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正文完
距离婚礼还剩三天。
对于自己的准新郎在外出时丢失半日的事故, 秦宴颇有微词。
“只是见到了一个朋友。”林雪河耐心解释,“他也是陆崇的朋友,带我在校园里绕了几圈,说起以前的事。”
秦宴表情微妙, “你对陆崇这个人很感兴趣吗?”
“嗯, 他不是我的前男友么?”林雪河说。“我听到一些有趣的故事。听说他为了族群的继承权, 正在狼族渡劫呢,感觉有点傻气。未婚夫你有什么头绪吗?”
“……”
“我也很意外呢。这样看来,我从前的经历比想象中丰富很多。”
林雪河用餐叉切断一只小番茄,自然地放进口中, “你也应该多给我讲讲从前的故事。我忽然很想听呢。”
“想听什么?”
“比如……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因为什么,产生了共度一生的念头?”
林雪河抿出果实的汁水,没有咀嚼, 整个儿吞进喉咙里, “就要举行婚礼了, 我却对我们的故事一无所知。这样好像不太浪漫。”
他对陆崇只提起了寥寥几句,却对他们之间的故事更感兴趣。
这在一定程度上取悦了秦宴,“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都还是小男孩。那时候我就想带你走,但你总是不同意。你似乎很喜欢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想, 或许是因为那里能让你更有安全感, 所以建造了一模一样的房间, 为你的到来做准备。可你从没来过,我发出的请帖全部都被拒绝了。”
他说,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 想了很久,一定是因为, 你也有个古板又讨厌的父亲,不许你出门。我真难过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到我身边来。可我能理解你,我体会过你的感受。”
被[祝福]改造成的纯血,何尝不是另一种被诅咒的纯血。他们同样是只有名义上的身份贵重,实质的自己,却得不到任何家族成员的尊敬。
“我们是这么相似的个体,一定很玩得来。我一直都这么想。后来,你为我杀了那个讨厌的老头。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类。”
因为只有一个独子,即使家族中其他成员再不满,也只能看着他顺位继承。
秦宴愉快地说,“我对继承家族的宝藏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但很高兴这一切能让我得到你。”
林雪河听他杜撰历史,表情变得玩味,“我为你杀了他?像是个感人的故事。”
“是啊。如果没有感人的故事,这样漫长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呢?”他从容地说。
林雪河笑了,“说得很好。”
婚礼需要的一切都已经筹备妥当。
最后三天里,林雪河没有走出过自己的房间。
每天送进房间的食物几乎没有动过。秦宴派人来询问,他面不改色地说是在为了婚礼节食。
“……哥哥,饿瘦的话礼服就要不合身了。”林流来看他时,很不解地说,“你不喜欢人类的食物了吗?”
“我只是不需要。”林雪河说。
他对着镜子挽起长发,把那支跨时空友军送来的短簪固定在发丝间,又拿起一旁洁白的头纱。
黄昏时分,城堡中前所未有的热闹,酒杯相碰和交谈声隐约传入耳中,一场盛大的筵席正待开场。
他换上了整套纯白的燕尾服西装,几乎和头纱融为一体,只有一朵红宝石胸花点缀。站在镜子前打量时,脑海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还从没看到过你穿正装的样子呢。
——一定很好看。
林雪河喃喃道,“你最好是能来看。”
宾客陆续到齐,仆从已经来请了两遍。他终于走出房间,林流莫名紧张地拉扯他的衣袖,“哥哥,需要我做什么呢?”
漫长的阶梯在眼前延申,通向尚不明朗的未来。林雪河牵着她拾阶而下,一步步走得毫不留恋,“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要玩得尽兴。”
**
那天傍晚发生的一切,被后代们冠以“血色婚礼”的名称津津乐道。
入夜之前,残阳如血,笼罩在整座城堡上空。
精心修剪布置过的草地上,宾客座位已然坐满了大半。玫瑰色的阴影蒙在这些地位高贵的血族身上,一张张苍白而英俊的脸庞上神情各异。
林卡西也换上了一条纯白长裙,带着蕾丝勾勒的披肩,手中剔透的高脚杯里摇晃着美味的新鲜血液。婚礼舞台正对的喷泉里也流淌着相同的奢靡气味。
秦宴身着黑色西装,像位英俊的骑士,胸前也有枚红宝石点缀的胸针。和人类婚礼相比,省去了由父辈陪伴入场的环节,直接站在台上,等待他的新郎。
林雪河出现得比想象中更晚一些。踏着暮光走来的模样,也比想象中更美丽。
秦宴噙着微笑,掀开他脸上朦胧的白纱。
身为人类时,他脸上有种异常明亮的神采,那是血族一片死寂的生命里难以找寻的光亮。他一直都有,只是自觉格格不入,隐匿在眼底。
而今天,他站在这些聚集的血族之间,显得格外熠熠生辉。
“我真高兴,你愿意来我身边。”秦宴轻抚他鬓边乌黑的发丝,目光爱怜道,“如果你把我独自丢在这里,或者我去房间里强行带你过来,都会让我们的故事不再动人。对吗?”
抚过他头发的手微微停顿,抽出了那根莹白的短簪。
漆黑的长发在空气中弹开缠绕的弧度,顺滑地垂落在他身上。
“你不需要这个。”秦宴握着发簪,低声道,“从今往后,你只要有我就够了。”
林雪河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停顿了一下,顺从地说,“我确实不需要了。”
在司仪的主持下,他们交换誓言与戒指。林雪河说完那一长串完美的虚幻的誓词,抬眼望向城堡最高处的塔尖。
悬挂在那里夕阳已然降落,收敛了最后的余晖。
他伸出手,秦宴为他的无名指戴上婚戒。
戒指里掺了微量的金属银和着色剂。套进他指根仅仅几秒,便把他的皮肤烧灼出一圈暗红的戒痕,犹如忠诚的纹身。
林雪河看了一会儿,又在司仪的催促下,慢吞吞地拿起另一枚戒指,戴进秦宴的无名指。
台下响起一片矜贵的掌声。秦宴开心地笑起来,拉着他的手并在一起,低头亲吻这对相似的戒痕。
林雪河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近乎单纯稚气的笑容,就像孩童通过考试,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玩具奖励。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他们是对值得祝福和期待的新郎。
司仪提示:“两位,现在可以吻新郎了。”
话音未落,林雪河主动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秦宴罕见地僵在原地,耳边的声音轻而温柔,仿佛爱侣的叮咛。
“我诅咒,你余生将无法以任何途径,获取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言灵即刻生效。秦宴听到自己身体里破碎的声音。
林雪河被猛地推开,踉跄了两步,咳出一口暗红的血块,吐在脚边,不可自抑地笑起来,深不见底的眼眸种迸发出近乎疯狂的光彩。
感觉自己只碎了一点呢。
比想象中轻松得多。
秦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发簪,皱眉按下去。注射器是空的。
“你觉得我还会把它留到最后一刻,再看情形决定要不要用?”
林雪河说,“这不是你教我的么,先攻击才能得分。”
揭下贴在正装外套里的符咒,扬手在空气中。黄符燃烧,障眼法化成了灰。
他的金瞳被瞬间点亮,一阵疾风吹开银白长发。司仪在最近距离发动伴生能力,平地而起的飓风被他一句话碎成粉末,“给我消失。”
“……”
传说中的[诅咒]重新降临世间。变故横生,宾客中也开始骚动。
“抱歉,一点意外。请各位不要轻举妄动。”
秦宴镇定地安抚了宾客,又转头望回来,刚刚沉淀过爱意的双眸中此时只剩失望和悲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恰恰是在今天,你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
数十个出身高贵的纯血吸血鬼就坐在台下。数十双猩红的眼睛在黑夜中亮起,狩猎般盯在了林雪河身上。
“我当然知道。”
林雪河的目光扫过他,扫向整片草地,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字字清晰如神谕,“你们,变成人类。”
这是一句被附着了言灵的诅咒。他们甚至不必喜爱人类,只要没有居高临下地歧视,诅咒就不会生效。
可惜神谕的效果笼罩了全场,数十名血族无一例外。言灵已成形,沐浴在金色的圣光中,所有试图抵抗的伴生能力都无法生效。
向来自诩优雅的贵族们在慌乱中炸开了锅。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林卡西在披肩的掩护下拿出一针血清干脆地刺入手腕,还有心情轻声配上音效,“怎么连我也带上了……哦噗嘶~封印解除。”
言灵生效的刹那身体几乎被抽空,林雪河脱力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地溢出鲜血,眼前朦胧一片。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
恰恰就是今天,不爱出门的血族们才会聚集在一起,在出席婚礼时被他同时诅咒,没有反应的机会。
他无法诅咒这么多吸血鬼同时死亡,但让他们变成人类就已经削弱了绝大部分的战力,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命运了。
“哥哥!”林流冲到台上,手足无措地扶住他,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伤心得快要哭了,“不要受伤,不要死掉。”
林雪河反手捂住她的脸,嘘了一声,“不要出声。找地方躲起来。”
被诅咒变成人类这样的奇耻大辱,这些血族下一步就会寻找祝福血清破解。被发现祝福本体就在现场还能得了?
如果命运中所说的[祝福]要被[诅咒]毁灭是真的,保住林流就像在帮他自己卡bug。只要林流还没死,他也会活着。
一片混乱中,只有秦宴还保持着冷静,对那个曾经向他投诚,如今又在独善其身的少女说,“用你的血清复原我。”
“啊?我吗?”林卡西惊讶地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为什么?”
秦宴的声音染上了怒意,“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把你私藏的血清拿出来,用在我身上,我会让你得到更多,百倍地奉还。”
“不好意思啦,我才是那种到最后一刻才会选择站队哪边的角色。”她耸了耸肩,爱莫能助道。
“而且,你好像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林流趁乱跑到喷泉那儿舀了一杯血液,带回来给哥哥喝。
为了维持障眼法,林雪河恢复血族身份后连续许多天没有进食,这会儿连不那么新鲜的血液也喝出了甜酒的滋味,一饮而尽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再来一杯。”
“……”
秦宴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生冷笑,“你还在等……你觉得陆崇还会来?”
林雪河抹去唇边的血迹,动作很有某些人类不羁的影子,顺手摘下无名指的婚戒扔到他脚边,“哈,谁知道呢。”
就算像另外一百个平行世界里一样,陆崇死在了狼族,他也会独自完成这出终场戏。
或许还有不止一百个林雪河,在别的世界里逃避变革的压力,接受了这场婚礼。
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和平行世界的自己碰过面,也没有跟剑修当过网友。
他们都不是这一个林雪河。
明知道被拯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依然把事情闹到这么鱼死网破的地步,似乎根本没考虑过要如何收场。
逐渐浓郁的夜色中,秦宴终于明白,他并不是临时起意才想要反叛的。从他再次踏入城堡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决定要这么做。哪怕中途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也没有影响他执行自己的计划。
可这有什么意义?他是在亲手把原本唾手可得的一切地位和权力都毁掉。
“你这么做,究竟为了得到什么?”
林雪河哑声说,“我。”
如果没有被自由的风吹拂过,或许他也可以忍受原本的生活。
夜风轻轻吹散他的声音,传向远处。倏忽间,环绕城堡的山林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狼嚎,在这夜中显得格外悲怆。此起彼伏,又仿佛是对他的回应。
城堡最高处的塔尖,一轮弯月悄然高悬。
林雪河蓦地抬头望去,月光下头狼的身影矫健如闪电。一声清亮的长啸划破长空。
“是狼族……狼族来围攻了!”
在狼王的号令下,无数条野兽的影子翻过城墙,无数双幽绿的狼眸盯紧了猎物,垂涎欲滴。
被限制了伴生能力的血族们四散而逃,却又被赶回包围圈内,在最糟糕的状态下面临宿敌的围剿。
秦宴深深地闭上眼睛。
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刚刚诞生的狼王带着他的族群赶上了这场婚礼。在生死厮杀中被激发出完全的血脉,庞大的野兽身躯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从包围圈中缓步走出,随机吓晕两个瘦弱的血族。
林雪河尝试站起来,但使用诅咒过度的后遗症还在让他手脚虚软,只能看着头狼一步步靠近。
野兽的四肢逐渐退化,皮毛变淡,变成人类修长的双腿,粗壮的尾巴在两腿之间来回不住地摇晃。
他扬起脸,望进一双炙热的眼睛,以及一张思念多日的熟悉脸庞。
“听说今天你结婚?”陆崇单膝跪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问,“新郎在哪?”
“……”
小心眼。
他忍俊不禁,吞咽了一下,感到喉咙里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发出的声音未免有些难听,“咳……让我……咳咳,摸摸尾巴。”
伸出的手还没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浸染着兽血的炽吻先一步吞没了他。
群狼环伺。
狼族们追随年轻的王杀气腾腾地赶路,兴奋地磨利了爪牙,忽然眼看着他跪在一个血族面前亲嘴:“……”
这是什么新的攻击方式吗。
林卡西摘下自己的披肩扔给他,好歹盖住了他摇晃的狼尾,煞有介事地批评,“有伤风化。”
“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好看?”他自己身上光溜溜的,制止住林雪河乱伸的手,压低声音咬耳朵,“现在先别摸,在外面给我点面子啊。”
“哦。”林雪河大方地脱了件外套给他,淡金色的眼底笑意盈盈。不久前那种想要跟数十个血族同归于尽的疯癫感,仿佛只是一场群体错觉。
陆崇披上外套,勉强遮了一半精壮赤/裸的胸膛,“他们怎么处置?听你的。”
林雪河笑着说,“杀了他们。”
“这么简单粗暴呢我老婆。”陆崇把他捞进怀里,心满意足地又亲一口,“简直跟我一样。”
总是逃的话,能到哪里去呢?
哪怕换一个世界,也会有新的危机。他永远都无法找到一个完美适存的理想世界。
他只能亲手创造一个自己想要的世界。
第一步,就是把这些令人厌恶的,陈腐的旧秩序彻底打碎掉。
“这难道……不是一场婚礼吗?”血族微弱的声音在绝望中颤抖。
“哈,这里可没有什么新郎。”林卡西望着他们说。
“只有刚刚诞生的暴君。”
**
在消息传开之前,还有一点温存的时间。
被血色掩埋的城堡里,陆崇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耳尖一抖又一抖,对听到的哀鸣无动于衷。
他刚打完这辈子最惨烈的一场仗,就片刻不停地赶来,这会儿心比钢铁还硬。
林雪河也换了身宽松的衬衫长裤,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借着月色看清他后背斑驳重叠的狰狞疤痕,是在被狼爪剖开之后迅速愈合,又再次被撕咬的痕迹。难以想象受了多少次伤。
陆崇刚学会控制兽形,努力把尾巴缩回去,还留了一截灰色的尾巴尖,兔子似的圆圆的挂在尾椎上。他穿裤子的时候感觉到了,一只手使劲往里按,听见背后传来轻笑。
“我还不太熟练呢。”他正嘀咕,林雪河走了过来,环住他的手轻轻抚摸他后背上的疤痕。
“很痛苦吧。”林雪河低声说。“辛苦了。”
他心里顿时酸溜溜的,钢铁般的心脏也融化成了温水,还有点想哭,“一点都不痛。”
“一想到以后就轮到我们欺负别人了,我跑过来的路上都笑出声了。”
林雪河莞尔,又听见他问,“大概三四天前,你是不是去那片林子的入口看过我?”
“你怎么知……”
“哥哥!”
林流捂着眼睛跑进来,打断了他,“我能在你们这待一会儿吗?外面的狼群好可怕哦。”
她进了房间也不敢走太近,因为很支持林雪河举行婚礼,这下看见陆崇就有点心虚。
陆崇看到她倒是眼前一亮,“正好!我来的路上有个新想法。”
他把林流叫到身边,神神秘秘地嘀咕几句。林流哇了一声,连连点头,“我可以!”
她现在又觉得陆崇比较好了。不仅拥有一整个可怕的狼群,头脑还很聪明。
如果待会儿还活着,林流决定还是把哥哥许配给他。
“我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次祝福的机会,但是我想用上全部。”
她转向林雪河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虔诚地许诺,“用我全部的力量。哥哥,把祝福也拿去吧,我希望你能成为完整的自己。”
林雪河在力量枯竭时,会变回幼年体形态,是其他双生子身上没有出现过的特性。
如果她也是哥哥的一部分呢?如果祝福和诅咒能够被他同时承载,就再也不会有无法自保的状态了。
这将是她使用过的最完美的[祝福]。
她愿意为此顺应命运,让[祝福]为[诅咒]消逝。
林雪河愕然望着她。那双活泼的眼睛缓慢地失去光彩,握住他双手的手指也变成木雕般僵硬。
与此同时发生的,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温热地涌动。他也不再感受到两个心跳,而是更强烈的一个。是他自己。
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很特别的事情发生。
他双手托着真变成木偶的妹妹,难得露出一个无措的表情。
陆崇鼓励地朝他抬了抬下巴。
“那我……”他迟疑了一下,用不敢完全相信的语气,对着人偶说,“我可以给予你第二次生命吗?以[神谕]的能力。”
温暖的金色光芒环绕他们闪烁,僵硬的手指又一次有了体温。
林流失神的眼睛重新聚焦,朝他眨了一下,“哥哥。”
他能够使用非诅咒的言灵了?
林雪河久久回不过神,又被她唤了一声,才蓦地笑了,摸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说,“我给你永恒的生命,但不必承担任何伴生能力的枷锁。你是自由的。”
命运并没有出错。[诅咒]从此消失在世界上,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神谕]。
原来他要面对的所谓的消亡是这个意思。怪不得林卡西告诉他预言时遮遮掩掩的。她希望命运不会被干涉,能顺利地发生,对他们而言反而是好事。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没想到。林雪河叹了口气。
“如果我回不来,林卡西也会帮你点破的。”陆崇说,“她至少会站在命运的这边。”
林雪河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去看过你的?”
那天在大学里遇见许戈,他莫名体验了一回御剑飞行。幸好降落地点没有偏差,否则他们直接掉进丛林里,可能会沦为狼群厮杀的牺牲品。
即使没有进去,他们站在外界的边缘地区,依然看到被惊起逃窜的飞鸟,整座丛林肃杀的氛围令人不寒而栗。
他面向幽深的山林站了很久,就在那里用掉了平行林雪河带给他的[诅咒]血清。
在对他的记忆动手之前,林礼说会像以前一样好好照顾他,也是一句提醒。
同样的花招在他离家出走,去见传说中的未婚夫陆崇是什么样时就曾经用过。
他的记忆并没有被直接删除,而是被增添了锚点,在他重新变回血族的同时自动恢复正常。
“是森林边缘的小草告诉我的。”陆崇感叹,“林流给的这个万能翻译器的buff真有用啊……林子里边儿的动植物都挺八卦的。”
这项偷听的技能,在单打独斗时帮助他躲过了很多次危险的埋伏。
林雪河问:“小草都告诉你什么了?”
“小草说,有两个人类飞过来,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还提到了陆崇的名字。”
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小草还说,其中一个人类在临走之前说了三个字,是说给陆崇听的。”
“……”
林雪河踢了他一脚,别开脸不想看他,露出的耳廓却染上了一层粉红。
“是怕我死在里面没机会听到么?故意说出来让小草给我传话。”
他亲了亲林雪河的耳朵,嘴唇抿着那一小团软肉,黏黏糊糊地说,“陆崇回来了。他还想再听你亲口说一次。”
“……”
“再说一次嘛老婆。我想听你说。”
林雪河躲开他腻歪的吻,冷不防对上林流在一旁闪闪发光的眼睛,“……”
都快忘了这小姑娘还在。她看得还挺起劲,“什么什么?哥哥你要说什么?”
陆崇也在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是什么呢?”
外面兵荒马乱,里面却有两个幼稚的家伙。
但新世界的开端……就从这里,和他们一起开始,似乎也不错。
“……嗯。”
林雪河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