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六十一章

    初赛对手相关信息确定, 黑须法宗带着稻荷崎队伍进入球馆。

    玉犬高中还未进场,稻荷崎众人放下球包,预备开始热身。

    白木优生放下球包后, 余光微动、就瞥到了三三两两从另一侧门进来的队伍。

    是玉犬。

    灰白队服,球号衣灰底黑字,一眼望去、如涌动的灰色雾气。

    打头的便是一张熟悉面孔,带眼镜,穿着一号球衣, 是玉犬的(S)二传队长。

    视线移转回面前的球包。

    快速放好东西后, 白木优生站起身。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

    没关系的。

    已经不会再受那样的家伙的影响了。

    路过旁边的人,交谈声不受控制传入耳中,

    “话说起来……比起上次练习赛的时候,他们首发队伍里面是不是多了几张新面孔啊?”

    “好像是的, 那边那个有两米吧,看起来又黑又高又壮的……”

    “还有他旁边的那个, 哇……这种肌肉分布程度,绝对是重炮型选手, 感觉一巴掌下来能打死个人, 这是可以说的吗。”

    脚步一停,缓缓攥紧掌心,盯着面前的灰发少年深吸一口气,抬眼朝向众人交谈方向看去。

    入目的瞬间, 直直对视上的便是领头的在微笑的玉犬二传的脸。

    瞳孔骤缩,白木优生心底渐沉。

    肩侧、兀然传来一点力道。

    手掌压下, 稳稳落在后背,似是支撑。

    余光稍动、一截轮廓分明的下颌落入眼底。

    先前才渐渐沉下的心脏倏然一轻。

    是宫侑。

    “怎么了, 马上就到你上场去热身咯,站在这里一直不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优生。”

    迅速想起自己当下要去做的事,立即反应过来,白木优生应声,“好的,侑前辈、我这就……”

    “哦呀?让我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狐狸尾巴翘起,爪子压着自家后辈身上,眯着眼的人状似大惊小怪,直勾勾盯着休息区另一边的队伍摩挲下巴,

    “嗯嗯、原来是在看那群家伙啊。”

    “让我看看,噢噢~比起上次好像额外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嘛。”

    饶有兴致的金发人影话语喋喋,嘴里说个不停,

    “噢!那个新上的八号好大的个子、得有两米了吧,看起来有点像阿兰前辈,一样黑黝黝的、绝对是混血!”

    白木优生眨眨眼,止不住地被他话语带跑。

    好像……是有那么点像阿兰前辈啊。

    “八号大个子旁边的七号、这个手臂线条,看起来不错啊,嗯嗯、还有那边那个十一号,以及旁边的九号……”

    数羊一般挨个数完,宫侑视线这才抽回、慢吞吞移到了自家攻手身上,

    “怎么样,害怕了吗?”

    “……”

    “好像这位玉犬君因为上次落败十分不满,这次特别拿出了秘密武器,看起来是想大闹一番啊。”

    “优生,要是害怕的话现在就要和我说哦,我来想想办法好安慰安慰你~”

    “如果说害怕的话,侑前辈绝对会让我下场的吧。”

    掌下人平静开口,望着对方休息区的视线折回、转而望向身侧之人面上。

    宫侑不轻不重挑了下眉。

    “这怎么可……”

    “我不会害怕的。”

    出口的戏谑被直接岔开,没待说完就当即打断。

    白木优生看着宫侑,眼尾很快弯了下,“有前辈在,我就不会害怕。”

    “……”

    “毕竟前辈说过,我只要一直扣下去就好了。”

    他说得认真,表情也认真。

    哎呀哎呀……这不是白担心了吗。

    宫侑摩挲着下巴,视线慢吞吞抵在自家恋人面上,

    垂在身侧的手依旧攥紧、掌下的躯体依然紧绷,说出口的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不能细思。

    但一旦望见他的脸、望见他的双眼。

    专心致志、全幅信赖。

    翡绿色的眼瞳静谧焕发光彩,全然不是逃避者与胆怯者该有的眼神。

    所有的担忧与疑虑都化为云烟、轻飘飘散去。

    说不定……这家伙其实,比所有人更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发个好球!”

    简单的热身结束,伴随着两方队员上场、裁判“嘀——”的一声哨响,首场比赛正式开始。

    首轮发球权在稻荷崎。

    宫侑站在底线。

    轮转在后的白木优生与宫治、尾白阿兰并列抱头。

    玉犬方是拦网3号、4号、两米高的黑个子8号在前。

    压哨一声“啪——!”干脆利落,排球划过头顶裹挟风势直奔对面自由人。

    二刀流之中的大力跳发!

    落点准确、势头很足,直接拿下一分。

    第二记则是以跳飘球开局,依旧针对自由人,宫侑硬生生通过二刀流转换在对方自由人手中抢下四分。

    玉犬没有束手就擒、在上一次与稻荷崎练习赛结束后,对屈辱的零蛋进行了细节复盘,并更加针对已知的稻荷崎队员。

    更是加派了外援,7号、8号、9号与11号。

    除了从国内搜寻而来的极具有天赋的选手外,更是从国外挖来的交流生,一时之间队内攻击方向点满。

    确认打破了二传宫侑的发球局优势,玉犬宛如攥咬住猎物的鬣狗发起反攻。

    二传球划出一道弧线,准确落在先前就十分攥人视线的肌肉男7号手侧。

    是角名伦太郎的防守位置,在瞥见倾向时他当即蹬地起跳、超高灵活度手掌拦截。

    触及到球的那一刻、他皱了下眉。

    “触球!”

    向后提醒,角名伦太郎再次看了眼肌肉7号,这种力道……

    “我来——!”

    赤木路成迅速救球,宫侑跑到点、狭长眼尾一扫。

    双色排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到达凌空起跳的白木优生手侧,眼瞳紧紧盯准另外半边球场上的可击破点,掌心下压。

    正在此时,黑影一闪。

    面前不知何时兀然闪现一道黑色人影。

    两米高的8号长手长脚、速度更是一流,加上身体天赋加持,哪怕慢一拍起跳也成功锁定了白木优生。

    速度很快、几乎闪现。

    跳跃力很强,不出意外自己会比他先落地。

    击球要快不能迟疑。

    打定主意,白木优生不加犹豫,直接打出一记重炮扣杀。

    遇到阻碍、宽且厚重的巨大黑掌宛如扑面而来的一束巨网,就要牢牢缚在脸上。

    如捕猎野兔的猎网。

    更别提猎网之后还有鬣狗虎视眈眈。

    扣杀路径选得无比巧妙,重重砸在猎网之上,并在一定程度将他手臂打飞一段距离,飞出去的排球直接出界。

    是一个扣杀转变的打手出界。

    “嘀——!”

    场侧裁判挥旗示意得分有效。

    ‘5:0’

    稻荷崎形势大好,应援方阵的管弦乐队也开始奏起了应援曲。

    白木优生落地,回头就要走。

    “我知道你。”

    背后突然传来陌生男声,灰发少年微侧首,

    “——‘逃跑的家伙’对吧,”

    白木优生平静攥紧掌心。

    “哈哈,生气了吗,”黑个子8号眯起眼,“但是后面那群人可都一直这么说你啊,胆小懦弱的……兔子?”

    白木优生想说他没有在生气,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先不说已经习惯了、更加重要的是——

    他的心底,已经没有了玉犬的位置。

    “这样。”

    站在球场上的灰发少年颔首,素来被恋人称赞的翡绿眼瞳此刻逆着光、不免洇出些暗色,直勾勾望过来时、不像什么野兔,像苏醒前兆的狼。

    “多谢你转告。”

    灰发身影声音清冷、浸着点凉意。

    不知何时、他周身气场悄然变化,与刚刚在场下时所看见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出现在面前的近乎判若两人。

    他没有笑,脸也是冷的,姣好面容如淬冰般,

    “可以继续了。”

    ‘咚——!’

    一记暴力扣杀,生生砸中拦网11号的手臂。

    11号也是玉犬的新外援,同样两米高的身形转到前排就是铜墙铁壁。

    稍一起跳、合着黑大个8号直接就是严防死守至极。

    两人盯防。

    说不清运气是好还是坏。

    该感谢玉犬这么看重自己吗。

    只不过是上场了一次就生生派出两枚防守中坚力量拦死他——当然、前提是要拦得下。

    “接住了!”

    赤木路成直接鱼跃抢救,再次托起的球直接飞向场外,宫侑几步大跨硬生生追上,视线一扫己方网前阵容。

    宫治、银岛结、以及白木优生。

    两人盯防兔子后辈,一人盯防剩下两人,门缝大开。

    ‘真的是……’

    说不出来什么情绪的呢喃溢散在唇边,随之而来的就是唇角咧起的笑容。

    [传给我。]

    [我要球。]

    [打破墙壁。]

    [——传给我!!!]

    贪婪又任性的家伙向来会得到更多的关注,正如俗话说得好,‘爱哭的孩子有奶喝’,在这片球场上也一样适用。

    宫侑本来就不是什么安于守成的性子,一下子遇上了个一上场就妄图翻过自己去的攻手、那点压得好好的凌虐与残忍的控制更是翻江倒海。

    ‘——拜托拜托,我(二传)才是整场比赛的总指挥,总是这么一上头就不服管教、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摁捺不住要被你带着燎起势头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毕竟——谁让我们合该天生一对呢?

    手腕一抬一托,双色排球“嗒”的一下疾驰、划出一道圆润到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恰到手边。

    白木优生已经腾空跳起。

    他从不怀疑球是否会到达自己手边,抑或是是否会传给自己。

    在争分夺秒的时间里思考这些太过于奢侈也浪费,更加没有意义。

    从踏上球场,哨声吹响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摒弃了自己。

    ‘扣下这一球’以及‘扣下每一球。’

    就是这样。

    他移动速度很快、高速移动的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选定的顶点起跳,每一次都是尽全力跃向更高、更高的天空,

    剩下的时间就将全部赠与扣球。

    “砰——咚!!”

    更加恐怖的一声响。

    这次已经是瞄准自由人的程度,当面宣战。

    球一霎竖线穿过双腿、肉眼只能捕捉到寥寥尾迹。

    ‘25:7’

    ‘稻荷崎:玉犬-1:0’

    观众席泛起热潮,管弦乐队的应援曲再度奏响。

    局末收尾的第一球,

    还有无数球。

    白木优生握着自己的手腕拧动,视线如薄刃、冷冽直指缓缓跪倒的自由人。

    倒地身影在颤抖,牙齿战栗不停,只差一点……就真的要被打中。

    后怕感完全攥住了他,瘫在地上几乎起不来。

    视线掠过网前,一左一右门神般拱卫在那里的两个两米高个。

    直直对上推着镜框、习以为常般挂着微笑的玉犬二传。

    看来的视线没有惊讶、没有诧异、仿佛早就预料到会变成如此模样。

    存在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这么恶心他一趟。

    没有结束。

    心底这么道。

    无论是比赛、过去、还是记忆。

    遗忘并不代表结束,必须要彻彻底底剜开合拢的伤疤、挖出内里淤积多年的腐肉,挑断勉强维系着的经脉,将那些忍痛吞咽下去的过往全部剖出。

    再去不择手段地杀死。

    “来稻荷崎之前,国中、我就读在玉犬,”休息区时,众人在喝水,头上盖着毛巾、自比赛开始就异常沉默的人倏然开口,一时视线齐刷刷投去。

    “一年级上半年的时候很好过,有老教练在,所以可以正常上场。”说话的人握着自己的水壶,被毛巾盖住头顶,看不清他面上表情,只有面前‘啪嗒’掉落几滴水珠,或许是汗、或许是其他什么。

    他咬字清晰,不拖延,尽量节省时间,

    “下半年,换了教练与队伍方阵,我就没有再踏上过球场一步、因为没有‘位置’。”

    “也再也扣不下任何一球,因为不会有人愿意为我传球。”

    呼吸声渐沉、不是他的,是周遭的。

    白木优生静静盯着面前那块地板,水渍落下不少、凝成一滩汇聚在一起的痕迹。

    “或许是因为做了两年的接球陪练和打杂很好用的缘故,在升学时、有被找过说要升到京都地区的玉犬本部,继续做陪练。”

    “但我离开了。”

    “作为逃兵。”

    清醒又清晰,诉说着、拆分着自己,以第三视角看着那两年内灰暗不堪、没有活力、近乎行尸走肉的自己。

    剩下的话似乎也不必多说,只寥寥归结于一句。

    “但我并不后悔。”

    “我至今依旧觉得,”

    “能来到稻荷崎,是我做过、最明智的选择。”

    拉下盖在头顶的速干毛巾,垂着眼的灰发少年平静抬起头,略暗的绿色眼瞳如静寂的绿松石,

    “就是这样。”

    “……”

    抬起头的那一刻、对视上的并不只有一只眼睛,数十只、齐刷刷地看过来,甚至还有周身飘起黑气、面色阴晴不定,乍一看很像黑脸的。

    白木优生缓缓眨了下眼。

    说出这些话的目的并没有其他,只不是逼着自己直面过去。

    恨不是无缘无故,要为它找到根源。

    说给稻荷崎的部员听,出自于信任、加之这一场对战过后还有无数路要走。

    在那之前、先让他把自己完完全全解救。

    攥紧拳头和磨牙的声音,窸窸窣窣的。

    很快、站在他面前的人硬挤出来笑,虽然看上去……有那么点狰狞恐怖。

    “——也就是说,那样的蠢蛋放着自家一大杀器不用,尽让你去接球陪练打扫卫生??”

    “嗯。”

    “压着人不让上场、不给投球当空气,甚至还有脸pua?”

    “……嗯。”

    宫治想起什么,抓了抓头,“那我多猜一点,这些人……是不是放学后还会和你要钱?‘什么零花钱拿来借用一下’结果却了无音讯了?”

    “……是的。”

    “……”

    “呃啊啊啊啊岂可修!!我真的要被气死啦!!”

    “这种愤怒到想要打爆某人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哈哈我已经燃起来了!”

    狐狸队长,一直没有上场、只在原地注视着所有的活跃的狐狸部员的北信介走近、在坐在长椅上的灰发少年面前站定,语气平静开口。

    “白木,你经历了校园霸凌,现在需要援助吗。”

    尾白阿兰吐槽,“不是——信介,别把话说得像是要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将那堆没有脑子的家伙好好修理一顿啊!……虽然我支持你这么干是没错。”

    坐在那捏着水壶的灰发少年重复了某个音节,“校园…霸凌?”

    “是、校园霸凌。”

    “都算是很严重的程度了,部内孤立加上PUA什么的……啧,真是下三滥的手段。”

    赤木路成抱臂,面色十分严肃,“优生,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就要反应给教练……呃、”他想到某种可能性,迅速岔了下,

    “反应给老师还有家长啊,不能让自己这么被动!”

    “……”

    白木优生没有说话,只扣了下自己的指甲。

    “——算了,”看他表情就知道估计还有更加难言的部分,但现在仅是知晓这些就足够了。

    “总之——现在在场上光明正大地打爆这群家伙就好了吧?!”甩了甩肩膀,尾白阿兰皮笑肉不笑。

    “光知道之前有恩怨,不过因为不了解不好随便说话,幸亏优生你愿意说出来——这下子总算有正当理由报复一下了,当然……我们才不会那么下三滥啊。”

    “你小子——!这种事情有时候呢……怎么说,也许是不可避免的、但绝对不是你的问题!毕竟世界上人那么多、总会有几个烂人了!”

    几双大掌重重拍在后背,硬生生将白木优生拍了个踉跄,但力道虽然重、其中透露出来的关切与担忧却也是真的,

    “既然咱们家的后辈跟这群不懂得珍惜的家伙有恩怨在,不说什么2:1了,大家努努力,直接削个光头零蛋送他们回老家吧!”

    “噢噢噢——!!”

    声音、此起彼伏,没有一道让他落在地面。

    剜开已愈合的伤口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但终究还是会有直面的这一天。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开口去问‘前辈们难道不担心我说谎吗?’

    ‘只听来自于我的片面之词的话,很容易就变成我单方面的误导,万一是故意的,那前辈们不就被当枪使了吗?’

    他的话语写在脸上,所有人都能看清。

    对自家可怜的、被傻傻孤立甚至霸凌,直到三年后才反应过来尝试踏出第一步的兔子后辈满怀怜爱甚至溺爱了。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最后、是由一直没有吭声,从白木优生开始说话时就一直站在一边、只听着的人开口,

    “——我们为什么要不信你呢?”

    抛出一个反问句,宫侑单手支着脸、坐在白木优生身侧。

    手指轻轻敲了下脸颊,他再次反问道,

    “我们又没有不去信任你的理由。”

    “可是……”

    “就像站在谁的那一边,完全是主观且自我的选择。”宫侑轻飘飘说着,漫不经心地瞥过脸,直盯盯地望着人,

    “拉帮结派划分阵营什么的,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好要接受并承担后果了。”

    “就算错信什么人,被当枪使到那个时候也随便了,反正那是选择之后的附带品,是就算现在去考虑也没有用处的东西。”

    宫侑眯起眼,似是在笑,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冷森森的、恨不得啖其血肉般冷戾,

    “反正现在——我只想让那群跳太高的鬣狗闭上聒噪又肮脏的臭嘴啊。”

    “优生”,他亲昵地叫着,语气在切到这个字眼使就仿佛自动加载了什么插件,听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些都和你没关系,你不用去在意、更不用去想,对你来说那是浪费宝贵的时间,最好一丝丝一毫毫都不要在你的大脑或心底出现。”

    “现在、你只需要要知道,”

    “距离第二局开始还有最后一分钟。”

    “一分钟后,无论你想做什么,都会有人给你兜底。”

    站在面前的、坐在身边的、更远处的目光拱卫起他的,一个个、一群群,是庞大种群对最寄予厚望、流露在外却惨遭不公的失群幼崽的疼惜与爱护。

    静谧暗沉的眼瞳缓缓浸入点光亮,似久久溺水之人最后一次向上伸出手时、攥住了那只自始至终都会死死抓住他不放的生门。

    伸出手的人、伸出手的许多人。

    “进攻、扣杀,只要要球就大声喊出来,前辈们给你小子开路!”

    “放心吧攻手!任何的球我都会接住、就算是自由人——但我多少也是个前辈啊!”

    “加油,打垮他们。”

    “——以上,”

    “以及,”

    “优生。”

    “——最好的复仇手段就是最漂亮的胜利,而胜利的果实我只会让你来撷取。”

    宫侑勾起唇,轻笑着道,

    “来赢给我看吧。”

    第062章 第六十二章

    “嘀——!”

    第二局开始。

    白木优生转到前排, 隔着球网直面对面的玉犬。

    巧的是,此刻玉犬方转到前排的是在第一局中打过几个照面的肌肉7号与铁壁11号,还有一个从始至终没怎么见过出手、存在感较低的新面孔9号。

    深呼吸, 刚刚与稻荷崎大家的对话,使得一直飘荡的情绪寻找到落点,缓缓安定下来。

    信任的队友在身侧、可靠的前辈在身后,所以——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啪——咚!”

    双色排球在球网上划出一道超长弧线直奔稻荷崎后场,赤木路成迅速守卫接球, 传出好一传, 落点的宫侑眼瞳扫过,迅速传出。

    扣球的是三年级的尾白阿兰。

    跳空的白木优生与宫治作为诱饵迅速分走玉犬拦网的注意,尾白阿兰一记干脆利落的大斜线迅速抢下第二局开场第一分。

    队内庆贺, 尾白走到灰发少年面前,重重伸出手一拍他后背, 掌心宽厚。

    “看着吧白木,前辈们会帮你一球一球讨回来的!”

    白木优生缓缓呼出口气。

    下一球达到手畔, 眼尾一扫、玉犬将他拦得严严实实,三人联防正面难以突破。

    不断搜寻着能够得分的机会, 滞空时间是有限制的, 此刻不该迟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别担心,攻手,我可是一直都在后面啊!”

    赤木路成的声音兀地响起, 余光稍动、能瞥到早已做好接应准备的三年级前辈。

    唇瓣抿起,打出的排球触及拦网指尖被拦截打下, 赤木路成笑了下,一步跨出出现在球落下的方位。

    “就是这样、白木!再来一次!!”

    在玉犬方的眼中, 第二场开局后,稻荷崎的气势就无缘无故激昂起来。

    无论是前排被打了鸡血般的几个攻手、还有本来就很棘手的那个家伙,甚至后面的那些防守都在满脸虎视眈眈地盯着。

    难以理解。

    第一次暂停休息,玉犬的队长推起鼻梁上的眼镜,愈发激烈的攻势容不得他保持先前悠然自得的态度,侧过脸望着对面休息区同样站在那在喝水的灰发人影,眯了眯眼,他示意一直沉默、在场上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九号靠近。

    微偏首,两人耳语几句。

    15:4,

    不出意外、分数一面倒。

    稻荷崎势头大好。

    在前半局的高速跑动与跳跃中出了很多汗,白木优生拉起速干毛巾擦了擦脸。

    面前递来运动水壶,晃了晃,像狐狸的尾巴。

    白木优生眨眨眼,“侑前辈?”

    对方没有立即说话,蹲下身、双手搭在膝上直勾勾盯着灰发少年看了会儿。

    伸出手一拉搭在头上的速干毛巾,结结实实盖住脸。

    金发的人影凑近,脸靠着脸、呼吸搭着呼吸,气音从唇瓣溢出,

    “比赛赢了,我会奖励你的,优生。”

    “……”

    “!!”

    被狐狸迷得五迷三道的兔子场下还软萌异常,晕晕乎乎、一踏上球场就迅速一拍脸颊切换画风。

    虽、虽然前辈就算不那么说,自己也会努力去获得胜利的。

    但是前辈这么说了——这下子不加倍努力不行了!

    商谈完计划的玉犬部员一转头,对上的就是莫名打了鸡血般的肌肉猛兔。

    开局连拿三分强杀扣球,观众席声浪一波比一波高。

    与合作成功晃过对方拦网的宫治一击掌,白木优生面上总算带上点真切笑意。

    而这笑意在面对球网另一侧人员时却缓缓沉下。

    队形轮换,变成白木优生与对方的9号面对面。

    玉犬的九号身高与他相仿、在先前的一局半比赛中存在感寥寥,甚至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仿佛游走在边缘般,难以注意到。

    一般来说、按照他对玉犬的认知,是不会将这样的队员放入正选队伍中的。

    对新加入的队员没有什么其他情感,白木优生保持距离。

    对方一直看着,但没有开口对他说些什么,甚至还咧嘴朝他笑了下。

    “……”

    拦网起跳,与先前一致、手指即将触球的瞬间,白木优生突然愣了下。

    本该从另一侧传来的、借由球压下的力道猛地一收。

    惯性作用下,下压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截探出、“嗒”地一声打球落地。

    “嘀——!!”

    中央裁判吹响哨声,犯规警告。

    吃了一记警告的白木优生迟疑,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球网与球网那侧的玉犬九号。

    “怎么了,白木?”

    宫治过来,皱眉望了眼,同样看见了刚刚那一球、但是因为视角原因没有完全看清。

    白木优生摇了摇头,“好像是犯规了,”他不确定道。

    触球的时候似乎是感觉到但又似乎没有感觉到力道,球另一端传来的触感有些虚幻,心底码不准。

    队长北信介从休息区出来在和裁判交涉,宫侑过来看了眼,眯起眼看向球网对面直勾勾盯着他们这边的人。

    玉犬的队长,正在微笑。

    “是拦网犯规,”交涉完毕,北信介言简意赅道,“主裁判只看见白木这边的触球,对方那边裁判视角被挡住了。”

    白木优生“啊”了声,有些不知所措。

    宫侑咂舌,表情不耐。

    自家好端端的攻手突然犯规、还是无前兆情况下的突发状况。

    兼之新仇旧怨,稍微一结合,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出唱的是什么。

    “放轻松~放轻松,优生,别那么紧张,前辈都说没问题了就别在意啦。”

    安抚了自家兔子,宫侑拍了拍他的肩、确定情绪没有受到干扰后才稍微走开一点距离。

    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概猜测到对面是想干什么了。

    但眼下不能说什么,因为证据并不充分。

    背了一个警告,白木优生打得有些束缚。

    在拦网时更是小心再小心,对面的九号在那一次后似乎也没有动作。

    就在他以为刚刚应该是自己失误下错手造成的拦网犯规时,九号再次出手了。

    单人防守,玉犬的二传手指一挑、排球划出一道超远弧线。

    同时多发性点位进攻,玉犬全员都在参与进攻,被迷惑的稻荷崎前排被拆开,敏锐感知到凝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在感知到的那一瞬间视线引导性转向某个方向,而手指动作也在加深印象。

    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半秒间大脑得不出答案但必须拦截下这一球。

    他依照身体本能、直觉起跳、伸手拦网,触球后打落——

    “嘀——!!!”

    第二次拦网犯规。

    两次犯规,再来一次就要被罚下。

    望着自己的手,白木优生再迟钝也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

    一如既往的、即使会输……但绝对不想让他顺遂走完这一步。

    “啧。”这次无需再看,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宫侑没有好表情,阴沉沉的笼罩一片阴云。

    玉犬还在笑,嘲笑被嘲弄的兔子。

    “嘟——!”

    场侧,裁判示意,众人齐刷刷看去。

    脱下外套、穿着一号号码衣,手里拿着交换号码牌的人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平静望过来。

    13号,白木优生愣了下、跑了过去。

    “北、北前辈……”

    “不用担心,只是暂时。”北将号码牌放进过来的人手心,声音没什么波动、仍旧是稳稳道。

    “啊……?”

    “整理好情绪,白木,马上就会再上场了。”

    一步迈入球场,狐狸队长伸出手掌轻轻拍了下灰发少年的肩。

    ‘别害怕。’

    传递而来的,是这样的意思。

    白木优生在休息区坐下,手掌压在膝上,视线盯着地面,一时有些沉默。

    “在球场上,经历的这些都是正常的事情。”

    始终坐在那注视着场内队员的黑须法宗开口,“不必过多苛责自己。”

    压在膝上的手猛地握紧,白木优生一点点抿紧唇。

    有人在他头上放了条速干毛巾,十分体贴地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男人的声音传入耳中,补完了最后缺位的师长,

    “调整好呼吸与情绪,”

    “你还有机会。”

    言下之意。

    “他们会给你创造机会。”

    下场一个矛,上来一个盾。

    无坚不摧的完美先生上场,稻荷崎防御再上一个level.

    一转方向,二传调整攻势,更加刁钻也更加难防。

    比分短短五分钟被拉到25:11,第二局2-0。

    第三局伴随着裁判哨声吹响开始,在二局结束的休息时间白木优生就已迅速调整好情绪,但黑须法宗并没有透露出要让他什么时候上场。

    攥手握拳坐在椅子上,直直望向场内。

    ——‘2:0’

    ——‘7:2’

    ——‘14:4’

    晃人的手段只能对白木优生这样并不常上场、经验较少的新手奏效,一旦对上稻荷崎拦网核心角名伦太郎,就只有被识破玩了个寂寞的份儿。

    再一次晃人失败,九号作用到此结束,轮转到后排。

    裁判正要吹哨,场侧交换声再度响起,拿着交换号码牌的灰发少年站在边界处。

    “该上去了,白木。”

    “不要再让对方有任何能够晃过你的机会,去进攻吧。”

    北信介握住交换号码牌,视线微转、落在灰发少年的脸上。

    嗯、看上去很有活力。

    15:4

    排球从二传指尖传出,到达手侧按秒计数。

    如何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多的分数?

    答案只有一个,

    ——进攻。

    无休止的、狂轰乱炸的、难以抵抗的、超出防御阈值的进攻。

    被激发起野性的狐群在回归了损失的孩子后,战意与锐意拉满。

    “拦住!!全部拦住!!”

    即使再如何指挥,玉犬方还是被碾压着陷入单一防守面。

    自由人几乎被打垮,暴力扣杀程度再加一,别说拦截、光是触及身体都会擦出刺痛。

    重重一攥拳捶地,被迫因为接球扑地的人从地上爬起来,失了刚刚还有的冷静自持与风度。

    终于露出表皮之下不能冷静的那一面。

    “给我拦死他们!!”

    失败是可以接受的,但败在那个特定角色手上唯独不能被接受。

    缓缓握拳,白木优生抬起眼。

    只与他对上视线,对面的自由人与拦网就止不住后退一步。

    带来切实伤害与疼痛、才会长记性。

    比起大脑,身体本能已经先一步在避免与源头造成接触。

    已经迟了。

    “……不会那么轻易结束的。”

    话语落在唇边,溢散出去,

    “这份心情,希望你们也能感知清楚。”

    痛苦与徘徊,无数次对自己产生的质疑与不满。

    被强压的情绪、被曲解的思维。

    在等待的十分钟,坐在休息区长椅的十分钟。

    他在思考,全新的角度思考。

    玉犬…为什么如此针对他呢?

    如果只是对‘逃跑的曾经的队友’追捕,也太下了血本。

    过深的情感总会联系着过重的原因。

    他对情感一向迟钝,但他们的恨是一眼就能望出的。

    答案昭然若揭。

    简单的输赢并不能决定什么。

    但是当看清他们到底在意什么的那一刻——

    输赢就有了定义。

    ‘不想被一直蔑视、打压、瞧不起的人翻过身去。’

    ‘不想输在他的手上。’

    啊。

    原来,他们在恐惧着他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天啊。

    他们在恐惧着的……原来是他本身啊。

    ……

    过多的情绪已经悉数汇在一球之中。

    “——最好的复仇手段就是赢得最漂亮的胜利。”

    双手并举、托起一球的姿势,金发二传唇角咧起嘲讽的弧度,视线定定瞄准层层防护下的玉犬薄弱点。

    排球经手传出一道远距离长弧线,横跨半边球场。

    尽管恐惧,但比赛还未结束。

    没有结束就代表——还有挣扎的余地!

    玉犬前排止不住视线望去,那里没有人……不对、那里有人!

    一个、两个…数个!

    人影幢幢,一个接一个起跳发起进攻,迷惑了前排拦网的眼。

    上边、下边、左边、右边……究竟是哪一个?

    24:17

    “快去拦死那家伙——!!”

    玉犬二传早在瞥到混在人群之中延后起跳的身影时就预料到可能发生的下一步,当即嘶哑出声,

    “白木优生——!!”

    “而甜美的果实只会由唯一的赢家撷取。”

    宫侑唇角挂着嘲讽的弧度,

    “抱歉——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我可是一点都不感觉到抱歉啊。”

    “还有,别那么随随便便的就叫我家攻手的名字,”

    “你、可、配、不、上。”

    砰。

    手掌接触排球、并砸下的声音。

    短短一瞬,双色排球旋转着、在视野范围内无限延伸。

    是注定不会被拦截的一球、也是注定不会被拦截下的一球。

    此起彼伏的身影在为他开路,最精准的二传选中了最契合的时机,

    时间、空间,恰到好处。

    心脏重跳轰鸣,伴随着血液逆流的声音。

    ——‘25:17’

    ——‘3-0’

    胜负定局。

    ——“嘀——!”

    ——“IH全国大赛首场比赛,稻荷崎vs玉犬,稻荷崎胜!”

    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望向球网那侧的视线慢慢收回。

    白木优生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

    只知道现在、在那里,已经没有他再需要去看向的方向了。

    原谅没有这么轻松。

    他不会原谅的。

    但更重要的当下不在那里。

    身后、在身侧,在呼喊着他名字的天空。

    此起彼伏的手直接伸过来拽着他,推拉着他就要举起,捧得又高又远。

    “——干得漂亮,优生!”

    “完美的一球!!”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藏了个大的!!”

    ‘由你终结过去、由你带来胜利。’

    ‘世界——看见了早在三年前就该成为光芒的你。’

    “虽然这么说有些中二,不过嘛……”

    宫侑弯起狭长眼瞳,在拥抱的那一刻,附在耳侧,轻声道,

    “优生,恭喜你,重获新生。”

    “欢迎来到稻荷崎。”

    第063章 第六十三章

    IH第一场稻荷崎成功进军, 没有过多的时间分予给上一场比赛的对手。

    原地稍作休整后便开始收拾球包,众人还要去看下一场比赛的对手的情况。

    玉犬,已经成为一个过去时。

    即使他们再不甘心、再如何叫嚣着想去攥得某个特定角色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都没有用了。

    不会再将视线分予过往。

    一步踏出阴云笼罩的灰暗过往,直面光明灿烂的当下与现实。

    白木优生分得清孰轻孰重。

    比赛结束、两队握手时站在他对面的是熟悉面孔,玉犬的自由人。

    与他稍一对上视线就躲避,表情匆匆又畏怯。

    指尖触了不到半秒就立即分开,连温度都没能传递。

    是害怕与畏惧。

    “造成的伤害与记忆不会被抹消, 所以不用去强迫自己原谅。”

    狐狸安抚着自家重获新生的孩子, 毛绒绒的尾巴抚摸过他的头顶,

    “堂堂正正地在场上击碎一切已经是给与卑劣鬣狗最大的让度。”

    “——你会走到他们再也触及不到的高度。”

    初赛结束,第二场比赛紧随而来。

    稻荷崎众人需要转移球场。

    白木优生自然也跟在队伍中, 才一下场他就被宫侑拽着队服外套的拉链一路拉到头顶,

    不断叮嘱道“出了那么多汗一定要注意保暖, 万一感冒了就完了!”诸如此类的话。

    宫治露出见了鬼的表情,忍了半晌吐槽道, “你终于变态发育成什么老妈子了吗?”

    后果是被皮笑肉不笑并区别对待的狐狸兄弟一胳膊肘差点捣到反胃。

    而白木优生——白木优生正在接受来自前辈们的关心。

    “保持住这样的势头、下一场比赛也加油!”

    “没错没错,照这么进行下去, 白木——我们未来的王牌非你莫属啦~”

    被笑闹的狐狸们打趣着, 灰发少年心底止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王牌什么的…还是前辈们更…”白木优生小声嗫嚅,看在眼里年上狐狸们笑嘻嘻伸出手搓了搓兔子后辈的头。

    没有抵抗!再搓一下。

    直到把乖乖仔模样的人搓成了爆炸鸡窝头才恋恋不舍松手。

    等好不容易和狐狸兄弟1V1结束,宫侑一转头、就见自家兔子被搓炸毛,整个人几乎天都塌了。

    “你们——不要这么随便对人家动手动脚啊!!”

    “哎哟哎哟某个人心疼了~”

    “快走快走, 万一像阿治那样被揍就糟糕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良三年级们勾肩搭背领先一步,落在后面的就剩炸毛版·白木优生与同他大眼对小眼的宫侑。

    宫侑:“……”

    白木优生:(眨巴)

    认命般叹了口气, 伸出手压在无辜的人脑袋上重重搓了两下。

    嗯、触感柔软,很容易上瘾。

    小气巴拉的金毛狐狸开始上起了眼药, “不要和前辈们玩,前辈们都是有目的才和你好的!”

    被忽悠中的白木优生迷迷糊糊,“诶……前辈们是…是什么目的呢?”

    宫侑哽住。

    胡乱搪塞道,“他们抢了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而且还动手动脚的!”

    小气又不乐的人碎碎念,“明明——这是我才可以做的吧!”

    听懂了言下之意。

    这是吃醋了的意思,白木优生想了想。

    靠近又靠近蔫蔫不乐的人身边,低下脸蹭了蹭人的掌心。

    他熟稔地把自己的脸颊搁在其上,柔软莹润的软肉贴着温热的掌心,这么主动靠在手中的人抬起眼,专注无比地望过来,

    “没关系!只有侑前辈对我来说是特别的。”

    宫侑:“……”

    宫侑:“!!”

    好、好强的反撩!

    心脏小鹿般砰砰直跳,面上还是要表现得稍微淡定自然一些。

    宫侑以手握拳置于唇畔咳了声,“就算你这么说……”

    一边说一边睁开一只眼望了眼人,还是乖乖压在自己掌心上小动物一般咕噜咕噜望过来,

    “——也不是不行!”

    一百昏!

    他给一百昏!

    得到答案,白木优生心底松快许多,眷恋地蹭了下掌心的温度。

    “好啦好啦,不要撒娇了。”

    很吃这套的某人口是心非,但眼下他们与稻荷崎的队伍的距离愈来愈远,还是正事要紧,

    “走了优生,掉队的话我可不管你咯。”

    “嗯嗯!”

    “嗯什么啊嗯,这个时候应该说‘请侑前辈不要丢下我’才对啦!”

    “欸——那侑前辈真的会丢下我吗?”

    “……”

    “才不会哩,快点走啦!”

    宫侑脚步匆匆,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拽着落后一步的灰发少年大踏步赶上稻荷崎队伍甚至差点反超。

    众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恋爱中的家伙智商约等于零……或钝角。

    下一场比赛的对手在C球场决出。

    他们过去没有多久就分出来胜负,来自北海道的光泉科技。

    差不多半小时的休息时间,稻荷崎再次入场。

    或许是因为大多队伍都在这时结束了初赛,观众席上穿着不同配色校服的人越来越多。

    在场侧放球包时、白木优生好奇瞥了两眼。

    座位很集中、视线也很集中,总感觉……都是来看稻荷崎的。

    “怎么,很在意其他人的视线?”

    他在放球包,牛皮糖般黏过来的人哼哼唧唧开口。

    白木优生诚实点了点头。

    说不在意是假的,毕竟满打满算,他在这种大型比赛中上场的次数不足一只手。

    宫侑直勾勾盯着人看了会儿。

    “习惯就好,以后——不仅仅只有这点人,会变成更多、更多,以至于所有人都不得不来看向你。”

    白木优生缓缓睁大眼睛。

    “我绝对会让你成为全场都不得不为之喝彩的优胜者!”

    宫侑自信开口。

    与光泉科技对战依旧是上午的阵容,上场队员方面未做调整。

    白木优生深吸一口气。

    抬起头,迈出这一步。

    祈祷机会、获得机会、把握机会。

    在机会来临的瞬间,就是攥取更多、走向世界的那一刻!

    ……

    随着比赛日程的深入,微妙的、白木优生总是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言流出。

    他实在有些好奇,但每每想过去询问或听得更清晰时,说话的人余光一瞥见他、就宛如见了鬼般窜的老远,边逃跑还一边大喊“我们不是故意的!”“请您忘了我们的话吧”诸如此类好像十分畏惧的话语。

    “啊……那个啊。”

    摸不着头脑,回到队内,乖乖巧巧去问前辈的灰发少年眼底写满疑惑,但是与他对视上视线的人忍不住、只能努力憋笑。

    “可能是因为白木你在一众杀出来的黑马之中比较有……特色吧,加上之前也没有什么比赛记录或其他,所以想象力稍微一散发,就偏向了某些奇怪的方向了啊。”

    白木优生:“奇怪的方向是指……?”

    他是真的疑惑,难道他看上去很可怕吗……其校的队员们一看见他仿佛就生怕招惹上什么般,恨不得逃出去三里地。

    眼见着自家后辈开始钻牛角尖、兔子耳朵都蔫蔫垂下,互相对视一眼,最后由最平易近人的赤木路成开口,

    “那个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

    他咳了下,“前面遇上的几支队伍,可能是阿侑止不住想要炫耀你的关系……就一直在狂轰滥炸式的扣杀。”

    瞥见自家后辈呆呆表情,他当即解释,“当然——我们对此没有意见!”

    赤木路成小声道,“有大炮不用,我们又不是傻子。”

    旋即他调转话头,“观众们观感上看是很好看,而且得点率也很在线,作战计划什么的更简洁明了了,就是……”

    白木优生眼巴巴重复:“就是?”

    ……就是对对面的对手似乎有点不太友好了。

    毕竟——这孩子的扣球未免有些过于暴力。

    虽然男排本就是暴力美学,但是像他一样全身心仿佛只为了扣下一球、扣下每一球,甚至还越扣越起劲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除了天赋,天生的巨力、换作任何一个谁也吃不消啊……

    越想越可恶,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才吗。

    光是预想如果自己站在球网对面,以自由人的身份对上自家后辈这样的重炮型狂轰滥炸,不知疲倦且状态持续上升的攻手。

    赤木路成:“……”

    他默默打了个寒颤。

    身体、无论哪里,好像都有点痛。

    ……还好这家伙来到了稻荷崎。

    阿门。

    半解半不解。

    白木优生食指弯曲蹭了下脸颊,还想追问更多。

    赤木路成几人看了一眼,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大大咧咧道,“没关系的白木,你就当他们在夸你吧!”

    灰发少年一惊,“……欸、欸?”

    ‘一传杀手’、‘自由人的噩梦’、‘扣杀永动机’什么的……

    稻荷崎众人笃定点头。

    恶名在外,怎么不算一种夸赞呢!

    “这么一说,该不会我们队马上也要再来上那么一个全国王牌了吧!”

    想到这点就兴奋,几人叽叽喳喳一顿,视线更是齐刷刷投来。

    尾白阿兰尤甚,看着自家后辈宛如看着衣钵继承人,眼神火辣辣的、恨不得直接拎着人转一圈。

    ‘全村……全队的希望!’

    白木优生:“……”

    怎么感觉……背后有点凉凉的。

    “全国前几王牌想来白木你知道吗?”

    闻言,白木优生老老实实思考了下,“白鸟泽的牛岛前辈、井闼山的佐久早前辈、与貉坂的桐生前辈,枭谷的木兔前辈……和阿兰前辈!”

    “没错——!!”

    亲疏远近分明的叫法逗得阿兰大乐,顺手揉搓了下灰发少年发顶。

    “下一场我们就要对上貉坂的那位桐生八了,白木、这可是近距离去看全国三大王牌的最好时机啊!”

    “是、是!”

    赤木路成仅是想想都情不自禁笑起来,“虽然咱们队的阿兰也不差,不过那是前三、努力一下!我们白木以后也混个前三王牌,这样前辈们以后倍儿有面子啦!”

    “欸、可是……可是我。”

    “你小子自信点啊!前辈说你可以就绝对可以!!”

    白木优生不好再争辩,努力在心底缠思。

    虽然……但是还是有些期待见到那样的前辈们啊。

    ‘全国三大王牌’什么的…光是听起来就很卡酷一!

    一直记挂着的白木优生清空了下大脑。

    不可以再想那么多了、马上就要到四分之一决赛……当下的比赛更加重要!

    推开了体育馆卫生间隔间的门,他一点一点抬起眼。

    兀地、原地顿住。

    嗯…嗯?!

    灰发少年眨眨眼。

    出、出现了!

    ——还是全部!!

    同步推开门的是人视线稍动、落在旁侧满脸惊疑的灰发少年面上。

    他平静看着,没有说话,但只沉默间、气势就足够摄人。

    白木优生努力镇定下来。

    旁边隔间一起出来的,是白鸟泽的牛岛前辈!

    洗手池流水作响,另外两人隔了两个空位各占一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戴着口罩、面色晦暗的人垂着视线不关注其他,弯曲黑发在额前垂下些许,两点痣于眉上,十分清晰。

    从典型外表判断,白木优生就能确定左边的是井闼山的佐久早圣臣。

    而右边,粗眉表情凝肃、周身气场浑厚,站在镜子前、怒目圆睁直接盯视镜中,整个人严肃无比。

    正是稻荷崎在下一场会对上的对手,来自貉坂的桐生八。

    三位三年级原地一站,白木优生止不住有些紧绷。

    兔子耳朵一点点垂下,原地化身米菲兔,呼吸凝涩、不敢开口。

    王、王牌的迫力!

    好强——!!

    “你……”

    “在、在的,前辈!”

    身侧突然传来一道简略沉稳男声,来不及多想,白木优生当即应声。

    紧张情绪过于明显,灰发少年眼瞳颤颤、完全遮掩不住自己面上的真实表情。

    只是想让一下后辈先走的牛岛若利卡顿了下。

    ……难道,自己很可怕吗。

    他们俩一出声,站在盥洗台前洗手的两人闻声,也抬头望来。

    都是熟人,大赛常见面孔、最起码也算打过照面。

    视线也就自然落在了唯一不那么熟悉的面孔上。

    一瞬间、被三人盯着的白木优生只感觉自己鸡皮疙瘩几乎都要起了一身。

    是、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稻荷崎的一年级。”

    佐久早圣臣看了眼队服与校徽,道出人来。

    桐生八自然也看到了,下一场要对上的就是稻荷崎,此刻在这里也遇上了稻荷崎的一年级。

    他开始思考。

    表现在面上,就是横眉怒目、气势压人。

    白木优生:“!!”

    声音雄浑沉厚,一字一句都自带回音,磬钟一般隆隆作响,

    “上一场,我看了稻荷崎的比赛,你就是那个13号——”

    “——嗡嗡嗡嗡!!”

    桐生八话说一半,室内突然响起手机振动。

    话一顿,三人对视,没有人手机振动。

    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唯一的一年级身上。

    白木优生默默拿出手机,才在看清其上来电显示[侑前辈]时。

    ‘哒’地一下,手机自动挂断了。

    白木优生:“……”

    “抱、抱歉,桐生前辈,是队内的前辈在找我……”

    桐生八眉头缓缓拧起,横眉聚起、十分严肃。

    白木优生:(屏住呼吸)(紧张)(害怕)

    他真的、真的不是故意打断桐生前辈说话的!!

    在场,扫视一圈,都是一水沉默寡言、没有一个话多的。

    牛岛思考,如何让后辈先走。

    佐久早圣臣无言看着。

    桐生八出神,还在回忆稻荷崎的13号叫什么名字。

    白木优生没搭上任何一道思路,沉默了下,优先觉得还是先紧着自家前辈。

    刚刚没接到电话已经很严重了,再拖延的话……

    紧张情绪更重。

    “那、那个,我可以先离……”

    “HEEEY!尾白你也来卫生间啊!”

    “啊哈哈……差不多,我们队一个孩子太久没出来,我找找看看。”

    “原来如此——那一起进去吧!”

    一门之隔,话音直接传入其中。

    不待内里人反应,门“喀拉”一声推开。

    迎面进来的两人还在打招呼,一抬头,就见当场四足鼎立。

    木兔光太郎:“!”

    尾白阿兰:“……?”

    阿兰沉默了下,码不准气氛。

    这场面,怎么看上去、有点严肃?

    再仔细一看,自家的孩子就在其中。

    望过来的视线…就差写满‘得救了!’。

    尾白摸不着头脑,但护崽本能跟上,朝自家后辈迈了一步。

    白木优生终于稍作安心。

    接下来只要好好道歉,跟着前辈走就好——

    “优生——阿兰前辈你看见优生了没啊啊啊啊!!”

    一路火花带闪电,窜过走廊直接一抓堵在门口的人后辈,气喘吁吁的金毛狐狸止不住挠人,

    “我就是下去灌个水,一回来我那么大个人怎么就不见了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打电话也不接!有什么比我的电话更重要吗!”

    “所以阿兰前辈你找没找到那个笨——”

    急匆匆四处张望的视线一跳、猛地捕捉到遍寻之人的身影,到口的最后一字也随之吐出。

    “蛋!”

    定在原地不敢乱动的白木优生对应了下。

    迟疑、小心翼翼举起手,试探开口,

    “是……我在这里。”

    尾白阿兰:(忍住)

    不能笑,

    笑了就完了。

    “……”

    场面一时有些难以理解,但好歹也算是找到人了。

    默默拎着兔子后辈往身后塞了塞,宫侑宛如被刺激的护崽狐狸、一步迈出严严实实遮了大半。

    ——别以为他没看见,再迟来一步,这家伙就差原地蛋花眼哭出来了!

    “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啊…?”

    放低声音,气音一般,宫侑询问背后的灰发少年。

    白木优生同样压低声音,以气音道,“才拿出来的时候,就挂断了,所以没有接到的……”

    “算了,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宫侑注意力转移,到满满一间的各校王牌身上,

    “刚刚发生了什么,脸色那么难看?”

    白木优生默默,“没、没什么的……”

    有了尾白阿兰的到来,在前与其他人交涉,充当翻译器,没搭上线的思路终于连接成功。

    白木优生小心探出头、张望了眼。

    ——正正巧巧和转眼望过来的桐生八对上视线。

    ‘扣恶球的桐生八’开口,“白木优生?”

    “是、是我……”

    桐生八点头,“你很好,待会见。”

    白木优生:“……”

    白木优生:“!!”

    宫侑没什么感觉,余光瞥到什么,一转头。

    ——警钟大作响!!

    紧急拽住人,客客气气与在场的三年级们道了别,得到回应后。

    宫侑堪称马不停蹄拽着某迷迷糊糊的兔子窜回自家老巢,原地丢下了尔康手的阿兰。

    正在掏手机看时间的宫治一抬头,就见某只金毛狐狸急匆匆撞入队内,填吧填吧塞进来一个人。

    再定眼一看,正是半天不见踪影的白木优生。

    他招呼了声,随便道,“回来了啊,刚刚阿兰前辈还在找……”

    他说着、顺便向后面望了眼,空空荡荡。

    宫治敲出一个问号,“阿兰前辈呢?”

    宫侑大喘气,根本顾不上什么阿兰阿北,警钟长鸣。

    勉强分出些许心神搭理狐狸兄弟,“你说、你说啥——?”

    宫治:“……”

    “我问阿兰前辈不是和你一起出去吗,怎么还没回来?”

    “不管什么阿兰不阿兰前辈了!!”

    金毛狐狸掀桌挠墙、咬牙切齿。

    一转头、一旦看到兔子后辈迷迷糊糊、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句‘你很好、待会见’的模样,整只狐狸都要跳脚。

    “阿治!”

    “你看他啊!!”

    宫治:“?”

    又怎么了,大少爷?

    虽然很想这么道,但眼见着这家伙似乎真的是在焦虑,宫治抓了抓头,言简意赅,

    “看啥?”

    宫侑已经烦躁的原地乱转咬尾巴了。

    “你看这个笨蛋!”

    “要不是我拉得快,他都能原地跟人家走了!”

    宫治摸不着头脑,顺着宫侑指向、看了眼。

    气色红润有光泽,气场健康不沉重。

    看起来很有动力很高兴,没问题啊。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宫治中立角度发言。

    “——哪里正常了!!”

    “他都要因为人家一句夸改头换姓跟着跑路了!!”

    宫治:“……啊?”

    金毛狐狸很想就这么原地冲上去、一口咬住兔子后辈的头,好让他清醒点。

    原地转了数圈,他动作一僵,突然卡住。

    宫治看在眼里,摸不准这两人是在玩什么。

    “又怎么了你?”

    “阿治……”

    宫侑声音颤颤,肉眼可见的惊恐万分,“只是夸一句就成这样了。”

    “要是有其他人给这家伙传球…”

    “——他不会直接跟着,丢下我就跑路了吧!?”

    第064章 第六十四章

    跑路是不可能跑路的, 只是某只狐狸想太多了这样。

    尽管再三保证、笃誓自己绝对不会那么做,但面前的人,仍旧满脸‘你继续说我继续听’摆满怀疑的表情。

    “他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 可能定时抽风吧,一阵一阵的,过会儿指不定就好了。”

    百无聊赖的宫治与赤木路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道。

    等到阿兰匆匆归队,稻荷崎全员到齐、整队进入球场。

    IH全国大赛第二日,半决赛。

    稻荷崎对上貉坂。

    拥有全国前三王牌选手桐生八的貉坂。

    “——请多指教!!”

    双方队员鞠躬。

    ……

    半决赛, 稻荷崎VS貉坂以3:2拿下胜利。

    紧接其后的决赛, 对手是击败了枭谷的井闼山。

    没有过多的休息时间,双方再次开始争夺最终的胜利。

    稻荷崎以1:3输给了井闼山,最终位居亚军。

    IH第三日, 闭幕仪式。

    赛委会致辞、向冠亚季军献上奖杯与花束。

    至此,七月份的赛事全部结束。

    随之而来的, 就是稻荷崎上半年的结业典礼与备受瞩目的——暑假!

    从东京回到兵库,来不及过多沉溺于IH已完结的赛事之中。

    白木优生就不得不被拉着去思考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暑假——要去哪里玩?!]

    “——这哪里还用想, 绝对是海边!海边吧!”

    “喔喔喔海浪!沙滩!太阳浴!以及海鲜大餐!”

    稻荷崎男排部休息室,

    兴高采烈的众人扎堆聚在一起交流着各自的暑假计划。

    白木优生想了想, 夏天的海边啊……

    “我投乡下一票, 暑假那种天气,无论去哪里玩都是折磨,去乡下避暑才是正道啊!”

    “都暑假了就是要敞开玩!痛痛快快地晒晒才对!”

    白木优生点点头,去乡下避暑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要打游戏!痛痛快快地打游戏——好不容易放上一个月不通宵打游戏绝对说不过去!”

    “喂喂、稍微有点志气啊!”

    白木优生弯弯眼笑了下。

    “——所以!”

    宫侑一头创来, 堵在人下学路上,十分在意发问, “暑假你想去哪里玩啊?”

    “……嗯,前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我当然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啊, 毕竟这可是我们交往后的第一个暑假,算起来第一个要去的一定就是——”

    长篇大论就要说出口,宫侑猛地刹住,“不对。”

    “是问你啦,问你啦!”

    白木优生偏了下脸。

    交往后的第一个暑假、这么想的话……

    虽然心底很想说出那些早已想好的地点,但是一切先决条件之前,有必须要去的地方。

    “我要回家一趟,侑前辈。”

    宫侑顿住,停了下。

    慢一拍想起来面前的人的确是要回家的。

    毕竟他的家并不在这里,只是升学过来念书而已。

    但是、

    “优生你不会回去了就不回来了吧!!”

    “上次那些人会不会压着你不让你回来啊?!”

    “呃啊啊啊光是想想就好担心!”

    宫侑几乎患上某种被害妄想症,盯紧人丝毫不敢放。

    白木优生努力保持微笑,“不、不会的…至少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可是上次那个大叔就差直接原地绑架你走了!!”

    大、大叔……

    对应了下宫侑口中的人,白木优生:“原地绑架什么的…应该不会再发生的,前辈可以放心……”

    好吧、摆明一副不信的表情。

    心底叹气,但这次的确只是回家一趟。

    就算与家里的关系很紧张,但是爷爷……已经是唯一的亲人了。

    踏出过往、获得直面过去的勇气后再努力向后看去。

    ……似乎能够看到一些角度不同的东西。

    所以、也多少该转变一下心态,从一直以来的逃避转为正面面对。

    这也是在稻荷崎的这段时间,从前辈们的身上学到的。

    “——真的没问题吗?”

    宫侑虎视眈眈,一刻也不肯错眼。

    白木优生老老实实点头,“放心吧前辈,不会有那些出现的,只是很平常的回家一趟而已。”

    “……”

    盯着人看了许久,眼见着是真这么想,自己又不能阻止人回家。

    蔫下去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确认着,“那、那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

    “哈——?!!”

    宫侑炸毛,“今天才放假,明天就要走?!”

    “是这样的。”

    哼哼唧唧嘀咕了几声,宫侑还是关心占了上风,“那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到暑假结束才回来吧!!”

    白木优生眨眨眼,突然就有那么一点坏心眼。

    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状似思考,眉头微蹙,“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口气提到喉咙口,生怕得到自己最不愿得到的答案。

    宫侑紧紧盯着,双手握着人肩膀、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白木优生:“前辈希望我什么时候回来呢?”

    结结实实的一记回旋球。

    一口气没喘上下一口气又到来,宫侑几乎拿这家伙没办法。

    “……哼,”不满地皱了皱眉,金毛狐狸叽叽咕咕道,“当天去当天回才好呢,免得我还要想你…”

    “……”

    白木优生止不住心底情绪上扬。

    “原来侑前辈会想我啊……”

    “不然呢——我们什么时候分开过啊!”

    见着面前的兔子一副不以此为忧、反以此为乐的模样,宫侑更气了。

    怎么到头来只有他自己在担心!

    心底在生气,但又不是那么生气,更多是一种拿他没有办法的无奈。

    垂在身侧的手一接触就牵起,五指相攥、握得严严实实,丝毫不放松。

    “答应我……不要去很久,我真的会想你的。”

    声音低低,牵起的手被带起置于脸侧,说话的人轻轻亲了下手背,慢吞吞道出自己的全部。

    白木优生:“……”

    白木优生:“!!”

    居、居然使用这样的方式!

    虽然本来就没有想要去很久,但是被宫侑这么一搞,眼瞳睁得大大的人煮熟的虾子般红得透透的。

    “知、知道的……”

    声音发飘,白木优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很有效…甚至有些有效过了头。

    此刻满心满眼里只剩下一个人,根本顾不上其他。

    只是得到肯定回答还没完,拧着眉的人依旧没有放松。

    “明天回去后要和我通电话…不可以再像昨天那样不接,就算没有接到也要很快地给我拨回来!”

    “就算是半夜也没关系,反正我会24小时待机的。”

    “——必须答应我才会让你走!”

    听起来很孩子气、任性拉满,但是白木优生被吃得死死,完全抗拒不了。

    “好、我会做到的。”他认真道。

    “真的?”

    “真的。”

    牵着的手总算要稍微分开些许,但在下一秒又火速握紧,宫侑义正言辞道,

    “反正明天都要分开了、现在就该多牵一会!”

    白木优生自然不会拒绝他。

    手指交缠、掌心牵握,传递而来的熟悉温度暖呼呼熨进心底。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前辈也一起打包带走啊。

    “……”

    “…少爷?”

    “…优生少爷?”

    狭小车体内,低低询问的声音流入耳畔。

    平静坐在后面,单手支脸侧首望向窗外的灰发少年思绪回笼,逐渐想起自己当下境况,缓缓应了声,

    “在的,怎么了。”

    “优生少爷,已经到了。”

    “咔哒”一声响,外侧已有人为他拉开车门。

    向外望去,撑着伞的黑西装身影,已近在眼前。

    晚21:00PM.

    宫宅,

    第十八次打开手机,置顶聊天框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一潭死水般寂寂清清,相对比的就是排球部的多人群聊,聊得几乎是热火朝天。

    “喂、去洗澡了。”宫治搭着毛巾从浴室出来,提醒某只还在那蹲守的狐狸,

    “就剩你最后,记得打扫浴室。”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啰嗦啊阿治!”

    不耐烦地抱怨着,宫侑头也不回、视线仍旧直直落在亮屏的手机上。

    还是没有。

    再看一眼。

    没有。

    宫侑:“……”

    好生气啊!!!

    不是都约定好了回去后会来通电话,怎么都这么晚了还没有消息。

    难不成——

    想象力大开、止不住地往一些不美妙的方向想去,宫侑面色越来越凝重,整个人周身弥漫着浓浓一股压抑不住的担忧。

    手指悬着戳在屏幕上方,就差最后一点就能主动拨出电话。

    下一秒,

    “嘀嘀嘀嘀——!!”

    “咔嗒。”

    秒接。

    “哎……”

    听筒里传来的少年音色略沉、没有面对面说话时那么清冽干脆。

    他只发出了一个单独的音节,微微向上飘着,小钩子一般。

    先前还无比担忧,紧张到快到疯掉的情绪在这声音一入耳的瞬间就拨云见日般平息下来,像魔法。

    说不出来的奇妙魔法。

    很多想说的话,譬如‘你怎么现在才打过来啊’‘不是说好一回去就和我联络吗’‘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的啊’这样满满掺杂着抱怨、担心、在意情感的话语到达嘴边时却莫名卡住,说不出来。

    只余有一道略沉的呼吸。

    听筒对面的人似是也发觉到了这点,似乎低低笑了下。

    “前辈接得好快,我还以为会稍微等一会儿呢。”

    “……是你,”出口声音有些哑,宫侑调整了下,“是你的电话,我怎么可能接得不快。”

    “……”

    “……”

    话音出口,两边都静了下来。

    靠近听筒、呼吸异常清晰。

    明明只是分别了一个白天,约莫十四个小时。

    却仿佛度秒如年。

    “今天过得,还好吗。”

    宫侑先开口,打破了彼此的沉默,内心近乎贪婪般地想要更多,不仅仅是呼吸、还有说话时的语气、声音,小小的情绪,对分开的这十四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的探寻,以及最根源的——

    对恋人的占有与渴望。

    白木优生撑在阳台栏杆上,夜风拂动落在脸侧的发丝。

    望着夜幕笼罩下的庄园,他回忆了下,

    “还好的。”

    “这样……”

    “虽然会有时候想,如果能有前辈在身边就更好了。”

    “!”

    止不住用手捂住脸颊,宫侑尽量克制着自己面上的表情。

    可恶、不要因为一句话就变得这么高兴啊!

    “咳、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也没办法现在就飞过去……实在想的话,”宫侑语速飞快,蜻蜓点水般,但落在白木优生耳畔,很清晰,

    “……就快点回来。”

    弯了弯眼,白木优生笑道,“收到。”

    “什么收到不收到的……”宫侑嘀咕,旋即注意到重点,“也就是说——马上就能回来了吗?!”

    “嗯……差不多吧?”

    “——差不多?”

    白木优生:“毕竟还要给前辈准备礼物啊。”

    宫侑摸不着头脑,“什么礼物啊?”

    “前辈不是很想去海边玩吗,排球部的大家那个时候在讨论[暑假要去哪里玩]的话题的时候,侑前辈一直高喊着海边呢。”

    “是那样没错,”宫侑回忆起来,点头道,“所以——你快点回来,等你回来后没问题的话,我们就一起去……”

    他话说到一半,疑惑道,“那礼物又是什么……?”

    背靠着栏杆,灰发少年视线移转、落在桌几上的宣传册上。

    他弯起眼,声音轻和,由听筒传至耳中偏低却又清朗,

    “嗯……私人海滩?”

    第065章 第六十五章

    “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私人海滩吗?!”

    “大海!!阳光!!沙滩!!我来了!!”

    “¥%%@*&……%咕嘟咕嘟!!”

    “不、不是, 振作点啊你们,一个私人海滩而已你们就这么激动兴奋,多少也保持点前辈的风度……”

    “吃我一记水枪攻击——哇啊正中红心!”

    当下, 唯一站在沙滩上没乱跑乱窜的狐狸队长目睹面前混乱场景,缓缓叹了口气,欲要侧首开口,

    “白木,你……”

    “快快快优生我们也快点下水吧!!”

    “欸…等等——侑前辈我的游泳圈还没拿…”

    半米处的沙滩伞下, 一致躺姿、脸上戴着墨镜, 几乎动也不动的宫治与角名伦太郎默默躺着目送。

    “被拖走了呢。”

    “嗯。”

    两人视线齐刷刷转向,转到定在原地的狐狸队长身上。

    宫治:“北前辈要一起躺吗?”

    角名:“正好还有一个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毕竟来都来了!北前辈也放轻松点吧!”

    邀请是在晚上发出的,隔天一早, 众人就齐刷刷上了通往海边的专车。

    “我以为阿侑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能看到海边和沙滩啊……”

    闻言, 白木优生无奈弯了下唇,没有多说什么。

    他并没有和宫侑在开玩笑。

    迟来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与宣传册和文件合同一起放在了卧室的桌几上。

    电话里那句想送给前辈私人沙滩的话是认真的。

    但是看起来、似乎对前辈来说冲击过大了。

    不过就结果来说还算不错。

    虽然前辈拒绝了拥有权、但同意了使用。

    顺带还带上了一堆放假前信誓旦旦说着要去哪里哪里玩、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安排的众人。

    对海滩、别墅表达过惊叹后, 众人进入角色无比自然,当即就开始过上了被别墅管家与仆人一口一个‘少爷’称呼的美妙度假生活。

    而真正的少爷本人,正在挣扎着试图与某只狐狸商谈能否带上一堆泳圈下水。

    宫侑:“……”

    白木优生:(眨巴)(乖巧)

    “我保证会一直牵着你的!!”

    “可、可是……”

    白木优生默默移目,“水很深的……”

    站在浅滩的宫侑深呼吸。

    盯着攥着泳圈紧紧不放、在沙滩与泛上来的海水交界处抵死不靠近一步的人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虽然看上去凶狠威胁的意思更多,

    “都来海边了怎么可以不下水玩!”

    “而且——昨天不是答应好了说让我教你游泳的吗!”

    宫侑句句控诉。

    面对着饱含愤愤的视线, 白木优生不免有些心虚。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的确是对水有些苦恼啊。

    苦思冥想, 想了又想,灰发少年抬起头、小心翼翼道,

    “所以……侑前辈,”

    “我真的不能多带几个游泳圈吗?”

    宫侑:“……”

    气死!

    这种手把手带着教游泳的剧情,怎么看都是感情发展的高.潮点。

    在水下牵着手、不经意间的一个波浪打来可以顺理成章地靠近,揽着腰托着后背什么的……他已经准备好了!

    但现在,美好的、泛着粉红色泡泡的想象全数被打破,只剩下花花绿绿的游泳圈。

    ——可恶的游泳圈!

    “多少也相信我一点啊…我保证会保护好你的!”

    宫侑双手牢牢牵着人,一双眼直勾勾望着,语气无比正直且肯定。

    白木优生一对视就说不出其他的话来,面对宫侑、从来就只有让步的份。

    “前辈真的要说到做到……”

    “真的——真的!”

    再三保证下,白木优生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自己的游泳圈。

    他对水性真的一窍不通。

    原本以为只需要在沙滩上和其他人一样晒晒日光浴或躲在遮阳伞下就好。

    但现在……

    默默拉好游泳镜,确认隔绝,不会进入海水,灰发少年才缓缓呼出口气,被宫侑牵着往前走出一段距离。

    海水起伏、从脚踝漫到小腿,牵着的手情不自禁用力。

    尽管面上表情不显,但他还是确确实实在紧张的,

    “……来吧,优生,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声音传至耳侧,宫侑安抚着、带领着,微微牵起手臂向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于是白木优生更加走近一段距离。

    水位涨到了大腿。

    波光粼粼、清透的海水被阳光照得偏暖,并不算冷。

    身体接触的瞬间情不自禁紧绷、抵抗着立在那。

    见他这副又紧绷又不敢多言的模样,宫侑止不住唇角的笑意。

    虽然勉力压制着,但到底还是克制不住。

    完全就像只被围困在海岛上的兔子,根本一动也不敢动。

    “好了好了…稍微放松一点,优生,下潜进水底、一点一点伸开身体慢慢飘起来。”

    按照宫侑的指示,白木优生试探着、将脸一点一点埋进海水里,有泳镜在、所以即使在埋下去的那一瞬间有些不适、但勉强也可以睁开眼。

    咕噜噜地一连串气泡从脸侧溢出,是呼吸散乱时从唇齿之间溢出的,无师自通地屏住呼吸、努力保住剩下为数不多的氧气。

    放松…要怎么样才能算放松,飘起来也是……完全想不通要怎么做。

    身体紧绷、白木优生只感觉自己宛如一个秤砣,结结实实扎在那儿。

    原地扎得快要屏不住呼吸,猛地就要凭着本能钻出水面汲取氧气。

    攥紧的手掌向下扯了扯,是自己坚持不住的意思。

    唇瓣边一骨碌细小气泡升腾,海水的阻力出乎意料的大,白木优生都有些抵抗不住时、一双手兀地伸来,稳稳将他拦腰抱了个满怀,‘哗啦啦’水声不断,吐出一口咸腥海水,眯着眼的人总算挣脱出来。

    “优生…优生?!”

    单臂拦腰环抱,另一只手拿下他脸上的游泳镜。

    声音迟涩传入耳,反应了会儿,白木优生才勉强回神。

    “前、前辈……”

    被从水底捞起,身上淅淅沥沥滴滴答答地不停滚落水珠,发丝、脸颊、下颌,全都是潮湿湿又水浸浸的,因呛水的缘故,灰发少年咳了两声,脸色泛红。

    拿着泳镜的手停在那,半晌、才曲起手指,蹭了下潮湿眼睑。

    宫侑声音低低,“要不要紧,优生…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尽管心底很想点头答应,但望了望宫侑的表情。

    “可是,侑前辈还……”

    话说一半,他话卡了下。

    箍在腰侧的手臂用力且滚烫,慢一拍注意到两人现在姿势,对海水实在抗拒,灰发少年几乎缠在人身上,结结实实黏着,就差拱进怀里了。

    而且、为了下水玩得便利,大家都只穿了泳裤,上半身都一干二净。

    这么一拱,他几乎完完全全能感受到身前之人线条分明的胸膛与身体愈发滚烫的热度。

    同样的,他的体温也这么直接地传递,交融交织,无比熨帖。

    一时之间、两人齐齐沉默。

    虽然…现在总感觉应该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但是,无论说些什么都感觉不太适合…情况绝对会变得更糟的。

    抿了下唇,微微偏过脸,刚刚的话也不继续说了,白木优生含混应了声“好、好的”。

    宫侑不说话,白木优生不说话。

    两人心底各自纷乱,咳了声,勉强缓和了下情绪,白木优生一点点松开刚刚条件反射攥着人手臂的手,很轻很快道,

    “那、那我先下去……”

    “……好。”

    宫侑同样是很低的一声。

    环在腰侧的手臂劲瘦有力,不似平常、在没有衣物阻隔的情况下更加能结结实实感受到对方的力道与热度。

    勒得很用力,用力到白木优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这么会被直接嵌入身体中。

    在应声后、勉强放松些许,白木优生从怀抱里脱出。

    而先前环着腰侧的手臂也没有全然离开,稍微拉开一点距离、但始终稳稳留在旁侧,似是护持。

    踩到实地、心底微松。

    白木优生:“侑前辈…那我们回去了?”

    宫侑:“……嗯。”

    沉默的不想常日里的模样,但此刻也顾不上那些。

    被环抱过的地方隐隐还留着些滚烫的温度,即使很努力地不去在意,但那一块皮肤却如燎上火星般,越发灼热。

    情绪被纠缠着,白木优生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掉准过脸往回头的路走,阻住去看身后之人的余光。

    只、只是不小心看了眼…抱了下而已,又没有做什么更多的事……

    脑中思绪打着卷儿,即使努力想不去在意,但是越不在意的越在意。

    艰难淌着水向前走,踩下第一步、脚腕一崴,猝不及防的、整个人猛地向下一栽。

    “——!!”

    牢牢紧盯着灰发少年的背影,所以在他第一刻出现不对劲时宫侑就发现了。

    比眼睛慢一拍伸出的手捉了个空,毫无迟钝的下一秒,“哗啦”一声、金发身影跟随着投入水中。

    比起刚刚第一次尝试游泳,这次的突然崴脚显然条件更加恶劣。

    游泳镜没有戴,以至于完全睁不开眼。

    也忘记屏住了呼吸,气泡和水压共同作用,一股脑冲击着耳朵和口腔。

    但也只是一瞬,掐秒甚至不到三秒。

    有什么坚实牢靠的东西靠近,如溺水之人寻求浮木般,即使睁不开眼、灰发少年也还是努力缠上,将自己与那人拉近。

    宽大掌心搭在后背将他摁得更近,感受到施力,微仰起脸抵抗水压和阻力,艰难想要去睁开眼看清时。

    一点触碰落在脸上,落在唇瓣。

    海水温度作用,既是温热又稍偏冷凉,但落在唇瓣上的触感却十分鲜明。

    撬开齿贝,迷迷混混的大脑似乎意识到什么,想阻拦。

    可那阻拦聊胜于无,完完全全地撬开唇齿,渡入氧气。

    像一个吻、一个溺水时求生境况下才出现的吻。

    他吻得很用力,全然不克制,像是想把自己全部的情绪都倾注在其中。

    虽然有氧气传递而来,但是亲得太狠、而且还是在水下这种恶劣环境,除了依靠唯一的人之外全无办法,靠着那点渡过来的氧气勉强支撑着。

    下颌似乎还被抬起了点角度,更方便被亲,眼睛被迫眯起,完全看不清面前模样,海水一旦浸在眼中就又刺又麻,白木优生手掌推在面前之人的胸膛上,是小小的抗拒。

    那点抗拒聊胜于无,轻得几乎是错觉,可是还是被注意到了。

    恍惚间、一点刺痛猛地传来。

    混混沌沌的大脑一下子被这刺痛带清醒,坦白说是不算很痛的、但是咬在的地方很关键。

    结结实实地咬在了舌尖。

    很想控诉,紧接着下一秒,又是一点痛感传递,在唇瓣上,有些用力、模糊判断了下,应该出了血。

    想不通为什么,白木优生满脑子都是疑惑。

    一时也顾不上自己刚刚才被借着渡氧名头狠狠亲了许久,只顾着去想怎么接连被咬了两口了。

    难道是哪里让侑前辈生气了吗?

    但是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啊……

    这么想着的落汤兔被拎着耳朵拽出水面,以缠得紧紧的拥抱姿势。

    一同出现水面,滴滴答答水声不停。

    这下子两个人都变得潮湿湿的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看起来一切如常、一个……莫名就有些凄惨。

    判断没有错,唇角被咬了个破口,殷红的、还在渗出点血丝。

    舌尖那块似乎没有破,只是咬得有点重,痛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忘记的。

    摸不着头脑,白木优生试探道,“侑前辈、那个…我下去吗?”

    “……”

    糟了、好像说错话了。

    怎么感觉人面色变黑了!

    及时止损,白木优生视线乱飘,“那那那那我不下去了!”

    良久,才听见面前人哼了声。

    “走个路都能把自己摔倒……要不是我在后面…”

    不太美好的记忆回笼,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崴到脚,但眼下也知道刚刚那一遭无疑给人添了麻烦,

    “多亏有前辈在,不然就糟了。”

    衷心如此道,白木优生深深呼出口气。

    这一动作一不小心又扯到唇角,丝丝缕缕痛感传递,不自觉皱了下眉。

    宫侑视线从出来后就没从人身上移开过。

    不可否认、兔子后辈此刻有些狼狈,但也更加难以移开视线。

    眼睑被咸腥海水刺激,连着眼尾泛上点红,唇瓣又红又肿、是被狠狠亲了又咬的,破口的地方稍微有些血丝。

    情绪上头时不小心没克制住,这么深深咬了下,现在咬完、才有些后悔。

    ……看起来很痛。

    “那个……要不要紧?”

    宫侑含混发问,眼睛却直直凝在唇上。

    白木优生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

    脸颊倏然爆红,“没、没关系的!”

    刚刚只顾着为什么会被咬、完全忘了先前两人的举动,现在被这么一看、记忆全数回归,根本逃不掉。

    “……真的吗?”

    “真、真的!”

    就算不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啊!

    侑前辈的视线……压迫感太深了,这种时候要是说出什么奇怪的话、绝对会被吃掉的。

    当即调转话题,不敢在再这方面停留,白木优生扯了下唇角,

    “那……前辈,我们,上岸吗?”

    “……”

    灰发少年刻意逃避话语的方式十分生硬、一眼就能望出。

    宫侑眯起眼,眼见着不想绕开、要继续逼问。

    “——喂!你们要不要紧啊?!!”

    氛围僵持、远处沙滩却兀地传来几道人声。

    白木优生一顿,与宫侑望去,不远处、沙滩上正站着排球部的人,此刻疑惑不解又带着点担忧望向他们。

    “阿侑你怎么还不带白木上来?!”

    “你们刚刚是不是摔倒了!要不要紧啊——?!”

    “我们这就下来!!等着!”

    立即就有几人下来就要靠近,白木优生缓缓眨了下眼,刚要动了下。

    却兀地察觉环在腰侧的手臂收紧,托在背后的手掌也是、牢牢压着,是一种束缚紧锢的姿势。

    “……侑前辈?”

    轻轻的声音从肩侧响起,灰发少年视线不解。

    手下的温度烫了起来,宫侑没有吭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突然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不想放开。

    两人气氛微妙时,下来的大耳练和尾白阿兰靠近,将宫侑和白木优生完完全全看了眼,确认没有被海藻或是什么东西缠上,才呼出口气。

    一巴掌拍了下宫侑的肩膀,尾白道,“真是的阿侑你这家伙,没问题就开口说一声啊,我们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大耳练挠了挠头,“那就直接过去吧,其他人也在担心呢。”

    闻言,白木优生就要下来。

    刚刚是因为溺水求活,才情不自禁缠在人身上,现在醒过神来、再这么下去就不太恰当了。

    在旁侧两人视线下,宫侑做不了更多,但半抱半桎梏人的动作没变。

    “我来带他上去。”

    “噢……噢好。”

    尾白阿兰与大耳练对视一眼,摸不准刚刚那点微妙涌动的氛围。

    但还是适当应声。

    四人一起上了岸,向围过来的众人解释刚刚只是不小心崴了下脚,白木优生总算能踩上实地。

    兀地、他眉头不轻不重拧了下。

    “怎么了?”

    第一个发觉他表情细微变化的是自始至终都在关注他表情的宫侑,一边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过来,完全不放松。

    “啊、那个……”

    白木优生迟疑了下,不太确定道,“崴到的地方,触感不对。”

    痛感细细密密、一点点钻向更内里。

    但是按理来说、他很少感觉到太多的疼痛。

    仅是今天短短一日,就多番提醒……难道他变弱了吗?

    闻言,一搭毛巾,宫侑直接让他在沙滩椅上坐下,拉着人脚踝看了眼,的确是肿了点,崴得结结实实。

    但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普通的疼痛并不足以让这家伙道出口。

    知道白木优生在痛觉上有些迟钝,宫侑没有松手,又检查了遍。

    这一检查,金色的两点瞳孔骤缩。

    不知何时、细白脚掌处已然划出一道猩红。

    血里混着沙子,看起来凄惨异常。

    捏住脚踝的手掌兀地收紧,白木优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面前之人表情变化,猛然就变得极其难看,下颌都在用力、咬紧后牙。

    “侑、侑前辈?”

    “……是我的错。”

    白木优生眼瞳一颤,等、等等……

    前辈怎么突然就……?

    他自己看不见,站在宫侑旁边的几人看得清晰。

    宫治叹气,帮他解疑,“脚掌上有道挺深的划痕,白木、你没有感觉吗?”

    “……欸、欸?”

    北信介认真看了几眼,“有些严重,得快速处理。”

    他侧脸问向白木优生,“这附近有医生或医院吗?”

    很快反应过来,灰发少年立即道,“有的,可以去问管家。”

    原来只是划了一道,虽然稍微感觉到点同意,但还能接受。

    没放在心上,白木优生更多关注宫侑情绪,

    “侑前辈,只是不小心弄到的…前辈请不要在意,没什么关——”

    “——明明就很有关系啊!”

    宫侑猛地出声,“你总是这样、一点都不关心——!”

    “阿侑。”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北信介截断。

    话语与即将酝酿起来的浓厚情绪消散在空气里。

    狐狸队长难得表情严肃,冷色眼瞳直直望着攥着拳的人,“现在不是让你撒气的时候,先处理白木的伤口。”

    “……是。”捏着拳的人深深吸了口气,冷静再三、到底是被摁下了。

    北信介又看了眼试图起身的灰发少年,“白木,先不要乱动。”

    “可、可是……”

    “你现在不适合走路,让前辈背你过去。”

    白木优生还在试图证明自己没问题,“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用麻烦前……”

    “——北前辈都说了让人背你啊!”

    宫侑开口,白木优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金发身影咬牙,当即挤开众人、背对着在灰发少年面前蹲下,双手拖后,

    “快点、我背你过去。”

    他努力克制着语气,尽管心底情绪再泛滥,但此刻也完全不能发出。

    白木优生心脏微微紧绷。

    但他不会违逆宫侑,只垂下眼、轻轻道了句好。

    背着的姿势与抱着的姿势更加不同,后背贴着胸膛,心脏跳动清清楚楚被身前之人捕捉。

    托后的手掌托着大腿,小心再小心地稳稳抱着人。

    “揽住我的脖子……别掉下来。”

    “好、好的。”

    手臂环绕、握住自己的手腕,能极亲密地触碰到那块皮肤。

    是除拥抱外、他们靠得最近的一次。

    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体温、与存在。

    垂下眼,小心翼翼又极其轻微地,将额头贴在身前之人的肩上,轻轻那么蹭了下,

    “拜托了……前辈、请不要和我生气。”

    他声音放得很低,轻又飘忽,不仔细听都会从耳边溜走。

    “……不会。”

    前面的人声音闷闷,甚至还能听出点凝涩,

    “我从来不会和你生气。”

    “…我气的是自己。”

    第066章 第六十六章

    主家的少爷下水一趟, 上来就带着伤。

    别墅里随时待机的管家和佣人登时陷入慌乱,但乱中有序,靠谱的管家立即开始安排起来。

    挪转伤员、安排人去海滩巡查, 安抚少爷的朋友。

    很快、私人医生一接到消息就过来处理。

    白木优生坐在沙发上,微拧着眉、看医生手法干脆利落地帮他清理创口。

    他曲起膝盖、从海水上来后为了保持身体温度,套上了件衬衫,质感轻薄、在大腿根触堆了点褶皱。

    他正垂着眼、望着被冲洗的伤口。

    脚掌上划下的那道伤口只是看起来狰狞,处理之后再看、血迹与砂砾少了许多、也就稍微能接受些许。

    宫侑直直站在旁边, 任是有人叫他也不走, 只直勾勾盯着看。

    脑中还回荡着那句‘我气得是自己’,白木优生从海滩离开、就一直系挂在心上。

    但为了不让人担心,面上表现出是一派轻松、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

    只是到底伤口处理的时候还是疼的, 情不自禁眯了下眼,稠深眼睫颤颤, 唇瓣稍稍抿起克制的弧度。

    落在沙发上压下的手掌不自觉攥紧,但在自己意识到的那一刻又缓缓松开。

    宫侑看得一清二楚。

    医生处理的动作很快、消毒水清洗完就上药包扎, 顺便还带矫正了崴到的脚腕、固定了下。

    “好了少爷,这几天请尽量多注意不要用力使用这支腿。”医生言简意赅, 职业素养良好。

    处理完后就关上药箱、礼貌道了声退出去了。

    其他人都被引出去, 客厅一时只剩下屈膝坐在沙发上的白木优生与立在旁边静默不语的宫侑。

    金发人影罕少如此安静,安静到甚至有点近乎反常。

    狭长眼尾微微下耷,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影子落在脚底、拓在地毯上变得悄无声息。

    白木优生自下而上地看他, 翡绿眼瞳专注且认真。

    望过来时兜着一缕光,眼仁剔透得宛如水色上好的翡翠原石, 保持着相对的沉默,他也如同宫侑直勾勾盯着他的模样认认真真看着人。

    察觉到白木优生在看他, 勉强才将自己的视线从包扎得紧密严实的右腿移开,宫侑侧首、直直落进剔透漂亮的眼瞳中,喉结向下滚动了下。

    “……优生。”

    “在的、侑前辈。”

    与微低的沉涩男声不同,回答的少年音清晰泠然、对比起来显得轻松又轻快。

    “……”

    即使有再多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也全然说出不来,咬紧后牙、宫侑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灰发少年,慢慢地、慢慢地在他面前蹲下,使得两人的视线平齐——或许到了一个稍微区居于下位的位置。

    “我要和你道歉……明明已经保证会保护好你…这么说了却没有做到。”

    “我真的……完全是个不称职的家伙。”

    说话的人情绪很低,又丧又沉,这么一眼乍看上去宛如只蔫蔫的大型狐狸,没有平日里一丝一毫的骄扬盛气的精神。

    虽然尽量把自己的视线和位置拉低了,但拱在面前还是超大一只,很想去注意宫侑口中说出的话语,可是白木优生的注意力不可避免被他带着移到其他地方去。

    几次三番瞥过人湿漉漉的发丝、上岸有段时间了也没全然干透,还是半干般潮湿的模样,是紧张害怕时候止不住冒出的冷汗浸的。

    “嗯……前辈不用和我道歉。”

    短暂的沉默、眼瞳轻轻动了下,视线落在面前之人的脸上。

    白木优生尽量舒缓情绪,不带来压力道,“只是一点突发的意外,前辈也没有料到、对不对?”

    是哄孩子的语气。

    放低、温柔又轻轻。

    宫侑在这话语中感受到了恋人对自己的安抚与让步,但这无疑更是加重了心底的糟糕情绪。

    “可是——要是我没有拉你下水,就根本不会——”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被传递来的微凉温度轻柔又和缓地盖下、压在口中。

    白木优生伸出手、直接阻断了宫侑剩下的话语。

    “嘘。”

    灰发少年无奈,眼瞳弯起,“如果前辈一直这么说的话,那同意和前辈一起下水的我也逃不掉,这么说来我和前辈还是共犯,不是吗?”

    宫侑不说话了。

    下半张脸上盖着的手掌带着面前人微凉的体温,或许是包扎上药的缘故,他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混合着清苦药味,附着在皮□□表、丝丝缕缕溢散过来,难以抗拒。

    “所以、侑前辈如果再说‘气得是自己’这样的话,我也是会难过的。”

    宫侑缓缓眨了下眼。

    在长期以来与狐狸交往的日子里,已经能明确知晓如何应对的白木优生一步到位,一点一点靠近、压下上半身,视线同等的水平线,彼此近在咫尺,连呼吸起伏节奏都一致,

    “就算是为了我……前辈也多少,收一收这样的话,怎么样?”

    “——!”

    仅从表情与眼瞳变化就得到了答案,第一次这么做就成功的兔子后辈取得圆满结果。

    慢慢松开手要撤开,白木优生总算稍微放松,但撤开的手下一刻就被捉住、握在手心里,这么做的人仍稳稳地蹲在面前,表情是好转许多,没有刚刚那样的阴翳与沉重了,虽然还远不及平日里的程度。

    白木优生看着自己被捉住的手牵起、拉高、带到脸颊,贴在那。

    半捧着宫侑的侧脸,灰发少年眼瞳轻轻侧了下。

    这是……

    “我再也不会强求你去做不喜欢的事了,真的。”

    听起来像是什么忏悔发言。

    白木优生想了想,“其实…也没有不喜欢的。”

    虽然对游泳依旧苦手,对水依旧抗拒,但一远离……好像心底也只生起点‘不过如此’的后感。

    “有前辈在旁边,就算溺水什么的…也不会很恐惧,”手掌曲起、握着脸颊,白木优生认真道,

    “因为前辈的确是如自己说的那样、会好好地保护我呢。”

    宫侑不得不承认、如果面前这个笨蛋愿意真的去讨好谁的话,成功率一定会是无可置疑的百分百。

    “……明明就没有。”他嘀咕得很小声。

    白木优生听见了,很严肃地矫正,“明明就有的。”

    “没有……”

    “有的!”

    “没…”

    “我说有就是有的!”

    “……”

    “他两在干什么?”

    门口、因为担心但摸不准里面两人什么情况,只好在周遭徘徊,偶尔探头向里面看上一眼。

    “不确定,有点像是在吵架。”宫治横批。

    赤木路成担忧,摩挲了下巴,“那要不要去拦一下?”

    几人又朝里面望了眼。

    “嗯…好像不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吵吵更健康?”

    “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终于、争论不过的狐狸举起了白旗。

    “你是伤员,你说的都对!”恢复了平日里三分活力,虽然是被气的,宫侑狠狠道。

    白木优生心满意足换了个坐姿、手撑着沙发就要站起,宫侑一瞥瞬间炸毛,

    “别、别站!不是说了不能用受伤的脚的吗!”

    “只是走路而已…稍微注意一点应该没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遭到出乎预料的抵抗,甚至已经到了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的程度。

    白木优生不免有些无奈,“那、那我要怎么离开这里…总不能一直待在这——”

    “我可以抱你啊!”

    ……等、等等?

    见到灰发少年面上不似作假的震惊,宫侑小声补充,“当然、不喜欢被抱的话……背也勉勉强强可以。”

    抱着和背着。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差别。

    但是……这不就代表着,直接把前辈当成了什么代步工具吗?

    白木优生试图协商,“这样、那个…好像有点太麻烦侑前辈了,或许可以有其他……”

    比如单脚跳着直接走之类。

    显然这并不在宫侑的考虑范围之中,他甚至脑中都没有这样的选项。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啊!”

    宫侑心底这么想,就差直接说出口。

    但视线落在白木优生面上,兜兜转转,跳出了第三个选项,

    “实在不想接受的话……勉强、我来搀扶你,不行吗?”

    啊。

    蹲在面前的人抬起眼,金色的两点眼瞳就这么盯着望来,满是征询,似乎不得到一个满意答案就不愿退去、执着又坚定。

    白木优生迟疑了下。

    相较于之前的两个选项,这个似乎听起来、更容易接受一些。

    “那样应该会很辛苦……”

    毕竟搀扶就代表要时时刻刻注意他这么一个行动不算方便的人的状态。

    “——我愿意!”

    似是话语出口太快,担心情绪不到位,宫侑又迅速补了句,“我真的愿意!”

    “多少也给我个机会让我做点什么——!”

    白木优生:“好、好的…”

    这下子是真的找不到再回绝的其他借口了。

    只是搀扶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这几天就尽量少动一些吧…免得太麻烦侑前辈了。

    心底打定主意,说服自己,灰发少年也就不算抗拒,“那……我先起来。”

    宫侑心底稍松。

    虽然比起抱着与背着、退后一步选择了搀着,但勉强也算是能待在身边。

    总比没有好。

    劲瘦有力的手臂伸出,稳稳落在眼前,白木优生搭手上去,手掌摁在掌心上。

    他尽量不将自己的身体与重力压在人身上,慢慢站起、靠着宫侑的搀扶,与他并肩立着。

    不可避免地触及到身体、与刚刚在海水下不同,两人都穿了件上衣。

    薄薄的两层,与直接接触的触感区分开,一对比、无端就有些令人在意。

    但两人都没有说出声,只保持一种你不言我不语的状态。

    手掌搭在掌心,缓缓收紧、握住,五指间隙紧扣、掌心又潮又热、是紧张的。

    因支力原因不得不倚靠过来,大半胸膛都支撑着人身体。

    另一只手臂绕后、从腰侧探出,稳稳握住腰线凹下的那一块。

    白木优生颤了下,敏感的。

    “这样更方便一点。”

    宫侑言简意赅这么说,手牢牢握着、看起来是在十分认真地帮着人稳住重心和身形。

    低头应了声,说不出更多,白木优生只好接受了。

    “……谢谢侑前辈。”他轻声道。

    “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

    两人声音一样压低,轻又飘忽,靠得太近,以至于对方的体温、对方的呼吸、对方的心跳都一清二楚。

    短短的从客厅出去、到门口的一段路,硬生生被搀扶着走出了十万八千米之远。

    早在门口等着的几人默默看着,有人想出声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莫名就苦涩起来。

    “那什么…他们都这样了,”

    “这轮椅……还要吗?”

    “……”

    “直接推走吧,蚂蚁走得都比他们快。”

    第067章 第六十七章

    白木优生最终还是坐上了轮椅。

    为了自己好、为了他人好。

    好吧、坦白来说, 再不坐上轮椅就要在其他人沉默的盯视下尴尬地到处找地缝。

    有了轮椅,基本行动上轻松许多、再无阻碍。

    虽然不小心受伤了,但玩还是可以继续玩的。

    只不过是从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变成了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白木优生默默眺望着拿起水枪扫射、互相攻击、弄得狼狈异常的排球部众人,再一次在心底深深觉得自己没有加入进去真的是太好了。

    得亏他有个伤员身份摆着,再怎么样也欺负不到他的头上。

    不然、光是看被追着拿水枪扫射,几乎是抱头鼠窜的混乱场面,都足以料想其中夹杂了多少深仇旧恨。

    这么想着, 脸上被拨了点凉丝丝的东西。

    白木优生眯了眯眼, 不解望去。

    不知何时脱离队伍的人出现在自己身旁,正捉着手指向自己脸上洒水,见他望过来、轻轻哼了声, 又用曲起的手指蘸了点水、曲指轻弹,细小的几滴水珠“啪嗒”两下溅在眼睑下。

    “侑前辈?”

    水珠又细又轻, 溅在脸上也没有多少感觉、凉飕飕的。

    “嗯哼。”宫侑应了声,眼尾微挑、视线是一直在他脸上的,

    “想过去和他们一块玩吗?”

    白木优生当即小脸紧绷,余光飞快瞥了眼开始拧起衣服的排球部众人。

    不出所料, 手掌一拉一拧, “哗啦啦”的全是水。

    “不、那个的话…还是请让我待在这里更好一点。”对局势判断清晰,白木优生深深觉得现在这样就非常好。

    “……”盯着灰发少年的脸,确认他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渴望。

    宫侑没说话,把手里的水倒了、弄干净。

    在白木优生眼睑下擦了下, 手指指节曲起、轻轻又缓缓地把那点泼到的水粒擦掉,才慢吞吞道,

    “知道了。”

    眼睫轻颤,稠纤睫毛忽闪忽闪的, 偶尔会蹭到指腹。

    “嗯、嗯……”氛围淤沉浓厚,白木优生含混应着声。

    总感觉……

    白木优生说不出来。

    晚餐是佣人们准备的新鲜海鲜,还有各种肉类蔬菜,在海滩上举行露天BBQ。

    场地稍微做了点布置,燃起了一小丛篝火。

    夕阳黯去,夜幕袭来,天空天鹅绒般坠上几枚闪烁的星子。

    海风徐徐,混合着些许潮湿气,棕榈叶被吹拂、哗哗作响。

    被管家推着下来,其他人已经差不多都在那里了。

    篝火燃得又旺又好,橘红火苗舔舐着、上方隐隐波动着高温时扭曲的空气与泛灰的烟。

    围着篝火坐成一圈,并且贴心地帮白木优生也留了个宽敞的空位。

    到了海滩上就变成宫侑帮他推轮椅,停在空位上,他俯身道,“要下来吗?”

    白木优生想了想,“可以是可——以呃!!”

    得到肯定答案、根本来不及反应,曲起的腿弯穿过一支劲瘦有力的手臂,后背也被结结实实托起,整个人向上一抬一抱。

    条件反射下、灰发少年控制不住伸出手臂环在最为靠近的人的脖颈,力求保持平衡不被落下。

    被抱着走了一步,安安全全的、触及到松软温暖的沙滩。

    缓缓眨了下眼,人就直接从轮椅换到了沙滩上。

    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话语卡在嘴边,一抬头、对上的是对面同样没有预料到会发生原地公主抱场景、显然没做好准备的其他人。

    赤木路成和尾白阿兰张大嘴巴,手里还拿着插着吸管的椰子,椰子上的吸管颤颤巍巍地晃动着。

    宫治做好事不留名,把两个前辈的下巴合上。

    身旁位置坐下个人,宫侑也是同样席地而坐,仿佛刚刚做得只是件顺手小事,他随意模样直接显得其他人过于大惊小怪了。

    “怎么了,你想要那个吗?”

    瞥了眼白木优生视线望去的方向,是拿在手中的椰子,宫侑抓了下头发问道。

    “不、不是的。”

    合理怀疑,如果他此刻说自己想要那个的话,身旁的宫侑绝对会一步跨出、抢夺过来。

    大脑飞速想了下那个场面,白木优生立即截断。

    在场的几人没几个成年的,酒水全部贴心换成了气泡水等不掺杂酒精成分的饮料。

    因为受伤,在食材上白木优生不得不忌口,许多先前能吃的现在都得放弃。

    所幸他也不挑食,能有什么吃什么。

    其他人都很关照他、第一波烤好的食物流水一般送过来——然后被身边的某人把关。

    严格按照医嘱、确定什么在可食用清单、什么不在以后才谨慎再谨慎地递到人面前。

    解决了晚餐,其他人也没有散去,仍旧停在海滩上、围坐在篝火旁。

    橙红的火光扑在脸上,映得一张张面孔都十分生动。

    某一刻开始,不知谁提议说‘来玩个游戏吧。’

    众人开始就游戏的选择进行投票,有说真心话大冒险的,有说百物语的,还有说趁着人多热闹就该在这时候玩点符合当下这样情景的东西。

    白木优生默默听了一耳朵。

    ‘符合当下这样的情景的东西’——指的是?

    “当然就是——这个!!”

    唰的一下,从后背掏出一大把仙女棒等冷烟火。

    白木优生多看了两眼,便分得了许多。

    都放在轮椅上,他和宫侑两个人去到离篝火远一点的地方放。

    轮椅停在沙滩上,晚间的海浪轻轻曳曳地向上抚动,卷着沙滩的细沙又退下,周而复始。

    耳畔弥漫着海浪的声音,混合着棕榈轻响。

    轮椅压在沙滩上,留下两道轴痕,后面跟着一双脚步,细细密密地走了好远。

    其他人或许分散开或许没分散开,总之他们两个人离开了队伍。

    海近在咫尺,与白日里望见的模样不同、此刻显得安谧又宁静。

    黑与蓝交织、一路蔓延到天边,夜空的星子点缀、映在寂静海面,无声无息。

    “咔嚓”一声轻响,火柴划过,静谧宁静的黑被一点暖色橙红打破。

    骨节修长、皮肉匀称的手拿着那支火柴,靠近过来,点在仙女棒的燃线上。

    为了点燃烟火,宫侑凑得很近,近到本该隐没在黑暗中的侧脸被暖意的火苗光芒一照、隐隐约约地也显露出那么一点温柔。

    心脏不轻不重地跳错一拍。

    发现的时候,搭在膝上的手指轻微攥紧,是控制情绪。

    “次拉——”

    窸窸窣窣的细小嘶鸣,引燃燃线,那点橙红就要烧着到烟花的主体部分。

    侧脸垂着视线,表现得漫不经心的人微微抬起眼,本该是金色的眼瞳被夜色、火光浸着,偏向暖色的橙。

    他在轮椅旁蹲下,不高不低的位置,伸出手,细长分明的手指掰开灰发少年放在膝上、微微蜷紧的手掌,将那支即将被引燃的仙女棒压着抵到他的掌心。

    轻缓的、又是亲密的。

    仙女棒的触感混合着那人手里的温度一起落了下来。

    “呲呲——!!”

    燃线到了头。

    眼皮轻微一眨动,下一秒就从指尖、从仙女棒的顶端,炸开一朵喷泉般流光璀璨的银白色焰火,‘呲啦啦’的燃烧声,冷银的光点四溢,跳跃又起伏、奔向空间各处,在交握的手指手掌中燃烧。

    手指很热、或许手掌也很热,就这么牢牢捉住他,丝毫不放松。

    冷焰火燃到了尽头,烧尽了的杆出缓缓浮出一缕灰白的烟雾。

    眼前重归寂静的黑。

    当然、隐隐有篝火那处的光线照耀过来,将这里的一切都映照得模模糊糊又朦朦胧胧的。

    在这模糊与朦胧之中,夜色如打湿的衬衫、一点一点蔓延。

    “……再点一支吗。”

    “嗯。”

    简略的交谈声停在耳畔,与呼吸一起交织缠绕着。

    “咔嚓”一声,又是火柴划过的声音。

    于是黑与寂静再次被驱逐了,这一次、他们看见了彼此的脸。

    眼瞳中映出浮在表面上的火光,而当那火光靠近捏在指尖的焰火棒时、一切都被点燃了。

    ‘呲啦啦’的声音不绝如缕,冷银色的光点飞溅,溅到沙滩,混在里面,被涨起的海水一起携入更深更遥远的地方。

    火树银花,璀璨四溢,喷涌而出的还有心底抑制不住的情感。

    在溅开的光点中,他们对视上了视线,望进了对方的双眼。

    小小的影子照耀成唯一,浮动成流转光线。

    那光与影子很快就被揉散了,化成一滩浅浅流动的云与雾。

    仙女棒再度燃到尽头,夜幕浸染了衣衫,这一次、没人再说是否要再点上一支。

    话语与声音都被另一人吃入口中,连着呼吸、心跳与情绪。

    唇与唇轻轻碰在一起,是最初生涩的试探,与在水下那时相似又不同、没有太浓太淤积的情感,只有对彼此全然的吸引与被吸引。

    像正负两面的磁极,不断靠近、不断触碰,想将对方融入自己之中,从而不断加深着。

    低低的呼吸逐渐变得沉且深,是有些喘不上气了。

    潮湿的吻裹挟,将人卷入其中,大脑皮层都在隐隐发麻,灵魂似乎都在被触碰着。

    眼瞳眯起,靠近过来的灼热温度似在上升,一点一点靠过来的身躯直至贴近。

    拢在肩膀上的手掌缓缓收紧,间隙溢出的一点呼吸更像呜咽,细细碎碎的,被碾碎了般又吞入口中。

    唇上又热又烫,白天咬出的伤口结了痂、隐隐提醒着存在,宫侑垂了垂眼,碰了下那处伤口,叼着舌尖轻轻又亲了下,像是被驯服后满怀愧疚的讨好。

    唇肉被吃得红肿,呼吸也上气不接下气,眼睑下颤颤巍巍汪了一汪水迹,是情绪起伏过盛时积蓄的。

    堆积在那儿,要哭不哭的、看起来无比可怜。

    借着光线再去看上一眼,人仿佛被欺负惨了般,更加可怜。

    鼻尖红红,脸颊也红红、熟透的果子一般,素日里都是淡色偏粉的唇瓣一下子变得又红又肿,水浸浸的、洇着同色的殷红。

    后齿缓缓压下,宫侑一点一点分开距离,于是面前的人也就全部落入了他的眼底。

    莹润柔软的脸颊漾着同色的暖光,夜色浸入许多,浅浅盖住。

    眼底晕着雾气、潮湿又柔软,被亲懵了般,呆呆坐在那望过来,不知逃脱。

    仿佛就算随便对他做些什么或是继续都完全可以。

    后齿切切实实落在实处,宫侑的手指触及柔软脆弱的眼睑,轻轻一碰一碾,蓄积在那的水珠就滚落下来,沿着手指划下,沾上些许体温、潮湿又温暖。

    白木优生缓缓眨了下眼,终于从恍惚中回复过来。

    人就在面前,近到不可再近,面庞仰上、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被收入。

    “前、前辈……”

    “嗯。”

    短短一声应声后,白木优生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是他也主动的。

    过于靠近的距离、过于贴近的呼吸、过于暧昧的氛围。

    尽管想找的话有无数多的借口都可以应付过去,但心底的答案最确切。

    在那一刻、很想亲他。

    很想很想。

    “再来一次吗?”

    面前的人这么说,直勾勾盯过来的视线不加掩饰。

    脸颊似是被烫了下,指尖也宛如触电般轻微抽动。

    本该是拒绝的,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私人场所,更别提不远处的地方还有其他人在,稍微出点什么状况就会被发现,但是,但是……

    “嗯…嗯。”

    含混的低低应许,他肯定了那一句。

    被渴望的同时、他也在渴望着触碰。

    更多、更深、更亲密的贴近,只有这样——才能带来安全感。

    眼瞳有光线浮动,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跳了下。

    但他肉眼可见,面前的人心情变得很好,连带着靠过来时的动作也更加轻缓放松。

    肩脊是紧绷的,灰发少年后颈贴上细长有力的手指,指腹轻微摩挲着,在后颈那块软肉打着转。

    尽管努力克制了、但止不住的一阵阵刺激来袭。

    眼睫颤涩着,宛如落在掌中的黑蝶、稍稍合拢掌心,就这么全然落入手中。

    指腹柔软、划过后颈细腻软白的皮肉时触感却更加鲜明。

    白木优生感觉自己应该是出了汗,止不住变得有些潮湿、混着夜风有些凉。

    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就变为唯一的温暖来源,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靠近。

    手指抚摸着,某一秒甚至错觉他仿佛是被咬着、叼在口中,而后潮湿温热的舌头舔过,微微含咬下压——

    身体一颤,瞳孔也缓缓扩缩。

    他的下颌被捉住了,扩缩的眼瞳映出自上而下仰起的面孔。

    一举一动都落在人眼底,起了反应也是、恍惚出神也是,一切一切都被收在掌中。

    捉住的下颌下压,于是那一点唇瓣与唇瓣的触碰再次袭来,这一次是稍微强硬的施力。

    极具他本人风格般,一路撬开唇齿,明明在上面,视线落下的时候总有种自己才是被把玩、弄着的角色。

    地位与角色的差异刺激得大脑发麻,但被一咬,一亲,注意力就完全集中不了了。

    “……笨蛋吗你,”

    低低男声传入耳中,眼瞳晃了晃,一点氧气就这么被渡过来,活过来般、迷雾缓缓散去,白木优生气喘吁吁,靠在人肩上,脸颊上还留着手指的压痕,

    被拢在怀中,任人随便触摸自己敏感的后颈,声音还细细碎碎地浸入耳中,

    “多少也学会点换气啊…亲着的时候把自己亲晕了什么的……”

    话说着说着,渐渐就埋在口中没有下文了。

    白木优生勉强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说话的人一顿、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指,拂去他眼睑处欲坠不坠的水渍,

    “一亲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总是这么可怜,止不住想让人做得更过分…”

    “更…更过分……”

    茫然不觉,白木优生呆呆重复了嘴里最后那句话。

    宫侑慢吞吞道了声,“是啊、总不可能就这么亲一下就算结束了吧。”

    “啊……”白木优生声音不确定,

    只是亲一下、还不是结束吗…?

    “只是亲的话怎么可能够,多少也得再进一步——”

    分开拥抱,视线不轻不重划过、落在人脸上。

    停顿了下,宫侑挑了下眼皮,似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般,慢慢补完嘴里的话,

    “——做点更多、更加亲密的事情。”

    他咬字断点很奇怪、压在每个意料不到的音节上,道出来时几乎敲在心底,激得人一颤又一颤。

    灰发少年视线偏移、飘忽,是身体本能情不自禁在躲避。

    “啊呀,反应过来了呢。”宫侑尾音微微上扬,狭长眼尾挑起、定定地盯着身体细微在颤的人,

    “怎么,优生……你在想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

    克制不住思维,更别提停在后颈上的手指还未离开。

    一点一点又一下一下地触碰抚摸着,微微并起捏着后颈那块软肉。

    呼吸轻微加重,身体本能在作祟。

    尽量避免去想,白木优生试图将自己从中抽出,否定的话到了嘴边被打断。

    原先自下而上仰视的人终于露出那点隐藏得很好的野性,攀折着向上、一转变为压迫感极强的迫近俯视。

    眼角挑起人漫不经心般随意发着问,而语气却悠悠、直直戳向最深处的心脏。

    宫侑似是在笑,填满最后一步,迫着人必须与他对视,丝毫不能挪转开视线。

    直勾勾的、不可逃脱的。

    他问,“很好奇会被做些什么吗,要不要请求我试试看呢,优生?”

    “毕竟啊,你现在——好像露出了很期待的表情呢。”

    第068章 第六十八章

    亲吻的下一步是……?

    白木优生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所处的环境并不适合下一步发展、加上周围还时不时地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但是宫侑说出口的两句话没有从脑中消散。

    ……未免也太糟糕了。

    只是因为前辈的话就心神不宁什么的。

    躺在床上的人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盯了许久。

    从海滩上回来后众人就各自打了招呼分开去洗漱休息, 自然而然就和人分开。

    分开前最后说的话语是晚安,说话的人语气轻松又随意,恢复成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仿佛刚刚在海滩时最后说出的那两句话只是白木优生自己的错觉。

    ……不是错觉。

    心底很清晰绝对不是错觉。

    靠近的温度、留下的触感、近乎要跃出胸膛的心脏、以及难以控制、根本平静不下来的情绪。

    搭在膝上的手掌攥拳握紧,努力平衡着情绪,尽量表现成一副正常且若无其事的样子。

    太紧绷了会被询问‘刚刚你们发生了什么’从而引来前辈们的关心。

    就算被这么问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悠悠哉哉站在身后,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慢慢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是在等待他去说出些什么的模样。

    这种不上不下的心情, 隐隐绷紧大脑, 白木优生深呼吸。

    仿佛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狐狸挑逗了,但稍微一想跟上、狐狸就毫不留情地转到一侧,弯起眼眸自如地观察着自己的反应。

    一翻身、猛地从床上坐起。

    乱糟糟的灰发少年彻底没有了睡意。

    ……估计是睡不着了。

    床侧除了轮椅、还安排了独立行动时可以使用的拐杖。

    白木优生深吸一口气, 从床侧拉过拐杖支着自己站起。

    落地窗覆了层薄纱窗帘,逶迤至地, 阻隔了室外夜色。

    中央空调温度控制在人体感觉最舒服的区间,支着拐杖站在落地窗前, 白木优生伸出手、拉开窗帘,平静的夜与海映入眼底。

    海滩上的篝火与燃尽的烟火棒都已经被撤去, 收拾得一干二净。

    站在窗前, 能够看到他们白日里‘学习游泳’的地方,也能看到夜晚亲吻的角落。

    缓缓眨了下眼,陌生无比的地方突然就被创造出的记忆填满。

    还是以两个人为主的、暧昧又亲密的记忆。

    半捂着脸,落地窗上映出的面庞清透明晰, 夜色笼着依旧止不住那点洇散的浅红。

    如果那时候真的认真请求的话……

    “……”

    次日,

    白木优生僵硬睁开眼, 默默动了下,感觉到点异样。

    天光大好, 落地窗的薄纱柔和了透进室内的光线,但也阻不住一点点亮堂起来的卧室。

    很想动、但一支腿受伤,不能自由移动、而且现在再乱动……只会让情况变得有些糟糕。

    在心底倒数三个数,不断说服自己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都是在保健课上学到过的、不应该避讳,正常接受去应对处理就好。

    大脑不断这么颠三倒四来回地想,十分努力地劝服着自己。

    但……只是说是这么说而已。

    梦里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表层,温度滚烫、一把火般几乎要将他燎烧完毕。

    被揉弄、被拨动,一碰一颤,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睑,整个人潮湿又泥泞。

    攥紧被子,手背青筋隐隐,攥得太近甚至指尖都有些泛白。

    白木优生闭了闭眼。

    认命般就要接受现实。

    门被礼貌地敲了两下,管家的声音在后响起,“优生少爷,需要帮助您进行洗漱吗?”

    从敲门那一刻起就神经紧绷的灰发少年艰难组织言语,“不、不用的…我可以自己来!”

    门口的人等了两秒,收到后应声,缓缓退去了。

    竖起耳朵、确定门口的人是离开了,心脏才一点点放回胸膛。

    人是打发走了,现在就要开始自己来了。

    白木优生深深感觉到自心而发的疲惫。

    床单、衣服全部都要换……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好自己的状况,一直维持着现在的状态…绝对是出不了房间的门的。

    而且、不得不抓紧时间,不然的话会被察觉到异常,到时候再来敲门就糟糕了。

    对此完全生涩、更不懂该如何准确去做的白木优生微微侧过脸,打心底地很想拒绝面对这样的情况。

    手指蜷缩、压在盖在腿与小腹的被子上,慢慢抿紧唇,不太自然地挪至床边。

    暂且先稍微冷静一下……

    只稍稍垂下眼,定定盯着床单的花纹看了几分钟,甚至都还没全然平静下来,门又再度被敲了两下。

    白木优生被刺激得一炸毛,有些急恼,“我说了不用帮忙!”

    “……”

    门口人没说话,脚步声也没动。

    话出口,几秒过后才从门口之人反应中察觉到什么,白木优生迟疑开口,“是、是谁在敲门?”

    “是我,优生。”

    “……”

    “!!”

    隔着门、声音稍微有些低涩略沉,但音色全然不同、只是稍微一听就能立即判断出人。

    白木优生:“抱、抱歉,前辈……我以为是其他。”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情绪,“侑前辈是有什么事情吗?”

    门内传来的少年音不似平常、压抑着情绪,努力表现着正常般,敲了两下门的宫侑慢慢瞥了眼紧闭的门,视线落在没上锁的门把手上。

    “我看你这么久还没出来,猜你行动不方便,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的!!”

    怎么可能让人进来帮忙,仅是被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就完全不能接受。

    白木优生也想到自己刚刚话说的太快太急,必定会被察觉到不对劲,为自己解释道,“我、我可以的…而且已经弄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出来,前辈在下面等我就好!”

    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被子,去够拐杖。

    现在再慢慢吞吞等自己冷静下来是来不及了,只能靠外力压制了。

    “这样啊。”

    门口的人没多说,只道了这么一句。

    一遍分神应付,一边还要快速挪动自己冲向浴室,白木优生完全顾不上更多,只想快点结束当下这个微妙的状况。

    “对、对…所以侑前辈不用在那里等我的,先下去吧,我马上就……”

    “——喀拉。”

    把手下压、向内推开。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白木优生堪称茫然地与环着手臂、独自靠在门口,见到他模样挑了下眉的人对上视线。

    宫侑:“我还是想不通优生你怎么一直催我离开,是有什么不能被我看见或知道的事情吗?”

    挑起眉的人毫无愧疚之心,“万一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可是会十分担心的啊,所以在这种危急情况下直接开门什么的……想必优生你一定不会和我计较这点小事吧?”

    “……”

    白木优生的动作停在那儿。

    他才下床,甚至都没穿鞋、没受伤的那只脚踩在铺了满地的丝绒地毯上,条件反射就是拉了下被子往自己的方向拖了点。

    没错过他细小动作的宫侑眯起眼,“怎么了,不是要起来吗?”

    “啊、那个……呃,”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寻找适合的借口,白木优生艰难道,

    “对…是要起来,现在是那个…稍微坐一下,对、坐一下!”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缓缓坐回床侧。

    早知道——动作就更加快点了!

    白木优生视线微飘,对视上的时候控制不住些微错开,手指攥紧、攥着被子不放。

    “好吧,真的不需要帮忙?”宫侑看起来是信了他一番说辞,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床侧的拐杖和轮椅上,似是对它们十分感兴趣。

    “不、不用的,我自己可以…”

    白木优生已经克制不住紧绷,虽然停在身上的视线是移开了,但是矗在门口的身影却是切切实实的。

    无论怎么做,一举一动势必会落入他眼中,这个时候……仅仅是不乱动就已经很好了。

    宫侑:“好吧。”

    他这么说了,看起来是结束的前兆。

    不待一口气吐出,下一秒,

    “所以,你现在……怎么还不动?”

    “——!”

    “马、马上……”

    灰发少年声音颤颤,浸着点自己都不知晓的紧张。

    落在耳底清晰异常。

    宫侑盯着他看了会儿,转身过去、手搭在门把手上就要出去带上门。

    一动不敢动、眼见着人背影即将隐没门口,白木优生终于缓缓收回视线,落在床上。

    只要等侑前辈出去——就可以稍微调整一下了……

    “咔嚓。”

    门关上的声音。

    “——咯。”

    顺便还帮忙上了锁。

    欸?

    侑前辈这么贴心吗?

    灰发少年迟疑抬起眼,眼瞳在瞥见悠悠哉哉站在紧闭门扉的那人身上兀地骤缩。

    不是、等等,为什么前辈还在房间里啊?!

    他的情绪太过于明显、几乎全部写在脸上,稍微一瞥就看了个分明。

    “怎么?我不能留下吗?”

    “不、不是那样的……”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怎么看、都不应该这么做。

    白木优生尽量不露破绽,“可是会不会太过于麻烦前辈了,我自己就可以的,完全不用浪费前辈的时间……”

    “这算不上什么浪费不浪费时间,”宫侑随意道,就这么走近过来、将床上的灰发少年肢体语言的后退与避让全部收入眼底,狭长眼尾眯起,话到嘴边,

    “而且……”

    “我怎么感觉优生你现在一个人似乎不那么可以呢?”

    “……”

    “不、不是那样。”

    话语无力且苍白,白木优生已经完全被拢在人气场之下。

    不消多想,一眼就能知晓自己现在的异常绝对被识破。

    只希望别被全然发现……

    温热的指腹触及脚腕、一点一点向上划动、点燃一簇火星般,引燃后带来灼热的轨迹。

    只是轻微的一点触碰、就被带动,身体隐隐在颤。

    他醒得太迟、梦里的温度、梦中的触碰还未消退,就被相同的气息与人引着、返潮般涌来。

    这下子在颤的就不仅仅只有身体了,手指、皮肤,发梢,莹润软白的脸颊微侧、在站着的视角看不清全部。

    但肉眼可见的是脸颊与耳尖上那一点点洇上的红,极攥人视线,根本挪转不开。

    “发生了什么呢,优生,你怎么这么紧张?”

    仿佛是浅薄的疑惑,手指圈起、一拢一合,就完完全全将完好的脚腕握在掌心。

    脚背绷紧、青筋隐隐,粉白与青的对比鲜明。

    有那么一瞬间,白木优生甚至感觉自己就会被攥握着脚腕不顾反抗直接拖到人面前。

    这点兀然生出的联想致使他心脏不轻不重漏跳一拍,

    抿起唇,视线不敢对视,声音也涩哑,

    “没、没有的……”

    “没有啊……”宫侑声音倏然拉近,几乎就在耳畔响起。

    白木优生一惊、抬起眼,不知何时、金发身影已到达面前,正挂着一点捉摸不透的表情,视线轻又飘地瞥了眼,意有所指,

    “那这里怎么有反应了呢?”

    “!!”

    宫侑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圈住的脚腕,像狐狸用犬齿蹭着口中猎物的致命处,诱哄般低低道,

    “告诉我吧,优生,是想到谁了,嗯?”

    第069章 第六十九章

    说、说不出来。

    到了嘴边的话怎么样都说不出来。

    只有唯一的那么一个名字, 但是在此刻情景下,总感觉、说出来的话……会变得更糟糕的。

    抿紧唇瓣,面上流露出躲避与拒绝的表情。

    灰发少年即使视线颤颤, 但依旧紧攥手指,脸颊紧绷。

    “欸——不说吗?”

    声音在耳畔越靠越近,近的甚至能感觉到铺散开来的气息与温度。

    十分具有侵略性地压迫过来,难以抵抗、根本抵抗不了。

    两人姿势若是由第三人看来绝对十分微妙,微妙到下一秒仿佛就要发生什么一般。

    视线不轻不重向下挑了下, 似是携着热度般, 只是向下望了眼,蹭着床单后退的人就不可避免地反应更大。

    “请、请别看我了……侑前辈。”

    白木优生偏过脸,脸颊涨得通红, 再三克制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尽量以一种恳切的语气拜托道。

    “看不看倒是没什么关系,”不出所料, 近侧的人发话,“我当然要尊重优生你的意见。”

    白木优生浅浅呼出口气。

    “可是——优生你啊, 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吧?”

    呼出那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出就又全部哽在喉口。

    “不理睬我的话,现在再让我听你的不去看……”

    眯眼的人戏谑勾了下唇,

    “优生, 不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吗?”

    白木优生久久不能言。

    ‘过分’的意思是……

    弯曲环在脚腕上的手指轻挪,指腹蹭过敏感的皮肉,激得散神的人一颤又一颤。

    顺着脚腕上滑、触及小腿。

    动作匆忙、白木优生只抓到一截被角,勉强盖住了小半, 现在再去拉来更多的遮挡无异于亡羊补牢。

    手指的温度是热的、向上握转,紧接着触及的便是手掌。

    掌心滚烫、一团火般灼烧着, 完完全全握住小腿软肉,白木优生大脑当即察觉到点危急, 向后蹭退的动作下一秒就被强制阻断。

    “前、前辈……”

    “嗯哼?”

    随意的人眉梢微动,“怎么,不就是碰一下吗?”

    白木优生咬紧唇瓣。

    说是碰一下……但他现在完全处于不能碰的状态。

    只是稍微这么动了一下,就止不住、止不住……

    “拜托……”

    低低气音从唇边溢出,手指紧攥着盖在那儿处做遮掩的被子,气息不匀。

    灰发少年此刻状态落在另一人眼底看得分明。

    面颊又红又涨,唇瓣也被自己咬得肿了起来,活像是被谁才吃了一通。

    整个人又紧绷又颤抖,握在掌中的腿线条绷紧,仿佛就差那么一点增压、就能让他完全溃散。

    “如果现在努努力讨好我的话,说不定我会愿意放开你哦,优生。”

    轻飘飘的话语玄而又玄地飘至耳边,理性完全被生理本能冲刷,勉强腾出几缕心神,白木优生甚至不能全部理解这句话。

    “讨好…前辈?”灰发少年呆呆重复。

    “是啊,你不是很会这么做吗,就像平常那样吧~”

    ‘像平常那样。’

    去做讨好前辈的事情。

    白木优生定在那儿,但是等待的人并不是一直都有耐心的。

    只稍稍停下了会儿的手又开始移动、划过小腿,开始触及更多,更敏感的部分。

    条件反射一把压住就差一点就要碰到的手,身体止不住前倾。

    “别、别……”

    “……”

    弯起狭长眼瞳的人似是在笑,不过动作却完全没有柔和下来。

    手指反扣、结结实实将压过来的手掌扣在掌中,逼着人不能乱动,“怎么,这么急迫地要和我牵手?不过……只是这种程度可还不行啊。”

    原意是压住不断向上触碰的手,但似乎被理解成了牵手。

    白木优生模模糊糊间好像摸到了方向。

    知道自己现在是不能被碰更多,灰发少年只能转被动变为主动。

    将自己的脸颊放进了另一只伸过来的手掌中。

    他经常这么做,所以几乎说得上是十分娴熟。

    脸颊触及温热掌心,稠郁眼睫颤了颤。

    他以为这样就够了。

    直到半被迫地张开口,含咬着挤进来的拇指,微垂的眼瞳才缓缓意识到有什么似乎脱离了节奏。

    指腹压在唇瓣与齿尖,稍稍一合就会咬到,细细齿尖抵在指尖上,完全不敢用力。

    像逗弄小动物一般,宫侑心情颇好,抚摸着恋人柔软的唇瓣。

    他懒散道,“优生,我的手可不能吃啊。”

    即使此刻再想解释、但白木优生只能勉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声音很快被碾得细碎,因为压在那的手指并不全然安分,更向内里动了下,一下子就触及到了柔软的舌尖。

    “!”

    “嗯?”

    提起兴趣的人轻轻动了下。

    很快就被咬住,一直谨慎不敢动的齿尖向下压了下,阻住了更多的触碰与试探。

    “哦……这里不可以碰吗?”

    自问自答般得到了结果,但眼见着、仿佛心情更好。

    白木优生说不出话,呼吸更加粗重。

    含咬在那儿的手指微动、似是要抽回。

    宫侑收回手,“既然不能碰的话,那就稍微尊重一下优生你吧。”

    “……”瞳孔久久未能平定,白木优生心底一片混乱。

    “不和我道谢吗?我可是很努力才摁捺下想做更多的心情呢。”

    “是、是…谢谢前辈。”

    大脑已经不能正常上线了,当下的氛围微妙,白木优生只能遵着话语一戳一下。

    宫侑视线又往下挑了下,肉眼可见的、那种兴趣盎然的表情更深更重。

    白木优生心底那种想后退逃跑的欲.望更加深重。

    “嗯、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来稍微帮一下忙吧。”

    自说自话的人勾紧缠着的手指,抬起眼直勾勾盯着,“毕竟无论怎么看——”

    “只靠优生你自己、似乎完全解决不了呢。”

    如果侑前辈没有进来,如果只按照先前的计划去做。

    他一个人绝对是可以处理的。

    但是没有如果。

    主动压住却反被牵着的手现在成了最大的限制,即使白木优生再想后退躲避、但牢牢牵着的手根本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手臂一扯一拉,原本距离就不算远的人一下子就被拉到面前,直直撞入怀中。

    没有带来痛感,对方似乎很注意这点。

    脸颊靠在胸膛,耳畔是呼吸与心跳,身体的距离靠近、其他也是。

    只是靠着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但也只是这一帧的想法。

    神经跳了下,如‘噼啪’炸开的烛花、或是‘喀拉’一下断裂开的紧绷到极致的弦。

    隐没在被子下的相牵的手稍微一动,似是蹭到了什么要紧的地方。

    先前只以为是拥抱、在怀中勉强安下心来的灰发少年呼吸立即急促,克制不住伸出手抵抗着更多更深的触碰。

    完全没用。

    他反被利用了,手被牵着带着,只隔着自己的手压在那儿,大脑一紧,白木优生止不住身体发软,开始脱力。

    “不、不要……”

    他的声音打着颤,尾音微卷,又碎又潮,停在被子下的手只轻微一勾,反应极大的、整个人都仿佛抖个不停。

    “求你…前辈,请放、放开……”

    咬在嘴边的话含混又呢喃,卷着尾音满满都是潮湿吐息。

    温度在上升、胸膛不断起伏,白木优生喘个不停。

    他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烧着了,被一簇点在指尖的火引燃。

    火苗燎原,不住控制着、桎梏着大脑乃至神经,甚至到了全部的身体。

    哪怕再想逃脱、也毫无余地,朦胧中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趋光的飞蛾。

    不仅仅有他的呼吸,还有另一道、止不住的往耳朵里钻。

    性感又低沉,甚至再听还能品出点色气,喉咙低低地似乎在笑,或是在说其他什么话,但此刻白木优生是几乎分辨不出来。

    所有的精神只集中在那一点上,以至于其他部分都被带得敏感异常,施加的刺激蔓延至全身,他就像是一只即将盛满的玻璃瓶,再多给与的话就会全全部部溢出来。

    他出了很多汗,鬓发潮湿贴在额畔,连带着口中溢出的吐息都是滚烫的。

    脸颊、脖颈、未被布料遮挡的皮肉散发着潮红与热气,手指仍旧攥在被子的边角上,指尖都攥得泛白。

    不住的求饶与请求说得嗓子都略微泛哑,沙沙又绵绵,缀着小小的、可爱的鼻音。

    鼻尖一点也是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刺激太过又太多,只是梦都能让他全然受不住,更别提这样——实打实的触碰。

    眼皮微垂,眼睑也是湿漉漉的,蓄积不少汗和泪,来得太多太满,刺激得神经也敏感到不能承载。

    怀中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先前有过小小的抵抗,不过都被轻而易举地瓦解了。

    随之施加的更深更重的触碰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惩罚’。

    手指微动,游刃有余、始终把持全局的人伸出手,捏着汗津津的人下颌,稍微一抬。

    那双漂亮的、弥散这薄薄湿雾的眼瞳就不得不全部停在他身上。

    放低声音,像是诱哄、极近距离下更是亲密无间。

    “悄悄告诉我吧优生,昨天晚上……你想到谁了呢?”

    酝着雾的眼眸微颤,但随机而来的是止不住的赧然与逃避。

    现在没有他逃避的机会。

    笑眯眯的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碾着又压下,完完全全握着怀中人的手堵得正到好处,他好心情开口,

    “告诉我的话就让你弄出来,好不好?”

    “……唔嗯、”

    卡在那不上不下,完全经受不住这种被控制到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灰发少年唇瓣微动、声音颤得细碎。

    亲昵靠近,轻挑的狐狸眯起眼,“声音再大一点,不然我可听不清楚啊。”

    “侑……”

    “前…前辈……”

    碾碎了的声音伴着呻.吟与喘.息溢出唇边,只说出了短短音节就死死压着肩膀。

    压在肩上的手掌指节弯曲、指尖用力得泛白,粉白脖颈仰起、勉强支着,宛如濒死的天鹅,完完全全喘不过气来。

    “最少也要好好把名字说完……真是的,”

    嘴里这么说着,但被角下、压在手上的手掌一动,打着圈挪着。

    怀中人的身体猛地抖了下,眼睫颤得分明、额首更是热汗涔涔,脱力般靠在怀中、只余唇瓣细碎的呜咽、小兽一般断断续续流出。

    得到答案的人轻飘飘道,“看在可爱的份上……撒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呜……”

    “——就算知道梦里的人是自己,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算了,”自言自语的人调转方向,视线落在几乎要被弄得昏过去的人脸上,停在下颌的手指微动,捏着转过来。

    抬起脸、叼着红肿湿热的唇肉吃入口中,不轻不重地碾磨蹭咬着,

    “下次再悄悄瞒着……可不是只做到这点的程度了。”

    第070章 第七十章

    “我说啊, 难道你们……刚刚吵架了?”

    “噗——!”

    “咳、咳咳……!!”

    餐桌上,只说出了这一句,还没待后文, 原先好好在喝水的人猛地一呛,埋首在那咳个不停。

    水呛到气管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更微妙的绝对是前辈不打一声招呼就说出口的话。

    “没、没有的…”

    视线飘忽着,白木优生定了定神,努力镇定些许, 但一眼就能看破, 根本骗不过旁人。

    “没、没有吵架的……”

    心虚无比的灰发少年眼观鼻鼻观心,盯着面前的餐杯丝毫不挪动视线。

    他这幅模样骗骗自己也就罢了,但一落到稻荷崎这群狐狸的眼中, 完全就是‘果然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调转方向,转去另一方, 正搅动着杯子里的餐匙,单手支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脸上。

    “阿侑, 你是不是又欺负白木了啊?”

    “……”

    宫侑随意抬起眼,余光瞥过旁侧一心一意盯着面前不吭声的人, 不满开口,

    “怎么又说是我欺负他啊!我也很想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啊……”

    声音越说越小,逐渐变成细碎的嘀咕。

    一边说着还一边余光盯着某人,哼哼唧唧抱怨道,“反正这次绝对不是我的问题, 不要什么都怪我啦!”

    宫侑没说谎,他们的确没吵架。

    就是单方面的被某人避开了而已。

    白木优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人, 又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了。

    早上那一遭……结束,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先前只是要换套床单, 这么一折腾,别说床单了,寝具衣物全部都要换新。

    甚至因为过后脱力、久久没能平息过来,被以‘脚受伤了不方便之后处理’的借口直接抱到了浴室。

    严防死守与强烈抵制才没能让人说出帮忙清理这样的话,但是肉眼可见那人脸上期待落空。

    一想到混乱糟糕又潮湿黏糊的记忆,止不住地大脑紧绷。

    接过餐巾擦拭完脸上的水渍,深深呼吸平静情绪。

    勉强抬起头、视线微转望去,一对上宫侑不轻不重望过来的眼睛,对方还轻挑地挑了下眉。

    来不及反应,脸颊倏然通红,大脑‘轰——’地一下理智下线。

    完、完了。

    彻底……拿前辈没有办法了啊。

    吃过早饭,今日的日程是去周遭采购。

    因行动不便,也担心这么出去会给前辈们添麻烦,白木优生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去。

    当然、也是有些微妙的逃避心理。

    “欸…优生你留下来看家没关系吗,会不会感到无聊?”赤木路成挠了挠头,颇有些担忧,

    “也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推你过去就好了,轮椅很省力的。”

    这么说的赤木路成特地撸起袖子展示了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对前辈的好意心领,白木优生努力微笑,“没关系的…我待在这里就好,还可以再休息一下……”

    这么说着、余光止不住瞥过单手插兜,站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的人身上。

    不出所料,对方正在盯着自己。

    心底一紧,解释的速度加快。

    白木优生:“当、当然,不用担心我!前辈们玩得开心就好!!”

    “就算你这么说了也……”

    “需要有人留下来陪你吗。”北适时开口。

    狐狸队长一眨不眨盯着,盯得人更加紧张。

    “不、这个也不用的!”白木优生咬了下舌头,当即摇人要送众人出门,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对、祝前辈们玩得开心!”

    秉持着尊重后辈意见,到底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白木优生目送着众人离开。

    一下子,门口就从刚刚的闹闹哄哄变得清清寂寂。

    大喘气,立在原地装作一副若无其事模样的人总算神经稍松。

    既然现在前辈们都已经离开了,他也该是时候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之后该如何面对侑前辈,一直这么躲避下去可不行,还有其他更多的……

    这么想着的白木优生转身,余光轻微扫过,顿时不上不下卡住。

    双手抱臂、靠着墙的高挑人影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饶有兴致抬了抬下颌,

    “哟,终于思考结束了?”

    “……”

    “!!”

    不、不是,为什么侑前辈会还在这里,不是应该和排球部的其他人一起去……

    “啊、那个啊,自己的男朋友都说自己不舒服,我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就将他一个人丢下呢?”

    宫侑笑眯眯,虽然笑意几乎不进眼底,十分理解地开口,“嗯嗯、虽然我的那位男朋友现在似乎在躲我,脸上一副不太想见我的表情呢。”

    “不过嘛——我可是很大度的,这一点点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你说对吧,优生?”

    “……”

    白木优生说不出话来。

    哽住。

    这种微妙的被指责、无比愧疚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

    维持着表情,灰发少年含混应了两声,“这、这样啊。”

    “好了,既然已经交代完那就走吧!”

    白木优生疑惑,“走……要去哪儿?”

    宫侑悠悠哉哉,“当然是送我那个身体不适的男朋友再去休息一下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宫侑似乎刻意咬重了几个音节。

    白木优生:“那个、我可以自己来!”

    “哎呀,不用和我客气,既然不舒服就更要好好接受前辈的好意才对吧?”宫侑十分好心地绕后扶住了拄着单支拐杖的灰发身影的腰侧。

    猛一触碰、身体条件反射颤了下,而那手直直卡在腰侧、指节弯曲、握着腰窝凹陷处,有一搭没一搭施力捏蹭着,致使白木优生根本不得不靠着他稳定重心。

    白木优生面色苍白、努力辩解,“但是那样……”

    宫侑耐心听完,眯起眼轻飘飘抛出:“还是说,优生你其实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单纯地找借口骗我呢?”

    “!”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下子好了,真的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麻、麻烦侑前辈了……”

    揽着人,心情颇好的宫侑语气上扬,“这怎么能算麻烦呢,本来就是我这个男、朋、友该做的啊。”

    一个字一颤,白木优生不敢吭声。

    回到室内,白木优生的房间在三楼。

    一想到要回到自己的房间、甚至还是那张床、同样的人……

    “那、那个,侑前辈,房间……房间还在清理,对!”白木优生艰难组织着词语,“还是先别上去吧…”

    “原来还在清理啊。”

    重复着这么一句的人轻飘飘望了他眼,从容道,“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了。”

    白木优生稍微松缓些许情绪。

    “也是、毕竟之前弄得一团糟,谁知道优生你会……唔?”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就被伸过来的手捂住、物理意义地阻断。

    几乎是听到前面的话就迅速扑过来的人面颊涨得通红,“拜、拜托,请不要再说那个了……”

    被压在沙发上,宫侑眉梢微挑,眼见着又是要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语。

    白木优生根本不敢移开手,捂住人的下半张脸,手指细细发颤,小小声、气音一般,

    “前辈…稍微放过我一点吧……拜托了。”

    狐狸狭长眼尾眯起,浸满兴味与乐趣。

    他没说话,只是视线转了下,示意压在他身上的人自己看去。

    白木优生迟钝、这才慢一拍发觉。

    现在的姿势完全不对劲、说是亲密……未免也有点亲密的过分了。

    探前的手紧紧压着,同样也是为了维持这个动作不得不靠近的上半身,身下的人做了他的肉垫,撑着他的重心。

    大脑如过电般,来不及反应就猛地向后一退开。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脸紧绷,止不住后悔的人检讨道。

    “嗯嗯、那就是有意的了。”回复话语自由,宫侑摸了摸脸,语气上扬点到。

    “当然不是有意——”

    对上视线,才发觉自己无论怎么辩解都只是进了对方的圈套。

    被逗弄的兔子后辈终于认知到自己的处境,忍了又忍,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好过分,前辈。”

    低低碎碎的嘟囔声从口中传出,偏过脸去,白木优生看着沙发上的针织花纹,又快快地念了一句,

    “太过分了。”

    被倒打一耙的宫侑被挑起兴致,“我哪里有过分啊,明明一直在过分对待的分明就是优生你诶!”

    白木优生止不住要辩解,一对上人视线、气场顿时提不起来,萎靡下去,“我哪有……过分对待…”

    宫侑占据优势,自然不会错过,“从早上之后就一直对我这个男朋友爱答不理,甚至还单方面冷暴力,刚刚前辈们居然都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啊!”

    白木优生:“……”

    虽然、但是,这点……好像的确是他做得不对。

    被控诉到心底的灰发少年心虚移开视线。

    白木优生:“那、那我道…道歉……”

    宫侑:“——我拒绝。”

    “!”

    始料未及的情况出现,打得灰发少年一个措手不及。

    “凭什么优生你一道歉我就要接受,”宫侑轻飘飘开口,“我可也是有脾气的人啊。”

    “一直容忍退让,再怎么好性格也是有底线的吧?”

    白木优生越听越心慌,直觉气氛朝向一个大不妙的方向发展。

    该不会、该不会他真的惹前辈生气了吧?!

    这下子要怎么办才能挽回…道歉没有用的话,完全没有办法…

    身上的灰发少年视线颤颤,仿佛下一秒就会原地慌乱到哭出来。

    手指攥得紧紧,牵着一块衣角丝毫不敢放松,

    “侑、侑前辈……”他几乎是低声低气、小心翼翼看着,生怕自己是真的惹恼了面前的人。

    目的达成,浅淡笑意隐没眼底,面上还是摆出一副不好对付、‘我在生气’的模样,将将分予了点视线瞥过,宫侑施舍般勉强开口,

    “当然了,我也不是什么冷漠的家伙。“

    “如果你乖乖回答我一个问题,说不定我会稍微考虑一下——”他语气不上不下吊在那儿,直把人钓得够呛。

    完全等不到后面的话,白木优生就差原地回答。

    “是、我会回答的!”

    宫侑勾了下,示意他靠过来。

    白木优生当即凑近、完全不加防备,满心满眼都是要如何回答。

    心思兜兜转转、深吸一口气,他做好了准备。

    ——现在,就算是问他银行卡密码都会一五一十直接报出来的。

    灰发少年靠近、粉白耳垂贴近唇瓣,眼尾狭长的人视线稍垂,唇角不轻不重弯起道弧度,

    男声低低,浸入耳中,颤密又纠缠,诱哄般满满都是色气,

    “早上的时候,难道我弄得优生不舒服吗——嗯?”

    “还是说、优生你……不满意只做到那点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