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星回被傅砚辞突来的一声吓得瞬间醒觉,望着栗萧里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动都不敢动,唯有小脸不受控制地染上了红晕,想来是反应过来先前不仅撞到了栗萧里的脸,还……小亲了他一下?
亲没亲到?星回不可能向栗萧里确认。
亲没亲到,栗萧里都只能当没亲到,他立即松手起身,出言化解她的尴尬,“撞疼了吧,幸亏鼻子是真的,不然撞塌了我还得负责。”
星回被他一说抬手摸了摸额头和鼻子,垂眸附和他的玩笑话,“重做可是挺费事的。”
栗萧里抿唇笑。
星回挠了挠小脸,抻头往玄关处看,小声:“谁呀?”
“我姑姑家的小崽儿,我表弟。”栗萧里安慰她:“没事。”
确认星回的衣服和头发没因睡觉有什么不妥,他叫傅砚辞进来,先介绍星回:“我和你提过的,和我一起收养五千块的星回。”随即语气一沉训话:“下次不许再这么莽撞,敲个门会累到吗?”
我敲门时,你问我长手只是为了敲门吗,为什么不能用它自己开。记不住密码问你,你又说小小年纪怎么记性就不好了。等我把密码倒背如流,你又绕回到敲门环节……到底是要怎么样啊?做弟弟好难。但这些,仅限傅砚辞的内心编排。
他低头看着地面,“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我是怕你在书房听不见嘛。”末了抬头看向星回,诚恳道:“姐姐,对不起。”
傅砚辞本就是那种长得特别好看的男孩子,说话还温温柔柔的,一看就是个暖男,加上这声糯糯的“姐姐”,喊得星回心都化了,委屈巴巴的样子又和星辞如出一辙,俨然是大号版的星辞,两个人连名字都有一个“辞”字,星回哪招架得住,立马被拿捏了,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替傅砚辞“脱罪”。
见星回不计较,栗萧里适可而止,带两个小的吃午饭。下午他要出去一趟,临走前吩咐傅砚辞:“作业做完再玩,马上高三了,有点数。”
高考不是人生唯一的路,却是学生时代必经的路。栗萧里希望他什么阶段做什么事,而既然做了,就要努力做好。
傅砚辞属于同龄人中比较乖的了,可到底是贪玩的年纪,耳朵表示听见,脑子里在想什么可不好说,他瞄了眼五千块:“知道知道。”
栗萧里看向星回:“最多两个小时,等我回来。”
星回只当他是怕自己丢下五千块不管,乖乖应下。
栗萧里一出门,傅砚辞就要朝五千块下手,结果五千块用它的小爪子紧紧抱住星回的胳膊不撒手,连脸都埋到星回怀里,他没得逞。
星回不仅对小动物有亲和力,带弟弟更有一套,她对傅砚辞说:“你先做作业,都做对的话,奖励它给你抱抱。我保证能说服它乖乖给你抱。”
五点刚过,栗萧里回来了,他猜两个小的离开自己的视线肯定脱缰了在逗五千块玩,刻意没发出声音,结果进门就听见星回说:“又错了!我再给你讲一遍啊,在等差数列中,等差中项……”语气温和,没有任何不耐。
他轻轻地把车钥匙放在玄关处,站在门口没动。
等星回讲完,傅砚辞惊讶道:“你看起来不像是数学很好的样子啊。”之前听栗萧里说她是个机车女孩,他还当她是那种爱玩不爱学习的人呢。
星回也惊讶了:“这只是最基础的好吗,哪里就能体现出我的数学水平啊,你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
傅砚辞的理解是,“服装设计专业不学数学吧,我以为你是特意避开了数学选的专业。”
“这是什么逻辑?我看上去是连个数学都学不好的人吗?”星回给他上课:“你觉得服装设计专业属于艺术类专业,主要就是画图,跟数学挨不上边是吧?可服装打版要涉及到很多计算,还要背公式,是逃不过数学的。”
星回老师上身,她开始按头让傅砚辞学数学:“所有科学专业都离不开数学!所有专业尽头都是数学!我必须把你的数学成绩搞上去,不能让你这么严重地偏科!即便是以跳舞为事业,也不能是舞者中数学最差的!”
末了还拿栗萧里压他:“你三哥可是修的双学位,落后他太多在他面前腰板就不硬了。学霸对学渣有着天然的鄙视。”
是你鄙视他吧,还拿我说事。栗萧里失笑,为了奖励她给傅砚辞补数学,晚饭他带两小个的去外面吃。
席间,两人聊到星回的宝贝坐骑,她说:“下次我带你。”
栗萧里正在接电话,闻言立即分心说:“不许。”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后他严肃地对星回说:“我在我开车,我不在,你有驾照吧,你可以开我的车,不许你骑车带人。”
“没事的,不会摔到他,我技术……”见栗萧里盯着她,星回微怂:“不带就不带,你干嘛发火啊。”
“我没有发火。”栗萧里缓和了语气,好好和她说:“我不是怕你摔他,是怕你摔了自己。你那辆车虽然适合女孩子骑,但车的自重在那摆着,再带个一百多斤的成人,遇到突发情况根本操控不了。自己都不能骑快,听见了吗?”
星开叙在给她买车时说过类似的话,星回过耳没走心,栗萧里那一句“怕你摔了自己”,她入心了,听话的答应下来。
栗萧里看向小表弟:“你呢?”担心他向星回撒娇,那位小姐姐便会没了原则,要他句准话。
傅砚辞的心被他家三哥那句“不怕摔他”伤得稀碎,负气说:“我才不坐,我怕摔,我没医保。”
“……”
隔天,栗萧里又发了一张五千块缩在床底的照片,【你不在,它又在玩自闭。】
星回居然说:【它刚到一个新环境肯定害怕,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带它一起呗。】
这在栗萧里看来算无理要求了,他非常有原则地拒绝:【我不能允许它上我的床。】
星回不理解,那么毛绒绒的小动物搂在怀里多舒服啊,和傅砚辞吐槽某人无趣。
傅砚辞安慰她:“三哥有洁癖,他能养猫我都意外了,你就别要求他太多了,小心他把五千块赶出家门。”
为了让五千块能继续住大豪宅,星回妥协:“好吧。”
然而,什么洁癖原则底线的,统统都是因人而异。栗萧里确实禁止过五千块不让他进自己的卧室,他因此还花了些时间训练五千块,可当星回进了他的卧室,睡了他的床,他再要求不了五千块。
因为他的小女朋友会抱着小猫训斥他:“你怎么那么无情?它又不占地方,掉几根毛怎么了,你就当我掉头发不行吗?”
这能一样?栗萧里头疼死了,可女朋友好不容易才被他留宿,他舍不得分房睡。
半夜星回睡熟滚到床边,栗萧里把人搂过来时,听她嘟囔一句:“……压我头发了。”他不自觉想到五千块的毛,气笑了,带着情绪捅咕了下窝在星回身边的五千块。
五千块自觉被嫌弃了,不高兴地喵喵叫了两声,他赶紧抬手捂住星回耳朵,担心她被吵醒后,又要把猫抱到他们中间来。
这些专属于他们之间的私密事,傅砚辞并不知道。他从认识星回那天起,只要有时间,就约星回到他三哥家去,宁可被按头学数学,也要和姐姐一起陪五千块玩。
渐渐地,他们习惯了这种居家生活。
周末的午后,栗萧里在书房加班,星回和傅砚辞在客厅,她画图,傅砚辞做作业,五千块有时候在阳台上晒太阳,有时候在星回腿上睡大觉,闲适又温暖。
起初星回和傅砚辞是拿餐桌当书桌。栗萧里独居,又有书房,家里自然不需要额外再准备书桌,此前傅砚辞来,都是在餐桌上做作业的。有了星回,栗萧里才定制了一张足够两个人共用的长桌放到了客厅,两小个才有书桌了。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星回送给他的那个陶瓷花瓶被他拿进了书房里。
方知有知道这件事时是新学期开学,星回和栗萧里已经很熟了,她当时是真吓了一跳:“你不怕他是坏人吗,就算他是好人,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很危险吧?”
“什么孤男寡女?还有五千块,有傅砚辞呢。”星回辩驳道:“他更不是坏人,我都查过了,他跟我说的那些个人信息都是真实的。”
方知有还是不能安心:“你怎么查的”
星回理直气壮地说:“网上查的啊,他注册工作室的信息和身份证一致。”
就这?方知有要心梗了:“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好陪你去啊?”
星回正好吐槽她:“一整个暑假你都宅在家里写稿子,发际线都高了,哪有空听我说这些?”
方知有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别拿发际线说事!现在在说你和陌生男人做猫友的事!”
星回有自己的判断,“他愿意养小动物,还在只见过两面的情况下,把家里门锁密码告诉我,我直觉他是安全的。”
栗萧里给她门禁卡,说她可以随时去他家时,星回和方知有的反应差不多,问他:“你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栗萧里打量她,“我们之间,谁该担心啊?”
星回摆弄着门禁卡,“好像该担心的确实是我,毕竟我比较弱小。”
栗萧里轻笑,末了嘱咐她:“是我你可以放心,别人的话,一定不能去家里。”
星回问得天真:“为什么是你就可以?”
“因为,”栗萧里注视她几秒,“……你查过我的身份证。”
“……”
“我看你是直觉他帅吧,见色起意。”方知有气死了,“下次我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是个多帅的,把你迷得七荤八素。”
下次再去时,栗萧里恰好出差不在。他给星回留言,告诉她冰箱里有新鲜水果,想吃刘姨做的饭就告诉她,她会过来做。不想被打扰的话就点餐,物业管家会帮忙送上来。还提醒她,点他留了联系方式那几家餐厅。他还把去哪里,预计去几天,都告诉了星回,最后写道:等我回来!
在这个手机不离手的信息年代,他的留言居然是手写,他的字刚劲有力,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页纸,放在书桌上,阳光斜照在上面。
方知有从“等我回来”那四个字和最后的叹号中读出不一样的情愫。她在那一瞬间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共同养猫的故事,这是一个和爱有关的故事。到底是旁观者清。
等星回和栗萧里恋爱了,她提起留言条的事,栗萧里注视星回,未语先笑:“她说喜欢我的字,觉得手写比信息有感情。”
他便不嫌麻烦地每次出差时,都会给她一个留言条,每张留言条都以“等我回来”收尾。
……
星回被手机提示音吵醒,她闭着眼睛想:怎么睡着了,原本想起从前的事,还想问问傅砚辞五千块怎么样了。
她不敢直接问栗萧里,怕他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又怕他轻描淡写说一句:“还行。”便没了下文。
记忆出现断点后变得有点拧巴,没从前勇敢了。
星回睁开眼睛坐起来,拿过手机。
心有灵犀一样,信息是傅砚辞发来的,他抱怨:【三哥明天出差,让我陪五千块,可它不理我啊。】
星回顺势问:【五千块怎么样了?】
傅砚辞:【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
星回不能答应,她再想五千块,都不能像从前那样,说去栗萧里家就去的。
傅砚辞略委屈地说一句:【你都不想我们。】
星回闻言有些难过。
方知有说她去米兰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不联系,如果不是方知有单方面不放弃,有事没事地给她发信息,她们之间或许早断联了。那一刻,星回讨厌米兰时期的自己。
她不知道说什么,没有回复傅砚辞。
傅砚辞应该是以为她生气了,又说:【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我知道你和三哥分开,没有理由要求你一定要和我们保持联系。三哥也不许我多说,他说你去留学对你有益,一个人在外面已经很不容易,我们要支持。可你走那么远,走那么久,真的不想我们吗?】
星回回答不出,仰头看向窗外,夜空上的星星一颗一颗闪着光,可她眼里没有光。
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还是傅砚辞,他说:【我总觉得你和三哥不该分开。相比“姐”,我更希望某一天改口叫你“三嫂”。】
这声“三嫂”的份量太重,直直压向心头,星回一时喘不过气来,眼泪根本不需要酝酿,一下子掉下来。
从确诊失忆,她竭力克制着不哭,至少不在人前哭,她不止一次提醒自己,哭没用,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就是,解决不了才哭的啊……
星回释怀不了,一个是自己喊了二十多年妈妈的人,一个是她活了二十多年唯一心动的人,怎么就被遗失在那五年里。她做错了什么?她无法原谅出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