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郁闷得很,咬住被角扯到身边,屁股一拱又钻了进去。
企图假装自己逃离了社死现场。
林雪河没再继续掀他被子,“嗯……他有这种症状多久了?”
“我猜应该是从成年开始的。”闻人霍说,“混血的原理嘛,每个种族都差不多。”
无论哪个种族,成年都是道至关重要的关卡。狼族会在青春期里经历首次发情,由此分化出第二性征,信息素变化,并拥有稳定的发情期。但凡有狼族基因,这一关都是躲不掉的。
如陆崇一般的混血儿,从小脱离族群生活,在首次发情期来临之前,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属于狼族。
闻人霍说,“混血容易生出有缺陷的小孩。发情期不稳定啊,体质过于差劲啊,月圆之夜会变身之类的,都不少见。”
“也有特别的。”林雪河说。
“我认识一个会占卜的血族女孩。她的天赋很高,即使是混血,也和纯血一样,从出世时起就拥有伴生能力。”
不同种族混血的产物总是会在基因表达上走极端,要么生出傻子,要么生出天才。
闻人霍叹了一声,“幸亏这小子家里有钱,不然第一次发情期就得疯,万一再跑出来危害社会,这会儿都已经在牢里踩缝纫机了。”
“那他是alpha还是omega?”林雪河问。
他知道狼族里无论男女,只要第二性征是omega,就具有孕育胚胎的能力。
“这还不明显?你看那个头,都快比我还猛了,肯定是alpha啊。”
闻人霍说着说着回味过来,看他的眼神逐渐怪异,“你好像很希望他是omega……毕竟你们还在联姻的关系里……你不会是想指望陆崇给你生孩子吧?!”
林雪河没有承认,但是礼貌地反问,“可以吗?”
闻人霍的眼神从怪异到惊悚,着实为自己的室友捏了把汗,“不可以。很遗憾,他真的是alpha。”
有一瞬间,他怀疑林雪河真能干得出霸王硬上弓的事儿来,十分同情地看了眼被窝里的狼崽。
幸亏是alpha。
“所以我咬不穿他的皮肤。”林雪河感到合理了。“原来如此。”
狼族alpha和omega的分化方向截然不同。如果说omega通过分化得到了出色的怀孕能力,那么alpha就是被强化了自身,得到更坚韧的骨骼和肌肉……唔,或许还有精子质量。
他舔了一下牙尖,有些可惜地说,“还说会抽两百毫升送我呢。”
陆崇的血型是他最喜欢的那种。刚刚用过伴生能力,他很需要补充营养。
但即使是冷血的种族,面对小狗也下不了手。
他转头问闻人霍,“你是什么血型?”
闻人霍:“……”
缓缓退下。
说好的两百毫升,一滴都少不了。太阳升起时,陆崇恢复正常形态,第一件事就是把血抽给他。
林雪河一点都没带犹豫的,原产直达,现抽现喝。
喝吧活爹,谁能喝过你。
陆崇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被大口喝掉,感觉微妙的怪异。
但林雪河拿住了他的把柄,反而表现得格外宽容,“放心,我不会透露给别人。”
“但我想知道,你的家族里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些吗?”
“反正我爸不这样。”陆崇说,“估计是隔代遗传的基因吧,我爷爷奶奶上面那一辈的不知道哪位……玩得挺花。”
林雪河微微颔首,把玩着手里阻断剂的药盒,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暴露了这个把柄,对他而言也不全是坏事。
陆崇想,血族和狼族长久以来水火不容。他身上居然流着狼族的血,被林雪河家里知道,这桩联姻自然而然也该黄了。
但他又想起林雪河说过,联姻的对象只要姓陆就行,并不非得是他。
一旦他这边黄了,林雪河转头就会去找他的堂兄堂弟结婚吗?
那也太……
他看着林雪河拆开阻断剂,毫无章法地拿针头往身上比划,忍不住出声,“不是那样用的。”
“那要打哪里?”林雪河问。
他长期用这些药剂,应该是很熟悉怎么用。
陆崇沉默了一下,故意道,“当然是跟疫苗一样,打屁股上。”
林雪河看着他,忽然起身就要解裤带。他立刻得瑟不起来了,按住那只过于主动的手,“……等一下!打手臂上也行。”
林雪河淡定地坐回去,伸一只手给他,好整以暇道,“打吧。”
“……”
陆崇暗暗磨牙,手上注射的动作倒是很熟练,推高他的袖子,细长针头快准狠地刺了进去。
明明推药的速度并不快。他却发出一声难捱的呜咽,轻飘飘的尾音哼出来还转了个弯,柔软可怜。
陆崇听得小脸一黄,耳朵都热了起来,“你在乱叫什么啊。”
他皱着脸说,“疼。”
陆崇真是不明白他。昨天大口吐内脏的时候都没听他喊一句疼,今天这针头细得拔/出来都找不着伤口在哪,反而叫得这么……浮想联翩。
“这种疼我还不熟悉。”林雪河问,“多久打一次才可以保持效果?”
“每周都得打。我前天回家就是去拿针的,不然在剧组待久了不方便。”
陆崇抽一张纸巾按在他注射口上,按半天也就渗出芝麻大点血迹,再眨眨眼针孔都愈合了。
饶是如此。他对林雪河说,“你自己再按一会儿。”
“噢。”林雪河还是嫌麻烦,“没有什么更长效的阻断剂吗?”
“有啊。”他收拾注射器和外包装盒,装进专门的垃圾袋,免得有狗仔乱翻垃圾桶找出来。
“那是什么?”林雪河问。
陆崇拎着垃圾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回家不就行了。再厉害的猎人也不敢冲进你家里捕杀你吧?”
“……”
“我去拍戏。”陆崇说,“你自己找点事情做,或者睡觉吧。”
林雪河望着他出门,缓缓放下手。手心攥着的纸巾上一团殷红。
[卡西摩多摩多:雪河,昨天你说的那个木偶师,我帮你查到了]
手表里传来新消息。林雪河倒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摆弄。
[river:好,你说吧。]
[卡西摩多摩多:他如果活到现在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本名并不重要,大家都叫他木偶师。最开始他的伴生能力是能让自己制作的木偶根据指令行动,据说非常活灵活现,有趣但没什么实际用途,被传开之后就经常被纯血贵族叫去表演。]
[卡西摩多摩多:他是个很有天赋的血族,后来能力纯熟,就不满足于给别人表演节目这种娱乐消遣的工作,开始走猎奇路线,找各种动物活体制作。再后来,就制作人类傀儡了。]
[卡西摩多摩多:毕竟是又能吃又能玩,又绝对听话的傀儡。人类傀儡在一段时间内风靡血族。他靠着这个有了更高的知名度,作品有些上供给贵族,有些留给自己玩乐。]
[river:‘如果活到现在’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吗?]
[卡西摩多摩多:对,很多年前就被猎人捕杀了。你怎么会问起他?]
[river:昨晚我又杀了他一次。]
[卡西摩多摩多:那还挺奇怪的。猎人协会很早就公开宣告了他的死亡,他的伴生火种也已经熄灭很多年了。]
[卡西摩多摩多:大概是另外的血族吧,和他的伴生能力类似,甚至全相同的也不罕见。你认为那个血族是想要杀你吗?]
[river:还不清楚。昨晚我和陆崇在一起,也有可能是为他。]
[卡西摩多摩多:为了一个人类?你在那里,怎么会有血族敢直接和你抢猎物?拥有和木偶师相同的天赋,即便不是纯血贵族,也不至于潦倒得为了一口吃的铤而走险。这说不通。]
[卡西摩多摩多:陆崇,他很特殊吗?]
的确有那么点特殊。
林雪河把染血的纸团随手一丢,抛物线完美地划过空中,落进垃圾桶。
[river:他是rh阴性血。]
[卡西摩多摩多:……]
[卡西摩多摩多:理解了一点。]
[卡西摩多摩多: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或者说,还回来吗?]
[river:至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回去。]
[卡西摩多摩多:知道了。看来我们下次见面会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river:你打算离开了吗?]
[卡西摩多摩多:嗯。谢谢你帮我证明了,我的确是那个老混蛋的女儿。]
[river:你真的要回家。]
[卡西摩多摩多:即便是混血私生女,也同样拥有继承权。他们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我。]
[卡西摩多摩多:下次见面,我应该就姓秦了。]
林雪河看着光屏上的聊天对话,凝神许久才关掉。
这是他和林卡西之间的小小交易。他替林卡西验证生父的身份,换取她说服林礼协助,伪造家主禁足令让他离开。
现在秦半山按照他口述的[神谕]准时暴毙,林卡西的身世也可以确定了。如果她执意要离开,回到本家去,不知道林氏家主会有什么反应,林礼回来之后又会是什么反应。
林礼把她从外面带回来时,她才刚有自主进食的能力,作为学生收养到现在,多有疼爱。
这份疼爱在血族里十分少见,因此他才能顺利地通过林卡西去支使林礼办事。
等林礼回到家,发现心爱的养女不见了,很快就会追查到他头上。又或者,林卡西离开之前就直接跟老师坦白这一切。
无论如何,林礼都会庇护养女。那秦半山的死就会记在他头上。
林雪河闭上眼,翻身背对着窗户。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点点阳光都令他感到烦躁。
他和林卡西认识十多年了,但很难说能算得上朋友。
不同于狼族那种注重团队合作,群体生活的族群,血族天性凉薄冷漠。所以他从没考虑过请求林卡西帮忙,只有利益交换才是公平的。
所以,现在他也不会请求林卡西或林礼,为他隐瞒秦半山死于[神谕]的事实。
他的伴生能力在血族里素有恐怖之名,且出身纯血家族,单打独斗没有谁敢轻易招惹。但把秦氏家主给嘎了,毕竟不是小事。
如果整个秦氏举家之力都来讨伐他,不知道林氏家主会怎么应对。
把他抓回去,然后交给秦家处置?
姓秦的会又怎么对他?会不会像他用[神谕]对秦半山做的那样,抽干血杀掉?
林雪河想了一阵,居然有点来兴趣。
他知道自己即使躲在外面不回家,打了阻断剂隐匿气味,血族也可以从林卡西那打听到他在哪。
即使血族没有来抓他,陆崇也可以把他的行踪卖给猎人。
但他并不害怕,也不后悔离家出走。即使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待在家里也是一样的。
他被永久禁足,还能拥有最好的生活条件是因为拥有[神谕]。他的存在是林氏在逐渐没落的道路上,得以暂时捍卫地位的保障。
家族时不时地用到他的能力,为他树敌无数。可在他能量耗尽变回三岁小孩的时候,任何血族都有能力闯进他的房间杀了他。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
或许有一个……
却在很久之前,就被带离他身边。
就像秦半山位高权重,却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家的书房里一样。没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荒谬的事情。
他就是想清楚这点,才决意离开家的。
与其在家里等死,他宁愿死在外面不知名的酒店里。
起码是他自己的选择。
门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雪河起身走到门口,想起曾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情节,学着人类的样子闭起一只眼,先从猫眼里往外望。
外面站着的是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穿着半敞的浴袍,湿发盘起,熟红的面颊透着春情,一只手却不安地捂着自己的脖颈。
他想了想,打开门,礼貌地说,“你好,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