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上楼把自己直接埋进松软的被子。
何阿姨换了新的床单,有很淡的洗衣粉气味。
房间里恒温舒适,新换的一小盆虎头茉莉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香味。
床角放着他收拾好的纸箱,沈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盘腿坐着把干牛皮翻出来一一放在地毯上,又把颜料和刻刀找出来。
这个月月底有一场演出,他得加紧雕刻。
房间里没有合适的桌子,沈栖思忖着要和梁喑商量能不能去书房或者请他给房间里添一张桌子,又怕太麻烦。
他现在寄人篱下,不能提太多要求。
什么时候才能离婚呢,沈栖有些惆怅地想。
头发垂落眼尾,沈栖随手拨了下,看到被自己抓出几条红痕的手臂。
他昨晚皮肤饥渴症发作,梁喑进来抱了他。
他只是揽着自己的肩膀,一下一下哄孩子似的贴着他的背安抚,姿态沉稳而守礼,并未作出任何逾矩的举动。
梁喑……好像比他想象中要绅士一点。
他是怕梁喑的,可昨晚却又很期待他的拥抱,那是一种本能,生理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他的心理。
生理与本能是无法抗拒的自然选择,沈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得想办法把皮肤饥渴症的问题解决了。
手机一连串响了十几声。
沈栖拿起来一看是徐瑶瑶发来的消息,磕头捶地的表情包夹杂着求助,呼天抢地叫他“沈大美人”。
沈栖笑了笑:什么事啊瑶瑶。
徐瑶瑶火速拨来电话,扭捏了半天才进入正题:“把你作业借我抄抄,我写不完了,还有……还有就是我……我有个工作室你知道的吧?”
沈栖知道。
徐瑶瑶从高中起就是学校动漫社的社长,她长得漂亮出的cos也精致还原,网络上粉丝很多,每次去漫展都有很多人合照。
她自己搞了个工作室,经常接一些商业。
沈栖第一次认识徐瑶瑶的时候低血糖差点儿晕倒在操场上,徐瑶瑶伸出援手给了他两块糖,从那以后她就三天两头跑去投喂沈栖。
沈栖无奈告诉她自己那天只是忘了吃早饭,并不是真的那么虚弱。
徐瑶瑶不信,一喂就喂了两年多。
沈栖怀疑她是把自己当个爱心泛滥时救助的公园流浪猫。
“我们家那个模特出车祸了,现在人还在医院里。”
沈栖:“严重吗?是需要借钱吗?我刚给师父那边打了一笔钱,手上现钱不多,你要多少啊?”
徐瑶瑶忙道:“哎呀不是不是,我手上有钱,我是想找你……嗯……找你帮我拍……个……照……”
她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跟耳语差不多了。
沈栖一开始没听明白,“我不会拍照啊。”
徐瑶瑶深吸一口气,嗓音哀戚:“爸爸,沈爸爸,就是……”
沈栖愣了,“啊?”
徐瑶瑶可怜巴巴地求他:“这是跟游戏公司合作的商业宣传,要是不能准时发,那违约金我要把裤子赔出去了。我真找不到人了,学校社团里的人我都翻了一遍没一个能穿这衣服的,求求你帮帮忙,就一次。”
“不会让你露脸的,这角色有帽子,而且我保证不会把你名字发出去,不会让人知道那是你的。”
沈栖确实不怎么喜欢上镜,他这双眼睛太怪了。
徐瑶瑶求得哀戚,沈栖也不忍心拒绝,“什么时候要拍啊?这周日我没时间。”
“你有事呀?”
沈栖:“嗯,一点小事。”
徐瑶瑶想了想:“后天?周三也行,看你哪天方便,最迟就是下周五之前。”
沈栖:“……行,上完课我找时间给你拍。”
徐瑶瑶长舒一口气:“谢谢沈大美人,爱你!”
沈栖:“……”
徐瑶瑶心满意足挂了电话去准备了,顺便给沈栖发了要cos的角色。
沈栖盯着照片看了一会,知道徐瑶瑶为什么那么求他了,这角色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比较高,至少175以上。
女生里鲜少有这么高的,男生好找但又没那么瘦的,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并且还要细腰长腿的人少之又少。
他也知道徐瑶瑶为什么找不到人了,衣服修身并且要露出大半条腿,黑色的皮带很紧,勒出一道浅浅的肉痕。
沈栖看着那条皮带,突然就想到那天梁喑给他穿衬衫夹的样子。
“……”
手机又响了。
沈栖以为是徐瑶瑶又有事,接起来才发现是林裕安。
沈栖手指微微顿了一下,“您好。”
林裕安在那头客套了一会,然后又提起私章的问题,问他什么时候方便。
沈栖沉默了一会,看向门口:“我不知道您要梁先生的私章做什么,但我不能交给您。”
沈栖虽然不懂商业上的事,但知道私章这种东西很重要。
某种意义上来说,梁喑的私章就像将军的兵符,代表的权利很大。
他确实怕梁喑,不想和他结婚,可他也明白真要是偷了他的私章,梁喑不会饶了他。
林裕安干笑了声:“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把他的私章交给我,我帮沈家渡过难关,你不要怕,我不是做什么坏事,我是他亲舅舅还能害他么?”
沈栖腿有点麻,换了个姿势,抿唇说:“沈家的危机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您想帮忙,很早就可以伸出援手了。”
沈栖嗓音偏冷,说话语速也不快,乍一听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淡意味。
林裕安一笑,“我这段时间都在忙项目,一时没顾上,这不是听说了就找你了么,现在也不晚吧?”
沈栖捏着手机没吭声,他不懂生意和人情世故,但也不会天真到以为陌生人会投入十几个亿去帮助一个陌生人。
梁喑的援手,是以他作为交换的。
林裕安的条件是梁喑的私章。
梁喑不清白,他也未必干净。
林裕安见沈栖不说话,心里也有些急躁,不由得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一些:“你真甘心嫁给梁喑?甘心十八岁就跟了他?你跟我合作,总比这辈子都落在梁喑手上要好吧,何况我也不是让你害人,只是拿到他的私章作为谈判条件,不答应也没有损失。”
沈栖明白了,他是针对梁喑来的。
他的谈判对象是梁喑。
“如果我把私章交给您,您打算为沈家做什么呢?您能拿出超过十亿的现金吗?”沈栖说完,停顿几秒,又说:“您怎么保证梁先生知道了会解除婚约。”
“当然,只要你能做到,我保证立刻就让沈家起死回生,至于你的婚约,到时候不用你说他也会主动解除。”
沈栖那头一直安静,林裕安也有些急躁。
他去求过梁喑,但他那个绝情的样子分明是要他死,现在只有最后一条路,要么他像二十七年前一样拿到私章转移股权,要么鱼死网破。
梁喑和他父亲不一样,不会吃亏认栽,和他对着干的下场只有鱼死,没有网破。
“这样,我们见面……”
“不用见面了,我很忙。”沈栖不是撒谎,他学业和皮影雕刻两边都很忙。
一个都不想放弃的结果就是要疯狂挤压时间。
至于合作,他虽然不清楚注资需要的具体手续和流程,但也知道十个亿不是十万,不是一口气就能拿出来的。
林裕安说的即刻,根本不可能。
“林先生。”
沈栖说:“我不知道您要梁先生的私章做什么,如果您和梁先生有仇,请您去找他,我不做您的刀。”
挂掉电话,沈栖趴在床沿想,梁喑的亲舅舅怎么也那么怕他。
——叩叩。
沈栖连忙爬起来:“请进。”
梁喑端着份点心上来,随手放在一边的桌上,“收拾完了?”
沈栖坐直身子,略有些紧绷地看着他:“您找我有事吗?”
梁喑把点心放在桌上,微抬下颌:“婚礼礼服呢,拿出来试试合不合身。”
沈栖猛地呛了一下,现、现在试?
他又要在梁喑面前脱衣服、又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穿衬衫夹?
“梁先生,可不可以不要啊?”
梁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