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汪子瑜坐在病床的边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厉冶。
然后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艹，好他么疼。”
汪子瑜捂着自己的脸，最终确认了这居然是现实, 而不是做梦。
正因为如此, 他才反应过来刚刚他听到的那些荒谬的话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错觉。
汪子瑜抱着最后的希望, 咬牙切齿的说：“我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你最好想好了再跟我说。”
厉冶抱着那一大捧白色雏菊, 眼尾都是哭过的绯红, 他音调极缓, 似乎是要让汪子瑜听清每一个字音：“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直到现在，我爱你。”
这还不如做梦呢, 这让他怎么思考？
汪子瑜站起身, 焦虑的在病房内来回走了几圈，之后回头狠狠的瞪了厉冶一眼, 又焦虑的在病房内来回踱步。
厉冶一声不吭，似乎是在等汪子瑜自己接受这个既定事实。
“你怎么想的？！我不理解，你现在是脑子出问题了吗？记忆扭曲美化了吗？”汪子瑜双手撑在病床床尾的栏杆上, 直勾勾的盯着厉冶。
“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也知道我认知的没错。”低哑的声线, 是比起平日里更为深沉的语气, 总是一顿一顿，带着一点汪子瑜陌生的……成熟感？
“不是，为什么啊？”汪子瑜单手抓了抓脑袋。
“认知喜欢你……这件事, 是初三毕业，高一之前的那个暑假。”厉冶道。
汪子瑜的手一顿。
等等。
这个时间节点。
好像是从厉冶开始和他闹别扭的开始时间？
汪子瑜的大脑乱七八糟。
汪子瑜虽然很想直接将厉冶手中的白色雏菊直接扔到厉冶脸上, 但是看到这么多天以来虚弱又怪异的模样，以前就下不了手的现在，他更不可能下手了。
坐在了另外一张床上，汪子瑜盘腿，死死盯着厉冶。
“你现在确认自己是清醒的吗？”
“嗯。”
“那你之前是清醒的吗？”汪子瑜指的是哭的那一阵子。
“不太清醒。”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醒的？”汪子瑜问。
厉冶垂眸，缓缓道：“昨天。”
汪子瑜倒吸一口冷气：“那你为什么今天还一直抱着我不放？”
“想一直触碰你。”厉冶面无表情说这话的时候，汪子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脖颈汗毛倒竖。
汪子瑜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愿面对现实：“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为什么啊？不科学啊？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上我？不不不有没有可能是那种，那种，雏鸟情结？”
厉冶缓缓开口：“应该叫日久生情。”
汪子瑜大大叹气。
“不啊，我们不是明明在冷战吗？我都打算大学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你怎么突然就，就……”汪子瑜实在是说不出来那几个字。
“对不起。”一声道歉猝不及防，厉冶第一次对那些令人烦躁的行为做出了解释，“不是因为讨厌你，才冷战的，是因为……太喜欢。”
厉冶的话让汪子瑜愣住了。
为什么啊？
如果是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想方设法对人家好吗？厉冶怎么会反着来？
“因为我很自卑。”厉冶坐在床上，双手放在了那双瘫痪的无法行动的双腿上。
这一瞬间，汪子瑜哑声了。
“我是残废，怎么敢喜欢你，居然敢觊觎一直以来帮助我最多的人，恶心的心思，咳咳……”厉冶说着说着突然咳嗽了起来。
汪子瑜非常习惯性的起身给厉冶倒了一杯水，然而将水杯递过去的时候汪子瑜才察觉到现在是在什么情况下在做什么事，端着水杯的手都开始发抖。
厉冶接过了汪子瑜手中的水杯，汪子瑜也放下了手。
作为厉冶的发小，汪子瑜虽然不是残疾人，但是作为一个残疾人活着，多么辛苦、艰难，他全部都在最近距离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受到再多人的温柔对待，被正常人区分在种类之外的感觉，几乎隔了一个世界。
汪子瑜靠在墙上，如果是这个理由，他居然能接受。
虽然‘被讨厌’的这些时间很烦躁，可厉冶的确没有做过什么令人发指的讨厌事。
破案了。
是因为他被喜欢了，可这真相也太荒谬了。
“是错觉，绝对是。”汪子瑜试图逃避现实。
“不是。”厉冶轻飘飘的一句话，否定了汪子瑜的逃避。
汪子瑜想揪着厉冶的领子好好问问自己到底哪里值得喜欢，但是又反应过来自己这么问难道是在说自己不值得喜欢吗？
汪子瑜纠结到五官都皱在一起。
“那为什么现在突然又说出来，和以前一样干脆冷暴力我，然后我们就这么继续下去不好吗？”
汪子瑜知道了理由之后，又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知道理由。
汪子瑜突然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和你这段时间一直哭有关？心境改变了？”
厉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默。
汪子瑜咬牙切齿，果然厉冶还是那个厉冶，就算心境再怎么变化一遇到不想说的事就沉默这一点根本就是本性难移。
“所以你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会在一起。”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瞥了一眼厉冶，厉冶的神色可以说是相当的坚定了，完全不认为这件事是行不通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汪子瑜抓了抓头发，努力缕清乱七八糟的思路：“这件事，行不通，我家里和你家里都是独生子，男生和男生在一起，我不是说歧视不歧视，是真的很艰难啊，而且你妈妈，我妈也不会同意啊，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别人怎么想啊？你以前一直憋着不说不也是有这一层的顾虑吗？”
“没关系。”厉冶道。
“哪里没关系了？”汪子瑜大叹一口气。
“我说，没关系，不会有任何问题，没有人敢说什么。”
厉冶的声音明明很轻，就和平时聊天一样，可汪子瑜总觉得哪里奇怪。
厉冶本性很温柔，也很善良，总是会为别人考虑，所以也很容易自卑，这话根本不像是厉冶这样的性格能说得出来的。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觉得别人没问题，现在是我就觉得很有问题，我这么拐弯抹角的说，是不想直接说。”汪子瑜深吸一口气，虽然浑身都别扭的像有蚂蚁在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对你没有恋爱感觉，我拒绝你的告白。”
汪子瑜说完后不自觉用手臂挡住了脸颊，这种当面拒绝告白者的感觉太奇怪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有拒绝别人告白的一天呢。
“没关系。”厉冶微笑了，那张漂亮的脸上，并没有被拒绝的失望。
汪子瑜的心口莫名一松，感觉聪明的厉冶应该理解了他的话。
厉冶浅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我告白不是为了让你同意，只是让你知道，我要追求你。”
“不会有好结局的。”汪子瑜立刻道。
“我们会有好结局。”
汪子瑜哑然。
“你哪里来的鬼自信？”这还是厉冶吗？那个厉冶吗？汪子瑜瞪圆了眼睛。
“未来是这样。”厉冶道。
汪子瑜抱着脑袋，感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子瑜，我喜欢你。”
汪子瑜闭上双眼。
“子瑜，我爱你。”
“你给我适可而止。”汪子瑜感觉眼前灰蒙蒙的一片，感觉非常糟糕。
“哈哈。”
厉冶笑了，可是汪子瑜却敏锐的察觉到这笑声之中夹杂着一些隐约的哭音，猛然抬头，看向厉冶。
厉冶又哭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滴落在他抱着的白色雏菊上，看向他的目光，与其说是悲伤，更像是喜极而泣。
“你现在是高兴还是难过？”汪子瑜失去了判断能力。
“高兴。”
“我拒绝你，你还高兴？”汪子瑜满脑子都是荒谬两个字。
“嗯。”
“你是受虐狂吗？”汪子瑜理解不了。
“嗯。”
“什么？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汪子瑜都要抓狂。
“拒绝也好，骂我也好，能得到你的回应，我就高兴。”
高兴到哭？
厉冶哭的真的很厉害，一边笑一边哭的脸，偏偏这样都没能让这张脸变得难看。
汪子瑜看着看着，鬼使神差的道：“你现在哭的这么好看，是故意的吗？”
汪子瑜还记得最开始看厉冶哭的时候那哭相可惨不忍睹，现在哭的怎么和朵花似的。
“嗯。”厉冶抱起白色雏菊贴在脸上，像是故意在发挥自己的样貌优势，就是为了给汪子瑜一个强烈的美颜暴击。
汪子瑜捂住眼睛，心情简直一言难尽。
在汪子瑜还满心满意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时候，突然听到从床上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声音，以及噗通一声，汪子瑜放下手，看到厉冶已经摔坐在地上。
汪子瑜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将人扶起来可却硬生生的制止自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着厉冶支撑着双手，拖着那双瘫痪的双腿靠近到他的身边，像这段时间做的一样抱住了他的腿，靠在了他的膝盖上，亲昵的，像蹭过来的大型犬一样依偎着。
“谢谢，感谢你，谢谢。”厉冶的声音，轻柔的仿佛透过窗户的微风，一扫而过，过于细微。
“谢我什么？”汪子瑜问道。
然而厉冶一如既往的用沉默来回答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汪子瑜低着头，啧了一声，硬气道：“就算我知道了你冷暴力我的理由，我能理解但是不代表我能接受，说实在的这段时间照顾你完全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我讨厌你，现在也是，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翻篇。”
明明自己硬声硬气的，为什么厉冶这家伙反而露出了开心的表情？他难道一点都不会觉得难过吗？
汪子瑜想说出更恶毒的话，可面对着厉冶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最后汪子瑜只能干巴巴的表达自己在抗议：“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你想都别想。”
“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厉冶耍赖皮一样的蹭了蹭。
汪子瑜突然气恼，抓住厉冶的头发直接扯了出去：“你少碰我。”
厉冶被抓着头发，几乎是拎在那里，完全是一个屈辱的姿势，可厉冶本人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屈辱。
他微笑着，仰着头却依旧看向汪子瑜：“碰你，我也很难受。”
“什么？你难受什么？”汪子瑜没理解。
厉冶只是笑，却根本不回答汪子瑜的问题。
又沉默，又闭嘴，厉冶这嘴巴是上了锁的拉链吗？
汪子瑜看着的那因为泪痕而红艳艳的脸颊，逐渐烦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哭？”
厉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控制不了。”
“咋滴，眼周疾病？”汪子瑜嗤笑，“那不然咱去眼科看看？”
“看到你，我就会这样，我，控制不了。”厉冶终于勉强给了个回答。
“那我走？”汪子瑜扬眉。
“不行，就是爬，我也要跟在你身边。”
汪子瑜头皮一麻，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厉冶一样，这家伙以前深藏不露吗？居然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你就不能再自卑回去吗？”汪子瑜问。
“不能。”
汪子瑜看着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的厉冶，最终还是站起身，弯腰将厉冶半抱了起来，放回了床上。
虽然厉冶的双腿没什么知觉，可到底是冰凉的地面，他自己没感觉，身体却会有反应，更何况厉冶现在还在反反复复发烧。
汪子瑜将放在床上的雏菊装饰在床头，又拿了暖水瓶转身要出门，却被厉冶拉住了衣服。
“五分钟。”汪子瑜下意识的和厉冶道，可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厉冶这会儿很清醒。
“不行。”厉冶拒绝了。
汪子瑜皱眉，他只是想一个人安静五分钟，怎么就不行了。
“还有半壶水，温度不低，不需要换。”
汪子瑜哑然，没了理由将水壶放了回去。
可是汪子瑜又发现，厉冶是怎么知道水壶里有多少水的？明明他连碰都没碰过。
坐在厉冶身边，汪子瑜也没靠过去，厉冶也在开始说话之后也没有一定要靠近到汪子瑜身边的执着。
可即便如此，汪子瑜依旧觉得如坐针毡。
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大字‘为什么’。
门被打开的时候，汪子瑜的心里是有些庆幸的，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果然是来送饭的程虹。
程虹看到自己坐在床上，也没有和汪子瑜像是连体婴一样的厉冶，立刻去打量厉冶的表情。
汪子瑜在程虹开口之前，先开口道：“阿姨，厉冶可以说话了，现在意识状态也非常清醒，你，你和他说说话。”
第一是想不要再维持着这尴尬的气氛，第二就是觉得厉冶清醒之后应该会很希望和程虹好好聊聊天。
最近程虹对厉冶的关心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不加班了，还亲手做好吃的送过来，好像以前没有的陪伴时间，要在这段时间全部补回来一样。
“真的吗？真的？”程虹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像是一直飘忽的精气神瞬间凝聚。
汪子瑜接过程虹手里很重的餐盒，越过程虹的肩头看向厉冶。
厉冶安静的坐在那里，虽然眼眶依旧很红却没有哭，只是，有些冷淡。
明明刚刚告白的时候又哭又笑，现在却好像连一个表情都很吝啬的模样。
程虹等了好一会儿，却等不到厉冶开口，忐忑的开口：“小冶，你还是不愿意和妈妈说话吗？”
厉冶随了程虹的脸，因为厉冶本身的气质而增添了几分冷意，他看向程虹的眼神，汪子瑜已经无法从中间找到半分孺慕。
“去办理出院手续。”厉冶突然道。
程虹没想到厉冶对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呆滞的在原地。
“为什么要出院？你不是还在发烧吗？”汪子瑜感觉程虹的表情不好，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接话，避免状况恶化下去。
“监视的人太多太杂，让人厌烦。”厉冶道。
汪子瑜：“……？”
监视的人？
病房里装监控了吗？还是说厉冶不喜欢医生护士随时来看看？
“我去问问医生看能不能出院吧。”汪子瑜最近一直看护，但实际上厉冶连吊瓶都没打过，撑死吃点药，医生也说没关系，现在看来似乎真的没关系。
“你留下，妈，你去，直接办出院。”厉冶道。
程虹身体一僵，她低下头，似乎难掩失落，可还是愿意按照厉冶的话去做了。
“知道了，妈妈这就去。”
汪子瑜看着厉冶失魂落魄的离开的身影，皱起眉头。
“你在生阿姨的气吗？为什么？”汪子瑜可不记得厉冶和程虹之间有发生什么矛盾，自己一直都和厉冶在一起，他们根本没时间闹矛盾啊。
“不用管她。”厉冶语气平平，可就是这样汪子瑜才奇怪。
“你这样对阿姨不对吧，你不是很喜欢妈妈吗？你现在这样之后可别后悔。”汪子瑜提醒道。
“没关系。”
汪子瑜皱眉，总不能说因为太喜欢程虹所以厉冶开始他最擅长的冷暴力了吧？汪子瑜想想这个可能就觉得荒谬。
汪子瑜有些不满厉冶的行为，忍不住道：“这段时间阿姨一直为了你忙里忙外，跑来跑去，也很担心你，她这段时间都比起上班的时候憔悴了很多了。”
然而厉冶却微微扬起唇角，可汪子瑜看到的却不是开心。
那阴沉的笑意，满是嘲讽和不屑，一眼生畏。
“自私自利，又自我满足的女人，我现在还能好好和她说话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汪子瑜的一个巴掌狠狠的拍在了厉冶的脑袋上，这一下汪子瑜没控制好力道，厉冶的声音戛然而止。
汪子瑜也愣住了，只是想制止厉冶说出之后他可能自己都会后悔的话，看着偏过头的厉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先道歉还是先训斥。
厉冶只是重新抬起头，哪儿有半分被揍的愤怒，甚至乖巧的，小心翼翼道：“对不起，我不说了。”
明明是被打了，可厉冶却丝毫不在意的微笑着，那神色却总让汪子瑜觉得阴沉沉的，无法简单用语言去形容。
那双黑沉的眼睛里，好像除了他什么也照不进去。
厉冶朝着汪子瑜伸出手，像个孩童一样单纯的笑：“抱我去轮椅上好吗？我们可以出院了。”
“先吃饭吧，阿姨亲自做的饭，你不是最爱吃了吗？”汪子瑜并没有理会厉冶那堪称撒娇的行为，而是打开了厚重的饭盒。
“你喜欢她做的饭，一直都觉得比阿姨做的饭更好吃。”厉冶也没有拒绝，看着汪子瑜将他面前的小餐桌架好。
汪子瑜眉头一跳：“我可没这么说，你可别在我妈面前说这个，不然她要阴阳我。”
厉冶笑了，他似乎很轻松。
如果这个表情能在程虹的面前出现，那应该这段时间以来的担惊受怕全部都会消失，汪子瑜想着，也不知道厉冶到底在和程虹闹什么别扭。
“你没有再哭了。”汪子瑜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
厉冶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眼角：“我会好好控制好自己，只对你哭。”
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以后麻烦的事情都要归他管了吗？汪子瑜只觉得头皮发麻。
“能不能颠倒一下，只对别人哭，别对我哭？”汪子瑜试图给自己找点轻松的活。
“不是想哭，是因为想念你，喜欢你。”厉冶抚摸了一下自己目前还干涸的眼角，诉说着眼泪的含义。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口蔓延，汪子瑜立刻制止自己不断发散的思维，肯定是那告白捣的鬼，让他的思维都变得奇怪了。
刚刚摆好做好的饭菜还没开吃，门被打开了，程虹走了进来。
“阿姨？医生那边说什么了？”汪子瑜将筷子递给厉冶。
程虹坐在了他们另外一边没有人的床铺上，道：“护士说出院手续他们来办理，最后会拿来给我签个字。”
汪子瑜立刻点头：“我就说这家医院的服务非常优秀，我给厉冶洗完澡之后，卫生间有些湿润，他们都会立刻让人进来打扫干净。”
程虹垂眸：“你们吃吧，可能吃完了就可以出院了。”
程虹说着，视线总是会斜睨向厉冶，汪子瑜看着厉冶除了夹菜的时候看一眼菜，哪怕只是咀嚼的时间都一直盯着他，让汪子瑜有一种厉冶在拿他下饭的奇妙感觉。
真是看也不看一眼程虹。
程虹总是会低头看手机，汪子瑜注意到程虹的手指明显是在打字回消息的动作，只是无法判断是在回工作信息还是，正在和她的暧昧对象说话。
厉冶在医院住了几天，但是只有一套病号服和一套需要穿的衣服，这个医院的护士甚至连病号服都会帮忙换洗，倒是给汪子瑜节约了不少麻烦。
带来的东西不多，一个包裹就可以提好，其他东西护士进来说她们会收拾。
程虹推来了放在旁边的轮椅，可厉冶却在程虹到他身边之前直接朝着汪子瑜伸出了手。
“坐轮椅。”有轮椅不坐，让他背着，这是什么毛病，汪子瑜可不打算惯着他。
可当着程虹的面，厉冶的动作却非常的坚定，根本没有任何要听话的意思。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拉过了程虹手中的轮椅：“我来吧，阿姨。”
汪子瑜半弯腰将厉冶从床上抱起来放在了轮椅上，这平时厉冶自己就能轻轻松松完成的动作却非要他来做。
在放下厉冶的时候，厉冶微微侧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唇瓣划过了他耳垂，那一瞬间汪子瑜差点跳起来。
碍于程虹还在旁边，汪子瑜低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厉冶，厉冶却只是无辜的眨了下眼睛。
汪子瑜本来打算将把一束白色雏菊给了厉冶带上，可刚刚放到厉冶的腿上，厉冶就将那一束花的随意的扔在了一边。
汪子瑜瞬间扬起眉毛：“你这是干嘛？刚刚不是还喜欢的不得了。”
“嗯，我喜欢。”厉冶道。
“那你为什么？”汪子瑜气不打一处来，难道厉冶又在和他闹别扭？
“那是别人给的。”厉冶即便是坐在轮椅上，即便是在抬头看着他，可却丝毫没有任何落入下风，相反还有着奇特的压迫感。
这一瞬间，汪子瑜心口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程虹。
“花很漂亮，是谁送来的吗？”程虹问道。
程虹显然没有察觉到这话中的暧昧，汪子瑜稍稍松了口气：“是江初禾送的，说是赔礼道歉的花。”
“是吗？走吧。”
嗯？
汪子瑜看着程虹似乎对那花完全失去了兴趣，在听到江初禾这个名字之后，程虹的态度就迅速改变了。
厉冶和他妈妈，在这方面几乎重合了，遗传性冷漠？
看到徐朝霞和汪进贺的时候，汪子瑜这才察觉到自己有几天没见到爸妈了，这但时间虽然总是被厉冶抱抱贴贴，给厉冶做私人看护，但是大部分时间他可以轻松的玩玩手机，也并没有过的那么差。
“小冶，咋样了啊，身体好些了吗？”一见到厉冶，徐朝霞就热情的迎了上来，站在厉冶面前仔细端详询问。
厉冶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句：“嗯。”
徐朝霞没意识到厉冶的冷淡，抬头就开始硬声问汪子瑜：“你有好好照顾好小冶吗？”
“照顾的很好。”在这方面汪子瑜非常有自信。
“虽然这次挺遭殃的，但是最后小冶好了就好，你也可以放心了。”徐朝霞和程虹说话，一边指挥汪子瑜让厉冶上车。
对汪子瑜来说这简直轻车熟路，根本不需要指挥，自己也做进车后座的中间位置，旁边让给程虹。
一车五个人，也算是浩浩荡荡的回去。
厉冶坐在他身边，两人手臂贴着手臂，厉冶微微侧头，将自己的头靠在了汪子瑜的肩膀上，和前两天断断续续发烧的温度不同，汪子瑜觉得反而是自己开始升温。
在之前厉冶没有突然告白的时候，汪子瑜甚至能面不改色的给赤身的厉冶洗澡，可被厉冶告白之后，汪子瑜觉得和厉冶贴在一起都变得奇怪起来。
厉冶的呼吸总是比平常人要更轻，但是因为靠的很近所以听的很清楚，一下一下的，夺走汪子瑜的注意力。
汪子瑜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在已经漆黑的夜晚，没有亮起车内灯光的阴影之中，厉冶的手顺着他的手腕，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手指摩擦着汪子瑜手腕处的血管，他似乎极其偏爱那一点点可以摸到血管的皮肤，温柔的、细腻的，像是在体会他的血液流动。
车窗上倒影出了厉冶的影子，汪子瑜仔细的看着，依稀之间觉得厉冶现在的表情，非常的温柔且幸福。
太奇怪了？幸福？
他肯定是识人经验不足，才会觉得只要微笑就是幸福。
不然现在厉冶到底在幸福些什么啊。
一群人回到楼上，汪子瑜推着厉冶进门，转身就要跟着徐朝霞和汪进贺回家，然而四个人的眼睛却同时落在了汪子瑜的身上。
“你跟过来干嘛？”徐朝霞问道。
“回家啊？”汪子瑜也回答的很茫然。
“你去照顾小冶啊，小冶刚出院，还需要你帮忙吧？”
“可我也累了啊，我想回自己房间好好睡个觉不行吗？”汪子瑜可不敢说自己现在不好和厉冶睡一张床。
“没关系，子瑜这段时间也挺辛苦的，让子瑜睡个好觉吧，小冶这边我来照顾就好。”程虹立刻道。
“他有啥好辛苦的，这么大小伙子精力旺盛的时候。”虽然徐朝霞一边絮絮叨叨的埋汰汪子瑜，可也没有拒绝。
汪子瑜现在不想和厉冶独处，要回自己家睡也没和厉冶提前商量，现在根本没胆子去看厉冶的眼睛。
好在直到汪子瑜进了自己家门，也没有听到厉冶阻止他的声音，等到大门彻底关闭之后，汪子瑜才猛然松了口气。
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汪子瑜。”徐朝霞突然叫了汪子瑜的大名。
“啊？”
“你最近学习了吗？”
汪子瑜陡然闭嘴。
是的没错，徐朝霞给他和厉冶准备的东西还放着一堆试卷，平时有厉冶管着他才好好学习，现在厉冶也一起摆烂他根本没有半点想学习的念头啊。
“卷子做了没？”徐朝霞的脸色慢慢阴沉。
汪子瑜梗着脖子不说话。
“你们班主任给你发的网课你看了吗？”
汪子瑜假装咳嗽了一声：“妈，太晚了，我去洗个澡睡觉了。”
这一瞬间徐朝霞拔高了声音：“你都是高三的学生，连自主学习都做不到吗？”
“我不是在看护吗？”汪子瑜反驳。
“你看护难道没有时间学习吗？”
“厉冶不是也没学习！”
“厉冶人家是年级第一，你是年级第一吗？你现在这个成绩你成绩不会下滑吗？”
徐朝霞的斥责让汪子瑜听都不想听，根本不想和徐朝霞说话，在一旁汪进贺像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看好戏。
“当着阿姨的面你就装好人让我照顾人，一关上门你就开始埋汰我，我照顾厉冶还不都是你要求的！”汪子瑜实在是不理解，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天，为什么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还得被徐朝霞念叨。
“那也是你朋友，你同学，他还是你兄弟，你照顾着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人家小冶难道没好好拉扯你学习吗？”徐朝霞虽然没有扯着嗓子喊叫，可也直接表达了对汪子瑜这幅态度的不满。
“我又不是不学习！”
“那你学的习呢？”徐朝霞再次问道。
的确是没有学习的汪子瑜又气又怒，直接扭头就进了卫生间，开始扒衣服要洗澡。
“汪子瑜，我和你说话呢，你给我出来！”徐朝霞不管不顾的就要拉开卫生间的门，被汪进贺阻止了。
“行了行了，这不是小冶生病嘛，子瑜也挺累的。”汪进贺安抚着徐朝霞。
“我知道他累，但是都快高考了，就得学习啊，我就问了两句，他就开始逆反，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汪子瑜打开了花洒，让水流的声音盖过在卫生间门外汪进贺和徐朝霞的声音。
平时因为学习的事情没少被徐朝霞念叨，虽然厉冶残疾却是实打实的年级第一，徐朝霞很难不对比两个人的成绩，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去厉冶家里躲着，免得烦心。
这么一搞，他又想去厉冶家了，在厉冶面前徐朝霞不会这么歇斯底里。
可是一想到厉冶的告白，汪子瑜又觉得厉冶家也去不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汪子瑜站在水里，怎么都想不通。
他每次在厉冶面前，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富有魅力的样子吧，至少被徐朝霞念叨了跑去躲在厉冶家和厉冶抱怨徐朝霞的时候，那模样可绝对不好看。
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好好的兄弟起了这么奇怪的心思。
洗完澡，躺在床上，汪子瑜才发现自己没有睡意。
想玩手机，可玩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今天厉冶的告白。
汪子瑜翻身坐起。
不是，厉冶是不是有病啊。
汪子瑜躺了回去。
厉冶会不会现在还是脑子不清醒的状态？
汪子瑜突然翻身坐起，手抚摸着下巴。
说到底今天厉冶一整天就很奇怪啊，突然看到花就开始告白，而且说话也挺颠三倒四，一会儿说是喜欢，一会儿又说是爱。
汪子瑜总觉得这些话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好像没什么可以串联在一起的地方。
再次躺了回去，汪子瑜的脑海中回忆着厉冶的话。
厉冶好像说了，监视什么的。
把医护人员进来探病说是监视。
难道说，厉冶妄想症了吗？
汪子瑜再次翻身坐起，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核心。
现在厉冶的精神状态不对，所以才会这么颠三倒四，对现实产生了很多奇怪的错觉，说喜欢他也是另外有理由什么的……
汪子瑜神色一顿，又躺了回去。
他这是在干嘛啊，大晚上在这里做仰卧起坐呢吗？
汪子瑜长长的叹了口气。
管他厉冶咋想呢，他不接受厉冶难道还能强迫他不成？
睡觉睡觉！
睡着睡着，迷迷糊糊之间汪子瑜总觉得有点难受。
明明这个时间的天气很凉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好热。
身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让他喘不过气来，很是不舒服，想要翻个身，却很缓慢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连翻身都很困难。
终于被难受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在黑漆漆的空间中，汪子瑜偏头看了一眼。
是厉冶。
“你压到我了。”汪子瑜推了推厉冶打算翻身继续睡。
然而刚刚翻身，动作突然一顿。
嗯？
厉冶！？！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已经半梦半醒的汪子瑜被吓的一个激灵, 瞬间清醒，翻身坐起，可差点把睡在床外侧的厉冶给挤下床, 又下意识的拉了一把厉冶, 免得人真掉下去。
汪子瑜坐在床上, 一脸茫然的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床上的厉冶。
“你什么时候来的。”汪子瑜憋了半天，反而选择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问。
“两个小时前。”厉冶躺在床上, 枕着他的枕头, 在没有拉上窗帘的月光的照耀下能隐约看出他的表情。
“我爸妈知道吗？”汪子瑜问道。
厉冶摇头。
厉冶是有他们家的钥匙的, 只是平时很少用，更多时间会敲门，这么悄声无息的来到他家里这还是第一次。
“你怎么来了啊。”汪子瑜这才问出了这个状况最核心的需要知道的问题。
“我知道你很混乱，我也想给你独处思考的时间。”
汪子瑜叹了口气：“然后呢？”
“我控制不了。”
“什么？”汪子瑜皱眉。
“我没办法离开你。”
汪子瑜：“……大晚上的你最好不要开我玩笑。”
厉冶却不管不顾的, 和那段意识混乱的时间一样, 死死的拥抱住汪子瑜。
“我控制不了，会很疼。”
汪子瑜一听到这话就没忍住, 立刻问道：“疼？哪里疼？”
“心脏……”
汪子瑜刚想吵厉冶是不是在玩弄他，可厉冶却又接了一句。
“和头。”
“你心脏和头疼？物理疼？”汪子瑜问道。
“嗯。”
“咋回事？不然我们再回医院？”难道是因为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如果真出问题了看到他也解决不了啊？难道是精神问题影响到躯体了？
汪子瑜感觉到抱着他的厉冶摇头的动作。
“那你要不要吃药？”汪子瑜还记得开了一大堆的止疼药，安眠药甚至其中还有镇定剂, 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医生是不是知道厉冶的状态其实是和心理问题有关。
厉冶依旧是摇头。
汪子瑜真的觉得头皮发麻。
难道现在厉冶是把他当成唯一的寄托什么的？
“他们吵你了。”厉冶突然道。
汪子瑜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思路, 思索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厉冶说的是什么。
“你听到了？我妈当时说话声音很大？”汪子瑜觉得当时徐朝霞也没和以往一样嘶吼, 声音应该不会传到厉冶那边才对。
“等再过一段时间, 我们搬出去好吗？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其他人谁也不要。”
汪子瑜感觉到厉冶的手扣住了他的腰后，比较用力, 是一种很有力道的控制。
“你说什么呢，我可没那个心力天天照顾你。”
“我, 照顾你。”厉冶声音喃喃，汪子瑜却嗤之以鼻。
“你照顾我？”
厉冶沉默。
汪子瑜陡然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结结巴巴的试图挽回：“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现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说着，厉冶重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汪子瑜的腹部。
需要什么时间啊，还一点，现在他们做得了什么啊。
“算了，大晚上，该睡觉了，你在下面睡吧，我上去。”汪子瑜道。
他这里和厉冶卧室不同，是高低床，床本身不宽，是单人床，虽然厉冶残疾，但是上半身正常，汪子瑜又是个标准的男生骨架，挤在一起属实憋屈。
可厉冶的手很是用力，根本就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
“这样睡很挤啊，还热。”他本来就是因为这样睡才会被弄醒的。
厉冶却很固执。
“那各退一步，我们头对脚睡？”汪子瑜屈服了。
这次，厉冶仿佛是勉强也退了一步，松开了手。
汪子瑜从上铺抽了个枕头下来，两人头对脚，这才勉强觉得空间舒服了点。
毕竟是大半夜，除了突然惊醒那一下，汪子瑜睡意还很浓厚，迷迷糊糊的就想睡着，然而还没开始睡，却陡然一个激灵。
厉冶抱住了他的脚？！
准确来说厉冶是抱住了他的小腿，可这个距离，汪子瑜简直不敢想象厉冶的脑袋对准的地方百分百是他的脚。
虽然汪子瑜没脚臭，可那毕竟是脚。
厉冶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这可根本忽略不了，汪子瑜陡然坐起身，去看厉冶，厉冶察觉到了汪子瑜的动作已经半睁着眼睛，看向了他。
“艹，你他么是不觉得臭吗？”汪子瑜简直要疯癫。
厉冶眼巴巴的看着汪子瑜，甚至听从汪子瑜的话贴近到汪子瑜的脚踝边：“不，是泥土和橙子的味道。”
汪子瑜给了厉冶一拳头，厉冶老实了。
汪子瑜忍无可忍的收回了自己的脚，把自己的枕头往厉冶的枕头边一摔。
“你给我别作妖了我求求你了。”汪子瑜自从和厉冶相互讨厌以来都从没这么心烦过。
汪子瑜躺下之后，一脸无语的偏头看侧身睡的厉冶。
厉冶半睁着眼睛，微笑着，他看上去真的很高兴。
汪子瑜等待了好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没有上一次容易睡着，他感觉到厉冶靠近到他的肩头，似乎是将额头贴了过来。
在短暂的时间之后，汪子瑜感觉到自己肩头传来了淡淡湿润的温度。
即便不睁开眼睛，汪子瑜也知道，厉冶又哭了。
明明呼吸如此均匀，可那肩头的湿润，却滚烫的让人无法忽略。
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发小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路程，汪子瑜只能依旧和以往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只是安静的听着他哭泣，直到在这湿润的温度中逐渐睡着。
“汪子瑜，起来上学。”
汪子瑜是被徐朝霞的敲门声惊醒的，偏头看到了半睁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干嘛啊妈。”本来汪子瑜还以为自己今天不用去上课呢，还准备睡个自然醒。
“去上课干嘛，你又没生病，你难道还不能去上课了吗？”徐朝霞质问道。
汪子瑜坐起身，挠了挠头：“知道了知道了。”
听到汪子瑜的回复，徐朝霞这才离开门边。
本来昨天就睡得晚，半夜被厉冶闹醒，中途又没睡好，早上又得早起，汪子瑜这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烦人。”
汪子瑜的动作一顿：“嗯？”
厉冶支撑着上半身坐起身，他的目光转移向关闭着的门，像是在透过门板望向在门外的徐朝霞，眸色深沉，脸色阴霾，那张本来因为好看而会让人心生好感的脸，这时候却勾起了恐惧心。
“你睡吧，我去上课了。”汪子瑜鬼使神差的一把拍在了厉冶的后脑勺上，在厉冶的情绪被打断后茫然的目光中开口道。
厉冶伸手捂住了额头，他缓缓道：“我和你去。”
“你去啥去，昨天晚上睡觉还在发烧呢，你别在学校给我烧晕了。”汪子瑜直截了当的指出厉冶状况的糟糕。
“你注意到了吗？”厉冶却勾起唇角，看向汪子瑜的时候，明显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我注意到什么？”
“我发烧的事。”
汪子瑜啧了一声：“你都热成那样了我还能不注意到？”
厉冶笑容扩大，因为生病而没什么血色的唇瓣泛起了一点点红色：“真好。”
“好啥啊好？你脑子烧坏了吗？发烧还是好事？”
“你当时睡的很迷糊，还关注我发烧，你很在意我。”厉冶将手覆盖在自己额头，笑得得意，“发烧真是好事。”
汪子瑜真想再给厉冶的脑袋上来一下，手都举起来了忍了忍又放下，他真怕自己这一爪子下去让厉冶现在不在线的智商再降低一百，到时候程虹会不会来问他要损害赔偿。
“睡你的觉吧。”汪子瑜一边无语，一边找到自己的校服穿衣服。
“我要和你去。”
“不行。”
“你不让我去，我也会跟着去。”厉冶突然道。
汪子瑜气不打一处来，厉声上扬：“你说什么？！”
厉冶凝视着汪子瑜，神色中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有轮椅我可以自己出行，楼梯我也不是爬不上去。”
汪子瑜瞬间哑然。
“你以为我是想去学校吗？”汪子瑜训斥厉冶。
而厉冶只是仰头，用同样的话还击：“你以为我是想去学校吗？”
这明里暗里全部都在暗示，让汪子瑜抓着自己短发很是崩溃。
厉冶没有将汪子瑜的烦躁放在眼里，支撑起身体，拉过了一旁的轮椅将自己挪了上去。
厉冶打开了汪子瑜的衣柜，和厉冶整整齐齐的衣柜不同，里面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起，厉冶望着衣柜，突然发呆。
“看什么呢。”汪子瑜屈服了，随手就精准的从一堆衣服里抽出一件校服，看了一眼徐朝霞用来区分他和厉冶校服在校服里侧绣的一个简单标志，是厉冶的衣服，直接丢给了厉冶。
然后再取出一些保暖用的衣服，全都扔了过去，刚刚关上大衣柜的门回头，却发现厉冶在低头嗅着衣服上的味道。
“咋了，没洗吗？”汪子瑜疑惑，难道是他无意间把没洗的衣服直接收进去了？
厉冶只是微笑道：“全都是你的味道。”
汪子瑜：“……你说什么？”
“你的味道很好闻。”厉冶道。
“趁我现在脸色还好，你最好给我重新说。”汪子瑜额角直跳，皮笑肉不笑。
“我今天要穿着全是你气味的衣服，在所有人面前晃一整天。”
汪子瑜不是特别厚脸皮的人，看着面前简直和他认识的那个厉冶性格天差地别的家伙，给臊的脸红。
汪子瑜刚刚举起手就要揍厉冶，反而是他们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汪子瑜？你在房间里吵闹什么呢？我听到小冶的声音了，小冶在里面？”徐朝霞的声线和刚刚叫他起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嗯，厉冶来了。”汪子瑜咬牙，决定打开门让徐朝霞进来，至少能堵住厉冶这张没吃饭却满是油的嘴。
开门前，汪子瑜瞪了一眼厉冶，满是威胁之色。
只是这一眼，汪子瑜依稀捕捉到一点点奇怪的阴霾。
突然一声非常猛烈的碎裂声陡然从他的身后传来，在那一瞬间厉冶居然握住了他的手狠狠的将他拽了过去。
汪子瑜被厉冶握着手，跪在地面上，身前挡着厉冶和轮椅。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很迅速的消失。
汪子瑜的思维停滞了好几秒，抬头去看厉冶，厉冶坐在轮椅上，低头微笑看他，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汪子瑜觉得厉冶好像和他的印象有些不一样。
“什么声音，汪子瑜，你在干嘛？”徐朝霞拍打汪子瑜门，汪子瑜抬头，他卧室的窗户的玻璃居然爆开了。
汪子瑜起身开门，徐朝霞和汪进贺都看进来，如果不是他的卧室实在是太小估计已经挤进来了。
“窗户怎么爆了？”徐朝霞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汪子瑜看着一地的碎片，这玻璃是向着里面爆开的，有不少碎片已经落入了他的床上。
“大早晨的怎么搞的，这也太危险了。”徐朝霞皱眉。
汪子瑜很无辜的举手：“我不知道，我碰都没碰，它自己炸的。”
“回头我叫人来的修一下，这段时间子瑜你先住小冶家里吧，不过，小冶你啥时候来的啊？”汪进贺疑惑的看着厉冶。
厉冶眉头微皱，却很快放松：“昨天晚上。”
这话回答了和没回答一样，好在也没人特别需要这个答案。
“小冶你也要去上学吗？”徐朝霞看到了被汪子瑜扔了一堆的衣服里还夹杂着校服。
“嗯。”
“没关系吗？你不是刚出院吗？你今天在家里休息呗？”
汪子瑜鬼使神差的瞟了一眼徐朝霞，对厉冶这么温柔，昨天却那么吵他，汪子瑜想到这事儿都不想理徐朝霞。
“汪汪去了，我就要去。”厉冶道。
徐朝霞眨眨眼睛，似乎被噎了一下，道：“这样啊，好吧，汪子瑜，好好照顾人家小冶听到没。”
“厉冶？”汪子瑜站在厉冶的身边，看到厉冶脖颈上居然有一抹隐晦的红色。
厉冶拖过厉冶的轮椅，一眼就看到厉冶的脖颈居然被碎玻璃划破，正在一点点的流血。
“我的天。”汪子瑜立刻喊徐朝霞，“妈，你把家里药盒子拿过来。”
汪子瑜一边小心翼翼的翻找着有没有玻璃扎到头发里，一边清理着细碎的小伤口，在高中之前他经常擦碰，厉冶又因为身体原因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擦伤，汪子瑜处理这种伤口也算轻车熟路。
“你反应挺快的。”
是厉冶在玻璃爆炸的时候保护了他，汪子瑜想道谢，可大概是因为他们现在尴尬的关系，道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你没有受伤。”厉冶似乎心情很好，声线都很雀跃。
“就算是我站在那里，也不会受什么大伤，几个创可贴的事，也没必要你邀功吧。”汪子瑜嘴里嘟囔，一边嘟囔一边上药。
“不是邀功，是自豪。”厉冶道。
汪子瑜抿唇，不肯接话。
伤口都很细小，也没什么玻璃渣残留，处理好之后血都不流了，汪子瑜也就没给人脑袋后面贴一串创可贴。
“这窗户到底怎么爆的啊，房间里到处都是碎片。”汪进贺从卧室走出来，低头看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处理好了吗？”
“嗯。”汪子瑜点头。
汪进贺忍不住和厉冶道：“你今天还是别去上课了吧，本来身体还没好，这又受伤了。”
汪子瑜咂咂嘴，如果是他受这伤，汪进贺只会嘲笑他没点忍耐力，换成厉冶就是可以在家里休息了。
厉冶微微蹙眉：“汪汪去，我要去。”
汪进贺不傻，能听出厉冶这话中的不耐烦，灰溜溜的直起身，扭头去餐桌了。
熟悉自家老爸小动作的汪子瑜一眼就看出来汪进贺在不好意思，是被厉冶嫌弃了觉得丢人了？
不过……
汪子瑜真的觉得厉冶这一次奇怪的变化之后，怎么对谁都有点冷冷淡淡的。
程虹被叫来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汪子瑜刚刚洗漱完，低头就看到厉冶在收拾他们的书包。
“小冶。”程虹站在厉冶的身边，眼睛一直盯着厉冶脖子上细小的伤口，可到最后只叫了一声厉冶的名字，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汪子瑜偷偷摸摸上到餐桌，和汪进贺一起斜睨这一对母子。
程虹依旧化了很精致的妆容，这如同强迫症一般的习惯也没能掩饰她本身并不好的脸色，明明是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可站在自己的儿子面前的现在，居然连一点强势的姿态都拿不出来。
汪子瑜隐约觉得程虹和厉冶之间的关系好像更加恶化了一点，难道是昨天晚上这对母子独处发生了什么吗？
徐朝霞一如既往的好像对周围的事情也不怎么在意，絮絮叨叨的说话。
往常程虹很喜欢和徐朝霞聊天，而且也一定会和厉冶多说几句话，只是厉冶此时安静的坐在餐桌上自顾自的吃着早饭，母子之间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一个。
“阿姨今天不用提前出发吗？”汪子瑜问道。
“嗯，没关系，时间来得及。”程虹微笑道。
汪子瑜皱眉，如果平时时间来得及那为什么要那么紧赶慢赶的，连早饭都不和他们一起吃就去上班吗？
“我送你们去上学吧。”程虹在汪子瑜和厉冶一起出门的时候，终于开了口。
汪子瑜低头看了一眼厉冶，厉冶只是坐在轮椅上直视前方，一言未发。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厉冶难道只在他面前话多的让他手痒痒吗？
“不着急吗？”汪子瑜问程虹。
“嗯，没关系，今天晚一点也没事。”程虹一边说，一边已经穿好了鞋，那完全是不容拒绝的行动力。
“平时你们一起上学麻烦吗？”程虹问。
“不麻烦，我都习惯了。”汪子瑜道。
“昨天看到的那个花是班级里的同学送的吗？还是小冶的朋友？”
“是……同学。”
上学道路上，汪子瑜忍不住偷偷观察程虹的脸色。
汪子瑜其实很喜欢程虹，但是也架不住程虹因为无法和厉冶沟通而和他没话找话啊，况且程虹现在看上去也是一副很不知道如何沟通的模样。
这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夹在这对母子中间这么前后两难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
汪子瑜突然发觉，明明是母子，但是厉冶和程虹好像完全没有吵过架？
是因为接触时间太少没机会吵架？还是其中有人在忍耐？
汪子瑜心头憋着疑惑，可又突然注意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又去想厉冶的事情了，之前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厉冶，现在又开始想就好像他输了一样。
突然，汪子瑜的手下的轮椅推不动了，抬眼就注意到厉冶的双手按住了轮子。
“咋了？”汪子瑜问道。
“小冶，怎么了？”程虹也问。
厉冶高高抬着头，看向上方，汪子瑜也下意识的抬头，在他的眼前倏然闪过一道巨大的黑影，呯的一声，一个花架陡然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汪子瑜缓慢呆滞低头，地面上的花盆碎了一地，光看这花盆的厚度就知道但凡砸到脑袋上能直接死人的程度。
“艹，谁这么缺德安这么不牢固的花架，物业难道都不管管吗？”后怕的感觉瞬间爬上后背，汪子瑜瞬间出了一声冷汗，一边骂人一边心脏后怕的心脏直跳，但凡刚刚厉冶没注意，他和厉冶总有死伤。
厉冶靠在轮椅上，却回头看汪子瑜，眼神很平静，仿佛这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后怕体验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汪子瑜气不打一处来，抬头就打算继续吼，却看到了在身边的程虹。
程虹的脸色非常差，满眼都是惊恐，几乎不能控制的全身颤抖。
“阿姨。”汪子瑜也能想象到现在程虹的惊慌，掏出自己的手机，问程虹，“我们报警吗？”
东西掉下来了，可上面都没人探个头出来看看，这难道没有人负责吗？
程虹突然一咬牙：“子瑜，你推小冶回去，今天别去上课了，太危险了，从早上开始就莫名其妙遇到这种事，谁知道会不会是在预示着什么呢，太危险了，你们回家，回家吧，我来处理。”
厉冶接连两次遇到危险，虽然都没造成什么大后果，但是程虹现在担忧的心情汪子瑜完全可以理解。
程虹掏出手机，显然是在打电话，汪子瑜还没来得及听，就见到程虹冲着他挥挥手，明显是一副驱赶他们赶快回去的手势。
汪子瑜推着厉冶转身，还能隐约听到程虹已经冷静下来，却很咄咄逼人的声音。
程虹很气恼。
汪子瑜想要和厉冶吐槽两句，却陡然看到到厉冶此时轻松愉悦的勾着嘴角。
厉冶……很开心？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汪子瑜觉得自己肯定是想的太多了, 差点被砸死这种事，厉冶还会很开心？又不是疯子。
“阿姨肯定很生气，你要是没提前注意到, 但凡我们再多向前走一步, 你听到那声音了吧？咣当的, 地面都砸碎了吧，会死的, 真的会死的。”汪子瑜一边后怕, 一边又忍不住出声试探, 试图窥探到一点厉冶的真实情绪。
“不会有事。”离开了程虹的身边，厉冶愿意开口了，他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
笑了，为啥笑了啊。
汪子瑜总觉得厉冶看上去比起差点要被砸到的愤怒, 反而很兴奋？
“不是差点就出事了吗？”汪子瑜反驳。
“不是差点出事, 而是我阻止了事情的发生，我救了你, 汪汪，我救了你。”厉冶勾起微笑，脸颊泛红, 眼睛里雾蒙蒙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汪子瑜突然皱眉, 望着厉冶微微泛红的脸颊, 伸手去抚摸的厉冶的额头。
厉冶似乎很喜欢汪子瑜的触碰, 半眯着眼睛享受汪子瑜手心的温度，微微张开嘴吐出一口浊气，一副喜悦又舒适的姿态。
“你他么又在发烧了。”汪子瑜加快了推着轮椅的速度, 果然他就觉得厉冶怎么奇奇怪怪的，一发烧这人脑子就不转了。
厉冶却笑着, 说话速度比平时要缓慢：“太好了。”
“好啥？”汪子瑜感觉都要糟透了。
“这样回去就可以休息了，你不是很累吗？”厉冶道。
“如果是因为这种事被迫回家我也很膈应啊，这也太倒霉了。”汪子瑜神色诡异。
“怎么会倒霉呢，你不会倒霉，现在我们不就能安安心心回家休息了吗？”厉冶轻笑着，在轮椅上却还是努力扭着头看汪子瑜。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忍不住问：“你以前不是天天监督我学习呢吗？怎么现在一点都不着急了？”
“不想学就不学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是厉冶能说出来的话？那个每天做完作业之后还要加练的厉冶吗？他真的烧坏了脑子吗？
厉冶只是微笑，虽然因为发烧脸颊绯红，但是显得心情很好。
现在厉冶十有八九是因为发烧所以精神状态不太正常，汪子瑜也不打算将厉冶的话听进去，推着轮椅上了电梯。
没回家，他房间里都是玻璃碎片没办法睡人，一回家徐朝霞或许不会对厉冶和程虹说什么，但是肯定会给他眼色看，闹心，干脆瞒着，反正程虹会给他们请假。
将厉冶带回去，汪子瑜翻出了厉冶的睡衣：“脱衣服，换衣服躺下吧。”
“不。”厉冶道。
汪子瑜横眉竖眼：“你说什么？”
厉冶却抱住了自己身上的校服：“我今天一定要穿这套。”
虽然厉冶没说，但是早上穿衣服的时候厉冶说的什么被他的味道包裹这种话，瞬间浮现在汪子瑜的脑海中，汪子瑜面无表情上前，开始动手。
“汪汪，我是不介意，但是你不介意吗？”厉冶倒是没阻止，只是红着的脸颊似乎更加明艳了。
汪子瑜默不作声收回了扒拉厉冶衣服的手，并且手握成拳举了起来。
厉冶看着汪子瑜，三秒钟后，最后乖乖低头脱衣服。
汪子瑜放下了手。
“我不是因为怕你打我才脱衣服的，只是因为你想让我脱所以我脱了。”厉冶道。
汪子瑜再次举起了手。
厉冶闭上了嘴。
汪子瑜给厉冶换睡衣的时候，无意之间瞟到厉冶的双腿。
这双腿无力的，像是被随时摆弄的玩具，只是隐隐约约汪子瑜总觉得有些许不一样。
“今天早上活动腿了吗？”汪子瑜问道。
厉冶摇头。
汪子瑜在厉冶穿上睡裤之前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哪里磕碰等，确保没问题后才开始活动按摩厉冶的双腿。
汪子瑜隐隐约约觉得手感好像有点奇怪，和以前仿佛在抓毫无生机的棉花的感觉不一样，如同在他的指间好像触碰到了一点点独特的触感，像是从这双无力的腿上，正在向着他的指尖流淌非常细微的力量。
他太过经常的帮助厉冶活动双腿了，习惯这双腿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汪子瑜的感觉，但是到底是哪里有的变化，汪子瑜又说不上来。
可能是错觉？
汪子瑜给厉冶擦上了药膏，重新给厉冶盖好被子：“躺下，我去给你拿冰毛巾，你有没有哪里疼，要不要止疼药？昨天你带回来的药都放在哪里了？”
折腾了半天，厉冶才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汪子瑜却觉得自己好像累得很，明明没做什么。
汪子瑜给程虹发了一条消息，询问情况，程虹在很久之后才回了他信息：正在处理，一直找不到这个花架到底是哪一家的。
那么大个花架，找不到是哪一家的？汪子瑜仔细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很可惜他也没有关注过楼上谁家在窗外面绑了花架。
偏头看厉冶，汪子瑜叹气起身，然而仅仅这一个动作，甚至汪子瑜还特地小心的没有发出声音，厉冶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睡你的觉，我去学习。”虽然汪子瑜很不喜欢徐朝霞吼他学习，但是和厉冶折腾这段时间他的确没动过学习半分，也有点心虚。
厉冶却根本不听汪子瑜的话，坐起身，将头顶上的冰毛巾抓下来，明明脸颊烧的通红，却还是道：“我要和你一起。”
“本来就在你卧室学习，我又不会去哪里。”
“我不学习，但是要坐你身边。”
“躺着不舒服吗？”汪子瑜很无力的道。
“嗯。”
抽了抽嘴角，汪子瑜简直佩服厉冶的厚脸皮，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随便你。”
汪子瑜坐在书桌上学习，厉冶披着一件衣服趴在书桌上，冰毛巾换成了退烧贴，半睁着眼睛始终在看汪子瑜。
“那道题的解法要用到的公式是……”在汪子瑜对题目一筹莫展的时候，厉冶开口道。
汪子瑜每一次遇到题目思索很久打算放弃的时候，厉冶就能精准的抓住他打算放弃档口给他讲题。
这简直是超能力了，这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打算放弃的。
“你烧成这样都能给我讲题，不愧是年级第一。”汪子瑜忍不住感慨，一边打算换一张卷子做。
“你想考什么大学？”厉冶问。
“没想过，能考上哪个上哪个呗？”汪子瑜感觉自己的成绩可不是挑学校，而是学校挑他，也没对自己的能力抱太大希望。
“我不知道你想考的大学。”厉冶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如果问过，就好了。”
“你现在不就在问吗？”汪子瑜疑惑回嘴。
“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
汪子瑜面无表情的回答：“我现在的愿望是你别再一直盯着我，赶紧滚回床上去睡觉。”
“不行。”
“艹……”汪子瑜真想给厉冶一拳让他在白天看星星。
程虹中午才回来，满身都是疲惫，按照程虹的说法是那栋楼上的每一户都否认自己家装了花架，其他人也没注意到哪家人装了，本来就是老小区，监控不到位，也没有看到楼上的监控。
“这些本来就不熟悉的邻居怎么在这时候这么团结，给钱都不肯说是哪家。”本身就心情和身体双重低迷状态的程虹，终究还是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烦躁。
“阿姨，你今天请假了吗？”汪子瑜突然问道。
“今天不去了，午饭时间了，阿姨给你们做饭。”
汪子瑜看着程虹因为疲惫而耷下的肩膀，她看上去真的很疲惫。
汪子瑜看了一眼在一旁安静的厉冶，突然道：“阿姨，你去休息一下吧，今天我做饭。”
“怎么能让你做饭？”程虹立刻拒绝。
“我怎么就不能做饭了？平时家里忙的时候都是我做饭的，虽然比不上阿姨你做的好吃。”汪子瑜一边推着程虹去房间里，“你先休息一下吧，做好了我叫你。”
程虹站在卧室门口，汪子瑜转身的时候也知道程虹没有立刻去床上休息，虽然不知道程虹是怎么想的，自己撩起了袖子去了厨房。
汪子瑜做饭的水平一般，只会在家里人都忙，只有他和厉冶一起吃饭的时候才会做，他本身并不喜欢做饭。
查看冰箱里的食材，决定做一顿简单的饭菜，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鸡蛋，西红柿蛋分量做大一点，他和厉冶都喜欢拌饭吃，然后再做个青椒肉丝吧，都不是复杂的菜，应该很快能做好。
汪子瑜不用回头就知道厉冶现在正坐着轮椅堵在厨房门口。
毕竟老小区，房子面积不大，厨房的面积就更小了，两个人站都有些拥挤，厉冶的轮椅要进来更是灾难。
汪子瑜往厉冶的手里塞了一头蒜，在人面前放了一个厨余垃圾桶。
一顿饭做下来，厉冶那个脑袋像是个镜头追踪器，他在哪里，厉冶的脑袋就转向哪里。
老被这么盯着，就像是前几天不接触就开始着急一样，现在好像让厉冶把目光从他身上撕下来都是很过分的事一样。
“吃饭吃饭，上桌吃饭，有一段时间没做了，我的手艺好像还没有下降。”汪子瑜每一道菜都尝了尝，算不得特别好吃，但胜在咸淡适中，该有的味道都有。
“很好吃。”厉冶也说。
“好吃就多吃点吧，你这段时间食欲都不好。”汪子瑜随口道。
厉冶这段时间其实食欲不怎么样，食量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这还是汪子瑜多喂了几口的程度，汪子瑜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厉冶生病没有食欲。
“我今天会比你认知中的要吃的多。”厉冶笑了，他看上去很高兴，目光都从汪子瑜的身上转移到了桌面上，看上去就心情很好。
“那当然好。”
“你做的，应该只给我吃。”厉冶突然道。
汪子瑜心口一跳，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程虹又立刻移开，这里厉冶毫不掩饰的难道是真的不怕程虹发现什么吗？
“别人吃，又不会毒死。”汪子瑜直接往厉冶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鸡蛋，“别逼逼，快吃。”
程虹仔细的端详着厉冶的表情，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没有说什么，汪子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松口气。
汪子瑜还好是按照平时两人的食量再多做了一点，程虹的小鸟胃只吃了一点点，反而是厉冶吃的最多。
“你是在医院饿惨了吗？”汪子瑜很惊讶。
程虹看着厉冶吃，缓缓道：“是因为饭是子瑜做的吗？”
“嗯。”突然，厉冶回答了程虹。
程虹沉默半晌，又道：“其实子瑜做饭也挺好吃的，我觉得味道很好。”
“嗯。”厉冶又回了。
程虹好像找到了能让厉冶开口的办法，还想说什么，汪子瑜却打断道：“别夸我了，我自己做饭什么水准我自己不知道吗？”
“好吃。”厉冶甚至还舔了舔自己唇角上沾染的汤汁，微笑着仿佛在享受美食后的余韵。
“行吧。”到底是做饭的人，自己做的饭能被人说好吃也是会心情好的，汪子瑜不自觉抿唇，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单纯的笑意。
汪子瑜起身打算收盘子，却见注意到一直死死盯着他的厉冶，眼眶一点一点的红了。
汪子瑜的手顿住，瞪圆了眼睛。
为什么啊？
怎么又要哭？
厉冶伸出手抓住了汪子瑜的衣袖，低下了头，肩膀不自觉的蜷缩着。
“子瑜，我来吧，你们去休息。”程虹看到这一幕，本身因为厉冶的搭话而稍微雀跃起来的神色再一次跌落到谷底。
汪子瑜也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推着厉冶回卧室。
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和坐在轮椅上的厉冶面对面。
厉冶伸出了手，握住了汪子瑜的手，这次汪子瑜没躲，或者说看着眼前不断掉小珍珠的漂亮少年，多少有点不忍心。
虽然不知道厉冶在哭什么，但是似乎不是因为疼痛在哭。
厉冶只是握着手，没有再做其他的动作，这是汪子瑜放任厉冶的原因。
在哭什么啊。
汪子瑜不知道。
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汪子瑜也多多少少发现，厉冶可能本质上就是一个很喜欢哭的人，俗称泪点低？
如果是这样，那以前根本没看过厉冶哭，难道都是装的吗？还是说真的是烧坏了脑子。
“你这次为什么哭？”汪子瑜只是随口问，也只是问，根本没有觉得自己能得到答案。
“因为可以吃你做的饭吃到饱。”厉冶道。
“……平时我亏待你了吗？”汪子瑜无语，这是什么鬼理由？
“我最喜欢，你做的饭世界第一好吃。”厉冶道。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差不多得了，恭维太过了我会觉得你在嘲讽我。”
厉冶笑了，他撑着轮椅向前，在汪子瑜的目光中前倾上半身，靠在了汪子瑜的肩膀上，汪子瑜没有躲开，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都是油烟味吧，这你总不能说喜欢了吧？”汪子瑜勾起嘴角，带着点恶趣味的调侃，如果厉冶说喜欢，那以后他就天天让厉冶闻油烟味。
“只要是你身上的味道，怎么样我都喜欢。”
汪子瑜一把推开厉冶。
看着厉冶虽然在还在流眼泪，却勾着嘴角笑，奇怪的反差却在这张脸上很和谐。
“你真是疯了。”汪子瑜咬牙切齿。
“是。”
“什么？”汪子瑜一愣。
厉冶却只是微笑，被汪子瑜的手撑着，不前进，也不后退。
他缓缓道：“我疯了。”
这难道是什么反向报复吗，人都说自己疯了，汪子瑜还能说点啥。
推开厉冶，将一包纸扔给了对方，汪子瑜不想再多看厉冶一眼。
汪子瑜和厉冶一起午睡，下午自学。
虽然厉冶完全不看题目，但是只要汪子瑜写错的题目他都能一眼看出来，明明是汪子瑜在做题，却好像是厉冶在做卷子。
明明还在发烧，好像烧到脑子都不正常了，可就没有厉冶不会的题目，强大到一眼就能得到答案的程度。
虽然厉冶之前是年级第一，但是也不至于直接考满分，可现在厉冶如果能拿全科满分，汪子瑜都认为是可能的。
汪子瑜写完一张卷子回头，就看到趴在桌面上半眯着眼睛困倦着看他的厉冶。
这种感觉，稍微有点奇怪，就好像养了一只大型陪伴犬。
“今天没去上课？”晚饭时间徐朝霞一听到汪子瑜今天和厉冶没去上课，脸色有些不好看。
“对，今天有点邪门，感觉让小冶和子瑜一起去上课有点危险，而且小冶突然发烧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给他们请假了。”程虹也休息，没有去上班，下午休息了一段时间，脸色看上去好了些许。
徐朝霞的眼神在汪子瑜和厉冶身上扫过，还是道：“小冶身体不好，在家里休息休息是应该的，可是汪子瑜哪儿都好好的，都休息了这么久了，也该去上课了，小冶成绩好不怕，汪子瑜这半吊子成绩可得多努力着点。”
“我知道，一直让子瑜照顾小冶也是我这边太自私了。”程虹神色低落。
徐朝霞立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汪子瑜没病没灾的天天在家呆着，他自己又不努力学习。”
“我今天一整天可都在做卷子。”汪子瑜给自己维护了一下。
“你自学能有老师带着学更好吗？”徐朝霞大声压制汪子瑜。
汪子瑜咂咂嘴，说不出话，他几天没去学校了，其实也有点慌，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少学这么几天也不至于会落下太多，距离高考也还有一段时间，但感情上却觉得请假一天就落后一段成绩。
“明天子瑜，你去上课，小冶在家里休息，我这边多看着点，小冶，可以吗？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徐朝霞也没说话，带着商量的语气试图和厉冶沟通。
只是厉冶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丝毫不感兴趣，连回复一句徐朝霞的意思都没有。
一桌子的人都在等厉冶说话，可厉冶在众人的目光中好像半点感受不到压力，甚至连桌子上的饭菜都没动过。
徐朝霞的脸色有些怪异，程虹也对厉冶道：“小冶吃饭吧，明天我在家里陪你好不好？”
然而别说是吃了，厉冶对周围的人丝毫没有反应，全然的忽略和冷漠，只有视线始终停留在自顾自吃晚饭的汪子瑜身上。
汪子瑜突然给厉冶的碗里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看看看，看啥看，我是会跑吗你就老看我，饭自己不会吃？你现在又没生病还等着我喂你？”
汪子瑜对厉冶的语气是半点不客气，可厉冶却好像偏偏吃汪子瑜这一口，乖巧的拿起了筷子吃汪子瑜给夹的菜。
“吃饭！”汪子瑜直接一筷子撞在厉冶的筷子上，厉冶这才开始动碗里的白米饭。
这一个小小的互动让在饭桌上的所有人表情都很微妙，汪子瑜自己也很头皮发麻。
厉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把有病这两个字贯彻到底了吗？
“明天我去上课。”汪子瑜一边吃一边道。
徐朝霞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只是饭桌上的氛围依旧很诡异。
汪子瑜很清楚这诡异的源头，是厉冶。
厉冶虽然本身并不能算是个多话的性子，但是如果开口也是很讨巧的，即便和汪子瑜冷战那会儿，厉冶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家里风评都很好，会说话，乖巧懂事，学习成绩好，日常生活不用操心，但凡是个健康正常的人那妥妥的是别人家的好孩子的典型。
所以这般非常巨大的变化，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汪子瑜在说自己去上课之后，就在偷偷观察厉冶的表情，他有相当强烈的预感，厉冶百分之百会和他一起去上课，之所以现在一言不发，很可能是根本不打算听周围人的任何建议。
汪子瑜吃饭、洗碗的时候都能够察觉到程虹不断看过来的满是焦虑的眼神，猜测程虹是在发现无法和厉冶沟通，试图和他沟通来达成和厉冶沟通的结果。
但是他也不行啊。
现在的厉冶，他是真的半点也沟通不了。
明明在医院的时候还特地去精神科做了检查，半点毛病没有，专业医生都没办法的事情，指望他一个高三学生能做什么呢。
汪子瑜无法直面程虹的期待，干脆装作看不见逃避事实。
可他不仅得逃避程虹的目光，还得无视厉冶，厉冶那眼神简直如同牛皮糖一样粘性绝佳，他上厕所，厉冶都在门口蹲守！！
汪子瑜脑壳一抽一抽的疼。
谁能赶快把这母子俩从他身边带走？！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人和人在一起时间久了, 真的会很疲惫。
以前他和厉冶虽然天天在一起，可至少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私人时间的，现在是想都别想。
汪子瑜坐在马桶上, 端着手机玩游戏, 只有在厕所的时候厉冶才不会闯进来, 虽然现在百分百正在门口等着他出去。
汪子瑜不想出去。
从厉冶突如其来的告白之后，汪子瑜就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不能再和厉冶一起洗澡了。
虽然现在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在对方明明白白告诉他喜欢他的情况下, 汪子瑜如果再做这种坦诚相待的洗澡之旅，他自己都会认为很离谱。
所以现在卫生间变成了汪子瑜的唯一休憩之所。
汪子瑜也清楚，厉冶肯定知道他在卫生间呆这么久没上厕所也没洗澡，但只要厉冶不催, 但凡手机还有点电, 汪子瑜就不打算出去。
手机里的游戏甚至不掩饰的打开了游戏音效，主打一个明知故犯。
汪汪队立大过：我已经快疯了。
胜利：怎么了？
汪汪队立大过：哥, 如果有一天你最好的兄弟和你告白，你会怎么想？
胜利：多好的兄弟？
汪汪队立大过：连体婴那种程度的兄弟。
胜利：我会接受他的告白。
汪子瑜：“……？？？”
汪汪队立大过：为什么啊？
胜利：既然我们可以一起毫无顾忌的生活那么久，那和普通情侣除了身体关系之外就没有太大区别了。
汪子瑜哑然, 胜利老哥原来是一个这么想得开的人吗？
汪汪队立大过：你是说可以接受和兄弟那啥？
胜利：没什么不可能。
这不仅仅是想得开了, 这是想的太开了吧, 汪子瑜老人看手机, 再一次刷新了对这位老哥的奇葩认知。
汪汪队立大过：那如果你讨厌这个兄弟呢？
胜利：按照你的先提条件，不可能会讨厌。
胜利：真正讨厌一个人，是会连共处一室都会觉得厌恶。
汪子瑜沉默了。
即便是在最讨厌厉冶的时候, 看到厉冶就觉得心烦，有机会就跑到外面去, 但是真的要说对和厉冶在一起感到厌恶这件事……
好像还真的没有。
汪子瑜绝望的捂住脸，难道说他其实只是口嫌体正直吗？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可爱的属性。
汪汪队立大过：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呢？
胜利：如果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那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接受现实。
汪汪队立大过：老哥，你是不是为人有点悲观？
胜利：我没有特别想过，是我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对不起，我可以给你买个皮肤。
汪子瑜愣了一下，就看到胜利退出了队伍，汪子瑜下意识的也退了出去，然后眼睁睁的看到在自己的邮件里躺着几个赠送礼物的消息。
汪子瑜眼巴巴的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皮肤，有些傻眼。
汪子瑜找到了好友发送消息。
汪汪队立大过：不是的，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真的不用这样。
胜利：希望你能心情好。
汪子瑜叹气，这老哥对他的心情真的关注的非常强硬，送皮肤也送的毫不手软的。
汪汪队立大过：挺破费的。
胜利：要不了多少钱，只是这点程度的话，不需要放在心上。
胜利：最重要的是你收到皮肤感到开心，这足够了。
胜利：要保持好的心情，笑对人生。
胜利：不要放弃你的兄弟，这份缘分是任何人都难以拥有的。
一连串的消息，汪子瑜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郁闷了。
给胜利来了一连串开心感谢然后立刻下线，汪子瑜的郁闷的点开了同学的聊天框。
汪汪队立大过：如果你的兄弟和你告白你会怎么样？
枫叶无情：你特么敢告白我现在就和你绝交，去死吧！
汪子瑜笑了，这才是正常人。
嗯。
舒服了。
枫叶无情：艹，我打完游戏还觉得气，你是不是有病？
枫叶无情：你快给老子回消息。
枫叶无情：等你上学老子要揍死你，艹。
汪子瑜笑意盈盈的冲了干干净净的马桶，再迅速冲了个澡，抱着只剩下百分之三电量的手机出门，和门神打了个照面。
厉冶抬头，对他道：“蹲厕所太久对直肠不好。”
汪子瑜嗤之以鼻：“你管得着吗？”
第二天一早，汪子瑜早早起床，穿起校服，吃起早饭，抓起书包，决定自己上学。
出了门，就见到厉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出来，穿着校服，腿上放着书包，等在电梯前了。
汪子瑜挑眉，回头望了一眼。
程虹居然愿意让厉冶出门？
“走吧。”厉冶道。
汪子瑜在是要和厉冶一起上学，还是现在叫出来程虹阻止厉冶上学这两个选项中，选择了前者。
他有点忌惮和家长在一起，现在厉冶这个完全肆无忌惮的不正常的样子，要是被家里人知道厉冶想和他谈恋爱，先不说厉冶会怎么样，汪子瑜完全能预料到徐朝霞会有什么反应。
大概率会揍死他，理由是他勾引厉冶。
汪子瑜戳了电梯按键，眯起眼睛鄙视厉冶。
这个人的形象管理还做的蛮好的嘞。
电梯门打开，汪子瑜习惯性的直接握住了厉冶轮椅的手把，推着厉冶进电梯。
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关闭，发现电梯在上升，汪子瑜疑惑，他明明没有按上楼按键，电梯里现在也没别人，为啥电梯会在这时候停啊。
“电梯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奇怪？”汪子瑜总觉得好像有很奇怪的杂音，这声音响的他心里很不安。
突然电梯一个咯噔，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迅速停止了运转，汪子瑜只觉得心中跳个不停，危险感迅速上升，立刻按下了所有的楼层按键，并且按下警报铃。
突然电梯内的灯光关闭了，汪子瑜心中一凉。
整个电梯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汪子瑜心中紧张，掏出了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
“电梯坏了？”徐朝霞迅速上扬的尖利的声音让汪子瑜也无法抑制的开始焦虑，连回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对，我和厉冶锁电梯里了，里面灯都关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我最后看到电梯停在十六楼了，妈你快叫人来救我们。”
在安静的氛围中，没办法很好的接收到外界的信息，在黑暗中汪子瑜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浮现出各种‘电梯井杀人案’‘电梯坠亡事件’‘XX电梯惨案’等等以前随意刷过的视频，逐渐开始慌了。
怎么会这么倒霉，他和厉冶是厄运缠身了吗？
不不不，一般这种事情都是非常小概率事件，他不可能会这么容易遇到那种可怕的事的，不能自己吓自己。
汪子瑜深吸了好几口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总是转悠着电梯不断迅速下坠的场景。
无法自控的身体，脚下仿佛踩不到地面，刺耳的声音，被拉长的时间，落在地面上的震动，骨头和内脏的碎裂，极端的疼痛，就好像真实发生过的时间闪烁在汪子瑜的脑海中。
汪子瑜狠狠的抓了抓脑袋，他什么时候想象力这么丰富了？
一边让自己别想，可是越是不想就越是忍不住想过去，恐惧感一点点上升，直到有一只手握住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被握住汪子瑜头发都竖起来了，之后才立刻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谁。
厉冶还在……
电梯内传来了厉冶的声音：“别怕，没关系，不会有事。”
汪子瑜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厉冶还在，他可不能慌。
不能自由行动的厉冶可是比他还要艰难，虽然现在两人什么都做不了，但是至少他得让厉冶安心。
汪子瑜突然偏头，用手机的手电筒灯光照亮电梯内，将厉冶从轮椅上抱下来，卡住轮椅不让轮椅乱动，两个人靠在了电梯的角落，抱紧了厉冶。
“没事，我妈那边已经在联系救援了，电梯也不是那么容易出事故的，没事的。”
汪子瑜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徐朝霞焦急拨打救援电话和维修电话的声音，一边将厉冶往自己的怀里带。
在漆黑的空间中，手机的亮光并不能很好的让两人互相看到对方的表情。
汪子瑜心中很慌，连续的可怕巧合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死神盯死了，昨天没死成，今天必死无疑。
“很害怕？”厉冶的声音传来。
怎么可能不怕啊，电梯这么危险的东西，真的会死的。
更何况从手机那面传来的徐朝霞的要哭不哭的声音也很刺激汪子瑜的神经，十六楼，这要是直接掉下去……
汪子瑜立刻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去想那种可能，现在厉冶还在身边。
“不怕，没什么好怕的，一会就有人来救援开门了。”汪子瑜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一点，不影响到厉冶的情绪。
在寂静的氛围中，厉冶的声音格外清晰：“你的心脏跳的好快。”
汪子瑜的害怕被戳破，傻笑了两声：“没有，就是有点紧张，会不会没有空气啊什么的。”
“你很害怕。”
汪子瑜看不清厉冶的表情，但是能听到厉冶的声音中透出的感慨，在他迷惑之时，厉冶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一开始是汪子瑜试图将厉冶抱住，可现在却反了过来，反而是厉冶将他抱在了怀中。
在黑暗中，汪子瑜瞪圆了眼睛，自己的耳边贴着厉冶的心脏，能听到厉冶平稳的心跳声，厉冶的声音透过胸腔传递到他的耳边。
“不会有事，相信我，不会发生任何事。”
汪子瑜眨了眨眼睛，想要反驳一下，可却被厉冶抱的很用力。
这段时间汪子瑜得到过厉冶无数的拥抱，但是那强烈的依赖着的拥抱，和现在有很大的区别，就好像现在的厉冶正在用拥抱告诉他——来依赖我吧。
汪子瑜很茫然，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的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恐惧过头产生了幻想。
“汪汪。”厉冶轻声呢喃了他的昵称，缱绻的仿佛在喟叹。
“嗯？”汪子瑜的身体僵硬，可又不知道为什么，挣扎不开。
“对不起，让你很害怕。”厉冶道。
汪子瑜握住了厉冶手臂：“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害怕，真的一点都没有。”
“嗯，汪汪很安全。”厉冶缓缓道。
或许因为不是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对厉冶变化太过冲击，汪子瑜甚至都忘记了现在是很危急的时候，反而被厉冶搂在怀里，听着厉冶平稳的心跳，有些不知所措。
从外面传来了淅淅索索的声音，汪子瑜听到了此时在外面的救援人员商量的说话声，这样的吵闹让汪子瑜放松了些。
“应该，没事了吧？”汪子瑜试探着问道。
“从一开始就不会有事。”厉冶道。
汪子瑜无声无息的松了口气，感受着厉冶比平时要更高的体温，反而放松了下来。
“你又开始发烧了，是因为紧张吗？”汪子瑜喃喃道。
“不。”厉冶道
汪子瑜伸手摸厉冶的额头：“没发烧这么烫？”
“是因为很高兴。”厉冶缓缓道。
“这时候你还很高兴？”
“这次，在你害怕的时候，是我在安慰你。”厉冶的唇瓣轻轻碰撞着汪子瑜的发丝，微笑着，“被你依赖，我高兴到升温。”
汪子瑜傻眼了，本来还好好的气氛，莫名其妙的让汪子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听着外面的人商量怎么维修电梯，怎么控制电梯不下坠，在只有一簇灯光的黑暗电梯里，厉冶再奇怪，汪子瑜也会觉得抱着厉冶会更安心一些。
厉冶的呼吸并不怎么平和，甚至偶尔会出现几丝带着笑音的急促呼吸，可这样带着生机的声音，却能很好的安抚他。
“昨天今天都这么倒霉，是不是等到我们霉运触底了，会开始反弹满是好运？”汪子瑜试图苦中作乐。
“我们去买个彩票吧。”厉冶提议道。
“真是个不错的提议。”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期间，整个电梯重新亮起了灯光，人类对于亮光的安心感让汪子瑜喜悦万分：“小冶小冶，灯亮了！”
“……嗯。”厉冶简单的应了一声。
汪子瑜眨了眨眼睛，依稀觉得厉冶似乎并没有特别高兴。
电梯门缓缓打开，救援人员和他们的父母挤在电梯口一起向着里面看。
汪子瑜有劫后余生的感觉，然而突然发现他和厉冶还抱在一起呢。
当着众人的面……
抱在一起。
汪子瑜假咳两声松开厉冶打算站起身，然而还没站起来就被厉冶从后面直接抱住了腰，当即在电梯里给电梯门口的一群人来了一个下跪。
“厉冶……”汪子瑜的脸一寸一寸的红了起来。
救援人员看到这一幕，本来担忧焦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没事，不用这么谢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你们快出来吧。”
汪子瑜一边红着脸，一边干脆拖着厉冶往自己的背上背了背，勉强算挽回一点脸面。
汪子瑜背着厉冶站在门口，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电梯边框。
不会还没踏出去就给他来个人体切割吧……
“汪汪。”在汪子瑜迟疑的时候，厉冶突然在汪子瑜的后脖颈上亲了一下。
汪子瑜那一瞬间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火烧屁股一样的一脚跨出了电梯，猛然回头想骂厉冶，可看着旁边焦虑的两位母亲和一位父亲，汪子瑜把自己的暴躁吞咽了回去。
“吓死了，吓死我了，你们怎么，你们怎么这么……”徐朝霞看到安全的在这里的两个人，总算是放下了心。
“没事吗？一点事都没有吗？”程虹直直望着厉冶，不停的在汪子瑜身边转圈圈去观察厉冶的状态。
“没事，我们还挺好的，虽然好像挺危险的，但是没什么事。”
汪子瑜也开始有些庆幸，果然他们的运气没有差到会真的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情上。
“你们吓坏了吧，快回去休息休息吧，喝点水。”最后还是汪进贺主动开口，才打断了两个妈妈焦急的四处探查。
两个人回了厉冶家，徐朝霞这边着急忙慌的给两人倒了两杯水，程虹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
“今天在家休息吧，都困了这么久了。”徐朝霞给汪子瑜放好水之后，多少也有点后怕。
汪子瑜见着徐朝霞这么温柔，估摸着也是把人吓到了。
在看到几个人都是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汪子瑜反而平静下来了，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不仅多了水，还多了果盘，还放了牛奶。
厉冶安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左手和他的右手十指相扣，安静低头不语，做足了因为被困而一直缓不过来的姿态。
他们被困了整整四个小时。
汪子瑜有些意外，在他的感官中虽然时间很长，但是也完全没有到四个小时的程度。
试图打开手机，才发现本来一直在通话中的手机早就已经没电了。
明明记得在电梯里的时候一直都有光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手机里没有徐朝霞的声音的呢？那段时间他都在注意什么？好像他全身心的注意都在厉冶身上？
汪子瑜试图回忆还过去不到一小时前的记忆，可比起记忆，更多的是和厉冶在一起很安心的感官记忆，连说什么都记不太清楚了。
他难道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记忆混乱了吗？当时他……有那么害怕吗？
汪子瑜偏头，问靠在他肩头的厉冶：“话说，我和你在电梯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你记不得了吗？”厉冶问。
“……嗯。”汪子瑜真的有些回忆不起来了，四个小时，他们就一直抱着？
“你当时在电梯里，思念着我。”
汪子瑜：“？”
在汪子瑜的角度，能看到厉冶微垂着双眸，比起常人更加浓密的睫毛勾着小小的钩子，遮挡起那略显飘忽的眼睛。
“你很害怕，但是为了我，你努力咬牙坚持着，想着我，想要得到我的安慰，想知道我很安全，用尽全力只想着我，闭上眼睛，用想我去驱散恐惧。”厉冶的声音一字一顿，语速很是缓慢，汪子瑜却越听越沉默。
“哈。”汪子瑜忍不住嘲笑开口，脸色一沉，“你好好说话。”
厉冶移开了目光，汪子瑜似乎看到被立刻掩饰的什么，听他缓缓道：“你睡过去了。”
汪子瑜瞪圆了眼睛。
啊？
“是不是缺氧昏迷？”汪子瑜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在那种危险的环境之下还能睡过去。
“我呼吸还挺好的。”厉冶道。
汪子瑜沉默半晌，他没有睡过去的记忆，但是感觉时间那么短也许就是因为睡过去了。
原来他是个心超级大的傻子吗？
汪子瑜深深叹气，决定不去回忆这些毫无意义的记忆。
“喂。”汪子瑜阴沉着脸。
“嗯？”厉冶浅声问。
“你下次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那种事。”
厉冶微微仰头，抬眸望着厉冶。
汪子瑜窘迫着脸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后脖颈，绷着表情狠狠瞪了一眼厉冶。
“知道了。”厉冶道。
汪子瑜眯起眼睛，厉冶这么听话？不太正常。
在汪子瑜怀疑的眼神下，厉冶缓缓道：“那以后在没人的时候……”
汪子瑜终于还是没忍住一直在发痒的拳头给了厉冶一个非常实诚的一下，厉冶乖乖闭嘴，一手抱着脑袋，还固执的蹭在汪子瑜的身边。
电梯出事故的事是家长在处理，汪子瑜最后听到的是叫了几个维修人员来都找不到电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之后电梯也不是维修好的，而是自己好的，这期间救援人员甚至都打算强行开门了，但是始终都没开始进行。
最后怎么处理的，汪子瑜也没兴趣知道。
只是……莫名的感觉厉冶的心情似乎很好。
明明被困在电梯里那么久，为什么厉冶的心情会好。
但是今天，又没去成学校。
汪子瑜今天又是在家里自习的一天。
晚上，扔下手头的卷子，汪子瑜升了个懒腰，打算去卫生间洗个脸，直接被厉冶拽住了衣服。
汪子瑜眯眼回头：“三分钟，我就洗个脸。”
厉冶这才松开了手。
打开了卧室门，客厅里黑漆漆的一片，对这个房子轻车熟路的汪子瑜根本没开灯，直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路过程虹房间的门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程虹的声音。
“我真的受不住了。”
汪子瑜突然停下了脚步。
虽然没有偷听的打算，可出于关心的角度，汪子瑜没能立刻离开。
“公司那边一直在催我上班，我最近也一直休息不好，小冶这边总是不断不断的出问题，郑先生，我好累，真的好累。”
汪子瑜的脸色微微一顿。
只是依稀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汪子瑜猛然偏头，发现厉冶坐在轮椅上，在不远处。
程虹的声音还回荡在他们之间。
厉冶安静的，双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神色冷漠，毫无波澜。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他洗脸超过三分钟了吗？
真是要命了他为什么洗个脸要超过三分钟啊！！！
站在原地, 看着在他面前的厉冶，从程虹卧室中传来的隐隐约约崩溃的程虹的声音，汪子瑜不知所措, 尴尬至极。
现在应该怎么办？虽然能理解程虹现状为难, 但是这话真的没办法让厉冶听啊。
而且最重要的一句话已经被厉冶听的清清楚楚了吧。
在汪子瑜完全无法做出正确判断的时候, 厉冶拖动着轮椅上前，握住了汪子瑜的衣角：“超过三分钟了, 我来找你。”
这厉冶完全没有要压低声音的打算啊！汪子瑜在心底尖叫。
这一瞬间, 程虹房间内突然死寂一片。
“啊, 嗯，哦，好，这……”汪子瑜结结巴巴了好一会儿, 愣是说不出一个正确的词句来, 尴尬着脸色，“就, 走吧回去，这么晚了，不学了。”
“睡觉吗？”厉冶的手指要解开汪子瑜的衣服扣子。
汪子瑜直接扣住了厉冶的动作, 阴沉着脸：“我穿睡衣睡。”
他又不傻, 虽然更喜欢啥也不穿直接睡, 可谁让身边还有个让人头疼的告白人呢。
说到底一张床都不应该, 但是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强硬的离开厉冶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突然程虹的门被打开了，突然打开的大门让本来在黑暗中，仅仅靠着厉冶房间的台灯传出来的光照亮的两人沐浴在了白色的灯光之下。
程虹背着光, 却依旧能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厉冶的手握住汪子瑜的手腕，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程虹, 那一眼的简直如同在看毫无意义的一件摆设。
“小冶，不是，妈妈，我不是……”程虹下意识向前要抓住厉冶的轮椅，阻止厉冶丝毫不顾及她的打算回房的行为。
厉冶没有强行转动轮椅，停了下来，安静的等着程虹说完她想说的话。
程虹深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她看上去冷静了很多，道：“小冶，我并不是因为你觉得累，帮助你是我作为母亲的责任，最近的事情只是有点多，全部缠在一起了，我虽然是作为母亲，可我也有疲惫的权利，但是这绝对不是厌烦你的意思。”
厉冶本身很漂亮的眼睛，曾经总是带着温和和笑意。
可汪子瑜现在才知道，这双眼睛在毫无情感流露的时候冰冷到那张帅气又漂亮的脸，看上去都如同雕刻出来的虚假雕塑。
“那些话……我不是有心的。”程虹在厉冶这样的盯视之下，似乎有更多的话没能说出来。
“我知道了。”厉冶只是回应了程虹这一句，稍微扯了扯汪子瑜的手腕，抬头仰望他。
“这，那，要再说点什么吗？”汪子瑜问。
“没有了。”是厉冶回答了他。
这场面真的要把汪子瑜尴尬到想要飞出天外。
僵硬着步伐和厉冶一起回到厉冶的卧室，难受的他浑身发毛。
“你和阿姨的关系，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紧绷了啊，前段时间我还能说你是精神身体状况不好，现在这会儿也……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和阿姨吵架了啊？”
“没有。”厉冶看着汪子瑜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不太在意她的事情而已。”
“啊？那是你妈，你不在意她在意谁啊？”当初一副恋母的样子，现在扭头就不认人了？汪子瑜叹为观止。
“她离开我能活得很好，我离开她也不是不能活。”
在汪子瑜的角度看来，厉冶说这句话真的没有半点赌气的成分，甚至太过平静的好像在念记叙文。
“你咋知道她离开你能活的更好啊？你有什么证据吗？”汪子瑜怎么想也不觉得能出现这种判断。
程虹为了给厉冶提供更好的经济环境那么努力，即便有他家的帮扶，也算是相依为命才对。
厉冶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汪子瑜等待的目光之下缓缓道：“因为我知道。”
这回答了和没回答似的，难道是因为程虹现在有了暧昧对象的缘故吗？
“如果现在你妈把他的暧昧对象带给你……”汪子瑜试探性的将之前问过的问题重新问一遍厉冶。
上一次厉冶的回答是，不会同意不会认可。
“随她。”厉冶单手靠在轮椅的扶手上，撑着自己的头，眼神一如既往的只盯着汪子瑜。
这一声‘随她’说的简直过于平静了，已经不是同意和不同意的范畴，而是完全不在乎，全然置身事外的淡然。
汪子瑜沉默了好一会儿，察觉到这估计是他调和不了的问题。
“我离开你我也能活得很好。”汪子瑜突然道。
厉冶望着汪子瑜，突然笑了，那一刹那绽放在本身就艳丽的容貌上的笑容，让台灯的灯光都亮了三分：“我离开你会活不下去。”
“这个世界上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汪子瑜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不在，我活不下去一点。”
汪子瑜眉头一皱，狠狠的瞪了一眼厉冶，他是真的受不了厉冶这越来越毫无边际的话了，更何况厉冶说的时候完全不是开玩笑的表情。
“明天……”汪子瑜眯起眼睛，撑住下巴，“我们去上学吗？”
今天虽然被困在电梯，但是从电梯出来之后到现在厉冶的状态都很不错，没有发烧也没哭。
厉冶只是坐在轮椅上，缓缓道：“你去，我就去。”
汪子瑜忍不住眉头皱起，放松，再次皱起，最后大叹一口气。
看看这家伙，现在真是乖的不得了，可之前那么讨人厌，难道以为区区这么几天的乖巧就能让他改观吗？
反而是现在乖巧讨好但是背后里憋着阴招反而让他觉得更真实一点，厉冶坏脾气唯一受害人汪子瑜非常悲愤的想着！
第二天一早，汪子瑜推着厉冶，站在电梯门口。
虽然徐朝霞没催，但是汪子瑜还是决定要去上课了，高三生最重要的不就是学习吗？
电梯里已经上下三波人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汪子瑜眯着眼睛，难道说是他们倒霉吗？看着一旁的正在检修的电梯，汪子瑜还看到维修人员在里面上下坐电梯都丝毫没有问题呢。
厉冶安静的坐着，看着电梯上倒影的有些扭曲的汪子瑜的影子，也不着急，就算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可能会迟到这种事厉冶也不在乎。
在其中一趟电梯上已经有两个人的时候，汪子瑜深吸了口气，推着厉冶进了电梯。
电梯关门，缓缓下行。
电梯到了一楼，汪子瑜推着厉冶出了电梯门，其他的乘客也下楼，汪子瑜回头看着电梯的门关上。
“……我们昨天果然是运气不好吧。”汪子瑜挠挠头。
“不会有事。”厉冶侧过身体，指尖轻碰汪子瑜握住他轮椅的手。
“行了行了，上学吧。”
虽然汪子瑜这么说着，可路上走的可以说是相当小心，电梯没问题，可能头顶就会有什么高空坠物，汪子瑜总觉得自己的霉运不会这么快消失。
当总算是到了校门口不远的地方的时候，汪子瑜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很明显的……
他们迟到了。
现在正在进入学校的只有寥寥几个迟到的学生，一个一个着急忙慌的往学校里面跑，汪子瑜不慌不忙的等着红绿灯，反正都迟到了，再迟到个一两分钟也没什么问题。
一辆公交车缓缓驾过，有个穿着很邋遢的男性跨着缓慢的步伐在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红灯亮起，汪子瑜推着厉冶过马路。
“汪汪。”
“嗯？”汪子瑜瞬间察觉到厉冶居然卡住了轮椅，心中猛然一跳，“喂，你怎么在马路中间停下，多危险……？”
汪子瑜看到那个奇怪的走路缓慢的男性回过头，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汪子瑜的脑海中警铃大作，与此同时厉冶突然调转了轮椅的方向，狠狠的将汪子瑜扑倒在地面上。
汪子瑜猝不及防的被压在马路上，与此同时听到了厉冶的声音：“张嘴！”
无意识的张开嘴，厉冶的双手已经捂住了他的耳朵。
在汪子瑜无意识的看向不远处那个奔跑的男人的时候，发现他此时居然停了下来。
在男人身后拦住男人行动的人，居然是高大的校园保安王信强。
王信强一脚狠狠的踹开了男人，汪子瑜根本无法判断那到底是什么力道，男人简直像是飞出去了一样直接滑行了好几米，随即传来的……
是即便被捂住了双耳也能清楚知道的巨大爆炸声。
地面都在震动，好像有一股强烈的气流窜过了全身，而压在他身上的厉冶似乎帮他阻止了一些冲击。
汪子瑜的大脑瞬间忘记了思考。
然而在这巨大的声音之后，厉冶的下一个动作居然是捂住了他的眼睛。
耳朵里嗡鸣一片，汪子瑜根本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背后躺着的是清晨依旧很冰冷的柏油路面，眼前是被捂住的漆黑的视野。
短暂的时间内，汪子瑜的大脑完全无法思考，只是双手无意识的拥抱住了最近的厉冶，死死的，就像是试图用这样简单的拥抱阻止危机的再度来临一样。
汪子瑜死死的抱住厉冶，简直都要疯了。
汪子瑜张嘴了半天，终于发出了声音：“厉冶，你受伤了吗？”
汪子瑜感觉到厉冶摇头了，在他此时好像被短暂的剥夺了听觉的耳朵边不断的说着什么，等了好一会儿，汪子瑜才听到厉冶在说什么。
“没关系了，没事了，我很好，你也是，没关系了，没事……”厉冶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字句，汪子瑜拍了拍厉冶的后背，表示自己听到了。
“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汪子瑜对厉冶这个行为很困惑，想要挣脱，可厉冶的手松开的时候，他的头上瞬间被笼罩上了厉冶的校服外套。
“别看，什么都不要看。”厉冶道。
“不行啊，我得看看什么情况啊，我刚刚看到保安和一个男人打起来了，那个男人身上揣炸弹爆炸了吗？保安怎么样了？我得报警才行啊。”汪子瑜一边说一边想要将头上的校服摘掉。
“没关系，我还好，他不让你看，你就别看了，之后的事我来处理，你们先离开这里。”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汪子瑜略显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叫做王信强的保安。
在汪子瑜听来，这保安的声音明显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的略显恭敬和平静，现在反而夹杂着并不稳重的呼吸声，那听上去就像是在忍耐疼痛。
“走？往哪里走？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还能走？”汪子瑜半坐起身，但是厉冶居然用衣袖直接在他的脖颈上打了个结，汪子瑜被包在校服里的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汪汪，乖。”厉冶的双手环住了汪子瑜的脖颈，小心的道。
汪子瑜虽然咬牙切齿，但是厉冶的声线很坚定，行为更是坚定了，汪子瑜没有拒绝。
他大概可以想象到厉冶到底为什么一直不让他看。
爆炸声的源头，是那个男人，如果男人是手持炸弹爆炸的，那现在在四周到底会有什么，虽然无法想象，却能猜测到。
“你们先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王信强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稳定，汪子瑜猜测对方已经将疼痛的劲忍耐过去了。
汪子瑜叹气，摸黑在四周摸到轮椅，厉冶抱了上去。
“厉冶，你带路。”汪子瑜握着轮椅的手把，缓缓推着走。
他这也算是好好的体验了一把有同伴的瞎子感。
直到远离校园门口，汪子瑜才摘掉了头上笼罩的校服，这次厉冶没有阻止。
汪子瑜看着厉冶，发现在厉冶的脖颈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汪子瑜擦了擦，不是厉冶的伤口，黏腻的，在手指上有肉块的感觉，厉冶没有受伤，那这红色的血液……甚至说是染着红色血液的肉块，到底主人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汪子瑜从口袋中抽出纸巾立刻擦干净了手指，他的指尖都在不自控的颤抖。
这是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应该遇到的事情吗？
在他这么普通的日常中唯一一个异常难道不是只有厉冶吗？
现在人的日常生活都能见到炸弹了吗？
他的生活都这么离谱了吗？明明活了这么久连车祸都没见过。
汪子瑜看向了在手边的厉冶的校服，上面星星点点的全是痕迹，汪子瑜的表情复杂万分。
汪子瑜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其实疯了的不是厉冶，是自己。
回到家里，只有他们两人，汪子瑜去拿了湿巾给厉冶擦干净，问：“要不要洗个澡？”
“嗯。”
“自己去。”汪子瑜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他现在可不会在给厉冶洗澡了。
看着厉冶乖巧的推着轮椅去卫生间，汪子瑜确认这家伙肯定也很讨厌身上沾着那些东西。
汪子瑜突然一跃而起，回头看沙发上会不会有印上什么，什么都没有，对着镜子转了一圈，他身上居然没有沾到哪怕一点。
是因为被厉冶护在身下了吗？
厉冶是怎么知道对方有问题提前做出反应的？
汪子瑜满脑子混乱，一边刷手机，一直都没有新闻出来，这种事情在全国范围内应该都不多见吧，肯定会有报道才是，是时间太早了吗？
最近，他是不是霉神附体，怎么会遇到这么多离谱的事情？
厉冶带着一身香橙味的沐浴露香出来，将自己挪到沙发上就往汪子瑜身上贴，汪子瑜顺手抓住厉冶，看看头发里，看看衣服下有没有没看到的伤口。
“那爆炸力量很大吗？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汪子瑜到现在才回过神来，该不会炸成内伤……
“没有，哪里都不疼，爆炸的力量没有那么夸张。”厉冶任由汪子瑜检查，还知道自己掀起衣服让汪子瑜仔仔细细看。
“没事就太好了。”汪子瑜烦躁的抓着头发，“这都是怎么个事儿啊，我有生以来居然还能遇到一次恐怖袭击吗？”
“你不会有事，不论发生什么，只要我在，你就一定不会有事。”厉冶信誓旦旦的模样。
汪子瑜面露无奈之色靠在手腕上，上下打量了厉冶好几眼，然后移开眼神，决定不随便评价打击厉冶的自信心了。
汪子瑜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在手机的学校群里看到了通知。
因为不明原因的携带炸弹的人靠近学校，为了确保学校安全全校停课，现在通知家长有序前来接学生回家，已经布置了相当多的警力在巡查了。
汪子瑜捂了把脸，好吧，他没疯，是这个世界疯了。
程虹徐朝霞和汪进贺先后打电话过来询问，汪子瑜一律乖巧的说了，反复承诺他们两人没有受伤。
所有人都尽快回来了，确保两人的确没有任何事才松了口气。
“太可怕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我当时还听到很大的一声，没想到是爆炸，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人，他是要报复社会吗？可是孩子们多无辜啊，为什么要对这些孩子们下手，人渣啊，真的是人渣。”徐朝霞非常后怕，握着汪子瑜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汪子瑜很少见到徐朝霞这么明显的表现对他的担心，也没反抗。
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厉冶，厉冶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徐朝霞握住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虹沉默的看着很安全的两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学校方面说在确保安全之前，全校全部改上网课，什么时候归校另行通知。
汪子瑜面无表情的看着消息，反复思索，他怎么觉得以要去上学就会发生这种一言难尽的事情呢？
汪进贺拿着手机对他们说：“有新闻了，说只有携带炸弹的人死了，学校一名保安受伤，一个迟到的学生受伤。”
“人渣，恶心的人……”徐朝霞骂骂咧咧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汪子瑜才恍恍惚惚想着，那个保安果然受伤了啊，那时候还不忘记让他们先走。
晚上睡觉之前汪子瑜和厉冶才安静下来，显然这次的爆炸给双方家长都带来了很大的阴影。
一回到卧室，汪子瑜反而松了口气，天天被徐朝霞骂骂咧咧，这么被这么突然关心他还挺不习惯的。
“你自己待一会儿，我去洗个澡，二十分钟。”汪子瑜下意识的说出了时间，然而这时间一出口，汪子瑜沉默了下。
抬头看向坐在他面前的轮椅上的厉冶，对方也在抬头看他。
“我们非得一分开就报备吗？”现在厉冶的意识清楚，他是不是可以放弃这个奇奇怪怪的行为了。
厉冶望着他。
在汪子瑜的目光之下，眼眶一点点的泛红。
汪子瑜低着头，肩膀都耷拉下来了，眼巴巴的看着厉冶眼睛里简直一点一点的积累泪水然后啪嗒的掉下来一颗水珠。
厉冶伸出手，握住了汪子瑜的一只手，靠在了他的手心。
这只手今天被徐朝霞抓了很久，可出了不少汗，汪子瑜下意识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制止了。
厉冶蹭着他的手心，像是试图用自己的脸颊在他的手上留下点什么一样，半眯着眼睛，一边默不作声的哭，一边非常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难道是在不安吗？虽然到现在厉冶表现的正常，其实是在忍耐？
可厉冶难道不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做这种动作过于暧昧且奇怪吗？
虽然因为尴尬胳膊僵硬到觉得难受了，汪子瑜也莫名其妙的没能抽回自己的手，厉冶的眼泪在他的手心，就像是他自己的手心在出汗一般。
“你是打算以后一遇到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先哭给我看吗？”汪子瑜虽然没有反抗厉冶这样的动作，还是觉得厉冶在耍小心思。
最可怕的事发生了，他甚至觉得厉冶哭的那是越来越好看了。
捂住脸，汪子瑜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
“松手松手，我去洗澡，你晚上还要冲澡吗？”汪子瑜总算是咬咬牙将手抽了出来，一边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打破这奇怪的暧昧气氛。
厉冶摇头。
汪子瑜立刻就转身关上了卧室的门。
站在水中，汪子瑜任由水流滑下，看着自己被厉冶握住着蹭蹭的手心，随手洗了洗，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虽然现在厉冶也没再那么直白的对他说喜欢，但是那行动行为眼神甚至是泪珠里汪子瑜都好像能看到上面写着喜欢。
在被压在身下保护，被捂住眼睛的守护，厉冶的一举一动无不在诉说那隐晦的付出。
以前厉冶可从来都没有表现的如此暧昧过，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习惯。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汪子瑜关了灯, 抱着手机背对着厉冶看小说，只是平时很有趣的小说今天有点看不进去。
“我单手玩手机有点辛苦。”从回到卧室开始，厉冶就一直握着他的手, 挽着他的手臂, 汪子瑜扯了扯, 示意厉冶松手。
没有得到回答，汪子瑜干脆单手艰难给手机充上电, 放在一旁, 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空间。
“厉冶, 你睡了吗？”
靠在他肩头的厉冶的声音就在耳边轻声响起：“没有。”
“你白天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吗？”在汪子瑜的记忆里，就只有被校服蒙住的，从校服的缝隙中透过来的光。
“还好。”厉冶回复的很平静。
“那为什么不让我看？”汪子瑜问。
“……”
“你都能看，我不行？”汪子瑜挑眉。
“我……不想。”非常轻声的, 似乎是在拒绝回答一般, 但是这个寂静的夜晚里他们的每一个字句都听得十分清晰。
将心比心，如果是自己, 汪子瑜也不希望厉冶看到很可怕的现场。
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才是保护厉冶的那个人，倒是没想过他们之间的立场也是可以颠倒的。
汪子瑜眨巴眨巴眼睛，道：“那个新保安很厉害啊, 那样的体格果然不是装模作样的, 一脚能把人踹飞, 他也算救了我们吧, 我们要不要抽时间去看看他。”
“……”厉冶沉默了。
汪子瑜感觉这个沉默好像和平时的不太一样，微微侧头，在黑暗中也看不清厉冶的脸。
“是我……”
“什么？”汪子瑜问道。
“救你的, 是我。”厉冶缓缓开口，声音逐渐清晰。
“嗯, 确实，按照当时的情况是你在救我。”汪子瑜从被窝里伸出手，拍了拍厉冶肩膀，“谢谢，你还挺帅。”
不过如果可以，他希望厉冶不是扑倒他，而是告诉他然后他能推着轮椅两人赶快跑。
隐约之间，汪子瑜听到了最近听的很熟悉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汪子瑜发现了什么，伸出手碰了在黑夜中的那模糊的轮廓，果然入手的是一片湿润。
“怎么又哭了？”汪子瑜手沾染着微凉的泪水碰了碰厉冶的嘴角，这次不是边笑边哭的，似乎是因为心情不好在哭。
“你……不害怕……”既然被发现了哭泣，厉冶似乎也没打算掩饰哽咽的声音。
“怎么说呢，就，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吧，发生的太快了，也没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你还挡住了我的眼睛，我没什么实感。”汪子瑜到现在为止满脑子只有荒谬，而没有后怕。
厉冶靠在他的肩头，汪子瑜知道自己衣服恐怕又要遭殃了。
汪子瑜侧过身，干脆将厉冶的抱在自己的怀里，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厉冶的后背。
厉冶是不是其实很害怕？
“我救了你，我……救了你……是我，只有我……”
厉冶声音断断续续，汪子瑜也就嗯嗯啊啊的随意附和着。
“你可以多害怕一点，就像在电梯里一样。”突然，厉冶的这句话无比的清晰。
汪子瑜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非要害怕啊。
害怕了难道对厉冶有什么好处吗？比如说他害怕了，厉冶就不怕了这样？
汪子瑜听到厉冶的呼吸稍微平静了点，这才开口，语气有些滞涩：“谢谢你当时保护我啊，我这话还挺真心的，以前没这样过，挺不好意思，但是谢谢还是要说的。”
而且其实当时并不是真的一点畏惧都没有的，看不到，听不清，但是他却可以清晰的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气味。
不知道是什么气味，很陌生，可是也是这样的陌生非常清晰的告诉汪子瑜他们刚刚经历了很可怕的危险。
在汪子瑜的意识中，说谢谢之后应该得到的回应应该是‘不用谢’，或者‘没什么好谢的，你下次做好就行’之类的总是略显生分的回应，这才算是厉冶。
而不是在他说完谢谢后就突然再次哭出声来。
汪子瑜感觉到厉冶握住他的手更用力了，另一只手越过他的胸膛搂住了他的肩膀，即便无法移动双腿，上半身却好像要将他压在怀里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汪汪，谢……”断断续续的夹在在哭音中的呢喃让汪子瑜很迷惑。
为什么他还要被道谢，还要被道歉啊？
第二天早上汪子瑜醒来是被闹钟吵醒的，坐起身等待困倦的时间过去。
厉冶应该还没醒，但是当汪子瑜起身的那一刹那就迅速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早上好。”厉冶道。
“你……”汪子瑜一眼就看到厉冶那又肿了的眼睛，哑然，这家伙昨晚难道在他睡觉之后又哭了很久吗？
抓抓头发起身，汪子瑜轻车熟路的从冰箱里取出来冰勺子递给厉冶。
“赶快敷一敷你的眼睛吧，今天上网课据说是要开视频的，你也不想你这张漂亮的脸在这么挫的时候被其他同学截屏了吧？”
汪子瑜看着厉冶握着勺子冰敷眼睛，很滑稽，勾了勾唇角，厉冶突然放下了勺子，汪子瑜也突然不笑了。
两人对视，汪子瑜呵斥道：“赶快敷，勺子不冰了。”
厉冶又重新贴上了勺子。
汪子瑜沉默。
难道是心有灵犀吗？厉冶放下勺子的时候他刚好在笑，捂住了唇角，汪子瑜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太多了。
在家呆了那么久了，没想到好不容易到校门口了又回来开始上网课，汪子瑜觉得自己八成是和学校犯冲。
在厉冶去洗漱的时候，程虹在做早餐，汪子瑜调整了一下家里的电视投屏，到时候直接在茶几上看电视上课好了。
“现在学校太危险了，在家里呆着好，中午如果不想做饭，就点外卖吧，回头阿姨给你转点钱。”程虹吃早餐的时候对汪子瑜说着。
厉冶安静吃早餐，依旧不爱说话。
“我还是第一次上网课呢，学校挺会想的。”
“如果什么时候也可以在家里上班就好了。”程虹搭了汪子瑜的话题，带着点调侃，似乎是很希望能让气氛不那么压抑。
“因为阿姨和厉冶关系好啊，如果我天天在家上网课，感觉我妈看到我都烦。”汪子瑜想到自己和徐朝霞汪进贺天天见面，可没厉冶看到程虹那么兴奋。
突然想到现在连眼神都不给程虹的厉冶，觉得自己八成是找错话题了，又立刻提了别的。
“不过网课要开视频呢，我百分百肯定会有人截图厉冶照片，厉冶这张脸真的很随阿姨，长得真是好看。”
“我也觉得，我的儿子很好看。”
汪子瑜和程虹早饭聊天，程虹早上去上班，关上门的时候汪子瑜才长长松了口气。
风水轮流转了。
以前都是好脾气的厉冶天天在他爸爸妈妈面前说话聊天，现在变成他厚着脸皮找话题，难道这都是以前自己造的孽，现在要全部还给厉冶吗？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轮椅的声音，他被抱住了腰。
汪子瑜满是无奈，扭头：“在家上网课还挺好的，不用穿校服了，还不用跑。”
拉开厉冶，盘腿坐在茶几旁边，稍微敲了敲茶几桌面。
果不其然厉冶根本就丝毫不觉得自己太过粘人，已经从轮椅上下来坐在汪子瑜的身边，丝毫不避讳想要贴贴的欲望。
汪子瑜真的很怀疑这厉冶难道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吗？
“离远点，把腿拿过来。”汪子瑜单手推开了厉冶的脑袋。
虽然不能行动，但是双腿的活动一直都有在做，一般早上晚上都会活动，在课间时间厉冶也会自己按摩双腿。
汪子瑜的动作相当习惯，力道也很适中。
只是按着按着汪子瑜无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却突然一愣。
这厉冶……
这是什么表情？
他为什么脸红了？
汪子瑜还很清楚的记得之前自己在给厉冶按摩双腿的时候，厉冶总是死气沉沉的表情，眼神虽然在看着他的手，却好像没有聚焦，虽然没有表现出厌恶，但是很多时候自己能做就不让汪子瑜动手。
可是现在厉冶看上去却很高兴。
双目微垂，嘴角勾起，面颊和眼眶都泛着微微的红色，汪子瑜的手一点点停了下来。
汪子瑜也莫名其妙憋红了脸，问：“厉冶，我这么按摩你应该没有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吧？”
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突然被一个脸红搞的如此暧昧。
“没有。”厉冶缓缓道。
汪子瑜咬牙，厉冶都说没有了，难道他还主动说感觉他们看上去有点奇奇怪怪吗？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按摩，当自己是一个没得感情的按摩机器，手下不由的突然重了一下，汪子瑜反应过来立刻调整了力道。
只是……
刚刚……
汪子瑜依稀察觉到自己在用力的时候，那双毫无知觉的，好像只是会发热的腿有了一点点奇怪的动弹。
难道是膝跳反射吗？但是他也没碰到膝盖，难道是刚刚好厉冶移动了一下，才给他造成了厉冶的腿自己动了的错觉吗？
汪子瑜重新给厉冶擦上药膏，虽然疑惑，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洗了洗手，回来就看到厉冶已经调试好了网课，汪子瑜眨巴着眼睛。
坐在地上的了厉冶仰头看站在他面前的汪子瑜，立刻撑着双手就要往汪子瑜身边靠。
“别过来了，我过去。”汪子瑜厉冶坐了下去，电视上是正在调整录像方向的老师，沉默了好一会儿，汪子瑜还是回头对厉冶说，“做得真好，你居然会帮忙了。”
汪子瑜这句话可是想了好一会才说的。
本来这些应该是在曾经理所应当的厉冶做的事，这么几天之后汪子瑜居然觉得很新奇，厉冶果然是在一点点恢复，毕竟在这段时间厉冶主动做的事就只有找他、找他、还是找他。
汪子瑜的本来已经按照网课老师的要求打开书本了，却突然听到厉冶说：“多夸夸我。”
这茬居然还没过去？以前你做的都很顺手的事情现在居然都要求夸夸了吗？
汪子瑜觉得这个场景很荒谬，故意不理他。
汪子瑜盯着电视，但是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此时厉冶只是一直在看着他的目光，五分钟过去了，汪子瑜忍不了了。
“年级第一，你看我干嘛，看黑板啊。”
“喜欢。”
“什么？”汪子瑜一愣。
“因为喜欢，所以看你。”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直接摆烂：“当我没说。”
汪子瑜现在满心满意的就是正在上网课的老师能赶快从视频里看到这个不看黑板的点个名，他的脸都要被厉冶盯出个洞来了，受不住，一点都受不住。
在汪子瑜写题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的温度传来，厉冶居然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软软的发丝拂在他的脖颈，汪子瑜本能的缩了一下脖子，就好像蹭了一下厉冶的脑袋一样。
突然汪子瑜看到自己的手机亮了起来，看了一眼是同学传来的消息。
‘汪子瑜，厉冶，你俩上课干嘛呢？搞基啊？’
‘喂喂喂你们平时在家里就是这么相处的吗？’
‘身体好些了吗？你俩好久都没来上课了，还以为咋了呢，脸色看上去还挺好的。’
汪子瑜眼皮跳了跳，这些高三生难道就没有哪怕一点点学习精神吗？看看他现在学的多认真啊，认真到肩膀上长了个人都能无动于衷。
然而手机上突然传来了一条消息，居然是程虹的。
‘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说要去看看你们的状态，有些事情要咨询一下，我同意了，过一会儿估计会去找你们，请老师留下来吃午饭吧，我给你们点外卖，或者你们愿意出去吃？’
汪子瑜猛然挑眉，石峻要来？
是因为昨天他们是爆炸现场的当事人所以来看看他们的状态吗？
徐朝霞也同样发来了类似的消息，汪子瑜的手指点点手机屏幕想回复。
“这个问题谁来回答一下？汪子瑜，你来。”
汪子瑜真的麻了，这厉冶从头到尾就没抬过一次头，老师愣是没叫过厉冶的名字，咋，年级第一就能这么区别对待吗？
汪子瑜支支吾吾没回答上来，愤恨不平的看厉冶：“我不知道，但是厉冶会。”
“那厉冶你来。”
汪子瑜终于看到靠在他肩头的厉冶动了动，却没有移开脑袋，而是就简单的说出了正确答案，甚至复述了一遍过程。
“嗯，解答的是正确的，一定要注意这个知识点……”
汪子瑜眉毛都扭曲了，年级第一，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人题目愣是没看一眼都能答出正确答案，牛皮，牛皮行了吧。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上课，汪子瑜也没把所有的知识忘到脑后，虽然现在在讲的这些卷子他根本没做过，但是也能跟上。
只是厉冶这边就厉害了，汪子瑜亲眼看到厉冶在老师讲题的过程中以超越老师的速度在短短二十分钟之内就做完了一张卷子。
疯了吗？
这是厉冶？
厉冶以前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二十分钟一张卷子啊，二十分钟汪子瑜连题目都读不完好吗？哭能让人进化吗？
汪子瑜的表情很是纠结。
原本以为人是瞎写的，却见到老师讲的每一道题，厉冶都没错过。
汪子瑜：“……”突然不太理解厉冶上课的意义了。
石峻来的时候是课间，这个课间会有一段比较长的休息时间，通常是用来进行一些简单的运动，石峻像是专门抓住课间的时间来的。
“老师好。”汪子瑜给石峻打开了门，一边去泡了杯茶，放在了茶几上。
“你们现在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石峻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汪子瑜和厉冶则是依旧坐在地摊上，才面前的茶几上摊着一堆作业。
“没有。”汪子瑜摇头，感觉石峻只看着自己，似乎对询问厉冶这件事不感兴趣。
石峻没有移开眼神，问道：“有没有因为昨天的事在心理上有什么压力之类的？”
汪子瑜挠头：“没有。”
石峻没有立刻回应，那目光始终盯着汪子瑜，似乎在试图窥探什么。
汪子瑜这段时间天天被厉冶盯着，对石峻的目光居然有种‘就这’的感觉，但是毕竟面对的是班主任，汪子瑜还是试探性的开口：“那……我是不是应该有点什么？”
石峻突然笑了。
那双在镜片之后也依旧难掩凶狠的眼睛，明明是笑起来也会给人阴恻恻的感觉，而汪子瑜却并不觉得这会让人害怕。
“警方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查证，那个携带炸弹的犯人一直都是独身一人，而且在医院有资料，是癌症患者，活不了太久。”石峻突然对汪子瑜说。
汪子瑜眨巴着眼睛，这是他现在能知道的消息吗？
石峻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对他们道：“这个世界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很安全，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非常的小，我们国家非常安定，也不会允许各种危险物品随意流通，只要普普通通生活，大部分人一生都不会遇到太多危险。”
汪子瑜：“嗯。”
石峻继续道：“作为老师，我也有保护好自己学生的职责，请相信国家相信老师，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的好人会更多。”
汪子瑜：“……嗯。”
石峻微笑，继续道：“我们生活在很安全的环境，学校也在这方面开始增加更多的保护，无论是监控还是安保人员都会做好十足的培训，一切都会变好，要抱有积极向上的精神。”
汪子瑜：“……”
好像开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讲座。
在石峻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的时候，汪子瑜突然感觉到指尖被触碰了一下。
厉冶本身就靠在他身边，此时居然在隐蔽处一点一点的顺着他的指尖，和他十指相扣。
汪子瑜冷汗都下来了，想骂人不敢骂，想挣扎又怕石峻看出什么来。
所以汪子瑜手指用力狠狠的绞住了厉冶的手指，下了狠劲儿的掐，只要不掐断，就往断里掐。
厉冶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突兀的笑声瞬间让整个室内都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
汪子瑜因为好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厉冶这样清澈的笑声才呆滞的，可为什么石峻也和他一样不说话了。
汪子瑜想到一个可能，瞬间背后一个激灵：“老师，不是，厉冶不是在嘲笑你。”
“能笑是好事，多笑笑有助于身心健康，不管是因为什么笑的，能看到我的学生笑我都很高兴。”石峻微笑着，说道。
汪子瑜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石峻说的是心里话还是纯粹是在嘲讽他。
气氛好尴尬。
直到网课上课提醒，汪子瑜才继续和厉冶一起打开了网课。
可最难受的是，石峻居然没打算走。
本来在上学的时候班主任天天坐在背后就足够让人很不舒服的了，现在石峻居然直接一盯二坐在这么明显地方，汪子瑜别扭到直出汗。
汪子瑜见到石峻抽走了厉冶手中的卷子，似乎是在检查题目，看过之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突然汪子瑜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自从厉冶突然发生变化之后，对自己的领域都有很强烈的占有欲，甚至程虹都会被无意识排斥，但是好像在面对石峻的时候，居然比程虹要好些。
难道说厉冶本身对石峻是有好感的？
这么可能？
反向想想，会不会是因为和程虹发生了什么非常难以调和的过节，这个可能性反而更大一点。
有班主任在家里看着学习实在是太难受了，下课时间汪子瑜都没敢碰自己的手机，他不看手机也就算了，怎么石峻也不看啊？他不是成年人吗？一个能够忍耐住玩手机冲动的成年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课间，汪子瑜硬着头皮想找个话题：“老师，我们学校的那个特别高的保安怎么样了？”
“伤的不重，现在在住院观察。”石峻道。
汪子瑜到现在都觉得保安挺身而出的那一刻是真的很帅气：“如果不是他我们估计怎么着也会受点伤。”
“他做的很好，无论是工资还是奖金我都会给他做好的，他本身应该也很高兴能够帮助到你……学校的学生们。”石峻道。
“救命之恩了，我想去医院看看他呢。”汪子瑜笑着挠挠头。
“可以。”
“不太行吧，现在的医院不是都不让人随便进出了吗？”刚刚离开医院的汪子瑜想到当时医生护士只让留一个陪护人员的场面。
“可以。”
“呃。”
“我说可以。”
汪子瑜盘腿坐在地毯上，尴尬的抓了抓脸颊。
行吧……
你说行就行。
“中午去吧，下节课下了之后是午休了，我开车带你们去。”石峻直截了当的安排好了时间。
汪子瑜傻眼，这……这么着急吗？难道再不去，人就要出院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汪子瑜有想去看看保安的心, 但是没有想过到底要在什么时间去，石峻简直是过于有行动力了。
“那个，我也没这么着急的。”汪子瑜实在是不想和石峻一起去。
“没关系, 只是顺路, 本来我也要去。”石峻道。
汪子瑜懵了下：“你去干嘛？”
意识到自己对老师说话的语气态度略显微妙, 汪子瑜下意识的就想补充两句啥，可见到石峻却好像非常习惯一样, 很自然的回答了他。
“因为是朋友,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提过的上过战场的朋友吗？就是那个保安。”
汪子瑜手中正闲来无事转着玩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你是说那个经历过生死的有好多梦想的朋友吗？就是保安吗？所以他才那么壮硕吗？”汪子瑜从第一眼开始就觉得那保安实在是太过扎眼了, 和厉冶讨论是不是军人，居然真的是吗？
“是啊。”石峻道。
“他参加过哪些战役啊？能搜到吗？”汪子瑜虽然没有当兵的梦想，但是也不是没有想象过战场杀敌的英勇，瞬间对那保安多了几层滤镜。
“他参加的战役, 嗯……”石峻摸了摸下巴, 意味深长的微笑，“是机密。”
“呜哇, 居然是参加过机密战役的军人，太帅了吧。”汪子瑜非常惊讶。
汪子瑜无意间感觉厉冶的手好像掐了他一下，不明显, 没太在意。
“那他现在为什么跑来学校做保安啊？军人工资不高吗？”汪子瑜再次问道。
“因为经历过太多生死, 他生出了向往安定的心。”石峻回答。
汪子瑜点点头：“很有退伍老兵的风范啊, 经历生死之后隐退, 这么想好像还是挺帅的，虽然现在还很年轻。”
然而就在他满是赞叹的时候，厉冶却突然就掐了汪子瑜的胳膊肉, 汪子瑜给疼的一个激灵。
“你干嘛？”汪子瑜狠狠瞪了一眼厉冶，揉着自己的软肉, 掐的可真没手下留情。
“我……不帅吗？”厉冶问。
汪子瑜：“……”
厉冶微微抿唇，似乎有些委屈的模样。
汪子瑜：“……”
厉冶张口：“在喜欢的人面前……”
虽然汪子瑜不知道厉冶要说什么，但是总觉得接下来的话肯定会很刺激，立刻开口阻止了厉冶可能会脱口而出的话。
“帅气和帅气当然不一样，你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帅气。”汪子瑜道。
“哪里帅？”厉冶再次追问。
汪子瑜很无奈，哪儿有人求着要夸奖的，只能无奈的道：“你的脸就无人能敌了，而且虽然双腿有残，但是生活抑制坚强，还很懂事，一直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些都是很帅气的方面啊。”
汪子瑜的话没有多少恭维，说的完全是自己内心所想。
只是厉冶听了，看上去也没有多高兴。
汪子瑜眼巴巴的看着厉冶奇怪的复杂表情，满脑子问号，这到底是什么反应？
“我先去做一些准备，等到下节课下课就去吧。”石峻站起身，一边拿起自己的手机似乎是拨通了什么电话，出了门将门半掩着，外面传来了听不清的讲电话声音。
只是去探病，要做什么准备啊？还是说是和探病无关的事情？
在汪子瑜迷惑的看着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手上有什么微凉的液体，猛然回头，瞪圆了眼睛。
“为……为什么啊？”汪子瑜下意识的就去抽一旁的纸巾，慌的手足无措，“不是，你到底为什么啊，我夸你还夸错了吗？”
汪子瑜手中的纸巾在给厉冶擦眼泪，而厉冶握住了汪子瑜的手背隔着纸巾靠在了他的手心里。
“对不起，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帅呢……”厉冶哽咽着，那怎么看也不像是被夸奖后喜极而泣再谦虚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你一点都帅行了吧，我去，你迟早有一天哭瞎。”汪子瑜真的是服了，也没将手抽回来，就这么举着被厉冶靠着，满心都是无力感。
“我爱你。”厉冶突然道。
“……”汪子瑜哑口无言，还慌张的看了一眼门外。
厉冶闭上眼睛，可这样也无法阻止泪水流下。
“我爱你，我想成为，你眼中的帅气的人。”厉冶在哭声之中掺杂的断断续续的话音，到底还是被汪子瑜听清楚了。
“先撇开我俩不谈，我就算是谈恋爱了也不一定就会找帅气的人啊，没准我会找漂亮的人呢。”汪子瑜深吸了两口气，放平心态，语气平和。
“我会成为你喜欢的模样。”厉冶道。
汪子瑜眯起眼睛，突然道：“首先我不喜欢爱哭鬼。”
厉冶愣了一下。
厉冶哭的更凶了。
汪子瑜缓缓抽回了手，忍耐，再忍耐，突然一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厉冶的脑门上：“你他么……”
汪子瑜回头看了一眼门外，还能听到石峻打电话的声音。
然后又揍了厉冶一拳，压低了声音呵斥：“你他么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汪子瑜是真的被哭的心烦气躁的，连续两下真的没留情，但是厉冶虽然眨巴着眼睛看他，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模样，甚至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讨好的笑，笑的还挺腼腆。
汪子瑜捂住了眼睛。
真是要命。
石峻回来的时候，厉冶被汪子瑜揍了好几下缓和了情绪，虽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有点问题，厉冶皮肤本来就白皙，这下红了眼睛更是异常明显，可石峻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半句话都没问。
汪子瑜第一是松了口气，第二就有些疑惑，石峻不好奇吗？还是说作为一个老师非常会看气氛决定不追究了吗？
上午最后一节网课上完，石峻说和他们一起去停车场开车。
“你就别去了吧。”汪子瑜突然对着身边的厉冶说。
石峻带路的脚步陡然一个踉跄，回头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我不去？”厉冶上扬了声线。
“我们两个去个代表就行了吧，毕竟生病要静养，你轮椅也不方便。”
而且汪子瑜实际上也是想暂时和厉冶分开一下，现在每天除了在卫生间那短暂的时间全部都在和厉冶黏在一起，半点私人空间都没有，快喘不过气了。
“不行。”厉冶道。
“为什么不行啊？”汪子瑜皱眉，继续道，“中午时间也就一个半小时，半小时去半小时回，和人家说说话看望一下，你非要跟过去没什么意义啊。”
“不行。”厉冶趁着汪子瑜没注意的时候突然捉住了他的手，力气很大，像是铁链一样非常强硬的禁锢。
甩甩手，甩不开，两个人就这么僵硬住了。
“喂，厉冶，你不觉得你现在……”
“如果你是觉得轮椅不方便的话不是问题，我的车后备箱空间很大完全可以放得下。”汪子瑜的声音突然被打断，是石峻。
汪子瑜撇过眼神，他不是觉得轮椅有问题，他是觉得厉冶有问题。
这个人这段时间对自己黏糊的有点渗人。
“好吧。”但是就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汪子瑜也没有让其他人看热闹的打算。
三人去了地下车库，一路上厉冶很沉默，但是并不是心情不好。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这家伙是因为自己得偿所愿了，所以根本完全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在生气是吧。
看看这云淡风轻的脸。
本来已经缓过劲儿来的汪子瑜又觉得自己揍人的手蠢蠢欲动。
“你们坐后座吧，两个人都要系上安全带。”石峻道。
汪子瑜习惯性的将厉冶放好，自己从另外一边上车，刚刚关上门却见到厉冶抱着自己的腿非要凑到中间的座位，和汪子瑜靠在一起，系上了中间座位的安全带。
汪子瑜：“……”
默默的盯着石峻，发现石峻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们这般过于怪异的亲昵表现出任何异常。
这个老师……不是很细腻吗？怎么在这种时候这么心大。
可是仔细想想之前石峻说过的班里有几对情侣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怀疑石峻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无奈的看着车窗外，汪子瑜肩头一重，想也知道是厉冶靠过来了。
汪子瑜装作非常坦然，本来这厉冶就已经很过分了，他如果再不坦然一些那可就坐实了他俩之间不正常的表现了。
“老师，你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停一下，我去一趟超市，厉冶，五分钟。”
厉冶没拒绝。
汪子瑜目前为止和厉冶的‘请假’一般只要不超过三十分钟都能得到允许，一想到居然还要得到允许，汪子瑜就很绝望。
这和谈了个女朋友似的……算了这个玩笑不能开。
汪子瑜在路边下车，朝着徐朝霞的超市跑去。
“妈，给我提个牛奶，装个果篮，我要去给救命恩人探病。”汪子瑜站在徐朝霞的超市里就直接开口道。
“救命恩人？”徐朝霞虽然迷惑，但是已经起身按照汪子瑜的要求去做了。
“就那个保安嘛，他阻拦了那个带炸弹的，现在在医院。”
“那我们全家人都得去吧。”徐朝霞显然也是很感激对方的。
“医院哪儿能进那么多人啊，我一个人代表着去就行了。”
汪子瑜说完，就看到徐朝霞非常认真的挑选了每一个干干净净的漂亮水果扎果篮，认真极了。
独自站在超市里，汪子瑜随手开了一包口香糖，虽然只有五分钟，但是厉冶不在的感觉好自由。
望着超市外，发现临时停在路边的车辆居然还挺多的，这条路不能停放车辆，都是在这里下车上车的人吗？
咦，那辆车还挺帅的。
只要厉冶不在，看车都很有趣。
“你一定要多多感谢一下人家，这可真是救命的恩人啊，那么危险，这都是英雄。”徐朝霞不仅扎了一个果篮，提了一箱牛奶，还加了一箱酸奶，“回头等开学了，我们也会去感谢一下人家的。”
“成。”汪子瑜拖着东西回到车上，石峻打开了后备箱。
重新坐回了车上，带上安全带，身边的厉冶迅速的靠了过来，汪子瑜面无表情。
随手打开了一下手机，挑眉，等等……他是不是这次超时五分钟了？好像已经都十分钟了。
厉冶……没发飙？
厉冶现在放松限制了吗？他要不要找机会试探试探？
汪子瑜始终看着外面不断略过的车辆。
哇，是那辆好帅的车，他们是一路的吗？
芜湖，车里居然坐了一个很帅气的西装男人。
嗯，他们超越了西装男的车。
汪子瑜的脑海中漂浮着奇奇怪怪的想法，眼前突然又出现了那辆帅气的车，汪子瑜：“？”
错觉吗？咋感觉这辆车一直在他们周围徘徊啊。
汪子瑜觉得奇怪，各种留意了一下周围的车辆，在十分钟里有不少熟悉的车辆反复出现在周围。
该不会是专门跟着他们的车吧？难道是石峻的仇家吗？
汪子瑜阴暗的揣测，噗嗤一笑，为了不去注意厉冶，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这么普通的日常里发生。
“老师，这条路是去医院的近路吗？”汪子瑜随意找了个话题说道，他总觉得这条路好像有点绕。
然而平时总是会温和回答汪子瑜的石峻却突然冷了声音：“子瑜，抓住厉冶和扶手。”
“什么？”汪子瑜猛然一愣，下一秒石峻突然狠狠的打了方向盘，车辆突然向着旁边拐去。
在汪子瑜的眼前，那辆帅气的车似乎突然加速了，接着汪子瑜听到了非常巨大的一声撞击声。
这一声响起，接二连三的有很多车辆撞车的声音传来，汪子瑜下意识抱住厉冶。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厉冶居然比他的反应要更快，双手用力将他护住，抱住了他的头，几乎是将整个身体压在了他的身上。
汪子瑜感觉到了巨大的震动，是因为快速刹车。
发生的时间前后不超过十秒，他们的车辆停了下来，安安稳稳的，没有被撞击，也没有受伤。
确认到周围的安全，汪子瑜依旧被埋在厉冶的怀里，汪子瑜努力从厉冶的怀里抬头，先查看了一下厉冶的状态。
他们没事，厉冶的神色平静，没有什么波动。
汪子瑜则慌张的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连环车祸，刚刚我就看到前面的车好像有点问题了。”石峻冷声道。
汪子瑜看着那集体发生车祸的现场，发现其中有一辆车已经被撞的几乎没有形状可言，里面的司机估计已经人车不分了。
但是，汪子瑜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将那唯一一辆车撞的粉碎的，似乎是刚刚一直围绕在他们车边的车。
这种现场……
简直像是几辆车同时在试图让其中一辆车上的人死亡一样。
“天哪，快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其他后面停下来的车辆有热心的人已经开始小跑着想去车祸旁边查看现场。
他们的车辆无法前行，后面的车又堵了过来，瞬间整个公路已经堵死。
有不少车主下来想帮忙。
汪子瑜扯下了自己的安全带，打开车门看向外面，秋末的冷空气瞬间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汽油、铁锈、冷风、烟尘的味道，杂乱无章。
好奇怪，为什么总觉得现在的场景非常的眼熟，他以前经历过类似的车祸吗？
“我去看看能不能做什么。”汪子瑜刚刚想走，却被石峻阻止了。
“你们在车上呆着，别到处乱跑。”石峻偏头对汪子瑜道，“照顾好厉冶。”
汪子瑜停下了脚步。
“这边有受伤的人。”
“喂，喂，听得见吗？里面的司机，你还有意识吗？”
“这边这个人卡住了，快来帮忙。”
混乱的连环车祸现场，所有人都很慌张。
汪子瑜的看着这一幕，刚刚从身边离开的石峻脸色极其严肃，甚至是不太好看，他没敢抗拒。
这车祸，到底死了多少人，却根本不清楚。
“厉冶，你能不能在车上等一下，我去看看……”汪子瑜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却直接被厉冶握住了手腕。
没有反抗的汪子瑜直接被拉进了车内，那几乎是强硬的力道让他被迫趴在了厉冶的腿上。
厉冶将他的双腿拉进了车内，一只手直接关上了车门。
“厉冶？！”汪子瑜瞪圆了眼睛，挣扎着要从厉冶的腿上爬起来，可却发现自己被厉冶压着后背几乎动弹不得，“你干嘛，快松手！”
汪子瑜努力的撇头，终于看到了厉冶的表情。
厉冶的神色极其平静，和这段时间总是哭哭啼啼，要么就委委屈屈的表情很不一样，似乎是因为比起他人要更为冷色调的瞳色，让瞳孔中的冷意更加锐利。
那一瞬间，车内和车外仿佛已经完全变成了两个世界，厉冶是坐在电影院中的观影者，从玻璃车窗外透过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完全不吸引人的电影，无聊的，乏味的，却又因为买了票而选择坐在这里，却对电影的内容漠不关心。
“厉冶？”汪子瑜想起身，却因为在车厢内很不舒适的姿势很难发力，厉冶轻轻松松的只用一只手就压制住他。
厉冶眨了下眼睛，偏头望向他。
汪子瑜放弃了挣扎，原本压制着他的手转变为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别出去，外面危险，这可是马路中间，谁知道会不会有不长眼睛的司机又撞过来了呢？”
机械的，毫无感情的，明明似乎带着安抚的声音，却让汪子瑜背脊发凉。
“可是如果能帮帮忙，多一个人也是一份力量。”
“你能做什么呢？我们还只是未成年，有什么事让别人去做就好，不是已经有那么多人过去了吗？”
“厉冶，平时如果遇到什么人需要帮助你从来不会吝啬啊。”
厉冶绝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这是所有人的公认认知。
虽然双腿有疾，但是他一直都很乐于帮助他人，即便能做的很有限，可却一直很温柔。
而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因为很危险，汪汪，我不是说了吗？这是在马路中间，谁知道那些车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呢，电视剧里不是会出现车辆爆炸的场面吗？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那只是电视剧，又不是现实，怎么可能会出现。”汪子瑜叫嚣着反驳。
“汪汪，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如果真的会出什么事，我们在这里也不安全啊，没准还会被撞车呢？”汪子瑜和厉冶辩驳。
“只要在我身边，汪汪绝对会很安全，所以你不能离开我身边。”厉冶道。
汪子瑜依稀觉得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表情，为什么现在的厉冶这么陌生。
“你放开我，这样我很难受。”
汪子瑜感觉到厉冶压制他的手松开了，调整着姿态坐起身，伸手就去按车门。
然而……
锁住了？
怎么会锁住，明明现在石峻都不在车上，车钥匙还挂在车里呢。
“汪汪，很危险。”厉冶按住了汪子瑜的手，将汪子瑜的手直接包裹在手心，明明力道不大，可汪子瑜却发现自己根本反抗不了，更不要说挣脱。
“怎么就危险了，大家都在努力救人呢。”
汪子瑜其实并不是特别热心肠，至少比起厉冶不是，现在这么反抗厉冶，反而是因为厉冶过于强硬的制止，激起了反抗心。
汪子瑜猛然怒瞪厉冶，厉冶却是直接移开了眼神。
下一秒，突然那几辆完全撞在一起的车瞬间爆炸，火焰冲天，他们乘坐的车辆都被气浪震动，巨大的轰鸣声让汪子瑜的脑袋都嗡鸣一片。
僵硬的扭过头，在他们的身边居然有人被爆炸的气流带到了车辆边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明明是爆炸，可除了声音和震动之外，他们的车辆里没有任何影响。
望着那冲天的火光，汪子瑜的视野中能看到在火光里还有被火焰燃烧着没能逃脱的去帮助救援的其他人。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哭声，尖叫声，汪子瑜安静的坐在座椅上，呆滞着好半天无法言语。
“你看吧，汪汪。”
厉冶冷淡的，甚至是带着嘲讽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
伴随着一个温柔的拥抱，一只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挡去了刺眼的火光。
“我说了，很危险。”
“你得在我的身边，我才能保护你。”
“我得保护你。”
“我会做的很完美。”
汪子瑜的心绪无法平静，过于震撼的场面击碎他原本自信满满的救助心，如果刚刚他没听厉冶的……
但是，看着厉冶说着保护他的话，意识却好像飘忽到什么地方去的呆滞，汪子瑜不喜欢厉冶一直这样。
汪子瑜高高抬起手，一拳揍在了厉冶的脑袋上。
消失吧，讨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