”

    姜宜初刚才根本没认真听,连她未来儿媳妇叫什么都没记住:“是谁?”

    “明铮啊,小时候圈子里出了名的明家三少,北城第一帅。”段含烟说,“姐,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他吗?”

    姜宜初闻言愣住。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她已经记不清了。

    明铮比她大了好几岁,凭一张神仙似的帅脸,捕获了无数上流圈少女的芳心。

    姜宜初年少时暗恋过明铮几年,听说他玩的很花,女朋友一抓一大把,姜宜初便想着自己也许有机会,可惜人家嫌她年纪太小,根本看不上。后来她长大了,明铮也娶了一个家世相当、性情柔顺的富家女为妻,渐渐就收心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姜宜初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问段含烟:“你刚才说,池潇要娶明铮的女儿?”

    “对啊。”

    “两家差距有点大吧?明铮是他老爸最小的儿子,一直不受重用,明氏这几年听说也不怎么样,你老公怎么就看上他女儿了?”

    “明氏再不济也是明氏啊,光在北城的厂子就值上千亿。”段含烟叹气,“加上现在要和我们家联姻了,我先生要是愿意扶他们一把,现金流一上去,再创辉煌也不是不可能。”

    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如选楚家,整个明氏加起来可比楚家厉害多了。

    “也是。”姜宜初点了点头,又问,“明铮现在还单着吗?”

    段含烟随意地说:“嗯,单着好多年了。”

    话落,见表姐再次沉默了,眼神若有所思地飘忽着,段含烟忽然觉得她刚才那个问题有点奇怪,眉心登时皱了起来:“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姜宜初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就是有点想回国看看,好几年没回去了。”

    段含烟闻言,怎么听不出表姐话里深意。

    她虽然一直以来都不太聪明,但是嫁人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洗去了年轻时的单纯。她当然不会认为表姐回国是想要争取年少时得不到的爱情,否则去年她老公一去世她就该回国了,何必等到现在,在听了她说明、池两家将要联姻的时候,才突然生出这样的心思。

    明铮长得是很帅,可他的家族地位摆在那儿,今天之前并不足以打动表姐的心。

    但是现在,有了池家这门亲事,一切就不一样了。

    段含烟突然站了起来,瞪着姜宜初道:“姐,等池潇娶了明家的女儿,整个明家就是我和阿珩阿玥的敌人,你难不成还想和明铮相好,站到我的对立面吗?”

    姜宜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几年过去,她这个妹妹倒是长了点脑子,懂得分析一点家族间的厉害关系了。

    片刻后,姜宜初脸上带着笑,用最温和的声音说出最无情的话:“你真以为阿珩阿玥能和池潇争吗?”

    “不要痴心妄想了。”姜宜初说,“你的孩子永远也没法和江俪沅的孩子争,你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守好你的一亩三分地,别作妖。”

    “至于明铮,明家的家风你也清楚,他要上位,未来必然要续娶。”姜宜初也开诚布公地说,“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至少我能向着你,明白吗?”

    第84章 独立

    段含烟难以置信地望着表姐, 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眼神流露出戒备,脑子则在慢慢地消化她说的话。

    “为什么……”她揪住其中一句话, “我的孩子为什么永远也比不过江俪沅的孩子?我才是他池延鹏的妻子, 我段家的实力也不输江家, 凭什么?”

    姜宜初耐心地解释:“有很多原因。客观上, 阿珩阿玥年纪太小了,等他们成年,池潇说不定已经掌控了池家, 到时他也会有他自己的孩子, 怎么可能让弟弟妹妹来分一杯羹?”

    顿了顿, 姜宜初脸上带了几分同情,像是本来不想说,但是事已至此不得不说:“主观上,你的孩子在池延鹏眼里,就是不如池潇。不仅因为池潇聪明有本事, 更因为他是江俪沅生的,池延鹏很喜欢江俪沅, 人家是他的白月光,这事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段含烟闻言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所有人都说他们夫妻俩感情非常差,结婚十年几乎每天都要吵架,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你嫁给池延鹏这么久了, 对他的性格还不了解吗?如果你像江俪沅一样天天对他暴怒甩脸子, 你觉得他会忍你一个月吗?”姜宜初说,“江家不是什么天潢贵胄的家庭, 江俪沅的脾气却养得像炮仗一样,谁都看不起, 池延鹏一点事儿不顺着她她就在家里发飙,闹得小区邻居都来看笑话,都这样了你老公也死活不肯和她分手,一直坚持了十年,离婚之后还追到美国去挽回,我朋友亲眼看到他在江俪沅家门口吃了闭门羹。这事儿之前没和你说是不想破坏你们夫妻关系。”

    段含烟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怎么可能,他哪里会做这种事……”

    “我不太清楚他们结婚初期起了什么利益争端,但是池家的飞黄腾达摆在那儿,江俪沅也是真性情,这么厉害的老公说不要就不要了。”

    在姜宜初看来,江俪沅就是没有大局观,好像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的荣誉就应该成为妻子的荣誉,仰头望着亭亭华盖就应该忘了心里微不足道的怨愤。

    她凝视着段含烟,问:“现在,你还想和池潇争吗?”

    段含烟唇瓣翕动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许久,她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没来由地,竟然笑了起来:“哈哈哈……”

    姜宜初:“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男人骨子里都很贱。”段含烟说,“池延鹏在前妻那儿吃了苦头,就想给池潇找个温和顺从的老婆,没想到最后又摊上一个厉害的。”

    “有多厉害?”姜宜初问,“和我说说呗。”

    段含烟盯着姐姐看了一会儿,没回话。

    姜宜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那句话,她的继母是我,总归比是别人好,多少能帮你制着点。”

    段含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是。”-

    又一日晚间,明灿独自照顾淼淼睡觉,淼淼穿好睡衣,抱着玩偶坐在床上,看着妈妈走来走去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忍不住问了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或者后天。”明灿边叠衣服边说,“他家里有点事儿,就回去住两天。”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淼淼从床上爬下来,踩着拖鞋走到明灿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说:“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闹别扭了?”

    自从他生日结束后,家里的气氛就变得有点奇怪,爸爸和妈妈同时在家的时间变少了很多,就算都待在家里,他们也不怎么说话,让人有些不安。

    明灿低头看着他,勾起唇角道:“没有呀。”

    淼淼眨巴眼睛,发现妈妈说的是真心话,爸爸和妈妈好着呢,根本不需要他担心。淼淼的心情一时间多云转晴,双手抱着明灿的腰蹦了蹦:“妈妈,我今晚想和小小一起睡觉!”

    明灿迟疑了一会儿,想起小小前两天刚洗了澡,身上还算干净,勉强点了点头:“好吧,但是九点之前你们都要乖乖躺好哦。”

    “Yes,madam!”

    明灿揉揉他脑袋,从客厅搬来小小的狗窝放在淼淼床边,又拿了两张尿垫进来铺在地上,免得小小半夜想上厕所没地方拉。

    把卧室空间留给一娃一狗,明灿关门离开,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没有新消息。

    一墙之隔的地方,妈妈一走,淼淼就让小小爬上床,窝在他的枕头旁边。

    “你的发型可真酷。”淼淼拨了拨小小头上的冲天髻,“像个手榴弹!”

    小小仿佛能听出这不是个好词,拱了拱淼淼的手“呜呜”地叫。

    小小:【之前给我梳头的那个人去哪了?现在这个人好菜啊!】

    “他回家找爷爷去啦。”淼淼趴在床,认真地对小小说,“之前给你梳头的是爸爸,现在给你梳头的是妈妈。爸爸,妈妈,你叫一叫听听。”

    小小:“汪汪,汪汪!”

    小小:【爸爸,妈妈!】

    “真聪明!”淼淼翻了身,平躺着,把小小举了起来,“你是我的妹妹,你要叫我哥哥,你说,哥哥!”

    小小:“汪汪!”

    小小:【哥哥!】

    淼淼在小小毛茸茸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他很久以前就感觉到了,小动物虽然没有超能力,但是只要和人类相处久了,它们就能听懂人类在和它们说什么。

    以前每当淼淼和小二说不开心的事情的时候,小二就会用湿湿热热的鼻子蹭他的胳膊和脖子,如果他能听到小二说话,说的应该是【不要难过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淼淼把小小夹在腋下,一人一狗一起躺在床上。

    他和小小说起它在另一个世界的狗哥哥小二的故事,说着说着就慢慢地陷入了梦乡。

    梦里好像来到了一个非常寂静的、封闭的房间里。

    湿湿热热的小狗鼻子贴在他手上,另一只手也被握着,熟悉又柔软的触感,好像是妈妈的手掌心。

    ……

    次日午后,启明星小学一年级放学时间。

    林老师在队伍前头,领着一年1班的小朋友从教学楼往校门走。

    淼淼远远地就看见人群中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他强压下即将冲口而出的“爸爸”,和老师同学道了声再见,抓紧书包带朝池潇跑了过去。

    明媚澄亮的日光下,身穿蓝色学校制服的小豆丁一眨眼就像火箭似的冲到了池潇面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池潇怔了怔,弯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看见他的小脸蛋被阳光照得发红发亮,池潇忍不住问:“怎么这么激动?”

    “感觉好久没看到你了。”淼淼说,“爸爸,我好想你啊!”

    池潇:“我才走了两天。”

    淼淼撇撇嘴:“一天没看见你就很想你。”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淼淼完全忘记了以前他是很习惯爸爸和妈妈有一方长期不在他身边的。

    父子俩回到家,过了不久,池潇让淼淼一个人在家里玩一会儿,他开车去B大接明灿。

    明灿下课时天还很亮,一走出教学楼,就看见眼熟的黑色suv停在教学楼下的路边。

    见过这辆车来接明灿很多次,朋友们都认识了,笑着推搡她:“男朋友又来接你了,真勤快啊。”

    明灿心里念叨着哪儿勤快了?昨天就没来。

    她抿着唇,脸上有点热,池潇下车绕到副驾这边给她开门,顺手帮她拎了下书包,又引来围观的姐妹们一阵高高低低的起哄。

    车门关上,隔绝了室外的喧嚣,气氛忽然间就冷却下来。

    池潇和明灿转达了他在家里打听到的有关段含烟那个表姐的事儿。

    “她老公是英国人,开了个挺大的物流公司,去年因病去世,和她有个八岁的儿子。”池潇说,“今天之前,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国。”

    明灿点了点头。照此情况,这个女人到现在为止,和明铮还没有什么干系。

    两公里路,几分钟的车程,之后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事儿。

    明灿时不时用余光偸觑池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沉闷。

    日光从窗外洒进来,流转在男人清俊而冷淡的侧颜,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突起,透着股莫名的压抑。

    回家吃过晚饭,七点钟,一家三口都开始学习,淼淼到他的小书房里和老师连线上西语课,明灿和池潇坐在客厅吧台旁写作业。

    恋爱后他们养成了一起写作业的习惯,互相陪伴互相监督,渐渐都不爱用书房了。

    明灿回想淼淼生日之后的这些天,她的神经确实有点太紧张了,常常冷冷淡淡地绷着脸,也难怪池潇不敢和她说话。

    “嘿,池潇学长。”明灿忽然喊了他一声,把笔电朝他那儿一推,指了指屏幕上复杂的算式,“这个你会算吗?教教我呗。”

    池潇点头,拿来草稿纸和笔,细致地一一演算给她看。

    “原来是这样。”

    “这是你presentation要用到的式子吗?”

    “嗯。”明灿说,“后天就小组演示了,你现在有空的话,帮我把ppt里面的数字都过一遍呗。”

    “行啊。”池潇干脆地把她的电脑挪到面前,手拿着笔在纸上飞快地演算,不出十分钟,他赞许地点头,“都是正确的。”

    “不愧是我。”

    明灿美滋滋地自夸了句,要把电脑抱回来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轻轻地握住了。

    她动作一顿,挑了挑眉,放开电脑,很自然地坐到了池潇腿上,勾着他脖子亲了他一下,柔声问:“你今天怎么了,干什么一直愁眉苦脸的?”

    就在这一瞬间,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明灿很清醒地意识到,池潇继母的表姐的事儿,虽然触碰到了她的底线,让人难以接受,但好像,并没有影响到她对他的感情。

    还是很喜欢他。

    不想要分开。

    池潇仰眸看着比他稍高一些的女孩,沉吟片刻,低声说:“我爸好像知道我们恋爱了。”

    明灿诧异:“他怎么发现的?”

    池潇:“不知道。”

    他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

    这两天回家住,或许因为他表现出了比以往强得多的沟通欲,池延鹏找时间和他聊了一些事儿。

    他对池潇说。

    希望他能找一个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妻子,希望这个女人把心思都放在扶持丈夫上面。

    还暗示池潇,他对明氏没什么信心,希望他不要管明家的烂摊子。

    池潇回答说。

    他喜欢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事业上的工具。

    人家有人家的独立意志,她想做什么,应该得到亲近的人的支持。

    就此,父子俩再次不欢而散。

    池潇一只手手松松散散地环着明灿的腰,忽然扯了扯唇角,说:“我可不可以问一个特别俗的问题?”

    明灿点点头:“问呗。”

    池潇看着她乌黑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什么也没有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第85章 围巾

    问题脱口而出的一瞬间, 池潇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但他并没有收回,只是很安静地仰眸看着她,想借由这个庸俗的问题, 弄清楚她到底喜欢他什么。

    明灿显然被这个问题矫情到了, 眯着眼觑了他一会儿, 说:“我看中的要是那些东西, 高中你追我的时候,我就不会拒绝。”

    池潇缓慢点了点头,手上轻轻摩挲她腰际, 笑着问:“那明大小姐看中的是什么?”

    明灿被他弄得浑身痒, 脚背绷紧了, 低头要凶不凶地盯着他:“我看中的自然是……你会带孩子呗。”

    她勾着唇角,换了个悠哉的口吻:“至于其他条件,算加分项,实在没有的话,也不要紧。”

    “收拾收拾入赘吧, 一辈子给我端茶倒水。”

    说着,明灿捏住了池潇的下巴, 指腹擦过他皮肤,有点刺人,今天好像没有刮胡子。

    她低头亲了下他冒出胡茬的地方,池潇顺势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把她压向他, 舌尖侵入她口腔腹地,不知餍足地搅弄纠缠, 攫取甘甜,热气沿着血管钻进身体里, 好像能把心脏都缠绕住。

    静谧的空间里尽是细细密密的啄吻声和深深浅浅的吞咽声,因为淼淼还在房间里上课,他们只是单纯地接吻,时而睁开眼睛对上对方同样灼热的眼眸,从中看到自己晚霞一般的倒影。

    池潇手掌罩着明灿的后颈,克制地抚摸她温热的肌肤。

    回家和父亲谈过之后,对于未来发生的事,他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如果没有淼淼提前来到这里,把时间线搅乱,明灿一定不会喜欢上他。

    现在的生活,就像一个奇迹。

    他已经做好准备,哪怕失去一切,也要守住这个奇迹-

    次日清晨,不到六点,拂晓时分,池潇就醒来了。

    穿过昏暗的走道,他走进淼淼房间,本来想看看这娃娃睡觉老不老实,有没有踢被子,谁曾想一进门,儿童床的另一侧就冒出一双圆溜溜的小狗眼,警惕地盯着他。

    眼见它张嘴要叫,池潇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家伙竟然看懂了,没有乱叫,而是乐颠颠地跑到池潇腿边转圈。

    池潇弯腰把它抱出房间,闲着没事,干脆系了狗绳,带它在小区里遛了一圈。

    未成年的小小也就比他的鞋大一点,遛着遛着太阳升起来了,薄薄的日光透过晨雾斜照过来,将池潇和小小的影子投落在地上,巨大的身高差看着让人发笑。

    回来的时候淼淼刚醒,坐在床上揉眼睛,脸蛋有点肿,看起来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

    洗漱完换上校服,池潇把他的书包从小书房里拎出来,对应他今天的课表,检查了一遍书包里的东西。

    “下午有体育课。”池潇问,“还是打篮球吗?”

    “嗯呐。”

    池潇走到衣柜前,从抽屉里取出明灿给淼淼做的那个运动发带,往淼淼头上绕一圈,在后面打了个稍紧的结,然后取下来对他说:“上课之前把这个戴上,直接套头上就行,小狗这个图案贴着额头。这样汗就不会流到眼睛里。”

    “知道啦。”淼淼把发带放进书包的小兜里,“爸爸,妈妈也送了你一条,你用过吗?”

    池潇:“当然。”

    池潇:「没用过」

    池潇:「我怕弄脏了」

    淼淼:……

    所以妈妈送给我的你就不怕弄脏是吧!

    池潇低头看着他莫名其妙气鼓鼓的小脸,觉得他的眼睛还是有点肿,于是走进卫生间,拿毛巾浸了冷水,又给淼淼洗了一遍脸。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他一遍擦淼淼的脸一边问。

    “有一点点。”淼淼打了个哈欠,说,“晚上做梦梦见妈妈和我说话,还带着小二来找我玩。”

    池潇闻言愣住。

    小二不是这个世界的小狗,所以他梦里的妈妈应该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妈妈。

    池潇:“你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淼淼:“她问我还想不想当狗狗研究专家,她会带我去找最厉害的老师,教我听懂狗狗说话。”

    池潇听不太懂淼淼说的话,而且,如果只是一个梦境,淼淼醒来应该就忘记得差不多了,怎么会这么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人说了什么话?

    池潇:“她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因为……”淼淼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来到这里之前,最后和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梦想是听懂狗狗说话,成为狗狗研究专家。”

    “这样啊。”池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拿着毛巾站起身,看见小小叼着小飞盘过来要和淼淼玩,淼淼让它爬到飘窗上接,小小对着飘窗吠了两声,淼淼笑道“你爬不上去啊”,然后踩着拖鞋跑出房间,给它搬了个小台阶过来,小小就顺着台阶爬上了去,和淼淼玩起了飞盘。

    一娃一狗好像都能听懂对方说话似的。

    池潇走到卫生间洗毛巾。

    淼淼穿越过来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现在的池潇对神奇事件的接受度变高了很多,此时此刻不由得怀疑,淼淼梦里是不是听到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不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事儿。

    如果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他是不是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地方?

    之前池潇和明灿就讨论过这个话题。

    如果淼淼回到原来的世界,他们肯定会非常难过,与此同时,生活也会渐渐回到原来的正轨上,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做他们这个年龄段该做的事情,学习工作、提升自己……所以算是喜忧参半吧。

    也不知道明灿昨晚和他说的话是开玩笑还是真心的。

    如果他对她的价值只体现在带娃上,那么当她的生活回到正轨,他还在她的正轨里吗?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明灿伸着懒腰出现在淼淼房间门口,看见淼淼已经穿戴整齐,书包都收拾好了,她眨了两下眼睛,低头看手表,确认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半,而不是七点半。

    池潇思绪回笼,走过来揉了揉明灿头发:“你陪他,我去做饭。”

    “轻点,我刚梳过了。”明灿瞪他,“谁弄乱谁再帮我梳。”

    池潇勾唇:“没问题。”

    说着又多揉了几下,把她一头垂顺长发揉成小狮子似的才罢手。明灿恶狠狠地看着他,直到池潇收回手,信步走出了淼淼房间,她才收回视线,一瞬就变成温柔似水的好妈妈形象,坐在床边和淼淼一起丢飞盘逗小小。

    淼淼瞥了她一眼,笑:“妈妈,你头发爆炸了。”

    “……”明灿说,“等会再找你爸算账。”

    母子俩一起玩了一会儿,明灿见缝插针地和淼淼说:“宝宝,妈妈周末要回家住两天,到时候你要乖乖听爸爸的话,上兴趣班的时候也要乖,知道吗?”

    “好哒。”淼淼抬头看着明灿,等了会儿,主动问,“妈妈,你还想说什么吗?”

    明灿一怔,她确实还有问题想问淼淼,只是很迟疑,不知该怎么启口。

    这孩子未免太灵了。

    “妈妈有事儿想向你打听。”明灿下定决心问出了口,“你知道姥爷和姥姥除了妈妈之外,还有别的孩子吗?比如小舅舅,小姨姨?”

    淼淼想了想:“有一个小舅舅,没有小姨姨。”

    明灿不由得紧张起来:“小舅舅叫什么?年纪多大了?”

    见淼淼眼神呆呆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明灿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为难小朋友,于是换了个问题:“小舅舅长得多高呢?”

    这个问题淼淼能回答:“他比妈妈高,比爸爸矮。”

    “噢。”

    明灿在心里计算着,淼淼大约是十三年后穿回来的,如果小舅舅是明铮亲生的,那么他看到的舅舅的年龄至多十岁出头,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不太可能比她还高,所以,淼淼说的那个小舅舅应该是姜宜初带过来的她亡夫的孩子。

    明灿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淼淼没有记岔的话,那么明铮和他续娶的妻子,应该没有再生别的孩子了。

    只要不给她生个弟妹,继母对明灿的威胁就小了很多,当然,另一个世界没生不代表这个世界就不生,她还是要尽力阻止那个女人嫁给父亲。

    明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抬手捏了下淼淼的脸蛋:“宝宝真是个聪明蛋!”

    淼淼的表情看起来晕晕的。妈妈嘴上只说了一个几个字,他用超能力听到的心声却有一长串,各种听不懂的弯弯绕绕塞满了脑子,让他这个小笨蛋不明觉厉。

    好在最后,妈妈又开心了起来。

    淼淼也跟着笑:“妈妈,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你的发型和小小好像,爸爸今天也没给它梳头。”

    明灿:“……”

    死孩子,刚才白夸你了-

    转眼到了星期五,明灿下课后,坐上家里司机开到学校接她的车,乘着晚霞回到了位于市区的家。

    别墅里,厨师已经备好晚餐,明铮在公司开会还没回来,明灿一个人坐在八人位的长桌边用餐,安静地思考着事情。

    明铮几乎每周都会叫她周末回家住,明灿最近正好想探探他的口风,于是顺着他的话回家了。

    池潇的继母前两天也回国了,至于她表姐回没回来还不清楚。明灿有预感她俩在国外的时候一定谈到了明、池两家的事情,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契机,姜宜初和明铮有了联系,然后相看上了……

    明灿单手支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执着勺子往下一挖,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才发现装海鲜粥的碗已经空了。

    “小姐,要添一碗吗?”佣人在身边问。

    “不用了。”明灿拿擦巾纸擦了擦嘴,起身离开了餐厅。

    上楼回到卧室,明灿站在窗边消食,屋子里有点闷,她将窗户拉开一条缝,让空气流通起来。

    室外的冷风扑到脸上,明灿缩了缩脖子,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匆匆遽遽地跑进衣帽间,她扑到一个不常用的、装着中学时代衣饰品的柜子前,弯腰仔细地翻找起来。

    不多时,她从一堆各式各样的奢牌围巾之中,捧起一条没有任何纹饰的酒红色羊毛围巾。

    还没有带回家和淼淼的那条比对,明灿的直觉就告诉她,这条围巾就是池潇织的。

    一时间,高一那年围着这条好运围巾参加考试的画面涌上脑海。

    不仅如此,明灿甚至想起来,池潇和她告白那天,她好像也围着这条围巾。

    升上高二之后,她又有了很多新潮漂亮的围巾,渐渐就把它搁置在衣柜角落,直至忘记它的存在。

    三月末,春回大地,城市已经停止供暖,佩戴围巾的人也少了很多。

    明灿捧着这条围巾走到穿衣镜前,细致地将它围在了脖子上。

    然后走到光线充沛的地方,找好角度自拍了几张。

    挑出最漂亮的那张,她打开微信,点进置顶的聊天框。

    联系人的昵称有点长,是她上周刚改的——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

    直至现在,明灿看到这个昵称还是忍不住笑。

    她揉了揉脸,指尖在屏幕上跳跃,把刚拍的照片发过去。

    日月火山:【[图片]】

    日月火山:【新买的围巾,评价一下叭~】

    第86章 争执

    消息发出后, 明灿盯着手机屏幕,感觉到热意一点点窜上脸颊。这还是她第一次给池潇发自拍,越看越觉得角度不够好, 表情也不够自然, 应该先p一下再发……所幸没有点明围巾的来由, 这样就算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的直觉出错了, 也不会闹得太尴尬。

    明灿抓着手机坐到椅子上,点开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空空如也的朋友圈,关掉, 又点开, 又关掉, 百无聊赖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什么时候回嘛……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轿车驶入的声音,明灿走到窗边,望下去。

    昏沉暮色中,她看见父亲从车上下来,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抬头望了眼她房间的窗户,父女俩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明铮提起唇角朝明灿笑了下,然后摆了个口型,让她下楼。

    明灿将手机放进口袋,快步走出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了两下, 明灿没感觉到,径直走到一楼客厅, 问明铮:“爸你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明铮把脱下来的西装外套交给佣人,对明灿说, “听说你回家了,我在路上买了盒牛乳冰,要不要吃?”

    那是她上小学的时候喜欢吃的东西了。

    明灿安静地点点头,坐在餐桌边,看着佣人从精致的纸盒里拿出一份小雪山似的甜点,绵密的牛乳冰上面点缀着迷你可颂和鲜草莓,明灿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含在嘴里,眼睛盯着明铮走到她旁边坐下,让佣人泡一杯水果茶来。

    明灿:“你晚上喝酒了吗?”

    “喝了点。”明铮饮酒后常喝水果茶解酒,待佣人将茶泡好端上来,他拿起茶盏抿了口,然后就看着明灿吃甜点,许久没有说话。

    这气氛让明灿有些不适,她放下勺子,坦率地问:“爸,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明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灿不禁在心里猜测他要和她说什么。

    有可能会提想给她找个继母的事儿,借此明灿就能打听一下他现在和姜宜初有没有联系上。

    也有可能要说和联姻有关的事儿。

    之前计划让她和池曜联姻的时候,明铮隔三差五就来问她和池曜相处得怎么样,现在联姻对象换成了池潇,他却变得含蓄了很多,这段时间几乎没怎么问过这方面的事情。

    明铮又喝了口茶,神色仍有些犹豫。

    终于还是说出口:“灿灿,爸爸上次和你提的,池董事长的儿子池潇,你还记得吧?”

    “记得。”明灿说,“不仅记得,我和池潇学长还挺熟的,您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

    “是吗?”明铮有些诧异,转瞬又觉得很合理,“你们都是尖子生,和池曜比起来,你和池潇应该更有共同话题。”

    明灿心说,何止有共同话题,我们都有个共同的孩子了。

    “池潇学长不仅学习好。”明灿嘴里含着甜滋滋的冰沙,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掩饰这份好感,“长得也好,性格也好,总之……什么都挺好的。”

    当着父亲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明灿脸皮再厚也感觉有些不顶用,慢吞吞地低下了头,像松鼠似的小口小口吃东西。

    明铮这辈子从未听明灿这样夸一个男生,他的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这么说,你挺中意他的?”

    明灿:“嗯。”

    明铮身体向后靠了靠,沉默地看着女儿一会儿,忽然说:“既然如此,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明灿愣住。

    这是父亲第二次和她聊起池潇,之前一直旁敲侧击,这会儿突然直接提到结婚,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明灿下意识皱起眉:“我还要读研,起码要研究生毕业之后再考虑谈婚论嫁。”

    明铮:“可以先结婚,再去读研。”

    明灿防备地看着他,语气发沉:“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池家那边的意思?”

    问题问出口之前,明灿已经知道答案了。

    关于儿女联姻这回事,明铮一直以来对明灿的口吻都是“不急”,“你年纪还小”,从来没有催过她结婚。

    女孩子书都没读完,早早就进入婚姻殿堂,能有什么好处?

    唯一获益的就是夫家那边,能够在她这颗果实还没有彻底成熟的时候,就把她一箭射下,钉死在家庭里。

    明灿本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足够让她愤怒了,没想到,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话题既然已经开了个口子,明铮干脆把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灿灿,池家那边,希望你婚后入职池家的慈善基金会,料理慈善方面的事情。”明铮说,“刚好你也是学金融的,专业比较对口。”

    明灿感觉耳朵嗡嗡地响,父亲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她却听不太懂:“星驰集团的慈善基金会?那是什么东西?”

    她语气毫不客气,仿佛谈论的是地上的一团垃圾。

    她不是看不起慈善基金会,几乎每一个大企业成长起来之后都要搞慈善,世上也不乏某些豪门世家拥有堪比大型金融集团的慈善基金会,但是今天是明灿第一次听说池家有慈善基金会,想必就是个刚成立的家庭作坊,没有体量,没有知名度,估计连明氏旗下的慈善基金会的十分之一都不如,明灿可是立志要做主明氏的,现在让她去池家搞慈善,是在和她搞笑吗?

    明灿想到这儿真的就笑了,眼神却是极冷的,逼视着父亲,让他说接下来的话的时候,后背不禁发了汗。

    “正因为刚起步,所以才需要有人去管理、发展。”明铮不着痕迹地错开了女儿宛如寒锋的视线,接着道,“另外,池家那边还希望,你婚后,没事就不要插手明家这边的工作了。”

    听到这里,明灿直接站了起来,涨红了脸,怒不可遏道:“爸,你在说什么?我嫁人之后就不姓明了吗?只能奉献给他们池家?那我还读书干什么,直接给他们家洗手作羹汤算了!”

    “你冷静点。”明铮也站起来,按住了女儿的肩膀,“他们也是不想你太辛苦了。”

    明灿冷笑:“那我结婚之后每天闲着不干事,他们就满意了?”

    明铮:“你还是可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儿,比如小提琴……”

    “我已经不拉了!”明灿捏紧了拳头,“我早就不喜欢小提琴了!”

    明铮:“我看你过年那阵子每天都还在拉啊?”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明灿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刚才说了谎,她没有不喜欢小提琴,一直都很喜欢,都是被人逼的,所有人都在逼她,她不想让人把她和小提琴绑定,她也有很多别的才华,也可以像男孩子一样去征服钱权之上的战场,所以她才不得不放弃,没想到有一天,她喜欢的人忽然送了一把亲手做的琴给她,让她发觉她还是很喜欢音乐,可是现在,竟然还是被逼得受不了了,又把愤怒发泄在了小提琴上……

    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像个玩偶一样被摆布?为什么她就不能得到公平和自由?婚姻如果代表着束缚的话,那人为什么要结婚?

    “灿灿。”明铮有些不忍女儿崩溃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先认真考虑一下,有什么意见再和我说……”

    “我不需要考虑。”

    明灿深吸一口气,话音带着寒意,

    “我的意见是,齐大非偶,这场联姻要不就算了吧。”

    顿了顿,她乌黑的眼睛望着明铮,看到他挣扎的样子,她唇边露出哂意:“池潇父亲答应和您合作什么了?您就这么听他的话,一点也不顾及我的心情?”

    明铮眉心紧攥着,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算了,我也不想听。”明灿深吸一口气,“反正以后你们也合作不成了。”

    她收回目光,一眼也不再多看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男人,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

    走在楼梯上,四周明明门窗紧闭,明灿却感到冷风肆虐,遍体生寒,手脚末端好像没知觉了一样麻木。

    窗外夜色昏沉,浓云遮蔽了天空,没有一寸星光能落下。

    本来以为回家这一趟,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听说父亲和姜宜初已经交往,没想到真正的大礼在这儿等着她。

    慢腾腾地走到二楼,明灿扶着楼梯扶手,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另一个时空里她和池潇的关系会那么差。

    今天听到的这些事,何止触碰到她的底线,简直要把她的底线切开,在里面满满地填上污泥秽土。

    明灿很了解自己。

    在另一个时空,在她还没有喜欢上池潇的时候,如果她经历了现在经历的这些事情。

    何止不可能再喜欢上他。

    她一定,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

    只希望他能离她的人生远远的。

    永远,永远也别再来烦她了。

    第87章 骑车

    北城的深秋, 气温已逼近零下,宿舍落地窗上蒙了一层雾,往外只见模糊的夜色。

    熄灯后, 池潇走到落地窗边, 将窗帘拉紧, 不漏一丝光。

    摸黑打开一盏台灯, 他干脆地坐在地上,捯饬起了一个方正硬挺的纸箱。

    床上的舍友探出头来:“直接送给她不行吗?整这些弯弯绕绕的,她到最后也不会知道是你送的。”

    “知道了她就不会收了。”池潇将纸箱立起来, 测试了一遍里面的机关, 很流畅,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对舍友说,“轩哥,明天拜托你了。”

    “小事。”舍友不禁感叹了句,“那些被你拒绝的妹子要是知道你暗恋一个学妹几个月都不敢表白, 不知道会有多崩溃,哈哈。”

    另一舍友插嘴道:“老池, 说真的,你这条件主动追谁追不到啊?你都这样,整得我都不敢追我女神了。”

    池潇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 垂眼看着完工的抽奖箱, 低声说:“再等等。”

    他很清醒地知道,她不会为任何人动心。

    所有接近她的行为, 都是飞蛾扑火。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有冲动, 少年人的心动就像春天旷野上萌生的青草,蛮横又富有生命力,也许某一天这片野草疯长得接天连地,到时候就算再理智也控制不住。

    次日,傍晚放学后,社团巡礼日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社团联合会的抽奖活动在食堂门口举办,抽奖桌前面排了长长的队伍。明灿手里捏着一张抽奖券,站在队伍最末排队等候抽奖。

    她的目标是奖品中最容易抽到的、由书法社提供的“金榜题名”折扇。

    排了快十分钟才轮到她,明灿走到抽奖桌前,桌后站着一名社团联合会的学长,好像认识她似的冲她扬起一个奇怪的笑容,明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然后就无视了他莫名其妙的注视,抬起胳膊,将手伸进了抽奖箱的洞口。

    箱子比想象中浅,她一下就摸到了底,随意挑了一张两折的纸片,拿出来。

    在旁边等明灿抽奖的芮以晴挤过来,两个人一起看到纸片上遒劲有力的字样:“特、特等奖!”

    监督抽奖的学长带头鼓起了掌,下意识转眸望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高挑少年,然后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条酒红色羊毛围巾,说是手工社提供的特别奖品。

    “什么嘛……”明灿接过围巾,嘟囔了句,“我想要扇子的。”

    芮以晴在旁边比她还激动:“扇子是三等奖,这个可是特等奖啊!而且一看就比扇子厉害多了。”

    说着,她顺手把围巾展开,围到了明灿脖子上,笑道:“好看,很适合你。”

    “是吗……”明灿摸了摸柔软的围巾面料,戴着确实挺舒服的,她就没有立刻拿下来。

    转身离开抽奖桌,把位置让给后面排队的同学,明灿几步走到食堂门口,站在玻璃门前,把玻璃当做镜子,照了照自己戴这条围巾的样子。

    刚才站在这里的池潇见明灿过来了,便走到了食堂里头。

    最后一抹霞光消逝在天际,校道上的路灯同时亮了起来,明灿投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也变得更清晰。

    她理了理围巾,半张脸埋进去,对着玻璃门左转右转,从各个角度欣赏,唇角翘起浅浅的弧度:“确实挺好看的。”

    一门之隔,食堂里光线稍暗,池潇就站在门后不远,望着门外的少女照镜子。

    她眼里只有她自己,他的眼里也只有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试戴他亲手织的围巾,酒红色衬得少女肤白若雪,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忽然像月牙似的弯起来,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听见心脏在胸腔里不知疲倦地狂跳。

    点开照片的一瞬间,池潇好像回到了高二社团巡礼的那天。

    只不过,这次不再隔着食堂的玻璃门。

    对面的少女,也不再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女孩明艳的脸庞清晰地呈现在手机屏幕上,脖子上围着熟悉的酒红色围巾,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发自拍,还让他点评一下这条“新买”的围巾,但没有点明围巾的秘密,像是等着他来说。

    和十六岁那年一样,池潇一瞬不瞬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很久,直到小小的狗绳缠住了他的腿,他才回过神,将照片保存,收藏,回复了两条消息。

    池潇这会儿正陪淼淼在宠物友好公园里遛狗,几分钟后,没等到明灿的回复,他又拍了几张淼淼和小小的照片发给她,接着给她拨去视频电话。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嗡嗡声持续了很久。

    明灿从浴室里走出来,拿毛巾缓慢揉搓着头发,没有立时接起电话。

    直到震动停止。

    她在浴缸里泡得身上都发皱了,窗外夜色深重,淼淼这时候应该已经睡着了。

    明灿还是没有看手机,又去把头发吹干,换上干净的睡衣,咚的一声躺倒在了床上。

    心脏被难以名状的愤怒和烦躁包裹住了,即便洗了这么久的澡,也根本无法缓解。

    她转身从床头柜上拿来手机。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好看】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让我猜猜,是抽奖抽到的吗?】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淼淼在遛狗[图片][图片]】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视频通话:对方已取消】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在吗?】

    AAA司机厨师宠物美容小池:【视频通话:对方已取消】

    ……

    日月火山:【有点累】

    日月火山:【睡觉了】

    发完这两条消息,明灿将手机关机丢到床头柜上,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虽然知道一切都和池潇没关系。

    但是,明灿现在真的不想和他结婚了。

    他们这样的出身,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无论如何都抛不开家族。

    明灿从不是习惯逃避的人。

    除非碰到了真的无解的事情,又不能用斧头决绝地将其劈开,斩断一切相连的血肉。

    一旦开口,她可能会控制不住对他说出很难听的话。

    所以,在她没有冷静下来之前,还是拉开距离比较好-

    一整个周末,池潇都没看见明灿,微信消息她也不怎么回。

    周日晚上,池潇从公司忙完回来,和阿姨交接班。

    淼淼已经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他床头放着一个新玩偶,池潇看着眼生,问了句哪里来的。

    淼淼:“上完兴趣班回来的路上,妈妈给我买的。”

    池潇愣住:“不是阿姨去接你的吗?”

    “是妈妈呀。”淼淼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池潇今天一整个下午都在公司,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他的行程明灿是知道的,所以她是特意选他不在的时候代替阿姨去接淼淼,然后在他回来之前就离开了吗?

    “我没事。”池潇摸了摸淼淼的头,“快点睡吧。”

    淼淼仍坐着不肯躺下去,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说:“妈妈今天也怪怪的,你们真的闹别扭了?”

    池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淼淼清澈的眼睛,他勉力笑了下,温声说:“不会的。”

    顿了顿,他声音放轻些,接着说道:“至少我,肯定不会。”

    小朋友心思单纯,即便有些担心,脑袋靠到枕头上眼睛一闭,没过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池潇倚坐在他床头,拿出手机给明灿发了条消息:【明天回来吗?】

    这一次,明灿回得很快。

    日月火山:【明天再说】

    发完消息,明灿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这么逃避下去不是办法。

    要么继续在一起,要么分开,就两个选择,非此即彼。

    经过这两天,她多少冷静了一些,应该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他了。

    等明天,明天忙完,就找时间和池潇谈一谈。

    翌日,星期一。

    明灿下午的课结束后,来到A大,在能源动力系的实验室和创业团队的伙伴开会。

    两个小时的会开完,明灿感觉脑子被僵尸吸走了似的,走出电梯的时候头重脚轻,差点栽倒。

    好在身旁的男生及时扶了她一下,稳住了她的重心。

    “没事吧?”陈奕骁温声问,“你今天的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儿。”明灿不着痕迹地将被他握住的胳膊抽回来,“晚上没睡好而已。”

    他们即将成立一个初创公司,届时会有很多注册和管理方面的工作,于是明灿把她在B大认识的最靠谱的学长,同时也是学生会主席的陈奕骁拉进了创业团队,成为核心的创业伙伴之一。

    踏出实验楼大门,夕阳正对着眼睛照射过来,明灿不由得眯起眼,望见乌压压的下课队伍从校道上经过,骑车的占了大部分。

    其中有个骑着辆墨绿色越野自行车的男生,瞧着还有点眼熟。

    应该不是他。

    他这会儿在家带娃呢。

    收回目光,明灿和关凌思等人告别,陈奕骁问她要不要回学校一起吃晚饭。

    “我不饿。”明灿说,“我就不回学校了吧。”

    陈奕骁:“那你去哪?回家吗?”

    明灿:“我想想……”

    她犹豫着,手伸进口袋里掏手机,目光呆呆地向前瞭着,望见一辆墨绿色在前面拐角绕了一个大弯,径直开上了实验楼下的广场。

    夕阳为车身镀上一层金,男生的额发在风中飞扬,下一瞬,自行车倏地停在明灿面前,骑车的人长腿斜支着地,目光在她和陈奕骁脸上转了转。

    明灿怔然:“你怎么在这……”

    “这儿是我学校。”池潇神色淡淡地,瞧不出什么情绪,“又不看我的消息?”

    明灿慢半拍地拿出手机,看到半个多小时前,池潇发消息说送淼淼去同学家了,问她在哪,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她不仅没看见他的消息,还出现在了他学校里,也不去找他。

    “我刚刚在开会。”明灿说,“手机调静音了。”

    “嗯。”池潇点头,接着问她,“回去吗?”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明灿抬眼望着他,脸上透着莫名的生分:“怎么走?”

    她视线不由得落在他的自行车后座。

    这辆车的牌子她认识,很出名的越野自行车品牌,原车肯定不带后座,显然是后来安上去的。

    陈奕骁:“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

    这话是对池潇说的,暗示明灿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坐这么餐风宿露的交通工具。

    “劳烦陈主席关心了。”

    说罢,池潇长腿一跨,径直下了车,从书包里掏出一件防风的薄外套,打开披在明灿肩上。

    明灿后退了一步:“我不冷。”

    看见她下意识的戒备,池潇心脏抽动了下,手上动作没停,只是变得小心翼翼,帮她披好衣服,低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过来。”

    “算了。”明灿瞥一眼他的自行车,“就这个吧。”

    她走到自行车旁边,拍了拍后座,背对着两个男生,侧身坐了上去。

    池潇很快绕到她面前来。

    垂眼瞅见她白生生的脸蛋,没有在看他,眼睛发直地望着前面熙熙攘攘的道路,魂不守舍的样子。

    弯腰握住明灿身上披的外套的衣角,池潇将拉链头两端对齐,忽然听见明灿喊了声“学长”,他抬起眼睛,才发现她喊的不是他。

    “拜拜。”明灿朝陈奕骁挥了挥手。

    池潇指尖捏着拉链,一下子从最底端拉到了最上面,领子竖起来,包住了女孩瓷白的下巴。

    明灿不得不收回目光,下唇碰到冰凉的拉链,她伸长脖子把下巴解放出来,没好气地看着池潇说:“快走吧。”

    池潇将书包反背到前面,载着她往校门的方向骑去。

    明灿这辈子第一次坐自行车后座,双手紧张地抓着屁股下面的坐垫。

    校道上有不少减速带,她被颠了好几下,终于舍得抬起手,轻轻攥住了池潇的衣服。

    暮色四合,随着金乌沉入地平线,气温降得很快,明灿却丝毫不觉得冷,忍不住仰起头,望见池潇的头发在风中放肆地飞扬,平直宽阔的肩连着劲瘦腰身,像座峻拔的、让人仰望的山峰,能够抵挡住前方袭来的所有风雨。

    微风送来熟悉的薄荷清香,余晖流淌在男生微微鼓动的白色卫衣上,像随风而起的金色河流。

    明灿不自觉攥紧了他腰际的卫衣布料,手指时而隔着衣服,触到温热紧绷的皮肤。

    两公里的路,明灿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没有靠得太近,耳边充斥着道路的喧嚣,还有她自己规律而又快速的心跳声。

    池潇骑得并不快,二十多分钟才骑到家楼下,明灿全程只是抓着他衣服,没有靠过来一下,也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家,他问她想吃什么。

    “不饿,开会的时候吃过东西了。”明灿将外套脱下来还给他,转身回了主卧。

    房门关上,她背贴着门,猛地出了一口气。

    实在是。

    说不出分手。

    和他分开,绝不是她可以办到的事情。

    明灿走进衣帽间,换身了轻便的居家服,又来到卫生间,捧起凉水扑到脸上,一遍又一遍,直到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明灿戴上束发带,将头发全部拢到脑后,擦干净脸,对着镜子摆了个平静淡然的表情,这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怎么了?”

    “喝果汁吗?”男人站在门外,左手递过来一杯鲜榨果汁,是她最喜欢喝的青瓜雪梨。

    明灿淡定地朝他伸手:“给我吧。”

    池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果汁仍握在手里,低声问:“我能进去吗?”

    “你进来干嘛?”

    “随便看看。”池潇说,“来这儿这么久了,都没进你房间坐一坐过。”

    明灿仰眸看着他,目光像被火星子点着了,突然变得滚烫。

    “可以。”明灿咬了咬牙,不等池潇动作,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人拽进了她的房间。

    房门在身后砰地阖上,池潇完全没预料到她会这么做,手上的玻璃杯轻轻晃动了下,青绿色的果汁飞溅了几滴出来。

    明灿手按在他胸口,仰起素净的脸,脸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视着他,像锁定了一件她的所有物,艳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近乎咬牙切齿地说:“进来了就永远不要再想出去。”

    仿佛想把他永远囚禁在这里,抛却一切身份,只属于她一个人。

    池潇忽然弓下身,像是忍耐已久,终于受不了了似的,用尽全力抱住了她,低哑的声音沿着骨骼传进她肺腑:“你再不理我,我真的要死了。”

    第88章 果汁

    明灿怔怔地闷进了他怀里, 不知为何,眼眶涌上来一股酸涩。

    身体被修长的臂膀紧紧箍住,力劲之大, 好像要将她揉进骨血, 与他合为一体。

    男人下巴埋在她颈窝, 凌乱的短发轻蹭在她脸侧, 明灿被动地踮起了脚,紧贴的胸腔隔着衣物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这一瞬间,明灿意识到池潇肯定知道他家里对这场联姻有怎样的要求。

    他很清楚她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要求, 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只能将这些事情埋在心里。

    是啊。

    说出来有什么用呢。

    思及此, 明灿小幅度挣扎了下,手抵在池潇胸前,将他推开一些。

    她眼眶有些红,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明亮,镇定地直视着池潇说道:“我没有不理你, 只是……不想和你们家联姻了。”

    她语气还算平静,忽然话锋一转, 抵在他胸口手攥住他的衣服,整个人凑上前去,告诫似的说:“就算不联姻,你也是我的人。我要你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她看中的人, 长这么大唯一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池潇手臂环在她腰后,胸口微微起伏着, 冷白的皮肤染上一层微醺似的绯色,琥珀色眼睛凝视着她, 像个忽然得到宽赦的犯人,从绞刑架上释放下来,蒙在头上的黑布被扯下,刺眼的阳光照射在脸上,让人觉得生命是如此不可思议。

    他缓慢地呼吸,将紧张的情绪收敛起来,眼底渐渐浮上笑意:“是要我入赘的意思吗?”

    “没错。”明灿不客气地揪紧他的衣领,眯眼,“你有什么意见吗?”

    语气带着掌控者的意味,不容抗拒,好似他要是敢有意见,她就会立刻找根绳索把他五花大绑,关在这里永不见天日。

    “没有意见。”池潇回答得很干脆,罩在她腰际的手贴近了些,隔着轻薄的家居服抚摸她腰窝的折角,低声说,“我就是,还想再挣扎一下。”

    明灿被他摸得几乎立刻就腿软了,攀在他胸前借力,声音发颤:“挣扎什么?和你爸谈判吗?”

    “嗯。”

    “怎么谈?”

    明灿对池潇父亲的印象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封建上位者,顺他者生逆他者亡。费劲地思考了一会儿,她说,“你打算用父子亲情威胁你爸吗?”

    不管怎么说,池潇都是池延鹏的亲生儿子,血脉相连,也是他一直以来培养的继承人,如果池潇真的拿这个去威胁他爸,或许会管点用。

    毕竟再冷血的人,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直以来寄予厚望的长子抛却一切,连他这个老父亲都不认。

    池潇语焉不详地“嗯”了声。

    其实并不是。

    用父子亲情威胁他爸这招,他之前已经用过了,在向父亲表明他喜欢明灿,不管不顾地讨要和明家这门婚事的时候。

    当时,他愿意放弃池家给予的一切,只要能和明灿在一起。

    那一次父亲妥协了,同意推掉和楚家联姻的计划,转而联系上了明家。

    但是同一招不能用两次。

    父亲那样独断的人,被逼狠了,说不定真的会让他滚出去,随便和谁在一起,从此和池家再也没有关系。

    池潇从前确实是个物欲很低的人,不在乎金钱权势,正所谓无欲则刚,他并不介意被扫地出门。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明灿不是因为他家里的条件才喜欢上他,可是她也说了,那些是锦上添花,是有了就会更好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和她并肩而立,一起站在高处。

    纯靠卖肉的话,能绑住女人的心多久?

    别看明灿个性非常强势,喜欢所有人都听她掌控,其实她骨子里还是个非常慕强的人。

    她只看得上最好的。

    所以,池家继承人的位置,他想继续抓住。

    不想失去一切,变成和她差距太大的废物。

    至于该怎么和父亲谈判,池潇虽然还没想好,但是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他也不是只有血缘关系这么一张牌。

    他还有脑子,有能创造新的财富的,真正的价值。

    “你在想什么?”明灿踮起脚,将池潇整个人壁咚在墙上,“干嘛半天不说话?”

    她现在暴躁得像根浸了火油的引线,本来就因为池潇家里的事儿看他非常不爽,现在他稍微有点心不在焉,她就像点着了似的噼里啪啦,要炸开了。

    “没干嘛。”池潇被她挤得后背贴紧了墙,垂眼温柔地看着她,无奈道,“能不能先让我把果汁放下来?”

    明灿一愣,才想起他左手一直抓着杯青瓜雪梨汁,是刚榨好拿给她喝的。

    “哦。”明灿退开一步,松开了一直揪着池潇衣领的手,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顺着他胸膛一路滑了下去,不轻不重地刮过男人结实的胸肌和腹部,直到在他衣摆那儿离开。

    池潇神色未变,敛眸淡淡睨着她,身上肌肉却像是属于她指尖的臣民,在她撩拨的一瞬,立刻绷紧了。

    卧室门内是一条短短的走道,天花板上两排无主灯投下暖黄的光芒,照得人眼睛都要融化。

    就着这旖旎的灯光,池潇看见明灿细白的脖颈下,锁骨上面一点的地方沾了滴浅绿色的汁水。

    想来应该是他刚被她拽进来的时候,没拿稳杯子,不小心溅上去的。

    她的体温似乎挺高的,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那一滴果汁似乎都要被烘干了。

    明灿正欲转身,让池潇往里走。

    下一瞬,她刚退开的身体又被搂近,池潇忽然俯身凑向她的脖颈,温热的嘴唇贴在她锁骨上方,似乎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明灿全身过电似的一颤,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胳膊,免得腿软栽下去。

    “你、你干嘛?”

    池潇很快直起腰,云淡风轻地说:“你那儿沾果汁了。”

    话落,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眼睑半敛着,冷淡的眸子变得幽暗深邃,像只勾人的狐狸。

    明灿看到他眸底映出的她的脸,被晚霞晒透了似的艳丽。

    她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有点干渴,忙不迭双手拿走池潇手里那杯果汁,捧到唇边。

    池潇:“太凉了,慢点喝。”

    明灿不搭理他,一大口冰甜灌入喉咙,舒服极了。

    手腕忽地被捉住,池潇将她的手连同杯子拿开些,俯身去吻她的唇角。

    尝到果汁的甜味,他眸底颜色更深,却没有深入她唇缝,只是浅尝辄止。

    明灿被他搅得心痒,刚想亲他他又走了,忍不住发起脾气:“要喝拿去。”

    “不用。”池潇堂而皇之道,“只喝你流出来的。”

    明灿登时想捂住耳朵,止不住想起上回在车里弄了他一脸,整个车厢里尽是咕叽的吞咽声……这话太下流了,肯定不是她脑子长歪刻意要误解。

    她双手抓紧了杯子,又送到唇边喝了一口,眼睛却不受控地向上仰,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

    “什么时候去接淼淼?”明灿突然问。

    “八点。”

    “噢。那还早。”

    明灿刚才看过时间,差不多六点一刻。

    主卧的全景窗户窗帘敞开着,西天的绮霞还未彻底散尽,空气像被染了色的实体胶质,朦朦胧胧,半个城市都笼罩在昏昧的粉紫调光晕中。

    “怎么不接着喝?”池潇问。

    说完又低头亲她,还是只亲唇角,好像那儿还沾染着没被舔舐干净的汁水。

    “不是你说太凉的吗?”明灿抓着杯子,轻声细语地说,“我也觉得太凉,喝不下去了。”

    “那岂不是浪费了。”

    “不浪费。”明灿咬了咬唇,乌黑的眸底隐隐摇曳着火光,将她本就明艳的脸庞点缀得更为妩媚。她单手举起杯子,杯沿抵着唇,却没有张唇喝,手握着杯子慢慢倾倒,碧绿的果汁混着晶莹细小的果肉从唇角,顺着唇角淌下来,沿着白净细腻的下颌,坠落到脖颈,锁骨,接着滑过柔白的胸口,直至隐没在丝质家居服下面,渐渐把布料也染成了浅绿色。

    好凉。

    明灿轻轻地地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地战栗。

    果汁黏腻的感觉好似能钻到皮肤底下,顺着血管缠糊住了她的心脏。

    但心脏还是不顾一切地剧烈地跳动着。

    女孩的眼睛是世上最明亮的宝石,此刻像蒙了厚重的水雾,光芒穿过雾气变得荡漾,却依然有着与世无双的骄矜和高贵。

    她仰头看着池潇,慢慢放下杯子。

    “你喝吧。”她说。

    命令的口吻,声音却是娇脆,尾音微微颤抖着。

    一杯果汁有几百毫升,大半杯都浇到身上,明灿的腿都被淋湿了,丝绸质地的裤子贴紧了大腿,黏得不行,丝丝缕缕的冰凉很快就被她的体温熨热,淌到脚上的时候,都不觉得冷了。

    池潇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惊讶于她的大胆。

    “只能用嘴?”

    “别的地方能用喝这个字吗?”明灿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学老师,不允许错误的词语搭配。

    “那正好。”他低眸,“我喉咙干得要冒火了。”

    说完便欺身吻住了她被果汁浸得湿润的嘴唇,沿着她下唇的轮廓描摹,舌尖将沾染在她唇角的果肉卷进口中。

    “好甜。”

    “你……别说话。”

    “那不行。我亲手榨的果汁,我自己不能夸?”

    “再说了。”池潇漫不经心道,“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我天生话多。”

    “……”

    明灿被他呛得脸更红,双手泄愤似的掐他肩后鼓胀的肌肉。

    男人滚烫的唇舌很快行进到她下颌,舌尖细致地舔她漂亮的脸蛋轮廓,接着又沿青绿的路径,虔诚又迷乱地吻下去。

    第89章 挨着

    明灿洗澡一直以来都很细致, 要花很长时间,这一次更是破天荒的漫长,蓄意倒在身上的果汁的浅碧色好像染进了皮肤里, 轻易冲洗不掉, 偏要反复地拂拭, 甚至搓碾研磨, 才能彻底得弄干净。

    好像扶着台自动洗澡机,还是那种程序出了故障了,研判不出哪里浇得最多最需要清洗, 只逮着几个于他而言紧要的地方着重对待, 让明灿失去重心, 只剩一只脚踩着地,好几次要摔倒又被捞起来,直到背倚着墙也稳不住,因为最隐蔽的境地也有人排闼闯了进去,不知在搜罗什么东西。

    池潇一开始倒还遵守词语搭配的规则, 只用那一个工具饮用。

    渐渐的,监督的人也头昏脑涨了, 他便乖张起来,手也加上去,说是口艺不精,还问她是不是刻意给他加重任务, 那一杯青瓜雪梨汁有多少毫升他是知道的, 现在是远不止。

    在低处的人,明明没有洗澡, 额发却湿掉了,被冷白似玉的肌肤衬得, 那短短的凌乱的头发黑得浓郁、瞩目。

    明灿一直知道这家伙是手艺人,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用沙子搭的城堡一塌糊涂,他的却异常精美,她就看出这人的手艺非同凡响了。

    但说他口艺不精她是断不会信的,光说喝水,打一场篮球赛下来他就能一口喝掉一瓶五百毫升的矿泉水,再说嘴上的才华,她已经认清他根本不是初识时那个半天闷不出一个屁的高冷男神,他什么都会说,也什么都敢说,舌尖上的劲道,她从上至下都刻骨感受过了。

    池潇虽然破坏了一些规矩,但是交给他的任务却是认认真真完成了,一路遥遥喝到纤细的小腿下边,至脚踝,抬起来还要继续,冷不防被人踢了一脚。

    “等会儿别再来亲我。”

    池潇挑了挑眉,一副东风吹马耳的样子,往上直接衔住了她叽里咕噜冒泡的嘴。

    亲得狠了,手指接替去,明灿不能思考,脑子里白茫茫的,抹掉雾气看清些,竟然全是赞扬的词汇,夸他会办事儿,比她吩咐的期待的,完成得何止圆满,简直要溢出来了,泛滥成灾。

    她大口呼吸,转眸看见窗帘早就紧紧闭合了,也不知最后一抹夕霞散去了没有,外面天色是怎样的黑。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再望见他眼睛,屋子里亮着一排射灯和一盏无主灯,交相辉映,把他浅淡的眸子映照得幻丽。

    靠墙微仰着头,身高差回归现实,明灿咬着唇,犹豫着要不要恶狠狠地夸他,往下还在挤兑着他的手,拘得极紧,让人搞不清她真实的想法,是去还是留。

    “真的不饿吗?”池潇低下头,忽然提起刚回家那会儿问她要吃什么的时候她冷淡的回应,他像是不计前嫌,大发善心地问出这一句,兀然离开的竹节一般修长漂亮的手,指面都泡起了皱,“我看你饿得不行了。”

    像要把入侵者嚼烂了吞进去。

    明灿完全是不受控地就抱紧了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是局促不安的,除了那张嫣红小巧的嘴,明知他意有所指,却还在强行淡定着,用很没有说服力的发颤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真的不饿,你不知道我开会的那两个小时都吃了多少东西。”

    “吃了什么?”池潇顺势将她抱了起来,轻而易举的样子,往主卧外边走。

    明灿这时终于感觉到冷了,她的房子是恒温恒湿的,但耐不住有人刚洗完澡不擦干也不穿衣服,水意蒸发会带走热量,她拼命忍下战栗,紧紧抱着池潇,还在装个平静又冷淡的人,和他聊着再正常不过的话题:“他们博士生的实验室有提供下午茶,还挺丰盛的,什么小吃都有……等等,你怎么把我抱外面来了?”

    池潇:“回房间拿点东西。”

    “那你自己回去,抱着我干嘛?”明灿敲他肩膀,同时又勉力往他怀里缩,“外面有监控的!”

    “监控只有我们两个能看。”

    “那、那也很奇怪啊。”

    所幸池潇走得很快,回到他住的次卧,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两件衣服,全程都没有把明灿放下来。

    看到他弯腰打开床头柜,拿了个小玩意出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备好的,明灿眼睛像被烫到,一时间往哪里躲都不是。

    她挣扎起来:“放我下去!”

    池潇这会儿只用一只手抱她,另只手夹着衣服,抓着盒子,顺理成章在她臀上拍了一下:“安静点。”

    明灿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样“打”,羞耻得不行,却不得不安静下来,磨蹭间感受到愈发显著的变化,他同时恶劣地松了松手,任她往下塌去,明灿慌忙往上爬,抱紧了他的肩,咬牙道:“你怕我跑了不成?”

    要不干什么非要抱她过来?

    “嗯。”池潇干脆地认下了,另一面清晰地感受到,只接触了很短暂的时间他的长裤就已经浃透,难怪她会这么乖,被打了也只是挨着。

    回去路上接着问她:“那么点东西就吃饱了?”

    好像一定要听到她说饿,最好饿得能把他给吃了,他才肯罢休。

    “不止吃了实验室里的下午茶。”明灿偏不如他的愿,哼哼唧唧地说,“陈老板今天第一次来开会,客气得紧,带了很多水果还有糕点……”

    “陈老板?”

    “就陈奕骁。学生会里好多人这么叫他,我也就跟着……”话还没说完,她忽地被迫闭了嘴,腿终于被放到地上,却只有一条。

    今天闹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严严实实地堵住她的嘴唇,舌尖蛮横地撬开牙关,搅弄她柔软的舌头,灼热的气息渡进去,手上将她分拨开,熟门熟路地藏匿。

    明灿推了两下推不开,终于能呼吸上来的时候他又把她放了,拉开些距离。

    身后不远就是床,明灿腿软得几乎立刻就要倒上去,心里却是抗拒的,忍不住念叨:“好脏。”

    刚才那一轮清洗,显然不能达到可以躺到床上去的干净程度。

    甚至把人弄得更黏糊了,像在炎炎夏日之下长跑,全身都被太阳吻了个透。

    于是转移阵地,洁净的瓷砖反射着明亮的灯芒,将一切遐想映照在光亮的现实里,让人去直视,去惊叹,进而更切实地接纳。

    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皮肤,每一丝震颤,都是属于她的。

    这个人,全部,是属于她的。

    比想象中艰难得多,明灿是想要见证的,但是她的眼睛可耻得睁不开,边抽气边把头撇向一边,没一会儿又被人掰回来。池潇凝视着她,动作带着掌控欲,握住她的下巴,手指陷入她柔软的脸颊,进而又凑过来吻她。

    渴望氧气的嘴唇被咬住,满是侵略性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涌进来,明灿几乎要窒息了,不由自主地反咬他,不止一处,像只野生难驯的小兽,牙尖尝到铁锈味的一瞬,耳边又听到让人心尖震颤的声息,难以想象池潇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掀开眼皮看见他眼尾的绯红,明灿更放肆地咬他,同时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颈,忽然间好像切实地代入了自己是一座火山这件事,而且还是全世界最最活跃的那一座,活动的周期短得令人发指,她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被咬的人竟然还有闲心笑起来,嘴对着嘴,变着法儿地夸她厉害。

    明灿由着羞耻生出了无限的愤怒,这愤怒让她不仅咬他,还连抓带挠,扬言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这么凶干什么?”池潇看她手在浴缸沿上怎么都抓不住,好心抱紧了她,饶有兴致道,“我真心佩服你,你怎么搞得好像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

    难道不是吗?这副样子不可能让第二个人看到,唯一见过的人自然要死死攥在手心里。

    “我一辈子不放过你,你还有意见了?”

    “没有,我太惊喜了,惊喜到神志不清。”

    “神经病。”

    明灿想起来些,腰肢立刻又被握住,拖得更低。

    眼神又对上,她极不情愿地读懂他眼里的含义。这才刚开始。

    热水涌上来,明灿的手和浴缸沿像是结了八辈子仇,无论怎么样都抓不稳。

    狗屁浴缸,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跟着我的手走不行吗?

    明灿完全意识不到是她自己的问题,同频才能借力,她现在能依靠的唯有池潇。

    水雾在空气中蔓延缭绕,热意无限地蔓延膨胀,将密闭的空间挤压得再盛不下除了他们之外的事物。

    因差距太大造成的天崩开局已经度过去了,明灿勉力地想要占据主动权。

    脑子里不禁想起前几天在学校,午休时间,许嘉筠拉她打游戏,明灿上线看到一个亲密关系申请,竟然有人要和她绑定情侣关系。

    那人的ID名叫cx1234。

    明灿忽然想起来,上学期似乎和这个人打过两场游戏。池曜的一个弟弟管他叫表哥,池曜也管他叫哥,加上这个毫无个性的ID,明灿想不猜到他是谁都难。

    那两把游戏池潇玩的是瑶,骑在她头上摇花手,但他主玩的位置其实是打野,和明灿一样。游戏里他给她让位置了,但是现在,他们之间没有谁会让谁,真刀真枪地相逢在了战场上。明灿握有微弱优势,因为她现在是骑人的那一个。

    她掌握着敌人的武器,敌人也用武器掌控着她。

    明灿身上永远有着不服输的劲儿,即使在失魂落魄之时也要和他较劲,拼出个胜负,池潇却并不这么想。

    他或许拥有武器,或许试图侵略,但是终点应该是被她紧紧地攥住,彻底地征服。

    他不断迎合她最喜欢的,反反复复,明灿却绝口不承认那是她最喜欢的,可她的脑子和行为是完全分开的,她的举动告诉他她真的喜欢死了,恨不得强迫他住在那里,这真是让人兴奋,因为他也非常喜欢。

    明灿喉咙里冒出她自己都听不懂的奇怪声响,脑子里则一如既往地在怼天怼地,痛骂某人让她变成触控机器,而他作为掌控者,指令下达得太狠太快,令她无法反抗,不受控地就去执行,几乎要失去自我意识。

    仅剩的自我意识又告诉她。老娘真喜欢这样。

    第90章 哔哔

    脖颈迷迷糊糊地一下下往后仰, 明灿翘首瞭着天空,在浮晃的视野中,看到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烟圈, 时而圆润, 时而涣散, 心余力拙地维持着形状, 却在下方猛烈的劲风吹拂下,不断向上飘悬,直到再无高处可去, 轰地撞上了天花板。

    于是烟圈碎掉, 彻底失去理智的形态。

    电流在积雨云之中滋滋作响, 穿透了每一个角落,将所有机能都麻痹,再也蓄不住雨。

    在满室弥漫的雾气中,池潇能清晰看到她的形状,既快慰又为这不由己的快慰而不忿, 渐渐散作云霞,火烧云的颜色, 将他的眼眸也映得灼灼。

    明灿脑子里越是一片空白,越要搜肠刮肚地找个话题聊聊,阻止这空白无休止地蔓延,同时也为这张不听话的嘴找点儿正经事做, 别再抛声衒俏地吟弄春意。

    什么话题好呢……

    她这边正努力地把放飞魂窍的风筝收回来, 偏有人不顺她的意,执一把钝长的剪子, 悍然地将风筝线剪断,一双漂亮又混账的眼睛凝望风筝飞远了, 长久地在青空中飘摇,就是不允她落地。

    飘远了的人想回到踏实的地上,只能摒弃遐飞的思绪,搜寻实感来代替。

    实感是她在这场游戏中唯一的对手,贴在她身前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他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让她主动或被动地一直监控着他,看他喉结艰涩地滚动,像冰块突出的一角似的锋利;看他宽阔的肩微微耸起来又塌下去,想象着地球上哪里的版块会有这么密集的地壳运动;看他力量感极强的腹肌极规矩地排列着,由宽到窄,像数学公式一样完美,不得不承认数学是最美丽的学科,世界万物的奥妙都能用数字符号来描绘,一如她现在潜心地、求知欲极强地计算着她此刻被探索出的容积,数字和符号在脑海中飞旋,得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答案。

    接着自信地承认,女人拥有无限的潜能,比数学更完美,理应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真让人敬佩……

    说好了关注实感,莫名其妙又被遐想带跑了。

    池潇一瞬不瞬地品读着她,把她的警惕,她的逸兴遄飞都深深地收入眸中。其中最清晰的一个认知是她现在肯定不饿了,不需要用脑子猜想,光垂眸俯瞰,就能看出来她今晚进食已是海量。

    终于从迷幻的世界抽身回来,明灿累极了,像狂风摧残的风筝抖索着落到手上,她总算有余力去思考方才那个问题——聊点什么正经的呢?

    不中用的脑子只能翻出他们跌进这里之前最后聊的一个话题。

    饿不饿?

    明灿想起在A大碰到池潇的时候大约五点多,他骑车应该是去往食堂,没想到半路碰到了她。回家后他问她要吃什么,那时候显然是想和她共进晚餐的。

    直到现在,又过去很久了,他确实该歇下来填补一下他的胃。

    明灿两条手臂要掉不掉地挂在池潇肩上,声音细碎似蚊呐:“你、你还没有吃饭吧?”

    耳边尽是踏浪声,池潇根本听不清:“什么?”

    “我说。”明灿憋了两秒的气,再开口时,声带的震动加剧,嗓音明显响亮起来,“你没吃饭吗?”

    ……

    池潇:?

    “不、不……”这一下还击让人几乎亲眼看见金星坠落在地球了,明灿使劲地扒拉他,小兽似的本能反应,动作没有半分气势,全然慌张地告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几辈子吃斋念佛都难修来此刻看到她这样毫无底线地退让。关于谁饿不饿,谁吃饭了没这个话题无休止地进行了下去,明灿一开始坚定地阿谀奉承池潇一定吃过了,这个法子不太管用之后她又走上了卖惨之路,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人设崩得一干二净,言之凿凿地哭说她这辈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饱过,如果现在立刻去看医生的话医生一定会秒下诊断说这位患者快要坏掉了。这时候诊室的门开了,外面走进来一个姓池的长得超帅的年轻医生,二话不说把她嘴巴掰开往里看,异常认真地询问她是吃了哪位学长学姐送的东西才会变成这样。

    “是池潇学长。”明灿也很认真地答复。

    医生满意地点头,眼神很是温柔,眼尾扬起来,带着细微的震颤。

    又过了许久,雾气像墙纸把浴室玻璃完全地封住,池潇从水里捞了只滑不留手的鱼,浴巾一裹随便擦擦又丢到了床上。

    呼吸到冷冽的空气,明灿一瞬间像换了副脑子似的,眼神恢复了矜傲和警惕,边踢人边哑声怪他没服务好:“我头发还是湿的!”

    池潇这会儿正压制着她,一直没离开过,垂眸望见湿发像海藻似的铺在枕巾上,流动的水墨画似地慢慢洇开,极艳丽的脸庞枕在上面,想不了更多,低头又吻住,热气交换间断断续续地回答她:“晚点,我去换床单。”

    “枕芯也要换。”

    “嗯。”他气息短促地笑,“床垫是不是也要换。”

    “……”

    明灿晕惨惨地想家里哪有能换着用的床垫啊,这个牌子的床垫可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也不知道国内有没有卖,她睡的床可不能放乱七八糟的床垫,于是又想到绝不能把这个床垫弄脏,但是这是她可控的吗……

    自诩天生话多的人这会儿忽然又缄默了。

    抬眼望去,冰川似的浅色眼睛沉静地将她通读,眸底又是极幽深的,暗流涌动,明灿突然间无法消受他这无声的专注,衬得另一处声响要掀了天,她两只耳朵几乎要因为过于敏锐而被蚕食掉。

    等他终于喊了她一声:“灿灿。”

    这一瞬间,明灿好似化作了声音本身,是空谷中涤荡的回声,缠绕着波纹的中心,圈圈层层地往上叠加。

    池潇却不满她只做出这样简单的回应,低声下气地,连哄带骗地,问她他是谁。

    鉴于刚刚不小心把他嘴咬破了,明灿有点怕受罚,迷迷瞪瞪地说:“潇潇?”

    惹来一声沙哑的笑,明灿攀上去把他嘴堵住,深吻间又被他逼着喊了小时候不知道叫过没有的阿潇哥哥,明灿觉得落了下风,恰好对方一滴汗水顺着下颌砸到了她锁骨,她脑中灵光一闪,细声细气地调侃他:“不愧是名字里有六点水的水瓶座男人,果然是水做的。”

    下一瞬便让她知道到底谁是水做的。明灿被教育间,还有心思纠正自己:“不对,漏了潇字里面的两点水,你应该是八点水才对。”

    池潇:“你还挺细致。”

    “我不止细致,我还博学。”明灿立刻给他起了个新的小名,“八点水,那就是……?”

    小学的时候就有同学管池潇叫八点水,班上还有闲人特地翻字典找出这个字给他看,所以池潇也认识这个字,一听就联系上了。

    此刻,明灿非常煞风景地笑场了:“,哈哈哈……我是天才吧……”

    没一会儿她便笑不出来,八点水的含义在喉咙里转了山路十八弯,回到了上一轮在浴室里的剧本,她求着点,他无动于衷地说不了,这是她这个天才应得的。

    ……

    城西三环附近的别墅区。

    淼淼和朋友告别后,背着小书包钻上了suv后座,把书包摘下来,再爬到安全座椅上面乖乖坐好。

    爸爸今天迟到了几分钟。说好了八点来接他,八点五分车子才开到,虽然只迟到了很短的时间,但是对于爸爸这样极其守时的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一进入车厢,淼淼就闻到了浓郁的浴液味道,似乎是玫瑰花香。他记得爸爸以前身上不是这个味儿,这个香味更像妈妈喜欢的,这么浓厚,好像把爸爸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池潇今晚先是在融着玫瑰精油的浴缸里泡了许久,事后又去冲澡,用的也是明灿那些花香味道的洗浴用品。

    头发都来不及吹,随便擦了两下就穿衣服出门了,一路飞驰过来,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内后视镜里,小朋友圆溜溜的葡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池潇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小区,公路还算畅通,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触控屏上点了几下,给淼淼放儿歌听。

    “爸爸。”淼淼坐在安全座椅上,两条小短腿随着儿歌一晃一晃,好奇地问,“你晚上碰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池潇:“为什么这么问?”

    淼淼:“因为你下午来接我放学的时候,和现在不太一样。”

    他伸出两根食指,先把唇角往两边拉得平直:“接我放学的时候,你是这个样子的。”

    接着又把唇角戳得高高的:“现在是这个样子的。”

    池潇通过后视镜看他摆弄脸蛋,没忍住笑了一声:“嗯,是有一件好事。”

    淼淼竖起耳朵:“什么好事?”

    池潇手指悠哉地敲着方向盘:“我可能要搬家了。”

    淼淼愣住,不由得紧张起来:“搬到哪里去?”

    淼淼不想爸爸搬走。

    有超能力在,他本来可以听见爸爸的心声,在爸爸说要搬家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搬到哪里去,不用像现在这样呆呆傻傻地等下文。

    可是。

    今晚自从上了车,只要他对爸爸开启超能力,脑子里就会响起非常高昂的“哔——哔——”机械音,除了偶尔听到妈妈的名字,其它全部都被“哔——”声屏蔽了,频率高得就像狂响的警报,淼淼感觉脑袋都要变成警报器了,简直太欺负人了,凭什么大人能想小孩子不能听!

    淼淼“啊”地一声倒进了安全座椅里,颓废地对池潇说:“爸爸哔——啊哔——妈妈哔——哔——哔——”

    “……”池潇纳闷道,“你在说什么?”

    淼淼愤愤地捏着小拳头,必须让爸爸也感同身受一下:“哔——我在哔——哔——哔——”

    池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