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潜入了无尽的深渊。睁眼,四周漆黑一片。

    她想要抬手,却一点都没法做到,浑身疼痛无比,又好像被什么紧紧锁在原地。

    五感也全部消失,寂静与窒息压在她心头,叫她好不容易呛出一口水。

    紧接着是猛烈的挣扎。

    白兰却游离出了她的身体。

    她终于看见——自己掉在水里,被看不清脸的人按着头,始终浮不上来。

    那个人瞧着年纪也不过总角。年纪如此轻,手段却无比毒辣。

    白兰瞧着那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有所恐慌,赶紧起身逃匿。

    而后一群大人赶到,把同样不过五六岁的自己救了起来。

    白兰跟着记忆里自己的躯体一路进入医院。

    自己始终不醒,身边那个似乎是自己母亲的人终于有些着急了,开始吩咐下人彻查这件事。

    白兰围在那个女人身边,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她的眉眼。

    甚至她的衣着、体型,都在白兰想要追究的时候变幻起来。

    如果这是自己的记忆。

    白兰沉思着,她看不见女人的模样,恐怕是因为她对此没有任何记忆。

    而之后发生的事,又让白兰沉默。

    女人查出来罪魁祸首,那小孩的家长却来道歉说孩子只是推搡着玩,无意害人。

    女人甚至没有与她们多逶迤,却在白兰清醒过后,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你是未来的继承人。这么轻易就让别人算计,真丢人。”

    白兰清楚的听见了这句话。

    她的灵魂被冻得比极地的冰窖还冷。

    僵硬着,动弹不得。

    而后记忆开始一遍遍的播放。

    女人无情的话,果断的巴掌,一次次加在白兰身上。

    就在她快要崩溃在循环里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四周的围墙。

    “姐姐?白兰,你醒醒啊。”

    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白兰四肢开始接收温暖。

    远处女人的声音还在不断的响起。

    而白兰已经不愿再听了。

    她咬破嘴唇,尝到一丝腥味,借着这股疼痛,终于睁眼。

    “白兰!吓死我了……姐姐,你终于醒了。”江雨浓对上白兰的泪眼,就这抱紧她。

    白兰嗓子还被回忆掐着。

    她只是好不容易伸手,回应着江雨浓的拥抱。

    “怎么了?是感冒还是你也没吃饭,低血糖犯了?”江雨浓问题一个接一个的。

    “还有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么一串,不会是汤圆咬的吧?”

    白兰只是眨眼,眼里还含着从回忆里带出来的泪。

    她没能想起自己是谁。

    却能从那一句话里判断出,她从前一定遭遇过许多憋闷的委屈的烂事。

    ……就像她的主人一样。

    难怪她会对江雨浓的遭遇如此义愤填膺,又难怪,她还能替江雨浓想一想破局的办法。

    白兰的思维飞速运转着,头脑几乎烧了起来。

    在江雨浓不断的呼唤中,白兰抓住了她的衣袖。

    “雨浓,你听我说。”白兰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

    江雨浓被这一眼定在原地,安静的听完了白兰的方法。

    “这……这真的可行吗?”江雨浓觉得有些剑走偏锋,畏缩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大不了,也只是做不完。他不是你的直属上司,无权开除你。顶多扣点绩效。”白兰吐出一口气。

    到这会儿,她才算真正从梦魇里醒来。

    至少,她不再是那个被人按着险些溺亡,还要被亲人斥责为何会被算计的小姑娘了。

    至少……她身边有一个会如此急切的关心她,把她拽出泥泞的江雨浓了。

    “实在不行,我可以回那个酒吧继续当调酒师,帮你分忧。”

    江雨浓猛地摇头。

    不知为何,她对这个提议无比的抗拒。

    “我其实还有一条后路,没关系的,姐姐,钱的事你不要操心。”

    大不了,江雨浓就厚着脸皮去跟姨姨透支之后的生活费。

    况且她手里还有一千多,应当能撑到下个月发工资——她有房有车,哪怕只有基础工资,也够她养活自己和白兰了。

    “不要勉强自己,雨浓。我也可以为你做点事的。”

    也是这会儿白兰才意识到,她一天空闲的时间很多,可以做的事,就像兼职、副业……也很多。

    “我不逞强。”江雨浓顺了下白兰的头。

    其实白兰主动提出要同她分忧,她是高兴的。

    或许……她只是不想白兰再回到酒吧那么混乱的地方吧。

    “所以姐姐,你也要老实告诉我,你手臂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江雨浓逮住白兰的胳膊,转了半圈。

    “这些,红得多吓人啊。都快咬坏了。总不可能是汤圆咬的吧?”

    这么大两个月牙盖在一起,江雨浓实在没法把它想象成汤圆的牙印。

    “啊……”白兰有些心虚。

    要不是晕厥打岔,她这会儿还亏心难受着呢。

    “自己咬的?为什么?”江雨浓抚了下那堆咬痕。

    这还是白兰没有咬出血。不然江雨浓怎么都该意识到白兰这是在自虐了。

    “就,痒。被虫子咬了。”白兰很小声的说着谎。

    “不要生我气……”她怕看见江雨浓的气颜,自己控制不住,再把这堆痕迹加深。

    “不生气。痒就擦药呀。我去给你找点止痒的药膏。”

    江雨浓慢慢给白兰上药的时候,白兰瞧着她无比认真的神色,轻柔的动作,心跳就这么不自觉的加快了。

    “雨浓。”嘴上也控制不住,喊出了江雨浓的名字。

    “嗯。我这会儿好多了,待会儿我们一起把家里清理一下怎么样?或者你去休息养病,我来就好。”

    白兰被她一句话问的忘了内疚。“我和你一起。我没有很难受。”

    ***

    翌日早,江雨浓又一次从白兰怀里醒来,还被她按了按太阳穴和肩膀。

    江雨浓舒服的又迷糊了过去。

    白兰只好吻过她的耳畔,把她亲醒了。

    “大早上的,别这样。”江雨浓被亲过的耳朵红得不像话。

    “你明明很喜欢。”都快凝出血了。

    白兰轻轻碰了下江雨浓的耳垂,得到一阵战栗。

    “我,我……总之,别这样!”江雨浓说不出否定的话,“无能狂怒”了。

    “今天工作完,晚上回家就是周末了。”白兰没有再亲她,不过是把她环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脸。

    “有没有想吃的,我去学。”

    “都可以。”江雨浓顺手摸了摸白兰的脸。

    不太过分的亲昵,她向来不会拒绝。

    “这会儿别抱我了,不然又想请假了。”

    “要记得吃饭!不然下周让你早起,我要守着你吃饭!”

    送江雨浓出门时,白兰叮嘱了一句。

    “马上就吃——”江雨浓和她挥手,上路了。

    到了办公室,平日还会和她打招呼的同事都对她视若无睹。

    就连小雅都不太敢和她说话,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权当问候。

    江雨浓在公司当了一天透明人,对手里的工作,处理的也不急不缓。

    就好像死线不在下周一一样。

    邓潭新的人在暗中观察她,把情报上报。

    邓潭新还觉得自己赢了,下周一就可以把人开了。

    他提前开香槟,带着喜讯去找自己侄儿庆祝去了。

    江雨浓悠悠闲闲的摸鱼到了下班。

    这是她上班以来,过的最爽的一天。

    临走时,她特地把电脑、移动硬盘之类的东西全部锁在了柜子里,没有带一样回家。

    一切准备顺利。

    她却在公司到停车场的路上,看见了最让她厌烦的人。

    “小雨……小雨!”罗云笺看江雨浓就这么错过了自己,快步上前。

    “你明明没有回我……”

    江雨浓没有止步。

    “你不是说可以给你发消息吗?你是不是,其实都没有看。”

    “我其实不该来找你的,我都是背着人悄悄来……雨浓,小雨,你能不能至少,看我一眼?”

    罗云笺的声音依旧不断的在后方响起。

    江雨浓急着回家,只觉得这股声音有些烦人了。

    “我有说你发了我就会看吗?”她瞥了罗云笺一眼。

    江雨浓拉开车门,没等罗云笺反应,关门甩了她一脸灰。

    “小雨,求求你。你不想见我,不想听我说话,至少看一眼我发给你的消息吧?”

    罗云笺扒在车门上,让江雨浓都没法发动。

    “没什么好看的。你连你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自己被分手很无辜。罗云笺,我问你。如果你真的还喜欢我,为什么要和岑沂在一起?”

    她一句话,把罗云笺问的怔愣了一瞬。

    原来江雨浓只看了第一段……

    而后江雨浓发动引擎,汽车加速。

    罗云笺跟在车后穷追不舍了一段距离。

    江雨浓隐约听见她说,看一眼她发的信息,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一番话,让江雨浓想了很多。

    “……”她最终叹息一声,没有停下车,加速回到家中。

    江雨浓心绪混沌不堪,甚至被这件事搅扰得心烦意乱,没能给白兰一个足够热情的回应。

    “我先去洗个澡。”江雨浓匆匆离开,白兰被留在原地,心脏又慌又痛。

    江雨浓进了浴室,却没打开花洒。

    她甚至没脱衣服,只是背着人,打开了手机。

    ——而她连浴室门都忘了关。

    不过几息,江雨浓都没来得及细看罗云笺的消息,一个温热的软物贴到她背上。

    “雨浓……”白兰的声音绕过江雨浓的耳畔。

    幽幽的,带着一股白玉兰的淡香,一如既往的醉人。

    “她不过是个抛弃你的渣女。她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丢了魂。”

    白兰噌怪,却又不气恼。

    话语挠着江雨浓的心,一点点按压,又刺痛她的柔软。

    “你要是想她……就不能,看看我?”白兰褪去身上的衣物。

    说出她刚到江雨浓身边时,定下的决心。

    “我可以当她的替身,代替她,取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