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霭尚未来得及回答, 手机先一步叮咚响起。
是通知?她收到未读消息的提示音。
避开祁言礼的视角,池霭将手机拿起。
一秒、两秒、或者三秒,屏幕亮起又极快熄灭。
祁言礼拢在方?盒四周的手指不动声色握紧, 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池霭回:“没有, 只是通知?我有新的快递送到了小区驿站而已。”
这似乎是无可挑剔的理由。
又或是池霭不想为?自己佩戴choker的借口?。
念头在祁言礼的脑海甫一转过,刚才还快乐到极点?的心情一降再降,简直要跌入谷底。
但他知?道池霭从来?喜欢的都是听话懂事的男人。
为?此也只好善解人意地问道:“那?现在要去拿吗?”
说着,他便要发动汽车, 将方?盒收起。
池霭却按住了他的手背。
“不想让我帮你戴吗?”
她的话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
语调没什么旖旎的味道。
望向祁言礼的眼神?也不像在注视情人。
但在接收到这一消息的须臾, 祁言礼还是无法自拔地感觉到陶醉和狂喜——仿佛只要被池霭用choker束缚, 他就随之?具备了献上?一切的条件,任凭对方?攫取索求。
……祁言礼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他在心底斥骂着痴态的本能。
又不可救药地捧高装有choker的方?盒,在池霭面前迫不及待地俯落身躯。
漆黑的头发和同色的上?装布料之?间,露出一段冷白修长的脖颈。
池霭望着因兴奋而凝起细小浮粒的肌肤,只觉得很?适合用项圈套紧。
也很?适合在其上?留下一道渗血的牙印作为?记号。
她下意识舔了舔齿根,低声道:“不在这里。”
“……什么?”
祁言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微微抬起浓沉的眼睛。
池霭重复:“就算要佩戴, 也不在这里,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祁言礼似是不敢相信:“真、真的可以吗?”
池霭很?喜欢男人对自己露出示弱的表情, 便扶住他的肩膀, 强迫他抬起头, 隔着布料压住年轻矫健的身体, 借此告诉祁言礼,这是现实, 不是午夜时分的迷离美梦。
车门先后打?开。
祁言礼没喝酒却一醉到底。
他的手掌与池霭的手掌短暂分开几秒, 又因没有着落的不安感而无法忍受地小跑到池霭所在的另一面去,像是迷路的流浪狗终于找到了愿意带他回家的主人。
祁言礼没有与池霭十?指紧扣, 只仅仅拉着对方?的尾指。
他怕自己贪求的太多,会失去做梦的资格。
停车点?到通往池霭家中的路仅有短短一百米,祁言礼注视着走在前方?的池霭的背影,忽然觉得哪怕明天?立刻世界末日,能获得跟心爱的人死在一处的结果也十?分动人而美丽。
小区的楼道,装的都是感应灯。
但由于建成的时间过早,时至今日如果不用力咳嗽,或是制造出些清晰的脚步声来?,那?悬在头顶的灯光便很?难及时亮起。
池霭穿着硬底的方?跟鞋,走路却很?轻。
祁言礼跟在她背后,也不愿出声打?扰此刻萦绕在两人之?间的美好气氛。
走到对应的房门前停下,感应灯依然没有亮起。
有从外部倾洒进来?的月光,柔柔停留在两人之?前踏足过的地面。
黑暗中,祁言礼忽然很?想吻一吻池霭的嘴唇。
他低声呼唤着池霭的名字,未曾说出请求,对方?却心有灵犀地转过了身体。
祁言礼放任池霭推着自己的胸膛,将自己摁在门板上?。
他的衣领被池霭抓紧,对方?在他耳边命令道:“把头低下来?。”
月色照亮了一部分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又有一缕勾勒出祁言礼深邃英俊的轮廓。
池霭踮起脚,呼吸与他潮湿的呼吸交织,又若即若离不肯切实吻上?。
“霭霭,求求你……”
祁言礼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哭泣。
说完这句,他感觉到池霭没有离开,便再也无法自控,着迷而虔诚地吻上?了她的唇角。
……
“你们在做什么?”
亲吻的刹那?间,来?自二楼的平台转角处,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迟钝许久的感应灯,亦从祁言礼的池霭的头顶放出芒刺般的光亮。
池霭尚陷在祁言礼的怀抱不曾转身,眼球被灯光刺中的祁言礼在造成斑驳色点?的模糊中,瞧见?了抱着一捧鲜红玫瑰花站在最高处,面色铁青的方?知?悟。
他灰绿的瞳孔因愤怒而泛开水光破碎般的色彩。
从未有过的惊痛在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孔上?一闪而过。
祁言礼忍不住想到:
原来?自己这位从来?高高在上?的挚友。
也会有这样可怜落魄的时候。
他瞧见?方?知?悟因池霭侧身的动作而迅速调整好失控的表情,并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告诉池霭,在发觉自己的好朋友和心爱的未婚妻偷情时,方?知?悟流露出来?的神?态有多么脆弱。
池霭转过头来?。
在这样急迫的时刻,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件事方?知?省办的还不错。
立在二楼平台处的方?知?悟虽然经?过了精心的打?理,但一张脸上?仍残留着颓怠的气息——他应当是终于拗不过方?知?省的劝告和内心的动摇,连夜坐飞机从国外回来?的。
池霭垂眸拂了拂亲吻时祁言礼搂在自己后腰而揉乱的衣摆。
倘若忽略泛着水光的唇角,她与任何?一个普通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嚼着寻常的语气说道:“你从国外回来?了啊。”
“我在问你,你、们、在、做、什、么。”
方?知?悟死死盯住池霭的瞳孔,加重语气,重复一遍自己的问题。
池霭的侧后方?,祁言礼率先替她辩解起来?:“阿悟,都是我的——”
“祁言礼,闭嘴,我没有在问你。”
方?知?悟打?断祁言礼的话,目不转睛凝视着池霭,“我要听你的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都看到了吗?”
池霭偏了偏头,仿佛在疑惑他为?什么要询问一加一等?于几。
“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池霭。”
“在母亲手术结束身体康复之?前,你是我方?知?悟的未婚妻。”
方?知?悟每说一句话,呼吸就加重一分。
惨白的灯光下,他肤色过于优越的额头旁绷出狰狞如蛇的青筋。
“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反正在这里,也不会被你我的朋友或是江阿姨撞见?。”
池霭耸了下肩膀,向前一步,笑着说道,“上?次打?电话不是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是契约而已,不管是你还是我,如果想去喜欢别人,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说过,你不能喜欢祁言礼。”
方?知?悟语气封冻地回应。
与此同时,他迈开脚步,朝着二人的位置缓缓走来?。
“……凭什么呢?”
池霭并不畏惧随着方?知?悟走进而步步扩散的压抑感。
直到方?知?悟在眼前站定,她才一锤定音道,“喜欢一个人,理智又不能控制。”
喜欢。
池霭竟然在说喜欢。
这一抹认知?传入听觉神?经?中,方?知?悟立刻看到背对池霭的后方?,静立在她阵营之?内的祁言礼,那?发生变化的、虽然极力忍耐但仍然透露出窃喜和不可置信的眼神?。
方?知?悟忽然意识到。
原来?祁言礼也是那?么的喜欢池霭。
喜欢到,和自己一样,愿意放下满身的骄傲。
……
方?知?悟和池霭之?间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
尽管祁言礼知?道再怎么样对方?也不会对女人动手。
但还是一展臂,将池霭揽到了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同昔日的好兄弟对峙。
他情真意切地抱歉:“阿悟,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听你说过如果不是为?了伯母的病,根本懒得搭理霭霭,我才觉得,或许等?你们解除婚约后,我可以带给霭霭幸福。”
方?知?悟记不起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他随即想到,就算有,也只不是源于那?不肯先一步低头的可笑自尊。
自尊在上?。
他现在和池霭完了。
几乎快要将心脏扯成两半的撕裂感迫使他哈出一声:“祁言礼,这个时候还装什么?”
“等?我们解除婚约,你可以带给她幸福。”
“难道我们现在解除了吗?”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拔高声调,一声一声质问着祁言礼。
却没有发现,在如此庞然痛苦的袭击之?下,自己仍然自欺欺人地把所有问题怪罪在祁言礼的身上?,而认为?另一位背叛者——池霭只是受了别有用心者的蛊惑和勾引。
“可是阿悟,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对待霭霭是认真的。”
在令对方?无法反驳的言语之?下,祁言礼蕴着暗光的眼睛仿佛照见?方?知?悟自身的镜子。
方?知?悟看见?了自己的嘴硬。
自己的欲盖弥彰。
自己的愚蠢和傲慢。
然而他终究没办法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向池霭表明自己的真实心意。
只能徒劳地诘问一句:“谁允许你叫她霭霭的?”
祁言礼没有搭话,又说了一声抱歉。
这一次的抱歉,因着胜负已分,他的眸光间终于流淌出一丝对于好友的内疚之?情:“对不起,阿悟,爱情是不能控制的——你要是需要补偿,我会尽可能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