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七日后。夜幕降临。谢茶被谢海棠叫回去吃饭了。
饭桌上, 谢海棠对谢茶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也跟我一起回松城。”
谢茶果断拒绝了:
“我要陪外婆到开学再走。”
谢海棠哼了一声,要笑不笑地望着他:“你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么?”
外婆插话了, 对谢海棠道:
“你么,走了便走了,老太婆也不强求, 但茶茶想留在这,老太婆巴不得哩!”
谢海棠:“……”
在外婆的血脉压制下,谢海棠识趣地没再提起这个话题了。
刚吃完饭, 养在一楼的鸡鸭鹅忽然叫了起来。
“咕咕咕。”
“嘎嘎嘎。”
反常得很。
“不会又有蛇吧?”
外婆赶忙下去看了,谢茶也跟着下去,倒也不担心。
因为很早之前, 春夜送给他的那个草药包非常灵,别说蛇了, 之后他晚上每天睡觉, 再也没被蚊子咬过。
跟着外婆下去检查了一圈。
果然没有蛇。
但也没有找到其他东西。
但诡异的是,鸡圈里的数十只芦花鸡都在咕咕叫着。
河边围起来的七八只绿头鸭,也都躁动了起来,嘎嘎叫着, 还企图扑腾着翅膀飞出拦网。
与此同时,隔壁吊脚楼门口,篱笆桩上绳子栓着的黄狗也狂叫起来。
“汪汪汪!”
不远处的牛棚,也传出声音:
"哞哞哞……"
是老黄牛在哀叫。
不一会儿, 整个寨子里所有动物全都嚎叫起来。牛羊猪、鸡鸭狗的哀嚎此起彼伏,在漆黑的山谷中回响。
像是地震来临前, 动物提前听到了某种人类听不到的次声波,因而躁动狂乱, 发出哀鸣似的。
有种世界末日的诡异感。
叫得人心里慌慌的。
夜色里,谢茶从山脚往上看去,依山而建的吊脚楼层层叠叠,都被动物们诡异的吼叫惊醒了。
一盏一盏的灯接连亮了起来。
能依稀听见村民们惊惶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我家的狗怎么一直叫啊?”
外婆慌慌地握住谢茶的手:
“茶茶,外婆小的时候哩,有一年闹饥荒,后山森林里的老虎也饿得不行,晚上跑进寨子里吃人……”
外婆说到这心有余悸:
“那个时候,寨子里就跟现在这样,什么鸡鸭狗牛全都叫了起来。”
“肯定是猛兽跑进寨子里了!”
见外婆的手微微颤抖,谢茶将她搀扶回了客厅,又安抚道:
“外婆别担心,我出去看看。”
谢茶走出去一看,整个半山腰,千家万户的吊脚楼全都亮起了灯。
但上面那栋青色吊脚楼还暗着。
摸出手机一看,今日正是春夜用身体养蛊的第七天,是出事了么?
谢茶趁着夜色跑上山。
上山途中,途经的每一栋吊脚楼,每家每户的鸡鸭猪狗,全都毫无例外地骚动着,叫得越发凄惨了。
这景象着实怪异。
把整个寨子搞得人心惶惶。
谢茶加快脚步,走上山腰。
果然只有春夜这里还没亮灯!
跑到卧室门口。
卧室静悄悄的。
谢茶更急了,加快脚步走到棺木前,俯下身一看:
整个寨子全是动物的哀嚎惨叫,叫声嘈杂得连山腰处都能听得见。
但春夜却仍闭目躺在棺木里。
不知是在沉睡还是在昏迷。
谢茶坐在棺木边缘,弯腰,伸手想摸一摸他,春夜又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似的,蓦地攥住了谢茶的手。
随即睁开眼。
唇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大少爷是太想我了,所以大晚上的也忍不住跑过来看我吗?”
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谢茶顿时知道了。
这小子方才是在闭目养神。
不理会春夜的调侃,谢茶扬眉道:“苗王大人,没听见外边的声音么?你还睡得着?”
山脚下的动物中,就属狗叫声最大,汪汪汪地,隐约传进卧室里。
春夜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蛊王出世了,动物害怕也正常。”
“蛊王?”
谢茶眸子一亮:
“你身体里的那只蛊出去了?”
见他满眼关切,春夜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所以,大少爷说要带我私奔的话还作数吗?”
谢茶扬眉笑答:“当然。”
说完,脸感觉到有点黏糊糊的,他把春夜的手拿下来一看。
春夜手掌上沾着一丝血渍。
方才没仔细瞧,这回借着月光看过去,春夜的心口处的药膏被撕掉了,露出鸡蛋大小的一片血肉模糊。
小臂往下、手腕、直到指尖都是干涸的血迹。
他旁边还搁着一把小匕首。
匕首还没来得及套进匕首套里,在月光下闪着凛冽的寒光,上面还沾着血渍。
谢茶顿时明白了,声音低低的:
“是用这把刀放它出来的?”
“想知道啊?”
春夜坐起身,捏了捏谢茶指尖:
“大少爷留下来我就告诉你。”
谢茶:“……”
月色下,春夜唇边带笑,眸子里泛着点点笑意,完全不在乎身上血迹和伤,仿佛只为他来了而感到高兴。
谢茶没有说话。
伸手将春夜揽进怀里。
山脚下,动物们的哀鸣仍在此起彼伏地继续;山腰上却很寂静。
两人在月色下静静相拥。
接下去几天,谢茶便一直待在山腰上陪春夜养伤,顺便开始筹划上大学的事了。
今日天气正好,天空阴阴的,既不下雨,又没出太阳,凉风拂过走廊,吹走了燥热。
谢茶坐在走廊上,在手机上搜索房子,住校是不可能住校的,他准备在学校附近买一栋别墅。
春夜坐在他身后,从身后圈着他的腰,下巴搁在谢茶的肩上,垂着眼睛跟他一起看。
最后选了一套湖边的复式别墅。
把房子买下后,又开始买家具。
春夜说要买一张超大的床,谢茶笑了:“我还以为你还想睡棺木呢。”
聊起这个话题,谢茶又对春夜这个古怪的癖好产生了好奇:
“你们玩蛊的人是有什么必须要睡棺木的规矩吗?”
春夜笑了:
“算是我家的规矩吧,我爷爷奶奶,我阿妈阿爸他们都是睡棺木的,叫我以后也找个人一起睡,以后也一起死。”
谢茶:“……一起死?”
“吓到了?”春夜笑了,又叹气道,“他们确实都是一起死的。”
谢茶瞬间明白了:“因为蛊?”
春夜点点头:
“有种蛊叫‘命蛊’,我爷爷奶奶,阿爸阿妈都给自己和对方下了这种蛊,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不能独活。”
“我阿妈说,如果她死得早,那她也不会叫阿爸独活的,谁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找别人呢?她可不愿意阿爸抱着别的女人,也不愿意我喊别的女人叫阿妈。”
谢茶闻言转头,欲言又止。
猜到他在想什么,春夜笑答:
“不过大少爷放心,命蛊特殊,在没经过你的允许下,我不会给你下命蛊的。”
顿了顿,春夜幽幽道:
“虽然我愿意跟你一起死,但谁知道大少爷愿不愿意呢?”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
谢茶心想:春夜独自一人,自然毫无牵挂,但他妈妈只有他一个儿子,外婆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外孙。
要是他意外去世的话,他还指望春夜去照顾他妈妈和他外婆呢!
于是谢茶捏了捏他的脸:“你乖一点,以后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等他和春夜都七老八十,送走了所有的亲朋好友,了无牵挂,也活够了,再一起赴死也挺好。
买完家具,又联系家政公司把房间布置打扫,开学就可以拎包入住。
做完这一切准备之后,谢茶说:
“我还想带走一样东西。”
说完,拉着春夜起来,两人走进后山,走进森林,来到深潭边的那株樱桃树前。
他们买的那个房子,是湖边独栋的复式小别墅,附带一个小花园,谢茶想把这株樱桃树移栽到花园里。
春夜凉凉道:
“大少爷终于想起来了啊?”
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还有后招。
谢茶摘了一颗樱桃吃进嘴里,这株樱桃树是春夜小时候给他种下的,但直到现在,隔了10年之久,他才真正地吃到。
樱桃很甜,汁水丰盈。
谢茶嚼着樱桃问春夜:
“所以呢?”
春夜挑眉道:
“所以大少爷要怎么弥补我?”
就知道!
这小子是不可能不抓住机会的!
谢茶笑了,又摘了一颗塞进嘴里,慢悠悠地问他:
“苗王大人想要我怎么弥补呢?”
春夜挑眉: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拿捏住这位大少爷,自然是要好好想,慢慢想。
黄昏将至,两人并肩躺在那株樱桃树下的草丛里。森林里的风夹杂着瀑布的水汽吹来,凉丝丝的。
草丛茂密青绿,像一层厚绒毯,躺着的时候也是柔软的。
旁边就是瀑布,泥土微微湿润。
两人安静地并肩躺着,虽然没说话,但氛围却很静谧悠闲。
当日落西山,天边燃起了火烧云,霞光万丈,折射进了谢茶的眼睛里,暖融融的,像黄昏色的琉璃珠。
春夜静静地凝视着。
察觉到身旁强烈的视线,谢茶转过身,于是两人侧着身,面对面地望着。
就像在报复那天晚上春夜的调侃似的,谢茶也扬眉调笑道:
“苗王大人这么看着我……怎么,是终于肯承认‘我比你长得更帅’的这个事实了吗?”
谢茶本以为他会跟往常一样怼回来,毕竟这小子在任何事情上都喜欢跟他较量。
但春夜嘴角漾起浅淡的弧度。
今日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
从他阿爸阿妈死了以后,他在这个世上就是孤独一人,后来被寨子里的村民又是关地窖,又是关狗笼的,更让他讨厌起了人类。
从此只跟动物和蛊虫玩了。
直到遇到了谢茶。
谢茶是他小时候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长大了,又变成了他第一个,也会是唯一的恋人。
春夜望着那双黄昏色的漂亮眸子,心念一动。
之前,不敢完全信任,更不敢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另一个人,在春夜看来,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行为。
就跟小时候一样,因为信任寨子里的村民,最后害得自己遍体鳞伤。
但现在,他愿意再赌一次。
瀑布流下来,大部分的时候声音不大,但偶尔也会落在深潭边的石头上,飞溅出巨大的声响。
谢茶看到春夜张了张嘴,对自己说了什么,简短的,看嘴型,好像只有两三个字。
但那么凑巧的,就被瀑布冲刷岩石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谢茶:“!”
他把脑袋挪过去一点:
“你刚才说什么?”
他有种直觉。
自己错过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春夜唇边带笑,表情柔和,望着他,眸子里带着一丝温柔的意味。
他没说话,但透着一股柔软的、仿佛与世界和解了的气质,这样的春夜可不多见。
谢茶更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不肯放过春夜,继续追问:
“到底刚才说了什么?”
春夜散漫地笑答:“想知道啊?”
对谢茶勾了勾手指:
“再过来点。”
两人的脑袋快要挨着了。
谢茶再凑过去,春夜也凑了过去,下一秒,两人的唇就贴上了。
虽然谢茶很想继续追问春夜对他方才说了什么,但一贴上春夜的唇,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喜欢,并且享受和春夜的接吻,这种唇舌交缠带来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快乐让他很难拒绝。
两人不服输,且彼此较劲的性格,让他们每次的吻都是那种舌与舌深度缠在一起、足以令人心荡神迷的、湿湿的吻。
因此两人谈恋爱之后,接吻接得很是频繁。此时无人打扰,气氛正好,更是吻得毫无顾忌。
一开始只是脑袋挨着脑袋,侧着身子,吻在了一起。吻了一会儿,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贴在了一起。
两人侧躺着,互相拥抱着对方。
彼此搂着热吻。
吻了一会儿,似乎这样侧躺着接吻仍不满足,春夜一个翻身,按着谢茶的肩膀,掰过他的身体,将他平躺在草丛里,自己则伏在他身上低头吻进去。
这种角度的接吻,能最大程度地吻到最深。按着谢茶,用力地、狠狠地吻进去,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满足的喘.息声。
当黄昏的最后一丝晚霞消失在天际,夜幕彻底降临。
春夜起身,抬手摘了一颗樱桃,又俯下身,拎着樱桃短短的梗,从谢茶的喉结处一路滑下来。
樱桃小小的,在夜色里,隐隐还能看见一点红;谢茶的躯体很白,在黑暗中,是朦胧的莹白。
春夜拎着樱桃缓缓往下滑,将谢茶的欲望一点点地勾起,直到那颗樱桃又缓缓地滑回去,滑过下颌线清晰,直到现在还略带骄矜、微微抬起的下巴。
滑到谢茶的唇上才停止。
紧接着,春夜俯下身,谢茶的唇以及唇上的樱桃都被他吻住了。
很快,樱桃清甜的汁水就在两人的唇上爆开,流进口腔里,又随着舌与舌的缠吻弥漫开来。
用樱桃调完情,这个带着樱桃香气的吻,仿佛大餐前的精美前菜,又像某种暧.昧的暗示和前兆。
夜幕低垂。
樱桃树下的草丛里传出细碎的、情人私语似的对话:
“会有人来吗?”
“不会。”
他早就施蛊让森林里的蛇,在他们方圆500米外围成了一圈,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所以……”
春夜咬了咬谢茶的耳朵,低低的声音飘了进去:
“出声也没关系的。”
谢茶扬眉轻笑:“这要看苗王大人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很久之后,谢茶表示:草率了!
樱桃树下,草丛里,茂密的草叶被压倒一大片,一看就是刚才被人翻滚过,压出两道深深的人影痕迹。
衣物凌乱地散落,从草丛一路散落到了不远处的深潭边。
两人也从草丛里一路翻滚着,掉进了深潭,落入了水中,溅起哗啦的水声,在沉下去的下一秒,两人的唇就不约而同地贴上了。
在黑漆漆的水下面接吻,直到吻得快要窒息,才相拥着从水面上冒了出来,又抱在一起继续吻。
淡淡的月光洒下来,洒在漆黑的深潭边,洒在春夜冷白的后背上,肩膀上被咬出了几个深深的牙印,后背抓痕斑驳,红痕遍布,足以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深潭边缘水浅,谢茶后背靠在深潭边缘的青苔上,被春夜的身体完全挡住,月光下,只能看见水面之上的那双长腿。
这位大少爷很爱打扮,又因为常年游泳的原因,对自己的身材管理很是严格。那双腿修长、光洁、莹润,因为常年运动,肌肉线条流畅。
脚踝在月光下,瓷白又精致。
夜色里,深潭上逐渐飘起了一层水雾,那双修长的腿在月光和水雾中,透着一股朦胧的白,随着水下面的暗涌冲刷得越来越激.烈,也将春夜的腰越缠越紧。
被湿漉漉的、修长漂亮的腿缠绕着,是种顶级的享受。
视觉上的。
心理上的。
生理上的。
春夜心底的欲望全被这双腿勾出来了。他双手摩挲着,只想让这双腿缠得更紧一点。
自从春夜用身体养蛊之后,这是时隔一个星期之后的深入亲密,两人仿佛要把这一个星期拖欠的都要在今晚弥补回来似的,在深潭边近乎疯狂地、忘乎所以地交缠。
像两株攀附在一起的藤蔓,只有依靠彼此才能存活下去,一旦分开就会枯萎,于是片刻都不愿分离。
舌头缠在一起。
双手缠绕着彼此的身体。
双腿缠绕在一起。
还有看不见的水下面,像是为了不被瀑布的水流冲散似的,尽可能深地嵌在一起,嵌进最深处,两人失控地同时咬上了对方的肩膀。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谢茶才从这场疯狂中清醒过来。
垂眸一看,春夜的肩膀被他咬出几丝血渍出了。与此同时,他的肩膀也传来微微的刺痛,春夜也失控地咬他了。
当月亮挂在参天大树的树梢上时,已是后半夜时分。几轮结束后,谢茶的身体还在享受着漫长的余韵,他伸出舌尖,舔了舔春夜肩上被他咬的地方。
春夜则一言不发地抱紧了他。
仍未平复的、剧烈的喘.息声让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喘.息和心跳,感受着仍残留在彼此内心的激荡的情.潮。
这种失控的、疯狂的体验让谢茶觉得刺激,又很享受。他想他大概也和春夜一样,都有种平静的疯感。
也大概想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那么多人追他,他都无动于衷,他本来就是半个疯子。
普通的人他瞧不上。
普通的爱也瞧不上。
只有这种带着癫狂和疯感的、激.烈的爱才能把他扯进爱情的漩涡里。
后半夜时分,寨柳还在森林里打转,他想再次前往瀑布,离瀑布还好远的距离,他就看见草丛里窜出一条蛇,嘶嘶嘶地朝他吐蛇信子。
寨柳吓了一跳,扭头就跑。
脑子里又冒出那晚月色下,那张如水妖般蛊惑人心的面孔。
寨柳又停下脚步。
鬼迷心窍似地折回去,试图绕过这条小路,从另一个山坡上去。然而一条蟒蛇拦在了上边。
寨柳:“!”
他再次绕路。
绕了好几个地方,都遇到了蛇。
奇了怪了!
所有前去瀑布的小路、山坡都被蛇堵住了去路,寨柳终于认命了,不再折腾,累得瘫倒在了灌木丛里。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会又是蛇吧?
寨柳立刻坐起身一看,月光下,正是那张水妖般蛊惑人心的面孔。
寨柳痴痴望着,呼吸都屏住了!
又看到他还背着一个人,那人趴在春夜的肩上,露出半张俊美侧脸。
寨柳顿时眸子睁大了!
是他。
“好累。”
谢茶半睡半醒地喃喃了一句。
平日里清越偏冷的声线,此时却带着一丝沙沙的哑意,在夜色里,有几分暧.昧和旖.旎的意味。
春夜听得心口微热,忍不住转过头去,亲了亲他的唇。
直到他们走远,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灌木丛里的寨柳仍旧紧盯着。
那双眼睛闪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厌恶、也有隐隐的嫉妒。
夏季山谷多雨。
之后接连下了三天的雨,清晨的风夹杂着雨丝飘进厨房。
青色的大理石做成的料理台,擦得干干净净。谢茶坐在上面,春夜站在他面前,两人面对面紧紧地抱着。
自从深潭回来后,春夜像是觉醒了什么癖好似的,此时,埋进谢茶的颈窝里,闭着眼睛轻轻喘.息着。
即便结束了,仍旧不舍得松手,抚摸着缠他腰侧的那双湿漉漉的腿,方才两轮下来,出了一层薄汗,摸起来湿滑细腻,春夜摸来抚去。
谢茶懒洋洋地闭着眼睛。
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每回结束后,余韵仍残留在身体里,是静谧的、享受般的贤者时间。
谢茶心情好,任他摸着,等了会儿,又等了会儿,春夜还在摸,不仅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摸着摸着又紧紧贴着自己了。
大雨下了三天,他们便也在这栋青色吊脚楼里荒唐了三天。
谢茶咬了咬春夜的肩膀,懒懒道:“苗王大人,再摸下去真的不怕精.尽.人亡么?”
春夜笑了。
从谢茶的腿又摸上他的腰,紧紧圈着他,仍不舍得放手。
修长漂亮的长腿很好摸。
那截清瘦柔韧的腰也好摸。
锁骨精巧得让他想啃一口。
温热的颈窝想蹭进去。
可那双淡红的薄唇也想吻。
于是从深潭边回来之后,下雨的这几天,春夜缠着他。缠着他进了三楼那间屋子里,抵在那面墙一样的展架前,在他身后握着他的腰,叫他趴在展架前数玻璃瓶里的纸星星。
“我每天折一个,大少爷数数看我一共折了多少?”
谢茶没数几下又被身后的人捣乱,数到一半就得重新来,到最后也没数清楚到底折了多少。
只在最后昏沉时,听见春夜在他耳边的声音:
“332个。”
“比你叫我折的还要多,因为那年暑假过半了,你才回来……”
之后又缠着他在窗台边、在榻榻米上、在浴室里、在下着雨的走廊,甚至一楼的蛇蕊花丛里,在满是花香的黑暗里抵死缠绵。
整栋吊脚楼的每个角落,春夜都缠着他去过,好似一块黏在他身上的糖,热情又甜蜜。
缠得他回不了外婆家,别说外婆家了,连吊脚楼都没踏出一步。
昨晚,谢茶被春夜半夜吻醒,两人在棺木里做到晨曦微亮,只睡了几小时,今天早上春夜起来煮粥,谢茶觉得他贤惠,便走过来亲了一下表示赞赏。
谁知亲完想离开的时候,春夜却不让了,抬手按在了他的后脖颈上不让他离开,谢茶心想那就再让他亲一会儿吧。
然后亲着亲着,谢茶就被他按在了冰箱上亲了好一会儿,亲得两人又忍不住厨房里做了起来。被抵在了料理台前,从后面贴着他,双手握着他的腰。
谢茶很喜欢这样,因为这种方式能最大程度地让两人紧密在一起,并且,自己什么表情都没被看见,于是更容易放纵。
春夜也很喜欢,因为从后面看过去,能看得到谢茶修长莹白的后脖颈,薄薄又白皙的整片后背,微微塌下来,又在那截腰之后逐渐上扬,浮起,是非常漂亮又流畅的曲线条。
一轮过后两人都意犹未尽,最后春夜又抱着坐在了料理台上继续,直到彼此都满足了,才抱在一起享受着清晨窗外吹进来的风,和偶尔飘进来的细雨。
并不刻意,有时候只是偶尔的眼神对视,或者接个吻,又或者闲适地抱在一起,但两人很容易被撩拨起来,最后总归会做得湿漉漉的,彼此抱在一起睡觉来收尾。
就像现在,本来只是闲来无事,一起在地板上分拣草药,捡着捡着,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之后互相对视,对视了几秒,又不约而同地凑过去吻了起来,之后又在地板上做了起来,最后草药被湿淋淋地彻底染脏,只能扔掉。
下着雨的天气,凉爽而惬意,情.事快乐而享受,年轻人体力又好,于是就这么不知疲倦地做着,沉迷在无边无际的情.潮里,直到第五天傍晚,暴雨停了,谢茶也决定停下来了。
再这样下去,真要精.尽人亡了。
两人安静地相拥着。
时隔五天,两人终于出了门。
春夜带他去古楼的后山拜祭。
谢茶对着女苗王的墓碑郑重道:
“马上要把您的儿子拐走了,但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照顾多久啊?”
春夜捏了捏他的指尖:
“如果不是一辈子的话,我阿妈不会放我跟你走的。”
谢茶笑了,正要回答,忽然看到不远处,几个寨老从鼓楼里出来了,正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谢茶脸色微变,晃了晃春夜的手腕,示意他先松开。
春夜看到他们来了,不仅不松手,反而将他攥得更紧了。
谢茶便知道了春夜的意思,既然他都不怕,谢茶也就回握住了。
两人十指紧扣。
牵在了一起。
寨老们走过来一看,纷纷倒吸一口寒气。那位之前请过谢海棠和谢茶去家里吃饭的大寨老更是痛心疾首。
这位苗王是他一手推上去的,是难得的蛊术奇才,大寨老于是打圆场,对其他几位寨老道:
“年轻人嘛,一时冲动糊涂也能理解,等再大一点,咱们给他选个漂亮的苗后,以后结了婚就正常了!”
春夜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美梦:“我不会有苗后,也不会结婚。”
另一个寨老气得胡子发抖:
“违背寨规是要被赶出去的,你是苗王更是罪加一等,要在鼓楼里,跪在那面寨规墙下,跪满七七49天。”
另一个寨老接着道:“七七四十九天,一天都不能少,膝盖都得跪废,你可想清楚了?”
寨老话音刚落,盘旋在那些苗王墓碑上的数十条白蛇就爬过来了。
像是有灵性似的,爬到春夜的脚边,冲着那些寨老们嘶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寨老们:“……”
顿时不敢吱声了。
春夜牵着谢茶的手离开。
走出一段距离,谢茶问道:
“没关系吗?”
“大少爷要是带我私奔的话,那就没关系;如果不带我私奔,我还得留在这个寨子里,那就有关系了。”
春夜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我虽然可以不理会他们,但他们估计会找上门来每天在我耳边念寨规……”
见他这么云淡风轻地开玩笑,谢茶也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
那群白蛇将寨老们围成一圈,寨老们不敢动,不敢说话,抱在一起,颇具喜感。
第二天早晨,谢茶收拾好了行李,拎着行李箱来到客厅,客厅里沙发上,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幼崽。
脑袋上被外婆用红绳扎了两个冲天辫,穿着蓝色的短衣服,下面是黑色长裤,小脸神色暴躁,却又忍着让外婆慢吞吞地给她扎小啾啾。
很像哪吒,还是幼崽版。
颇为可爱。
谢茶笑了,走过去问外婆:
“这哪家的小孩?”
外婆说她也不知道,就早上被小孩咚咚咚地敲开了门。
外婆就给她穿衣服梳头发。
帮幼崽绑好小啾啾,外婆就去厨房了,谢茶走过去问她:
“小朋友几岁啦?”
“我吗?”
幼崽歪歪脑袋,用稚嫩的声音道:“824岁了!”
谢茶:“?”
怀疑自己幻听了。
谢茶又问她:
“叫什么?”
“哪户人家的?”
待会儿好送回去。
幼崽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当了800多年的蝎子,现在还是头一回当人,就跟阿春姓吧,叫我春蝎就行。”
又回答他第二个问题:
“阿春家的。”
听到这话,谢茶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离谱但又有丝丝合理的念头。
“你就是那只蛊?”
幼崽笑了一声:
“是呢,活了800多年,被阿春的血开了灵智,然后化蛊成人了。”
谢茶:“!”
“所以你来我家是……”
幼崽踩在沙发上,歪了下小脑袋,那两个小啾啾也跟着歪了歪:
“就是过来对你放一句狠话,要是对阿春不好,我可是会打人的哦!”
她捏了捏自己的小拳头:
“我打人超狠的!”
谢茶笑了。
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外婆,他转头对春蝎说:
“那我们互相保证好不好?”
春蝎抬起小脑袋:“说。”
谢茶道:“我保证会好好照顾春夜,那你也保证帮我照顾外婆好不好?”
春蝎倒也干脆,点头,稚嫩的声音响起:“成交。”
两人达成协议后,谢茶带着春蝎上山找春夜了。刚走到山腰就看到寨老们带着数百个寨民将那栋青色吊脚楼围住了。
数百寨民们群情激愤:
“不能走!”
“不能放他走!”
只听见最里边的大寨老道:
“当年你阿妈临死前,你在她病床前发过誓的,要守着咱们寨子,你要走了,寨子谁来守?”
清脆的、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
寨老们及其数百名村民转身,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女娃抱着臂走进来。
走到春夜面前。
春夜盯了她几秒,语气幽幽道:
“蝎子王这么矮的吗?”
听他语气还对自己颇为不满意。
春蝎登时炸毛了。
“矮怎么了?只要站得高就行。”
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她蹦了下,像飞窜上去的,一下子蹦到了这栋青色吊脚楼的屋顶上。
这可是三层的吊脚楼!
足足四五米高!
寨老和村民们倒吸一口寒气。
春蝎站在屋顶上,指着那个大寨老,对这位八九十岁的老人道:
“小六啊。”
小大人似的叹气。
这话一说,众人都纷纷不解。
喊谁老六呢?
只有大寨老瞬间攥紧了拐杖。
他这个年纪的同辈人才知道,他阿妈前面生了五个孩子全都夭折了。
他排第六。
大寨老思忖时,二寨老说话了:
“你个小娃娃,到底使了什么妖法爬上去的?”
春蝎又瞟了那个老人一眼:
“小富贵是吧?”
年近70的二寨老:“……”
在这个寨子里,敢在他面前加个“小”字的已经不多了,敢喊他“小富贵”的更是没有!
春蝎无视二寨老气得瞪眼的表情,继续道:
“当年我正在抓一只蜘蛛,然后进了你家里,还是亲眼看着你出生的呢!你出生那天,你阿妈就难产死了,是你哥哥把你养大的对吧?”
二寨老:“……”
春蝎又道:“10岁的时候,还跑去邻居家偷了一个西瓜。”
二寨老:“!”
“你哥出去打工以后,你就每天晚上钻你嫂子被窝里,跟你嫂子睡觉……”
二寨老:“!!”
汗流浃背了。
见寨老们个个不吱声,寨柳站了出来:“不管你是谁,苗王不能走!”
春蝎瞅见寨柳,曲起手指一弹,一只蝎子从她指尖飞了出去,飞进了寨柳说话时张开的嘴巴里。
接着,古怪的一幕出现了!
寨柳的手就像不受控制似的,抬起来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过后,寨柳那张娃娃脸顿时红肿了起来。
不仅村民,连寨柳自己都懵了。
我……怎么自己打自己了?
春蝎道:“就是你告的密吧?”
寨柳懵完,反应过来了:
“是我又怎样?”
寨柳阴阴地盯了谢茶一眼,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春夜:
“他和男的在一起就该罚!”
春蝎小脸一沉:
“再扇!”
寨柳看见自己那只手又抬起来了,他拼命用另一只手摁住,但还是没摁住,手又抬起来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把村民们震得目瞪口呆。
春蝎又小大人似的叹气:
“阿顺啊。”
被点到名的,那个叫阿顺的中年男人脑子里立刻回想自己都做过哪些缺德事,想了想,还挺多。
他立刻心虚了起来。
见他心虚得不敢抬头看自己,生怕那点缺德事被当着众人的面抖落,春蝎晃了晃自己的小啾啾,冷笑:
“每天有空往磨豆腐的寡妇家跑,还不如抽空管管你闺女,她跟寨柳好上了,寨柳喜欢男人,你女儿嫁给他早晚会后悔。”
阿顺:“!”
寨柳:“!”
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揭穿了,寨柳那张娃娃脸顿时铁青,不吱声了。
春蝎扫了一眼,寨老和村民全都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满意了,稚嫩的童音又道:
“我在这个寨子里,比谁都活得长,寨子里的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别说你们了,你们的爷爷,祖爷爷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小孩不听话……”
春蝎弯腰拆了屋顶上的一根梁木,跟棍子似的握在手心里颠了颠:
“揍一顿就老实了!”
一个七八岁的幼崽喊底下一群大人喊作“小孩”,但底下的寨老和村民们谁都不敢吱声。
也不敢反驳。
“都老实了!”
春蝎飞下来,落在春夜面前,抱臂,扬起小下巴:
“现在呢?还嫌我矮么?”
春夜笑了:
“现在在我眼里你两米高!”
春蝎得意地晃了晃小啾啾。
半小时后,榕树底下,和外婆告别后,银色保时捷缓缓开了出去。
开过寨门,谢茶遥遥回望了一眼山腰那栋青色吊脚楼,转头问春夜:
“苗王大人,最后问你一次,确定不会后悔吗?”
春夜轻笑:“大少爷可真善良,现在还愿意给我反悔的机会,不像我……”
春夜余光斜瞥他,幽幽道:
“在我这里,大少爷反悔的机会早就没有了,我也不会给。”
谢茶笑了。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不约而同地凑过去,接了一个郑重的吻。
像是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又像是互相在许下某种没有说出口,但彼此心知肚明的承诺。
甲壳虫趴在车后座上,捂着眼睛,不吱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绝不当主人的电灯泡。
直到漫长的吻结束。
银色保时捷继续启动。
甲壳虫才沿着车后座爬上去,爬到车后面的透明玻璃上,抬起细小的前爪,对着寨门上的蝎子挥了挥。
寨门上的蝎子们望着那辆逐渐远去的保时捷,也纷纷扬起小脑袋,挥着两只细小前爪,依依不舍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