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情况完全乱套。
原计划是郁则珩定的, 做兄弟多年,从来没看过林晋慎喝醉过,不是他酒量有多好, 而是他基本不碰,碰也只是到此为止, 劝酒那套在他身上没用,他反过来可能把他们教育一顿, 大谈特谈酒精的危害。
这次,是难得的机会。
郁则珩交迭着长腿,道:“很简单, 我作为主力,你们配合点,我们三个人还喝不过他?”
听懂。
也明白。
只是实践起来,跟想象有出入, 出入还不小。
他们都没见过林晋慎喝醉的样子,几杯酒下去, 想着总该醉了吧,但人愣是四平八稳地坐着,脸色正常,甚至目光清明, 谈吐自如, 跟清醒时并没区别。
他没醉, 就只能接着灌。
眼看林晋慎没反应,郁则珩喝得摁过几次眉心, 季长明跟顾屿配合着喝点, 注意着情况。
这样的结果是,郁则珩没灌醉林晋慎, 自己倒是先醉了。
他拿过手机,拨一个打不通的电话,他自嘲笑笑,丢开手机。他起身,香槟一瓶瓶摇晃,打开酒塞,酒液洒入舞池,洒上跳舞的人群,他恣意偏头笑,既邪性又癫狂,将气氛再一次推向高/潮。
“……”
顾屿跟季长明对视一眼。
不是,这位哥是不是太不靠谱?
季长明接过重任,想要劝酒时,林晋慎已经靠回沙发,低着头,双手搭在扶手上,像是睡过去。
“慎哥?”
他尝试性叫一声。
但当时场子太闹,他声音被吞没,悄无声息。
季长明只好坐过去,说:“慎哥,你酒量真好,连珩哥都能喝过。”
就这样还没醉,他要刷新对林晋慎的新认知。
林晋慎倏地抬起头,带着醉后的颓然,拧着粗眉,问:“你在说什么?”
他的反常在灯光下,近距离时才能看清楚。
不是他多能喝,而是他喝醉也不明显,以至于他们都没注意到他早已经醉了,还一个劲儿灌酒,现在更是有一个将自己喝趴下。
季长明神情复杂:“慎哥其实喝醉了。”
“这叫醉了?”顾屿眼神示意,那个开酒的,意思明显,说如果这叫喝醉,那一位叫什么?
季长明无奈耸肩。
他们费尽心思想要灌醉林晋慎,但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怎么有人醉酒也这么无趣?但凡有郁则珩一半疯劲,也值得他们这么多心思。
“郁则珩在搞什么?”林晋慎眯着眼,不悦地问。
季长明如实回答:“珩哥喝醉了。”
“他在浪费酒,很吵,让他回来,别再丢人现眼,”林晋慎挑剔地环视一圈,叫来工作人员将灯光调亮,暗成什么样,又让人换音乐,因为吵。
“慎哥喝醉说这样?”季长明不敢待林晋慎身边,担心他看自己不顺眼,将自己也给换掉。
顾屿点头:“大概,喝醉后等于加强版林晋慎。”
林晋慎醉后的状态,大变化是没有的,但是挑剔以及脾气都明显上去,话多起来,真要如传闻变成活爹一个。
郁则珩回到位置,衬衣在刚才扯掉两个扣子,人也更加散漫不经,他端起酒杯:“慎哥,恭喜你,也步入我的后尘走进婚姻这座坟墓。”
林晋慎望着他,目光漆黑,没碰杯。
季长明盯着这一幕,跟顾屿小声蛐蛐:“你看慎哥眼神是不是想噶人?”
“正常。”顾屿点评:“一个离婚的人,在你结婚前说祝你步入他后尘你怎么想。”
季长明:“那等会打起来吗?”
顾屿:“等他们打一会我们再拉架。”
“这场面八百次碰不到,我先拿手机随时拍下来。”
“……”
郁则珩不介意没被碰杯,喝掉杯里剩下的,说:“作为过来人,我有几点忠告,不要投入过多,我指的不是钱,从开始就想清楚,你们结婚不是因为感情,不是,是家世相当,是互惠共利……”
也是从这时候,两人就结婚的事吵起来。
林晋慎说:“婚是你同意离的,郁则珩,你记得吗?当时我们都劝过,让你想清楚,你说你很清楚,现在这个鬼样子给谁看?”
“你明知道一个女人心里没你,不离婚有意思吗?”郁则珩反问。
“为什么一定要有意思?”林晋慎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就算现在没意思,谁知道以后?总要一辈子过下去,才知道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郁则珩眉头紧皱:“我不跟你这种婚礼都没办的人计较。”
林晋慎轻嗤:“你以为我很想跟你这种离婚的人计较?”
郁则珩被刺激不轻,爬上桌问:“那我问你,如果嫂子有一天要跟你离婚,她不喜欢你,她有喜欢的人,这婚,你离还是不离。”
“你的假设不成立。”
哪里不成立,是要离婚,不喜欢他,还是喜欢的另有其人?
季长明跟顾屿做壁上观,甚至想让人送来果盘,精彩,实在精彩。
林晋慎说:“喜欢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什么激素对身体产生的影响,这种影响能持续多久,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三个月?为这么荒唐的理由,为什么要同意?”
“……”
越聊越激烈。
郁则珩:“可笑,嫂子跟人跑了呢?”
林晋慎语调神色不变,听起来冷冰冰的:“那就绑回来。”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涉及到犯罪。
季长明眼看气氛不对,在没有太过火的时候,跟顾屿将两人分开,人是分开,林晋慎随意支着长腿往那一坐,浑身上下都是压迫感,直起身捏着眉心时,想到给陆宜打电话,将这尊大佛给接回去。
他要来手机,过程还挺顺利的,他顺利用林晋慎面容解锁手机。
打开微信,难以置信看到最上面的置顶位置那一栏是太太。
季长明捂着心脏,有些受伤,他都没有置顶,他的备注是连名带姓。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季长明退出去,选择拨电话过去。
数秒后,电话接通,他心有余悸地瞥到身边的人,说:“嫂子?嫂子你好。”
—
陆宜接到电话后,放下手机,虽然无奈,但还是将实际情况告诉给朋友。
“那我先走了。”
余音叫住她:“等等,你一个人能搞定吗?林晋慎那么大的体格,真喝醉,你也弄不动。”
“是的,人喝醉只会更重,我的建议是把我们都带过去。”吴思栋看起来真情实感,实则是听到唐宫玩得疯,早已经蠢蠢欲动。
“我自愿,必要时候可以抬腿。”
“……”
朋友目光渴求,就差将“求求了带我一块去”写在脸上。
陆宜哭笑不得,说:“好吧。”
一行人开车去唐宫。
季长明已经跟底下保安打过招呼,畅通无阻地进去,比起平时人是少些,但也疯得多,会所爆改酒吧,进来的音乐响声能将人鼓膜震破,很难想象林晋慎会在这里待这么久,还能喝醉。
工作人员带着他们过去。
“嫂子,嫂子,你可终于来了。”一个陌生面孔冒出来,极具少年感,满含热泪地望向陆宜,就像是看到光,看到希望。
陆宜:“……”
季长明站定,看到陆宜不好意思挠下头,自我介绍道:“不好意思,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季长明,这位是顾屿,我们都是慎哥的朋友。”
“你们好。”陆宜礼貌性打招呼,说:“我叫陆宜。”
又挨个介绍身边的朋友,说:“不好意思,我还带了朋友过来玩,可以吗?”
“可以,当然没问题,嫂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季长明举起手,温和地跟其他人打招呼。
到余音时愣下,搓着手不太意思地说:“请问你是长芽吗?你的vlog我每期都会看,一期都不落,你真人比的镜头里更好看,我算是你老粉了。”
严格来讲,那时候还没有几十万粉丝,才一万个左右,他就已经关注!
“……谢谢你啊。”余音笑,有些意外在这里还能遇到粉丝。
季长明话没说完,被顾屿拉着衣领拉回去,说:“行了,别丢人。”
陆宜望过一圈,没见到林晋慎的身影,问:“林晋慎呢?”
“慎哥在里面呢!”季长明指一个方向。
“谢谢。”
问清楚地点,陆宜跟朋友打过招呼后先过去。
林晋慎所在是间娱乐房,双门,工作人员替她缓缓拉开,里面雕梁画栋,水墨画,梨花木,镂空雕刻反复花纹,古香古色,在陆宜眼前,如画轴徐徐被打开。
里面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大,茶桌,台球桌,甚至是室内高尔夫球……一应俱全。
一角,坐着熟悉的高大身影。
室内的光照在他脸上,闭着眼,眉毛是醉酒后不舒适地拧起,神色不耐,但他坐在那,纹丝不动时像她曾经负责过雕塑展览中的展品,比例是完美的,线条硬挺,生机勃勃,是一件好作品。
安静得有些过分,是张素描图。
陆宜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喝醉了,如果不是那句老婆出破绽的话。
她走过去,即便已经很轻,在几步之遥,他还是听到,睁开眼,隔空跟她对视。
静默有两秒。
他目光像是没认出她,看得足够久后才确认。
“你朋友说你喝多了,我过来接你,”陆宜在他注视下不太自然,“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你这是喝了多少?”
“……没有多少。”
陆宜知道喝醉的感觉,并不好受,全身发烫,大脑昏昏沉沉,如铸铅似的,思绪被切成碎片,记不清东西。
“没有。”林晋慎开口,声音比电话里的鼻音更重。
他伸过手示意,还没等她坐过去,一只手就先伸过来,将她捞入怀里,他抱她像是玩偶,下颌抵着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生气?”声音如叹息。
“没,没有。”陆宜也要被这酒气熏醉了。
陆宜以为他不舒服,还需要缓一缓,也就没催着他要走。
林晋慎:“真的?”
“……”
陆宜只能保证:“真的,你先放开我,我快呼吸不过来了。”他抱得太紧了!
“抱歉。”
“没事。”陆宜缓过来,深呼吸,扯下衣服上的褶皱,企图缓解尴尬。
林晋慎松开她,她轻咳两声,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要不要喝茶?”林晋慎望着她,忽然道。
陆宜:“嗯?现在?”
“我泡茶给你喝。”眼前就有器具,他再次强调:“我会。”
“……好。”
林晋慎起身,屈膝坐下,他先洗净手擦干,谈合作的时候免不了要会些东西,一些前辈才会愿意跟他谈下去,投其所好的,他也学会不少东西,到现在,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他仍然还记得步骤。
他握着水壶,湿壶、烫杯、投茶,每一步都像那么回事,到出汤后斟茶,他望向陆宜:“尝尝。”
家里就有人会,陆宜耳濡目染下,懂得一些知识,看得出他是真会,泡茶过程繁琐,他不急不躁,没有一点像醉酒的样子。
陆宜品过,茶是好茶,泡茶的人也是老手。
室内溢出淡淡的茶叶香气。
陆宜放下杯盏,问:“你是不是没醉。”
“我没醉。”语气笃定,林晋慎放下茶壶,目光落在陆宜身后的台球桌,问:“你会打吗?”
“不会。”
“我教你。”
陆宜:“……”
她想说不用,但林晋慎兴致很高。
林晋慎拿过球杆,抹过巧克粉,递给她,他从身后靠近,一手握着她的手臂,一只手压着球杆,告诉她身形要放下压,胯骨抵过桌沿,手指放松,他靠着她,呼吸几乎在她面颊边,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
温度高到像是回到他发烧那天。
陆宜出神,眼前失去焦点,球变得模糊。
“专注。”林晋慎提醒她,手示意前方,通过白球击中带数字的花球,调整角度,往洞里击去。
“再低一点。”林晋慎压过她的背。
陆宜在他手把手教学下,击出第一个球,白球撞上九号,没有进洞,发生连锁反应,撞击着旁边的其他球。
林晋慎直起身,说:“不错,再来。”
陆宜渐渐得点乐趣,而林晋慎也是一位好老师,言传身教,即便她学生,在今晚一个球都没有击中,也没有表现出不耐。
球桌上的残局是林晋慎收拾的,将球全部打进洞里。
陆宜哇哦一声,捧场拍手。
林晋慎唇角勾起,难以压下去。
陆宜就看着他玩,配合他教学活动,有些人喝醉会安静,有些人则相反,精力充沛,她猜林晋慎属于后者。
在这里消耗精力,总好过在家里。
她也得承认,今天的林晋慎像他,又像另一个人。
正常情况下的林晋慎内敛成熟,也只有在床上才放开一点,醉酒状态下,他就像是打开内心世界的一角,露出另一个他。
最后玩高尔夫球。
林晋慎从身后拥着她,握住球杆,调整姿势,打出球,他下颚抵着她的肩,闻到熟悉的味道,牵引出点什么。
有什么话想说,但不知道怎么表达。
……
外面,朋友迟迟没有看到两人出来,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毕竟林晋慎喝醉,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大家认为还是进去看看,可能需要帮忙也不一定。
“别是昏过去了吧。”
“那我去帮忙,小宜一个人抬不了。”
“……”
季长明认为有道理。
一堆人走过去,在工作人员打开门后,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醉酒的男人是没看到,只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精神抖擞地,不像是喝多酒,倒像是吃错药。
“那什么,既然没什么事,就让他们再玩会儿。”季长明干咳两声,也觉得跟着有些丢人,为维护林晋慎形象,还是决定关上门。
刚才什么画面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我们玩我们的!”
季长明有去看另一个醉酒的,挺惨的,也折腾累了,倒在沙发上睡着,孤家寡人的一个,只怕看见隔壁画面会更刺眼。
半个小时后,陆宜跟林晋慎出来。
外面气氛正热,音乐声如海浪,一阵一阵的,要将人淹没其中。
林晋慎握住她的手不放,甚至整个身体都往陆宜身边倾斜,季长明眼尖地过来帮忙,但没碰到他一点衣角,因为不让碰。
季长明只好引路,他打开宾利车门,好不容易让林晋慎坐进副驾驶。
“嫂子,辛苦你了。”
“应该的。”
季长明想到车里人的状态,委婉地提起,说:“嫂子,那什么,慎哥他喝多,如果说什么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尤其是比较变态的!
“……好。”
陆宜点头,她还不至于跟一只醉鬼计较。
“你们好好玩。”
“好的,嫂子路上小心。”
陆宜转去另一边上车,开车时提醒林晋慎系上安全带,他黑眸澄澈地望着她,没动,也是这时候,她意识到他到底是喝醉的人,自己倾身过去,给他系安全带。
林晋慎靠着座椅,在她靠过来时都没动,任由她处置的样子,只是抬手,触碰她垂下的发丝,缠绕在手指间,是柔软的。
安全带系上,缠绕在指尖的发丝也一并带走。
总体来说,因为林晋慎醉酒后并不闹腾,这一点跟她很像,过程没费什么劲,她将人接回家。
门打开,泡芙蹲守在老地方,迎接主人。
陆宜放下车钥匙,挂包,本能地想要蹲下身去摸摸它时,才发现猫不在,她仰头,猫被林晋慎拎着脖颈,抱进怀里去了。
十斤重的泡芙,在林晋慎的手里像是mini布偶,小小一只。
“喵喵?”
泡芙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爸爸竟然抱它了!
林晋慎一手抱着它,一手摸着它的脑袋,泡芙快幸福晕,喵喵喵叫个不停,在撒娇。
陆宜觉得好笑,她拿出手机,第一反应是想要拍下这画面,等明天给林晋慎看见,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猫证物证俱在,他想不承认都难。
林晋慎放下泡芙,他扯过领带,脱下外套,连带着衬衣的扣子都解开两颗,不想往常有耐心地刮起,他靠过来,像是一团阴影,就在陆宜附近。
陆宜去哪,这一团阴影就跟到哪。
阴影的旁边还有一只猫,全都黏在她的脚边,偌大的房子变得好小,她无奈,艰难地放好东西上楼。
林晋慎跟在身后。
陆宜没有照顾喝醉人的经验,但看林晋慎的状态,好像也不太需要自己照顾,她见他迟迟没有动作,问:“你还不去洗澡吗?”
林晋慎低头,嗅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抬眼问:“很臭吗?”
就好像是遭到嫌弃,声音有那么点委屈。
“不是,只是睡前是不是要洗澡?”陆宜声音都温柔几分,现在也不拿他当成年人对待,就像对小孩一样。
是谁说过,男人的心理就是儿童心理学?
她现在有深刻认识。
“嗯。”
林晋慎去拿浴巾。
陆宜看着他这副样子,下意识问:“你自己可以吗?”
林晋慎动作停顿,眉展开,望着她的那双眼睛,迟疑片刻,声音低低地:“不能的话。”
“可以申请援助吗?”
语调缓慢,神情认真。
陆宜:“……”
她气笑,点头说可以:“我现在把泡芙抱上来帮你。”
说着要下楼,只是还没下去,就被捞过去,一手扣着她的腰,紧贴着,从善如流地吻上来,因为知道喝过酒,他只是浅啄下她的唇。
“可以选择吗?”
“没有,只有唯一选择。”
两个人对视,眼里都亮着光。
酒精的气息在周围蔓延开,淡淡的,没那么难闻,很霸道的侵入进呼吸,陆宜在这种味道里快融化掉。
林晋慎看她的眼神,过分专注。
他每亲一下,陆宜都仿佛听到心脏的跳动声,砰砰砰的,是那场暴雨下击打叶片的声音。
而林晋慎的眼神犹如实质丝线,描摹着她的脸,五官,每一处细节,在脑海里细化,构成一个完整的形象。
她也会跟别人接过吻,互相喜欢过,但那又怎么样,她现在是他妻子。
“我的。”看得够久,他声音有如轻叹。
陆宜不明所以:“什么?”
“我的新娘。”
第42章
婚礼前两天。
林陆两家飞往婚礼举办的海岛。
林家早几年在这座海岛上建度假村, 30座豪华住宅,坐落在岛屿的不同景观下,高尔夫球场, 水疗中心,各种水上活动, 一应俱全。
婚礼开始到结束前后半个月,都将对宾客免费开放。
林陆两家联姻消息, 也正式公开。
一家是国内顶级酒店巨佬,一家是家居业龙头的存在,强强联合, 引发不小的讨论热度。
提前抵达的宾客在网上po出照片,虽然没有透露婚礼布置,但从照片角落里露出的蛛丝马迹,当代列文虎克已经圈出重点来。
鲜花铺天盖地, 各种颜色的厄瓜多尔玫瑰,生长在海拔三千米以上, 花冠饱满,颜色绚烂漂亮,单支价格就不低,在这座海岛不要钱的堆迭。
作为背景的古堡静谧庄严, 恍惚可见十八九世纪的贵族庄园盛况。
度假村的安排更是细致贴心, 从入住就有伴手礼, 单价都不低,有手写卡, 房间配有管家, 一直服务到离岛的那天。
从饮食到游玩全都为宾客做相应安排,全程不可能无聊, 舞会酒会连开,极尽名利场的豪奢。
有人粗略估计婚礼的成本,几千万是保守估计。
能参加的非富即贵,什么没见过,但婚礼办得这么细致周到的还是少见,因此乐于其成地发在社交媒体上。
网友锐评:【确认完毕,我就是这世界的NPC,老天奶,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跟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啊啊啊,为什么不能邀请我?多一个是会怎么样?】
【我看到朋友圈有人发了,说真的全程特别贴心,享受到公主级别的待遇,给孩子羡慕坏了!】
【这婚礼也太用心,不只是砸钱那种,是真的感受到诚意,好想看新娘新郎长什么样子!】
【两家都挺低调的,没露过面,就看这次婚礼会不会露了。】
【少爷小姐,怎么就把老奴给忘了。】
【……】
余音给陆宜看过网上评论,各个都挺有梗的。
陆宜这几天也没闲着,在试妆,在对接流程,以及见各种亲友,她忙得团团转,精力完全不够用,还是靠余音以及其他朋友帮忙,才没遗漏下什么细节。
林晋慎那边也同样,婚礼相关的事情繁琐,两个人只有吃饭的时间见面,安静不到十分钟,又会有事突发,双方对视一眼,懂的都懂。
婚礼前夜,新人需要分房睡。
徐女士跟秦女士陆续来过,一是看陆宜这边还有什么落下的,二是明天就是婚礼,难免激动过来聊天。
陆宜刚做过水疗,皮肤白皙水润,是上好的羊脂玉,远黛长眉,不用化妆就已经很好看,她裹着浴袍,坐姿慵懒,表面看起来平静,实际抓握的手,还是透露出紧张。
跟领证的那天不一样,这一次,是在亲友的见证下,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结婚的事实。
秦女士拎个小匣子,打开,是三支玻璃种的手镯,她取出其中一支,戴上陆宜的手腕:“这三支是我结婚的时候,晋慎奶奶给我的。”
“忘记传多久,现在终于,也能由我交给你了。”
陆宜手腕纤细,肤如凝脂,戴翡翠好看。
“谢谢妈。”
这三支手镯,一支比一支名贵,在岁月下,泛着剔透的色泽。
徐女士过来叮嘱她晚上早点睡,明天要早起,从睁开眼起就歇不了,有累的地方,陆宜握着她的手,说:“妈,您今晚陪我睡吧。”
“多大的人,还需要妈妈陪着睡?说出去都要笑话。”徐女士反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下。
陆宜笑,又问:“您嫁给我爸的时候,也这么紧张吗?”
“娶到我,应该是你爸紧张。”徐女士摸下她头发:“我跟你爸的婚礼好像就在昨天,转眼,连你也长大嫁人。”
陆宜温柔笑笑。
“不说多了,煽情让人讨厌。”徐女士吸吸鼻子,让她早点睡,自己出去。
门外,是等着的陆康成,无声伸出手,两人握住手后下楼走出别墅,外面的天空挂着的一轮正圆的月亮。
现在,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排。
陆宜抱着腿坐在阳台的沙发,她晚上没吃什么,避免第二天的水肿,她只喝一杯红酒,在睡前有助于睡眠,她静静看月亮,夜晚温柔,徐徐地吹动着她披在肩膀的柔顺长发。
今晚酒精好像失去作用,她仍然没有睡意。
他们这段时间习惯同床共枕,突然一个人睡,陆宜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想起林晋慎喝醉的那天晚上,要教她台球,又要教她高尔夫球,回家抱着泡芙,晚上睡觉贴在她耳边叫老婆,差点挂在她身上,好像是只黏人的大狗狗,到第二天醒来,向来板着的脸上有一丝裂痕,她看得出来,那是无地自容。
林晋慎从浴室出来,洗漱完,也依然没有从昨天晚上的阴影出来。
陆宜故意问:“需要帮你找条裂缝吗?”方便他钻进去。
林晋慎看似淡定,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她绷不住在笑,看着他的眉毛越拧越紧,到最后翻过身压上来,握住她的腰捞回自己的身下,呼吸里,带着刚刷完牙的清新味道。
肆无忌惮地嘲笑的结果是,她收获一个睚眦必报的林晋慎,而且有仇当场就报,绝不拖泥带水。
陆宜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
陆宜手撑着脸,于夜色中轻笑出声。
手机振动下,响起来电提醒,她拿过手机,迟疑下,滑向接听键。
“睡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男音。
陆宜说嗯,为营造困倦时的声音,故意拉长:“有事吗?”
林晋慎直接听出来:“别装了。”
她犯困时说话的声音,他比谁都清楚。
“……”
无趣!
陆宜声音恢复正常:“哦,那请问林总有什么事吗?”
“明天你要起很早化妆吗?想吃什么早餐,咖啡是美式还是拿铁?”林晋慎语气很认真,就像选美式还是拿铁,会决定明天婚礼是否顺利。
“早餐我不挑,面包都可以。”陆宜配合地说:“咖啡美式吧,更消肿,还有吗?”
林晋慎同样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陆宜清楚,互相都配合着一问一答。
聊到她犯困打呵欠,起身回房间,电话仍然没挂,她闭着眼睛,听那边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磁性,就像他贴着自己耳边。
陆宜抱着被子,意识渐渐模糊,没来得及说困就已经睡过去。
林晋慎没听到回应,停顿两秒,确定她睡着。
他没有再出声,将手机扩音,提高音量,她的呼吸声浅浅的,有规律的。
林晋慎勾动着唇角,没有半点睡意,他将手机放在枕头的一侧,睡姿笔直,闭上眼睛,就好像,陆宜就在他身边。
—
余音在响过三个闹钟后总算从床上爬起来,她在群里叫其他人起床,自己洗漱过后,举着手持相机去陆宜的房间。
陆宜起得更早,化妆师团队已经就位,坐在化妆镜前替她上妆。
酒店已经送来早餐,按照陆宜的要求,准备的冰美式,还有一些,是为伴娘们准备的。
余音举着相机,对着镜头道:“现在天还没亮,我们新娘已经起来化妆,好辛苦。”
“请我们新娘打声招呼。”
陆宜抬眼,从镜子里望向镜头,莞尔一笑:“你怎么也起这么早,还能睡会。”
“不早了,待会猜猜他们都要过来,你一个人多无聊。”余音镜头拉近,定格在她眼睛,眼底似藏有星河,漂亮璀璨。
两个小时化妆结束,陆宜换上秀禾服,梳着发髻,发髻两边珍珠流苏轻摇,手持珍珠扇面,面若桃花,典雅端庄。
漂亮到不可方物。
“现在还能不能临时增加接亲难度?”余音拿着相机,反复欣赏过后真诚提议,他们设计的游戏难度,简直太便宜林晋慎。
当然还是玩笑话,在林晋慎接亲时,环节照旧。
余音带着伴娘跟朋友独在楼梯口,她在前,第一个环节是啃吐司片,有见过类似的环节的季长明露出憨直的笑容,向其他人解释:“也就是四片啃出个love出来,简单,这个我会,我啃最难的e。”
“错了,啃love多俗套,啃陆宜跟林晋慎,再带个爱心。”
顾屿气笑:“不是,这就不俗套吗?你自己听听不老土?”
余音笑问:“不愿意啃啊?不愿意啃那就算了。”
“啃,怎么能不啃。”季长明接过准备的吐司片,想过后先在吐司片上写字,再沿着痕迹啃下去,边啃自己都笑,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只松鼠。
顾屿将自己那片递过来:“能者多劳,你跟松鼠似的,一定很行。”
郁则珩同样递过自己那片。
“?”
季长明:“都别塞给我,是不是兄弟,慎哥能不能接到嫂子就全看我们的。”
“加油,再努力一点,陆字就要啃出来。”
季长明啃出陆字,虽然磕碜一点,但拼一拼还能看出来,啃慎字时肉眼可见蔫下去,笔画也太多了,望向林晋慎的目光带着哀怨。
他突然觉得林一一是个好名字。
……
好不容易啃出两个人名字,歪歪斜斜地拼凑出来。
余音点头:“行,算你们过关。”
伴郎团一路闯关,终于打开新娘房间,门一撞开,又在看到陆宜是同时停下,让林晋慎先进去。
陆宜持着珍珠扇面掩过半张脸,抬着眼睫,与林晋慎目光对视,他着中式男装,红色,肩颈边绣着暗金的花边,身形颀长,挺拔有型,越发显得斯文儒雅。
之后的环节更简单,只需套得婚鞋即可。
林晋慎轻而易举套中。
他拿过来,在在场所有人目光下蹲下身,握着陆宜的脚,将婚鞋套上去,蹬鞋时没有让陆宜踩中脚面,而是踩着他的掌心,将后跟提起。
全程认真耐心妥帖,就好像,他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刚才还热闹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林晋慎握住她的手,问:“准备好了吗?”
陆宜望着他,像是电影里慢镜头,她点头,屏住呼吸的那一刻,他起身,打横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她顺势抱住他的脖颈,耳根起了烫意。
“啊啊啊!”
“慎哥你好帅!”
季长明追在后面问:“慎哥你以后也可以这么抱我吗?”
陆宜抱着他的脖颈,确认自己脸已经红掉。
身后起哄声不断,一直到他们上车,车门关闭,隔绝掉外界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跳动不止的心跳声。
婚礼仪式在海岛的古堡举行,罗曼式建筑风格,它矗立在海岛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流程是早早就对接好的。
尽可能简单,只留下必要环节。
陆宜对流程再熟悉不过,但在陆康成牵过她的手,走过红毯时,她还是会恍惚,回到几个月前,他们不认识。
但几个月后,他们步入婚姻,成为夫妻。
过程里但凡有半点差错,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如果她听从父母安排,如果他没有意愿,他们会是陌生人,在这座古堡里举行婚礼的,也将另有其人。
但缘分,偏偏如此凑巧。
陆康成牵着女儿的手,将走完红毯,将她交给另一个男人,没有感慨是不可能的,昨夜他跟妻子失眠,翻看着陆宜从小到大的照片,感叹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他们的宝贝,他们的公主,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小宜,你从小就很懂事,爸爸最忙的时候,没有时间陪你,你都没有生过爸爸一次气,还说,没关系的,我没时间陪你,你可以陪我。”
陆康成笑下,眼角湿润:“爸爸常觉得亏欠你,所以我不想让你跟爸爸一样,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对你,从来只有一个希望。”
“我希望你,不要太懂事,只做自己,做陆宜。爸爸妈妈在你身后,永远为你保驾护航。”
陆宜眼眶泛红,眼泪硬生生憋住。
她轻声说:“我没有被亏欠,从来没有,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做爸爸妈妈的小孩。”
陆康成点头:“一定的。”
走过红毯,再舍不得,还是要将陆宜的手,托付给另一个人。
两个男人对望,没有多说,陆康成重重拍下他的肩膀,说:“我把小宜就交给你了。”
“爸,你放心。”林晋慎握紧陆宜的手:“往后,有我。”
四个字,笃定有力。
仪式继续,其他的环节陆宜都记不太清,她缓和情绪,只记得牧师宣布婚礼誓词,他们互相说愿意,然后交换戒指。
那只沉甸甸的婚戒套在手上,在对望间笑了下。
到亲吻环节,林晋慎揭开头纱,手臂环住她的腰,低头吻下去,在这一刻到来之前,他们已经练习过数遍,已经足够自然亲密。
在宾客掌声中,林晋慎抵着她的额头,贴着她的鼻尖。
陆宜夸道:“林总表现不错。”
他大言不惭,放开她后又啄下她的唇瓣,说:“是陆老师教得好。”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
仪式结束,婚宴继续。
林陆两家在京市扎根许久,两家联姻,参加的宾客不少,热闹非凡。
林晋慎结婚,林予墨向学校请假回来参加婚礼,她跟陆宜聊得来,这段时间没少帮忙,嫂子比照片里还要漂亮,她快羡慕死林晋慎。
走什么大运,古板无趣半辈子,能娶到这么好看的老婆!
林予墨要代表林家招待客人,这一点她擅长,从小到大性格外向,叔叔伯伯,阿姨奶奶的,她嘴甜叫得比谁都亲热。
她端着酒杯,如一只花蝴蝶。
免不了有些同年龄的男生搭讪,彼此又认识,但凡聊到学校的事,就有源源不断的话题。
“等回学校,我找你玩。”
“好啊,朋友嘛。”
林予墨跟人挥手,转头,差点要撞上一堵墙,那堵墙低下身,从她手里拿过剩下的半杯酒,声音低沉严肃:“你不能喝了。”
“傅砚礼!”
林予墨低声,为提高气势瞪向他:“我已经成年了!”
“哦,是吗?”声调不高不低,傅砚礼随手将酒杯递给收拾空餐盘的服务生,一并带下去。
“你不能像以前这么管着我!”
傅砚礼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说:“等什么时候,你不为我拿你一杯酒跳脚,我会拿你当成年人看待。”
林予墨:“……”
婚宴结束,还有其他场地继续玩,有当红歌手乐队驻唱,摇滚乐响起,能震翻半个海岛。
这之后就没伴郎什么事,季长明跟顾屿都放开了玩,眼看着十几个人铆足劲儿想要灌醉新郎,而林晋慎在喝过三杯后,就开始抵着额头,仿若意识恍惚。
“诶,林总这酒量不行啊,这才喝多少酒开始醉了?”
林晋慎紧皱眉头,说:“没事,还能喝。”
但绷着冷峻的脸,更像是再喝一杯就能吐出来。
有人不大好意思起来:“看在今天是林总大喜的日子,我们还是收敛点,酒嘛,以后都能喝。”
“是是是,差不多得了。”
目睹全过程的三人组:“……”
演,接着演,自从婚后,有些人的演技是越来越好,如果不是他们前几天刚跟他喝过一轮,还真的被他给骗了。
郁则珩轻嗤:“有些人,脸都不要了。”
季长明跟顾屿齐刷刷地看他,意味深长:“有些人可能是不要脸,有的人却是脸都丢光了。”
“……滚。”
顾屿:“现在知道丢人,打电话求着人接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脸?幸好人家早把你拉黑,你这要是真打通,我跟你做朋友我都嫌丢人。”
季长明跟着点头:“珩哥,你要是撑不住就把人追回来吧。”
郁则珩眼里的阴郁化不开:“你们俩是觉得今天大好的日子,我不能动你们?”
“好好好,不说了,诶慎哥呢,一会工夫就没看见了。”季长明伸长脖子,去找人。
郁则珩抬抬下颚,指个方向:“还能去哪,戏演完,找老婆去了。”
—
一场婚礼办下来,陆宜只体会到一个字——累。
她从早上五点起,就一直没停过,还是爸妈在他们敬过一圈之后就让她回房间休息,剩余的则有林晋慎跟家里人继续应酬。
陆宜到房间便开始脱鞋脱衣服,衣服解开那刻,只感觉到放松。
她去洗手间卸妆,仔细地洗个澡,换上父母准备的红色睡衣,跟林晋慎是同一款,床上的床品也全都是红色。
陆宜头发还没吹干,包着干发帽从洗手间出来。
林晋慎正好推门进来,他还穿着婚礼上的衣服,在推杯换盏间,衣服有些褶皱,领结已经被扯开,扣子开了一颗。
陆宜不合时宜地将重点放在他那颗扣子上,心想,他现在是越来越随意了。
而林晋慎看到的画面相对冲击,陆宜这套着睡衣的吊带裙,没有穿外套,头上顶着干发帽,几缕湿掉的碎发贴着脸颊,四肢纤细雪白,胸前,是起伏的线条。
她刚洗完,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味。
夏日里,陆宜的皮肤是温凉的,贴着时,会很舒服。
陆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问:“结束了吗?”
“没有。”
她愣下:“我还要去吗?”
“不用,”林晋慎走过来,取下她头发上的干发帽,擦下她的湿发,说:“我帮你吹。”
“你会吗?”陆宜问。
“不会可以学。”林晋慎去拿吹风机。
陆宜发量多,每次吹头发都是大工程,眼下有人要帮忙,她乐意至极,林晋慎从洗手间出来,手里多了吹风,他走过来,抱着她的腰,放上梳妆台。
这样的高度,才方便他的动作。
陆宜垂着两条细腿,两个人靠得很近,视线平齐时,只能看到他的胸膛,仰头,能看到他的紧绷下颚,长而黑的睫毛。
林晋慎的手指穿梭在她的头皮,认真而细致。
“要从上往下吹,这样头发不会毛躁,吹干头皮,再冷风吹下发尾就好。”在他撩开她的头发时,她提醒,传授要诀。
“这样?”林晋慎问。
陆宜点头:“对的,很聪明。”
林晋慎动作停下,没有纠正她夸自己的语气很像在夸泡芙,没有跟她继续,举着吹风继续。
陆宜也感受到今天的林晋慎格外温柔,像今天的夜风,可能是今天婚礼令她有些感慨,她双手撑着身体两边,好奇问:“长这么大,你就没有喜欢过的人吗?”
如果有,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
林晋慎垂下视线,问:“你确定要在今天问这个问题?”
陆宜失笑:“……不可以吗?”
吹风机的声音一直在响,时间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
“以前没有。”
林晋慎突然开口,语调不变,目光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缓缓道:
“现在有。你也认识。”
陆宜身体瞬时僵住,她顺着林晋慎的目光向后看去,是面半身镜,而镜子里,映着的是她的侧脸。
第43章
陆宜眨眼, 镜子里的人同样眨眼,她在消化这句话带来的冲击。
两人在镜中对望。
陆宜大脑短暂晕眩。
像是被抛掷出的石头,砸进湖里, 本来平静的水面,开始荡起涟漪, 一圈一圈,靠不到岸边。
而这块石头, 不过是寥寥几个字。
“现在有。”
“你也认识。”
“……”
陆宜转过身体,抬起眼睫,泄露出她心底的情绪。
她从小到大, 被告白的次数太多,什么表达方式都听过,说得天花乱坠的,深情的, 直白的,都没有这几个字来的冲击。
陆宜开始困惑, 分不清林晋慎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林晋慎放下吹风机,他立在她身前,腿碰着她的膝盖,分开, 他挤入, 手臂撑在她身体的两侧, 划出独立狭窄空间。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陆宜看着他的眼睛,故作认真地点头, 说:“我觉得你很有眼光。”
林晋慎低头, 吻她的那刻从喉咙里溢出轻笑,低沉的, 愉悦的,如同烟花在耳边炸响,她闭上眼睛,自然搂过他的脖颈,旁若无人地回应他的吻。
忘乎所以时,背快要贴上冰冷镜面,一只手掌先一步挡过去,隔绝掉镜面的冷意。他将她往上带,她手臂挂着她脖颈,好似只小挂件。
镜子里映着两个人清晰的身影,黑丝西裤,细白的小腿,构成最鲜明的视觉差。
一个吻结束,两个人都在调整呼吸。
陆宜的头发已经吹干,林晋慎吹得仔细,每一处位置都有照顾,此刻披在两肩,乌黑如绸缎,衬得巴掌大的脸蛋越发小。
她的唇是鲜艳的红,带着潋滟的水意,像是饱满的花朵,等待着采摘。
林晋慎拔掉吹风插头,放在距离她更远更安全的位置。
这样更方便接吻。
林晋慎低下头,还没吻到唇时,耳边响起咕噜两声,是肚子响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声音的来源明显。
陆宜闭上眼睛,一张脸染得通红,懊恼地额头抵上他的肩膀。
她现在才是真正要找条缝钻进去,好丢人。
林晋慎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笑意:“饿了?”
“……嗯。”
陆宜从昨晚开始,为婚礼当天状态最佳,就已经吃得很少,今天早上更是只吃半个可颂,一杯美式,之后忙得忘记饿,晚宴也只是象征性吃些垫些肚子。
回到房间就卸妆洗澡,还没顾上吃。
“我叫人送吃的来房间吧。”尴尬劲儿过后,陆宜抬起头,她可以拨打酒店内线。
林晋慎:“我带你出去吃。”
“不用吧,要是被人碰见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我知道有个位置不会被打扰,还可以看海景。”林晋慎蹲下身,捡起刚才抱她时弄丢的拖鞋,替她穿上。
陆宜有些心动,忙一整天,还没怎么停下来过,她点头:“好,你等我换下衣服。”
“嗯。”
陆宜从梳妆台跳下来,从衣柜里取出衣服换上,一条白色挂脖长裙,长及脚踝,准备衣服的时候没意识,现在看来也很适合今天。
“走吧。”她出来。
他们住的新房是单独的一套别墅,旁边两栋是两边爸妈,这个点,爸妈应当还在宴请宾客。
林晋慎要带她去的地方,不在附近,需要沿海走上几分钟,为避开人群,他们走的是度假村内部的小路。
小路两边植被茂密,空气清新,路灯光线并不强烈,仿佛静谧童话一角。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抬步往前,他走在前,她跟在身后,抬眼就是他的宽阔背影,就好像两人之间的夏日秘密出逃。
行走间,陆宜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跟呼吸声混杂不清。
多年后,也许婚礼的细节她不会再记得,但这一刻,她认为自己会记很多年。
两个人到餐厅位置,因林晋慎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厨师服务人员提前到位,在今夜,只会为他们服务。
林晋慎所说属实,从餐厅窗户望去,海平面一望无际,与夜色交融,一轮月光悬挂,清辉洒向海面。
潮起潮落,周而复始。
陆宜点的餐陆续上来,林晋慎没怎么吃,全程服务,替她切牛排,剥虾壳。
这一餐,她吃得很饱,也较为放纵,反正明天不用穿礼服。
林晋慎喝着起泡酒,说着明天的安排,这次婚礼都挺累的,所以休息一天,后天回京市,其余的宾客则自行选择。
陆宜的对这安排没有意见。
林晋慎握着刀叉剥虾壳,他抿着唇,先去掉虾头,认真细致的像是进行一场外科手术,手术结束,虾壳被剥开,虾肉放入她的餐盘。
干净利落不脏手,他已经可以申请这方面的奖项,至少是前三。
林晋慎望着她道:“只是暂时没有蜜月旅行。”
这次婚礼前后已经花去他不少时间,回去后要处理的事只多不少。
“没关系,工作为重。”陆宜将刚剥好的虾放进嘴里,是炭烤的椒盐味,肉质Q弹新鲜,等吞咽过后,继续道:“等回去,我也要去我爸公司。”
对她而言,也算是新的领域,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地方。
“想好做什么了吗?”林晋慎问。
陆宜摇头:“目前没想好,等进入公司才知道对哪方面感兴趣。”
林晋慎点头,他见过陆宜工作的样子,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难。
吃饱过后,又原路回房间。
林晋慎先去洗澡,陆宜无事,清点婚礼上收到长辈的礼物,翡翠手镯钻石项链都能摆一小块地方,她珍惜地摊开把玩,结个婚她钱包倒是鼓起来了。
浴室的门推开,林晋慎擦着头发出来时,陆宜如同摆摊似的,将自己宝贝一一展示出来,听到动静时抬头,对着他弯唇笑笑,目光满足愉快。
就像是在告诉他:看,都是我的宝贝。
财迷似的。
“好像一夜乍富,我好有钱,已经是合格的富婆。”陆宜将礼物一一收进盒子里。
林晋慎在床边坐下,穿着跟她同款的红色睡衣,洗过澡后更显得唇红齿白,干干净净,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气味。
他扯下唇,说:“恭喜你,富婆。”
富婆两个字念得极为生疏,是他从来不会说的话。
陆宜收礼物收到一半,抬眼看他,突然好奇:“你一天能赚多少?”
“?”林晋慎不明白。
“这样说也不对,像你这样好像也算不出来。”陆宜算不清楚,便直白地问本人:“如果包下你的一天需要多少?”
“我的一天?”林晋慎对这种说法感觉到好奇,他垂着睫毛,思考过后道:“你想要多少?”
陆宜问:“一百万够吗?”
“……够。”
陆宜拿过手机,给他看时间,十二点已经过去,现在是新的一天,她道:“我花一百万,包下你的今天。”
她语气颇为阔绰,有着一掷千金的气势。
“……”
林晋慎:“你不花钱,明天也是的。”
“不一样,花钱买服务。”
陆宜看着林晋慎的脸,端端正正,没表情时会有点凶,看人时会有压迫感,但这样的人,如果能但凭她吩咐玩弄又是什么样子呢?
不能深想下去,她觉得自己都有点变态,继续道:“如果我把你包下,你这算不算下海?”
“下什么海?”林晋慎已经听不懂她说话。
今晚的确是吃多,连她胆子也一并吃肥,陆宜咬唇笑:“下海做鸭!”
林晋慎:“…………”
陆宜看着林晋慎脸色肉眼可见地板起来,像是教导主任抓住人要讲大道理的前奏,她抓着手机,先一步给他转账,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转过去了。”她扬起手机,给他看记录。
陆宜感受一把“逼良为娼”的感觉,恶向胆边生揪着衣领,快速地在他唇上啄一下,如同做标记。
“现在,帮我把礼物都收好吧。”她毕竟是花钱的人,现在自然是不用亲力亲为,体力活都交给他去做。
林晋慎瞥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配合地将礼物收走。
陆宜拍拍床,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坐下。”
不理解,但尊重,林晋慎撑着手臂坐过去,她唇边带着醒目的笑,他从刚才就忍她很久,这会靠近闻到她的味道,一刻也不愿意等地顺势吻上去。
衔住她发号施令的嘴巴,品尝属于她的味道。
陆宜睁着眼,想到她才是花钱的人,他应该听自己的,予取予求才对,怎么现在反而对调过来,她才是被吃干抹净的人。
不带连吃带拿的。
她想挣脱,唇才离开一刻,又被衔住,不仅如此,他握住她的手,进犯的不只是嘴巴,她往后退一点,他就往前挤压,退太多,索性就直接捞过来。
陆宜快在他手里融化,从内到外的,都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
就像是一捧干焦的草堆,只需要一粒火星,就能完全点燃,升起不灭烈焰。
好在陆宜还没有被这一场火烧得神志不清,记起她花的一百万,她撑着他的肩膀,拒绝再受到他的影响,说:“今天就到这里,不再需要额外服务。”
她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慢慢磨蹭着往外撤退,远离热气蓬勃的危险地带。
但是陆宜明显忘记,从坐下来之后,情况就不再受她掌控,林晋慎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的,他肌肉形状漂亮,薄薄的,并不夸张,流畅的线条又宣泄着力量感。
他半跪在床上,宽阔的身形挡住她身前的光线,红色在他身上莫名带点邪性。
“那就当剩下的是免费赠送。”
“?!”
陆宜红着脸斥责:“你这是强买强卖!”
“强买强卖的到底是谁?你给的转账记录还在。”林晋慎捞她跟捞小鸡崽似的,轻易捞回自己的身下。
他拨开她额边的碎发,突然叫她名字:
“陆宜。”
“现在是我们的新婚夜。”
陆宜被他盯得怔愣,这句话他说得过于温柔,像泥沼地,稍不留心就会深陷其中。
但温情只有一秒,林晋慎露出尖尖牙齿,以及灰色尾巴,在她恍神时张嘴恨不得将她完整吞下,一块一块地吃干抹净。
翻来覆去地煎烤油炸。
到第二次,陆宜举起手拒绝,免费赠送也不至于比正品多,林晋慎只将她抱起来往浴室去,又重新洗了澡。
“你体力太差,耐力不足,以后可以跟我一起晨跑。”
即便陆宜困得模模糊糊,仍然还能想起来拒绝,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你越界了!”
他们只不过是夫妻!
而他竟然想要让她六点起晨跑,请做个人吧。
林晋慎抱着她,从堵在自己嘴边的手拿下来握住,把玩地捏捏,而怀里的人早已经累到睡过去,只在他捏的时候,无意识地哼哼。
夜色无边。
林晋慎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一刻,他很想将全世界都拱手给她。
—
晚宴持续到深夜。
能玩到这个点的,都是平时会玩能玩的主,喝酒都能玩出个花来。季长明今日手气佳,一家通杀,笑到脸酸。
“谢谢各位哥对小弟的照顾,小弟感激不尽。”
郁则珩懒散地靠着,随手丢过筹码:“才赢多少,至于么?”
“那可太至于了,跟你们就没怎么赢过,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许我嘚瑟?”季长明将筹码挨个捞过来:“慎哥保佑,让我再接再厉。”
“别拜了,慎哥现在没空。”旁边的人忍不住搭腔。
季长明:“诶怎么说话呢,别猥琐啊。”
“你想哪去,你自己看慎哥朋友圈。”朋友翻个白眼,困倦地打个呵欠。
季长明哼笑:“笑话,我慎哥哪有这玩意……”
“等等。”
牌桌上几个人不约而同放下牌去拿手机,同时点开朋友圈。
在一众被本次刷屏朋友圈里,多出一个冰川头像。
发的是两张照片,一张结婚证,一张是今日婚礼现场,陆宜穿婚纱的照片,她握着手捧花,不知道在看什么,弯着眉眼,唇边带笑,抓拍的时间很巧妙,没什么技巧,但照片主角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漂亮。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新娘的小图标。
发出时间在凌晨三点,这对于一个常年十一点睡的人,如同恐怖故事。
“???”
婚礼发条动态,对于一般人很正常,毕竟人生大事。
但这个人是林晋慎,从微信出来,他就不知道有这个功能般从来没用过。
季长明瞪眼:“这是微信通知我慎哥还有发朋友圈这功能了?”
“确认是本人吗?是不是嫂子发的?”顾屿看过后道。
郁则珩瞥一眼:“不可能,嫂子不是这性格。”
但凡性格跳脱一点有可能,但陆宜他们都见过。
“那是本人?”
郁则珩挑眉,不置可否。
朋友圈一经发出,就炸出一堆潜水的看客,点赞的点赞,祝福的祝福,半夜三点,都不睡觉?
季长明:【嫂子好美!谁拍的?】这个视角,不像是摄影师视角,而且摄影师能拍出这种水平,大概率接不到工作。
林晋慎:【我拍的。】
季长明盯着这三个字,莫名看出还挺骄傲的,他笑下,还想说这照片能看全靠嫂子颜值撑着,没等他回,郁则珩跟着回复一条。
郁则珩:【人好看,但是拍照技术是不是太虐了?】
也不是他故意挑刺,有眼睛都能看见,拍照的水准的确一般,但凡随便用张摄影师拍的呢。
林晋慎:【你有的拍?】
季长明围观不嫌事大,捧腹笑出声,怼脸问:“珩哥,慎哥这是不是说你没老婆啊?”
顾屿托腮笑而不语,看人互怼怎么就那么有意思呢。
“……”
这条朋友圈不止他们看到,林予墨这种高强度上网第一时间刷到。
看到第一眼反应跟其他人差不多,怀疑是陆宜发的,但又知道嫂子性格做不出这么幼稚的事,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的确是本人。
林予墨神色凝重地看着这条动态,很难想象这是出自自己亲哥之手,是那个整日板着脸,严肃起来,不说话都能将她吓哭的教导主任。
不正常,太不正常,如果不是这时候爸妈都已经睡着,她非要发给爸妈看看,问问看最近他还有哪些不正常的举动,以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这可能是被人给夺舍。
发不了爸妈,她只好发给从小一块长大的傅砚礼:【这是我哥发的,你敢信吗?】
傅砚礼:【信。】
【微信盗号难度很高。】
【快睡。】
“……”林予墨拧眉:【你不也没睡。】
傅砚礼:【被你消息吵醒。】
林予墨:【sorry,您睡。】
……
林予墨睡到十一点起,中途秦女士多次进她房间,叫她起床吃早餐,她应一声又再次睡去,秦女士习以为常,宠溺捏捏她的脸,便出去。
她洗漱完毕,正好到午饭时间,下楼正好撞见林晋慎,下意识就要回头往楼上走去,没两步就被叫住,她认命地叫声哥。
“知道现在几点吗?”林晋慎问。
林予墨耷拉着眉:“十一点半。”
她知道这只是开场,她马上就要被单独拎过去教育,之前隔太远他管不过来,现在面对面,正好算账。
林晋慎记性好,从她开学到现在犯过的错全都记得,现在不紧不慢地罗列,她咬着唇怕自己下一秒就哭了,一副天都塌下的样子。
事实证明,没有被夺舍,的确是本尊。
“爸妈。”
陆宜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小宜起来了,昨天累着是不是,快过来,洗洗手就能吃饭。”秦女士道。
“好的。”
陆宜应完声,明显感觉到沙发一角气氛不对劲,林予墨站在手快拧成麻花,林晋慎在沙发坐着,板着脸。
林予墨偏着头,朝她投递求救的眼神:救救我,救救我。
陆宜本不好插手,但林予墨抿着唇,快哭出来的样子,她不能“见死不救”,硬着头皮叫了声“老公”。
在林晋慎看过来时,她大脑一片空白,但还是想到一件事:“我想喝水,你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
林予墨绝望闭眼,心底无声吶喊:嫂子啊,这一招调虎离山是不是太拙劣。
但下一刻。
林晋慎问:“喝温的还是冰的?”
“温的就好。”陆宜弯唇笑笑。
“好。”
林晋慎抬腿起身,走去中岛台倒水。
林予墨松口气之余,已经不怀疑林晋慎是不是本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她哥是不是太双标了,都是一个点起来,怎么待遇差那么多!
“吃饭吧。”菜上齐,秦女士喊道。
因为计划是明天才离岛,剩下的时间就由他们自己支配,度假村有各种水上活动,游艇,冲浪板,以及浮潜之类的,都有专业的教练陪同。
林予墨:“嫂子你准备做什么,我们一起去玩游艇出海好不好?还可以海钓,潜游!”
陆宜没有计划,听完点头,说好。
秦女士不打算参加他们年轻人的活动,只道:“那刚好,晋慎会开,你们好好玩。”
“……大哥不会去吧。”
在林予墨记忆里,她这位哥只有工作,从不参加他们的活动。
陆宜的关注点则在于,他会开游艇,上次去海岛都没听他提过。
“以前上大学时候考过证。”林晋慎简单地解释。
陆宜:“那你去吗?”
林晋慎:“去。”
林予墨:“?”
林晋慎放下碗筷,扯过纸巾按了按唇边,说完道:“毕竟这一天随你派遣。”
话有深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懂。
陆宜早忘记昨晚的事,那是处于亢奋状态时才做出的反常举动,听他突然提起,耳根不争气烫一下,低头,恨不得多吃两碗饭。
第44章
不对劲, 真的很不对劲。
林予墨握着筷子,目光从林晋慎转移到陆宜脸上,不知道是自己出国太久, 语言系统混乱,还是他们俩夫妻对话加密, 她竟有些不懂。
但爸妈表情,好像又很正常?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想吃?”一道冰冷视线扫过来。
一下子又对味起来, 林予墨坐直身体,耳朵都快竖起来:“吃,我好饿!”
她睡一上午没吃东西, 而且留学在外,能供她选择吃的中餐真不多,毫不夸张,她现在能吃一整头牛。
饭吃到一半, 林予墨问:“嫂子嫂子,你有看到我哥昨天发的朋友圈吗?”
“你哥有发朋友圈?”突然被cue的陆宜停下吃饭的动作, 望向当事人,当事人表面镇定,甚至握着水杯喝掉半杯水。
“食不言寝不语。”林晋慎强调。
林予墨偷瞄着自家大哥反应,握着筷子戳着碗底, 重重点头:“看来女主角并不知情。”
林晋慎:“……”
看过去的眼神叫——“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但眼下有能为自己撑腰的人, 林予墨大着胆子, 装后知后觉,表情无辜:“那什么, 我以为大家都知道呢。”
“发什么, 你哥还会发朋友圈?”秦女士放下筷子去拿手机,打开后跟好奇的徐女士共享, 两位爸爸没闲着,各自眯着眼,不太熟练地点开手机。
“不吃饭吗?”一张餐桌只剩林晋慎拿着筷子,神情既无奈又无语。
爸妈都在看手机,陆宜默默地拿过自己的,其实很好看到,因为林晋慎朋友圈只有一条,点开后,看清楚照片后愣了下,再看底下评论,抿着的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点弧度。
动态显示是九个小时前发布,就是凌晨三点?
这就是强调自己每晚十一点做出来的事?
她不动声色瞟眼林晋慎,他仍然端坐着,如果不是频率过快的咀嚼动作,他现在看起来平静的跟局外人似的。
好像发朋友圈的另有其人。
秦女士唉哟一声,说:“这照片谁拍的嘛,把我们小宜脸都拍圆了。”
林予墨憋不住笑,抬抬下巴示意:“我哥。”
也不知道昨晚是谁那么骄傲说“我拍的”,他骄傲的点在哪?
“其实仔细看看,不难看的。”徐女士出面打圆场:“构图就很好嘛。”
可能拍照本人都不知道什么叫构图,林予墨跟着点头:“说明我哥很有版权意识,发朋友圈都坚持用自己拍的。”
林晋慎扫过一个眼风:“林予墨。”
连名带姓,唤醒童年阴影。
林予墨干笑两声:“食不言寝不语,我知道!”
陆宜点个赞后收回手机,拿起筷子刚吃一颗青菜时,一只剥好的虾刚好放进碗里,她偏头看去,只看到他的侧脸,像昨晚一样,给虾剥好壳放进她碗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林晋慎对自己很好。
这份好是对林太太,还是她陆宜,她不在意,他对她十分的好,她不能保证等同回馈,至少也会有八分。
吃过饭,开始收拾装备。
爸妈们有自己的娱乐方式,做水疗晒日光浴,不需要他们陪同。
半个小时后他们约定在楼下碰头。
林予墨背着防水的包,连体印花泳衣,外面套着防晒服,头发梳成俏皮的拳击辫,露出整张脸,明媚漂亮。
陆宜跟林晋慎走过来,她挥舞手臂,笑容灿烂。
婚礼之前,跟林予墨的交流止于网上,印象里是只小鹦鹉,现在见到面,真切感受到来自e人的震撼。
开朗大方,精力充沛。
对比身边这一位,则是另一个极端,兄妹俩,各长各的,性格上没有半点相似。
“嫂子嫂子。”林予墨凑过来,她现在认识到一个事实,跟在大嫂身边,就有十足的底气。
三人搭乘度假村观光车到沙滩,来之前已经跟工作人员打过招呼,提前准备好游艇,虽然林晋慎会开,但还是配有船长跟安全员。
他们定的是辆小型游艇,刚好容纳个位数,林晋慎跟船长沟通,试驾一圈,等上手后她们再上游艇。
“嫂子,喝水吗?”林予墨递过一瓶水。
陆宜接过来,拧开:“谢谢。”
林予墨眯着眼,目光从游艇上的林晋慎转回来,说:“嫂子,你身材好好啊,平时是不是有在做什么运动?”
陆宜的身形不是干瘦的类型,纤秾合度,该有料的地方有料,该瘦的地方也瘦,皮肤雪白,唇红齿白的,看着便觉得香香软软。
她大哥真的吃太好了!
“打球算吗?一周会运动三四次。”陆宜说她也很好。
两个人一顿互夸,有林予墨在,不可能冷场,趁着这时间,脱下防晒服做拉伸运动,方便待会玩跳水。
陆宜向外远眺,林晋慎已经开始第一圈试驾,他穿着短衬衣以及短裤,戴着黑色墨镜,握着方向盘,站立的姿势,目光平直,酷酷拽拽的样子。
游艇划开水面,翻起白色浪花,在剎那间直接开出去。
跟平时穿西服,坐办公桌前的样子很不一样。
他大学是什么样子,一个人总不能从小到大都活得这么无趣吧。
“哇哦!”林予墨向来是气氛组,第一个叫出声:“好帅!”
夸完扭头向陆宜告状:“嫂子你敢信吗?我跟我哥做这么多年兄妹,我竟然不知道他会开游艇!”
陆宜:“看来他隐藏得很好。”
“不是,是他压根不会跟我们一块玩,这次还是沾嫂子的光。”说起这点,林予墨更好奇的是:“他怎么说今天都随嫂子你派遣,是不是抓住他的把柄?”
如果她知道这个把柄是什么,那以后自己的零花钱就不会被随随便便扣掉了!
陆宜是不好意思说她花白一万买下林晋慎一天的事,她硬着头皮说:“没有,是他开玩笑。”
“什么,我哥现在还会开玩笑?”林予墨一脸震惊。
陆宜哑然失笑。
林晋慎试驾一圈回来,他还没忘,熟悉过游艇上各按键就能开走,试驾找到感觉,开得还算平稳。
两个人依次上游艇。
林予墨在后,她也是在这时候看到陆宜的后背,因为没有防晒服的遮挡,露出半个背,白皙皮肤上,红痕有如星星点点满布,乍一看,就像是过敏,她差点要出声提醒,想到什么后,忽然止住。
没见过猪跑还能没吃过猪肉吗,这哪里是过敏,分明是……
禽兽啊禽兽!
这白白软软的怎么下得去……嘴的?
继白天怀疑“我哥是否被夺舍”到现在变成“我哥他是不是狗”,答案未知,暂不能确定。
陆宜不知道林予墨在想什么,她对于开游艇这事还挺新鲜的,林晋慎伸手,带她到副驾的位置,又递过救生衣让她先穿上。
“开游艇难吗?”
林晋慎:“不难,跟开车其实差不多,甚至更简单,最大的不同是游艇没有剎车,需要考虑水流跟风速。”
陆宜点下头,操纵台上的按键不少,大小的表盘看得眼花缭乱。
“表盘是对称的,对应左右两边的发动机,这是操纵杆,控制的也是左右发动机。”林晋慎指着操纵杆,认真解释。
“……”
林予墨感觉自己多余,但也不觉得受冷落,相反她超激动,拿出手机录视频,回去拿给爸妈看。
抛开其他不谈,两个人外型超般配!
林晋慎背影宽阔,身形又高,往那一站跟座山似的,相反,嫂子高挑纤细,光是体型差就能让她嗑生嗑死。
她截取小段视频,发朋友圈,文案:出海!
林晋慎先带着她们围着周围转一圈,最后开去附近的海湾,方便跳水潜游,同行的还有两艘游艇,有救生员保驾护航,以及潜游教练。
林船长将游艇停好,离开操纵台,放下绳梯。
林予墨迫不及待跳水,只能在周围活动,再远水势复杂,无法保证安全。
从水里冒出头的林予墨给一个OK的姿势,扭头入水中,尽情享受这次的假期,片刻后,又像土拨鼠冒出来:“嫂子,来哇。”
陆宜感受到她的快乐,不自觉地笑下。
林晋慎从后面走来,问:“你不下去吗?”
陆宜是打算的,在岸边就已经热过身,但她看到林晋慎时又改变主意,问:“你呢,不准备下水吗?”
林晋慎:“嗯,你们玩。”
“是谁说这一天都随我派遣的?”陆宜记起自己花的一百万,钱花了,也得听见点水响,她摆出金主的身份,小声说:“现在才是真正的下海。”
林晋慎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墨镜没摘,看不清表情,但知道他一定是看向她的。
陆宜坐下来,好整以暇地道:“林总,你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
林晋慎瞟她一眼,没多说,仰头先喝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他躬身,单手扯掉上衣,露出劲瘦的上身,皮肤是冷白色,腰腹那,是隐约的薄薄腹肌,脱掉短裤,露出里面的黑色泳裤,窄臀还挺翘。
“!”
这一百万花得好值,她都没想到林晋慎这么有性价比。
林晋慎捕捉到陆宜看来的目光,她微笑做一个请的姿势,他在简单拉伸后,戴泳镜后跳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而同时,林予墨正好游回来,抓着绳梯休息,突然炸开的水花让她愣一下,抬头,游艇上嫂子还在,亲哥不在了。
好好好,今天震惊已经说腻了。
林予墨歇过后,抹把脸继续游走。
陆宜也没想到一百万这么好用,如果放在几个月前,她做不出一百万包下他一天的事,林晋慎也不会从游艇跳水。
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都开始变了的?
林晋慎游过来,抓住绳梯,摸把脸上的水,仰头,皮肤上的水渍在阳光下会发光,向上爬的动作停下,似是体力不支,向她伸出手:“拉我一把。”
陆宜想也没想,担心没力气,便伸出两只手去,正要用力,林晋慎单只手臂往下扯,身体在那刻失衡,没怎么费力将她拉入水中。
她毫无准备,跌入水中,还没开始沉,林晋慎就从水里捞过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带,她闭着眼,慌张间挂上他的脖颈。
“?”
林晋慎清隽脸上还有她溅起的水花,睫毛上都沾湿,他神情正经,说句抱歉,但脸上根本没有任何歉意。
他就是故意的!
林予墨从游来,看到这一幕愣住。
陆宜脸上挂不住,虽然他们也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但关上门做什么是两个人的事,在外面,只是牵手都是不自然的,更别提现在搂搂抱抱的姿势。
林晋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嫂子掉下水了。”
林予墨:“……”
不是,我是小,但不是三岁,不是说什么都信的年纪啊!
她没有拆穿他们:“游艇上是比较容易掉下来,嫂子你小心一点。”
“……好。”
林予墨笑笑,不做电灯泡,歇会就游开。
午后三点,游艇才开回沙滩。
一到沙滩,全是人。
林予墨那条朋友圈一经发出就被季长明看到,他们昨晚熬一整夜,睁开眼就下午。谁都没打算在今天离开,现在看到朋友圈两位新人出海,逍遥自在,他支棱起来组织活动。
他去顾屿的房间叫人起床,顾屿脾气算好,让他出去时带上门,郁则珩就像是更年期到,言简意赅地让他滚。
季长明摸摸鼻子,不为所动地,拿手机给余音发消息,他们是最近加上的好友,因为粉丝的身份,还比较聊得来。
不同于他两个废物兄弟,余音那边消息发过去就有回应,靠着他俩互相组织身边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凑出一堆人。
沙滩上玩排球的,游泳的,晒日光浴的,齐齐扎堆,就有他们回来看见的盛况。
季长明抬起手遮挡着日光,看清游艇上的人,做个暂停的手势,抱着排球往游艇的方向走,笑着打招呼:“慎哥,嫂子。”
“予墨妹妹!”
林予墨第一个下游艇,规规矩矩叫人:“长明哥。”
季长明头往后甩下,邀功道:“慎哥,我这兄弟可以吧,你偷偷出去玩,我帮你组织客人玩,我保证这次一定给他们个最难忘婚礼。”
“嗯,做得不错。”林晋慎点头。
季长明:“那两哥还睡着呢,要不说我们三个就我靠谱呢。”
林予墨噗嗤一笑,虽然已经习惯季长明的说话风格,但再次听到还是忍不住,好像是只长毛小狗。
邀功完,季长明邀约:“一起玩排球?”
“我就不玩咯,累了。”林予墨体力消耗殆尽,准备薅傅砚礼陪自己吃东西去。
“你们呢?夫妻档,杀绝全场?”季长明充满期待问。
陆宜:“不了,我玩的不好。”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年轻人胜负心不要那么重。”季长明抛抛球,“来吧,嫂子,一个个体力都不好,玩会就趴下了。”
球场上,余音跟吴思栋都在,向她招手。
陆宜心动,偏头去看林晋慎:“好吧,我玩会,你来吗?”
林晋慎:“你玩,别受伤了。”
“好。”
这次陆宜没有一定要他参加,他替她将包带回去。
陆宜跟余音分在一边,季长明在另一边。
余音大笑跟她分享昨晚发生的事情,吴思栋喝醉,抱着一棵椰子树当前女友,痛哭流涕自己辜负她,不然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
“我在想,怎么不掉下个椰子砸晕他,吵得我们都受不了。”
吴思栋不满地道:“他们昨晚也是够无聊的,没一个想把我拉走,让我在那丢人现眼,我这一世英名都毁在你们身上。”
余音:“那也得拉得动,你以为我们就不丢人?”
陆宜笑说:“原来昨天被发在朋友圈的是你,没拍到正脸。”
“……”
聊过几句,季长明开始发球,他们这边五个占好自己的位置,陆宜第一个击中球,垫高后,跳起来打了个扣杀,对面接都没法接。
季长明给整无语:“不是,嫂子这就是你打得不好?打得好是什么样,加入女排为国争光?”
陆宜腼腆笑笑:“以前高中进过校队。”
季长明:“……”
他真想将刚才那幕给拍下,发给慎哥看,怕受伤的应该是他才对,这打法太凶残了!
陆宜加入后,胜负已经变得明显,季长明队输过几场,还没叫停时,海边引起一阵小骚乱,打眼望去,有人在往沙滩边送东西。
有几个人他们都认识。
顾屿跟郁则珩都在,穿着泳衣裤,在热身,像是要进行一场比赛。
“我去,他们准备玩帆船?”季长明眼尖,一眼认出来,这种刺激类的项目他不玩,但另外三个都是业余爱好者。
“慎哥也在!”
陆宜跟着看过去,一眼看到人群里的林晋慎,身形高挑出众,轻易就能看见。
他套着黑色泳衣泳裤,胸腔撑起分明肌肉线条,这样的装扮出现,倒像是运动员。
海滩的人都往他们的方向靠,他们也不例外,沙滩排球暂时也不打了,跟着走过去,看见十几个参赛的已经在整理装备。
余音错愕:“上午才知道他会游艇,下午还能玩帆船?”
陆宜也并不比她知道的多,只能点头。
林晋慎也正好看过来,他走过来,将自己的包递给陆宜,让她照看。他本没准备玩的,是郁则珩提起,下午的风还不错,适合玩帆船,顾屿跟着附和,他们很长时间没玩过,这次刚好有机会,不如趁机玩一把。
他不为所动。
顾屿跟郁则珩对望一眼,说:“那我们去吧,这次宾客里好看的妹妹可不少,到时候我们往那一亮相,不得迷一堆?”
“到时候你的二婚问题都解决了。”
郁则珩:“……”
“你说的对。”
林晋慎不是听不出他们低级的激将法,他抬腿要走,顾屿不疾不徐说:“诶,嫂子呢。”
“……”
下一刻,林晋慎人已经在沙滩。
“注意安全。”陆宜接过他的包,暂时也只想到这句。
林晋慎点头:“放心。”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游艇先开出去,在终点位置放下浮标,各选手同时出发,到浮标后转游回来。
“哇哦!”
围观的众人开始欢呼,给认识的加油打气。
余音吴思栋则站在陆宜这边,手圈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林总加油,林总无敌!”
陆宜挤在中间,脸上一热,好像回到学生时代看篮球比赛,她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混在人群中,跟着喊两声。
林晋慎捕捉到她的声音,快速地回头瞥一眼,然后开始静心,登上帆船。
伴随着口哨声,十几个人一并冲出去。
就像是一道色彩缤纷的彩虹冲入海里,陆宜还是精准地从那里面看到林晋慎的身影,他的帆船是深蓝色的,他身手矫健,躬着身,半蹲着,很快就跟身边的人拉开差距,一骑绝尘。
“啊啊啊,好帅啊!”
季长明也跟着乱喊:“慎哥慎哥就是无敌,这速度,谁还相信这是奔三的年纪?”
“加油,加油!”
围观人群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跟着高喊,不知道的以为真在举行一场赛事。
陆宜则紧张到肢体僵硬,她紧紧攥着手,目光一直追随着林晋慎的身影,看到他始终稳在第一的位置,一直到远处,他们在沙滩已经看不到远近,只看到一个个小圆影子,具体什么情况已经分辨不了。
她调整着呼吸,想他赢,又想只要安全回来就好。
沉寂数分钟,忽然人群再次爆发出喊声。
深蓝色的帆船像破开水面一般,已经绕过浮标,率先开回来。
陆宜攥紧的手放开,咬着唇抑制住想要高喊的冲动,她从来没见过林晋慎这样子。
旁边季长明振臂高喊:“啊啊啊啊是我慎哥,嫂子你看到没有,是慎哥,真的帅到炸裂!”
有些人平时一声不吭,但凡突然出声,总要整出点动静!
陆宜呼吸在那一刻止住,半晌,她说:“嗯。”
“看到了。”
第45章
深蓝色的帆船像是迎风展开的旗帜, 旗帜顶尖闪着灼目的日光。
陆宜身处在声浪之中,耳膜仿佛被震破,世界瞬间消音, 她只看得见开来的帆船,帆船上的人, 躬着身,将自己拉成绷紧的弓, 游刃有余地判断着风向风力,调整动作改变帆船的行进线路。
季长明不知道从哪顺来望远镜,站高望远, 播报着比赛状况:“第二艘是红色的,是珩哥!”
“屿哥也跟上来了!行不行,珩哥都追不上!”
“诶诶诶,那艘绿色的往哪开呢, 连浮标在哪都没弄清!”
“我宣布慎哥遥遥领先,其他人连我们慎哥尾气都吃不着!”
“……”
深蓝色帆船身后开出白色长浪, 驶过终点,林晋慎站直身体,改为单手抓握,身上的泳衣被打湿, 紧贴着肌肉。
“好他爹帅!搞得我也想学了。”余音惊呼一声, 她以前怎么就没玩过这种运动。
“这太考验体力, 手臂要一直向风借力,来来回回一直做深蹲, 对全身的肌肉都有要求。”季长明摸摸下巴:“慎哥天天坐办公室, 体力也这么好。”
“不知道有没有腹肌?”吴思栋冷不丁来一句,他就没有, 一直以为坐办公室的跟他一样,都是一整块。
问题一出,其余几人不约而同望向陆宜。
陆宜:“?”
在场的就只有陆宜能知道,季长明低下头认真发问:“嫂子,慎哥他有吗?”
陆宜被盯得面热,说:“有的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咋还有的吧呢。”
陆宜声音压得极低:“那你问他。”
“这我哪敢!”
“到岸了!”吴思栋瞅见林晋慎从帆船下来,抵达沙滩。
沙滩一下子又躁动起来,夸张地欢呼,说牛逼厉害的都有,林晋慎点头说下谢谢,就没有别的反应,他往陆宜方向走来。
他身上全湿,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水迹。
陆宜一手递过水跟毛巾,问:“累不累?”
“还好。”林晋慎仰头喝掉大半瓶,胸腔因为体能消耗,上下起伏。
季长明狗腿道:“慎哥你真是宝刀未老,真的牛死了,珩哥以前还能跟你比比,现在看来也大不如前。”
林晋慎喝过水,拧紧瓶盖,一本正经道:“谢谢。”
“但我今年28。”
还称不上老。
季长明哈哈笑两声:“不老不老,我慎哥正当年,一点都不老。”
陆宜已经习惯林总牌冷笑话,抿唇笑下,其他人反应过来则想笑不敢笑,硬生生憋住,好在郁则珩跟顾屿跟着到终线,很快转移注意力。季长明跟其他人已经往前去迎接,或欢呼或调侃。
林晋慎擦过脸,将毛巾迭好。
“大家都说你很帅。”陆宜现在心脏跳动都还未平复,仰头看他,仍然能想到他刚才比赛的画面。
林晋慎垂着眼睫问:“大家都有谁?”
“很多人啊,我帮你数数,什么张三李四,王二武六……”陆宜嘴角压不下来,还得故意板着脸给他数。
林晋慎扯唇,有着极细微的笑意,像是冰川消融裂开一条缝隙,他问:“有陆宜吗?”
陆宜点头,模棱两可地回:“有吧。”
林晋慎:“方便的话,替我谢谢她。”
陆宜绷着脸忍得很辛苦,肌肉在泛酸,最终忍不住笑,说了个哦。
“赢了有奖励,待会送给你。”
陆宜好奇:“是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林晋慎将东西放进包里,拉上拉链,单肩挎着,黑色短发湿着,唇红齿白的,忽略沉稳气质,已经可以混入男大学生的行列。
的确一点都不老。陆宜在心里补充。
既然是比赛,有输赢,也会有奖励,奖励是郁则珩跟顾屿合计后定下的。
郁则珩拿毛巾擦脸,这次输得是真服气,刚开始还能跟上,后面体力不支,渐渐慢下来,被甩在后面一大截。
“愿赌服输。”他望向林晋慎,抬着下颚,眼里有笑意。
这次是真畅快。
“得,我现在就去安排。”顾屿既无奈又觉得好笑,摸摸鼻尖,顾不得去换衣服先拿手机去联系人,再晚一点可能就赶不上。
“安排什么?”季长明跟听谜语似的。
郁则珩朝他丢过毛巾,啪地盖上他的脸:“给我们林总,不对,是嫂子献上奖品。”
季长明扯下毛巾:“是什么?”
郁则珩:“告诉你就没意思了。”
一直到九点,奖品才揭开面纱。
顾屿找人,用私人飞机空运到海岛,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做到,要的不仅是钱,还有人脉,反正有郁则珩跟他一同兜底,他大手一挥,咬牙送上这次最贵重的新婚礼物。
陆宜跟朋友家里人提前在沙滩上等待。
九点到,顾屿举起双手示意。
数百支烟花在夜空齐放,丝丝缕缕宛如银河瀑布,那一刻亮如白昼,数分钟后是姹紫嫣红的彩烟,花团锦簇,构成宇宙瑰丽星云,仿佛宇宙漫步,彩烟消散后的那刻是万千炸开的星光,有如漫天星光闪烁的银河,
全程近半个小时。
“这场烟花还有个挺有寓意的名字,叫花好月圆。”郁则珩朗声道:“此生辽阔,满天星火,祝你与所爱共白头。”
季长明:“……”靠,他怎么就没人会讲呢。
“谢谢。”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陆宜静静看着烟花,瞳孔里映照着夜空里的璀璨。
她看过很多场烟花,盛大的,壮丽的,只有这一场,是为她而放的。
“好漂亮。”陆宜发自内心道,眼眶发热。
林晋慎拥着她,低头就能看见她眼底的烟花,说:“离今天结束,还有三个多小时,还有什么安排?”
“有。”
陆宜望向他,轻笑:“想要你什么都不做,想要你好好休息。”
想要他暂时做回林晋慎。
林晋慎安静看着她。
他从生下来就承担许多期望,希望他优秀,希望他独当一面,他向来做得好,没让期望落空,他习以为常,毕竟他一直这样做的。
没有人告诉他,一句“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在那刻变得柔软。
—
婚礼正式结束,宾客陆续从海岛撤离。
生活开始回归正轨。
陆宜在离职的这段时间思考她将要做什么,在了解后安宜家居从起家到站在如今行业龙头位置,以及自己的专业跟兴趣,她选择去设计部。
她的意思本是从小职员做起,但陆康成执意给她设计部总监的位置,一是她这些年在外面,已经做过小职员,感受过受到限制时无能为力的感觉,二是没有人生来就适合某个位置,还年轻,就算犯错也很正常。
陆康成认真道:“你能来帮我爸爸已经很开心,不夸张地讲,我想向全公司宣布你是我的女儿,隐藏身份从底层做起想都不要想。”
陆宜被说服,入职安宜,担任设计部总监的职位。
新的设计部总监空降的消息同时向内部公布。
设计部总监被悬置许久,一直由副总监张放兼任,早一个月公司在新翻修总监办公室,便有定下新总监的消息传出,所有的人选里,张放自然是在第一顺位,几乎是板上钉钉。
吵着嚷着让张放请客吃饭。
张放三十好几的人,在公司也算是老人,嘴上让人别乱叫:“想吃什么?你们订餐厅,这周六怎么样?”
“好诶!”
几天后,公司任职信息下来,设计部齐齐傻眼,新的总监是老板女儿。
张放看起来像个没事人:“就让你别乱叫,现在闹笑话吧,行了,以后这事就别再提了,小心新总监收拾你们。”
也有为张放鸣不平,眼看着就要扶正突然空降公主:“这也没办法,干得好,不如投胎投得好。”
“像这种大小姐不都是给爹地做做样子,方便拿零用钱的,事儿最后还不是要放哥做。”
“不是哥们你一点都不清楚啊,大小姐刚跟华域太子爷完婚,还缺零用钱?”婚礼办得就差直接烧钱了。
“这里面的事谁知道,难不成真是来工作的?”
有人叹气:“就是苦了放哥,公主挂个闲职,事还是放哥做,以后都小心点吧,得罪谁也别得罪公主。”
张放摆手:“散了散了,老实工作。”
周一,陆宜正式入职上班。
父女俩首次同时上班进入办公大楼,陆康成亲自带她去设计部,带她去她的办公室,由他全程把关,用的都是最好的。
白色的主色调,线型灯吊顶,从办公桌到沙发,全是安宜家居的产品,整体风格简单干练,又使用线条元素柔和,刚柔并济的感觉。
“怎么样?你最会鉴赏,评价下老爸的审美。”
陆宜认可地点头:“超棒的,是我梦寐以求的办公室。”
陆康成:“还是爸爸懂你吧,你先工作,待会一起吃午饭?”
“好。”
办公室门关上,陆宜在办公椅坐下,往后躺倒,环视整间办公室,在刚才她明显感觉到设计部对她的态度很微妙,不至于反感,更多是排斥。
很正常,她是空降,又是二代的身份,要真怀疑她才奇怪。
陆宜来之前多少想到,她也不气馁,比起这些,尽快熟悉手头上的事才是最紧要的。
办公室门被敲响,她坐正:“请进。”
张放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温和笑道:“这些以后都要交给宜总,可能有点多,我按时间紧急程度分过类。”
陆宜起身去接:“谢谢。”
“重得很,我放办公桌。”张放过来是交接工作的:“这么久这些事一直是我代理,还真怕自己做得不好现在宜总来了,我这总算是松口气。”
“辛苦了,张副总。”
“应该的,都是为公司。”张放笑。
陆宜诚恳道:“我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不懂,可能还要麻烦张副总,希望到时候张副总不要嫌我烦。”
“这就夸张了。”张放老好人一般:“但凡宜总有什么不了解的,我能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
交接结束,张敛推门出去。
挂在嘴边的笑容化成一声嗤笑,来个生瓜蛋子,刚来还做做样子,过几天没准就要全丢给他了,他还真是倒大霉。
陆宜也知道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她也没懈怠,拿出学生时期的用功从零开始学习。
她的认真林晋慎看在眼里,以至于晚上他从书房出来下楼倒水,她看都未看他一眼,被一同冷落的还有泡芙,蹲守在她身边,许久不被摸一下,仰头眯眼快睡着,在他下楼时跑来,冲着他可怜叫唤。
林晋慎已接受泡芙,这时候会停下来拍下它的脑袋,极偶尔,会单手抱着它去中岛台倒水,但次数屈指可数。
他们的次数,也从一周三次,沦落到一周一次,如果林晋慎不提,她根本没这方面的想法。
况且她每晚倒在床上就已经很累,但他又不是禽兽,不至于强迫她。
林晋慎以前认为自己还算专注工作,但自从婚后,他也同时进入丈夫的角色,为不冷落另一半有所调整,但陆宜显然并没有这种想法。
罢了,等她适应过后应该趋于正常。
如果三个月后仍然没有好转,他会考虑第二次家庭会议。
半个月过后,没等到陆宜适应新工作,等到她出差消息。陆宜这段时间刚将工作理顺,深知自己的欠缺,所以给自己安排出差,去各地工厂实际考察,去看生产线,去跟一线工人对话,去门店与顾客建立联系,了解她待在办公室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
亲眼看到设计稿变为成品,产品又如何进入一个个风格各异的小家,成为家的一部分。
陆宜很喜欢现在的状态,既充实又兼具挑战性,就像是重新找回人生的锚点。
出差时间不定,中途可能会回来,然后再去下一个地方,她给自己定的大概时间是一个月。
林晋慎表示理解,尊重,婚前说好的彼此工作互不打扰。
陆宜收拾行李,小助理甘荔发来消息,是再次给她确定机票信息,将去往机场,及过安检时间算上,标明她的最晚出发时间。
甘荔是她新招的助理,大学刚毕业,还带着被知识“污染”的纯澈,扎两个低麻花辫,元气可爱,表面看着大咧咧,实际上细心周到。
对于这位小助理,陆宜一百个满意。
陆宜拎着行李箱下楼,泡芙看似是感知到要很久看不见她,实际只是球没有抵抗力,伸出山竹挠滑轮。
“妈妈这段时间不在家,你要乖乖地听话知道吗?”
“喵?”
“狠狠”揉搓一顿后,陆宜说:“你要听方姨的话,好好吃饭,好好运动,还有……跟你爸爸好好相处。”
最后一句很小声,叫爸爸也没错吧,总不能叫叔叔吧。
“喵喵?”
泡芙仍专注地挠滑轮。
起初,林晋慎自己以前三天两头出差,认为出差是件很正常的事,不够几天而已,陆宜还会回来,待几天再去下一个地方。
但当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身边空荡荡,开始失眠。
林晋慎只当是不习惯,就像婚礼前夜那次,他已经习惯同床共枕,现在回到婚前的状态,不适应很正常。
抱着这种想法,心安理得地失眠。
不知道睁着眼多久,他罕见地调整睡姿,甚至伸直给陆宜压的手臂,情况也没有好转。
他拿过手机看时间,显示深夜两点。
系统温馨提醒:现在夜已深,为了拥抱美好明天,请早点睡吧。
林晋慎:“……”
他烦躁地摁灭手机,面无表情,一个晚上断断续续没睡几个小时。
第一晚如此。
第二晚也一样。
第三晚也没有任何好转。
……
失眠带来连锁反应,林晋慎忍耐度越来越低,烦躁,情绪波动明显,这种症状会在看手机时更明显,分开后,林晋慎每天会定时给陆宜发消息打电话,问天气吃饭以及工作情况,得到都是寥寥数语的回复。
她一次也没有主动发过消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似乎忘记家里还有她养的猫。
林晋慎丢开手机,手指摁过眉心,缓解压不下去的躁意。
同时,江询敏锐察觉到老板的反常,自从上次老板生病发高烧他没发现,作为生活助理严重失职后,他认真反省过自己,绝不容许第二次失误,时刻将老板健康放心上。
这次,他看出老板睡眠不佳,眼睑有淡淡的青色,易烦躁,会取消掉一些可有可无的工作,与他的人设严格不符,多次摁压眉心,疑似不舒服头疼。
不像是生病,更像是心理问题。
当代年轻人,人均有病,老板虽然是老板,也会有自己的烦恼。
江询尝试将“睡眠障碍”“烦躁”“头疼”等关键词打在引擎里搜索,立刻蹦出一个让他睁大眼的词条出现。
——戒断反应。
戒断反应的定义是,当个体停止或减少长期依赖的物质或行为后,所出现一系列不适应症状和情绪变化。
是成瘾之后,强制停止后产生的不适反应。
戒断反应的症状,跟老板现在的症状完美契合,哦,破案了,他可以百分之八十确定。
江询捏着下巴困惑不解,老板到底对什么成瘾,药物不可能,那能是什么,又为什么突然戒掉?
他决定深入调查,体现他作为生活助理的重要性。
如果老板真的出现戒断反应,就不容小觑,太太又不在,能靠得住的就只有他,那么他必须得在第一时间给老板请心理医生。
老板好他就好,老板不好,他饭碗就不稳。这个道理他懂的。
江询叉掉网页。
摸摸“禁止蕉绿”的水培香蕉,有他记号的香蕉还没变黄成熟,他满意地露齿一笑:今天又是认真工作的一天。
—
陆宜这几天过得太充实。
她带着甘荔去公司考察,看了每一条生产线,看见一张桌子一座沙发的生产过程,大到皮革材质处理,小到一颗螺丝钉的使用。
工人常年在一线,有些工龄比陆宜年纪还大,他们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需求都会说给她听。
陆宜白天参观考察,晚上就拿录音笔做记录。
第四天,她语音转文字,将重要的点记录,舒服地伸个懒腰,休息打开手机时,看到手机壁纸里泡芙,忽然有所反应,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泡芙。
她的小可爱,她的小甜心,她好想啊!
陆宜握着手机,点开备注“先生”的对话框,聊天记录在中午,林晋慎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她拍下公司食堂的饭菜,说:【有!】
那时候工厂的老师傅正跟她说话,说公司食堂还是好,荤素搭配,菜样也丰富,时不时会有额外营养餐补。
陆宜便放下手机,跟老师傅聊天。
往前翻翻,大多如此,真不是她有心敷衍,而是的确太忙,等她忙完基本已经过十一点,按照林晋慎的作息,他已经睡下,她也不好吵醒他。
今天才十点,他应该没睡。
陆宜用手机当镜子,她已经洗过澡,卸掉妆,套着短袖长裤的睡衣,头发松垮地扎起,她扒拉下额边的碎发,确定没什么问题后,首次拨打视频电话过去。
她对照着视频里的自己,调整下手机的角度。
还行,酒店的灯光原因,视频里的她皮肤光洁无瑕,可能最近瘦了的原因,眼睛还挺大。
调整完毕,视频还没有被接听。
时间长到陆宜以为林晋慎在忙,没看手机,她皱下眉,在准备挂掉时,视频忽然被接听,林晋慎手机拿得过近,他的脸直接怼上来。
屏幕里,是他半张脸,垂着的眼睫,以及高挺的鼻梁,皮肤冷白,五官立体突出。
就那么没有预兆地蹦出来,好看得让心跳漏跳一拍,陆宜抿下唇,真切感受到什么叫美颜暴击。
这就是!
林晋慎也看到自己脸太近,嫌弃地皱眉,他举着手机开始拉开距离,一下子又太远,他再次拉回来,动作透着生疏感。
陆宜好想笑,他这样子,真的很像他外公玩手机。
估计他没怎么跟人视频过,一般人也不会有勇气跟他视频电话。
“怎么这么晚接电话,是在忙吗?”陆宜没笑,忍了又忍,毕竟嘲笑老古板不会视频是缺乏道德的。
林晋慎:“……没有忙。”
他只回答后半句,因为前半句需要撒谎。
陆宜本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在意他有没有回答,她举着手机问:“泡芙呢,让我看看小猫咪!”
提到泡芙时,林晋慎明显感觉到她眼睛亮起来。
他胸口一闷,失眠带来的不良反应更强烈,他没动,即便他虽然在二楼,不需要一分钟就能下楼,他问:“只想看猫?”
陆宜被问懵 ,随口反问:“那还能看什么?”
第46章
“等着。”
林晋慎起身, 手机的镜头从脸上往下偏移,从流畅的下颚线到细长脖颈,从锁骨往下, 是杏白色的居家服。
居然不是那件老土跟她爸同款睡衣,他也是刚洗过澡, 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新鲜可口。
陆宜就托着腮, 从他的背景里,看出他走出卧室,然后下楼。
镜头一直在晃, 都没有正脸,她竟也坚持看下去,直到他握着手臂有那么一两秒的垂下,镜头照到他的腿, 分明还是套着那件她熟悉的睡裤。
一晃而过,但颜色她清楚, 瞬间反应过来。
哦,上衣换了。
特意换的,那么久没接视频就在换衣服?
意识到这点,陆宜的嘴角忍不住弯起, 没想到有天还能看见林晋慎这么注意形象, 是不是偶像包袱太重?
林晋慎下楼, 重新举起手机:“泡芙睡了。”
下一秒,响起奶音:“喵?”
林晋慎:“又醒了。”
陆宜一听声音就来精神:“快让我看看它。”
林晋慎蹲下身, 他迟疑下, 点开视频面板上的镜头反转功能,镜头里, 是泡芙跑过来的身影,以前没有这么低的角度看它,现在确切感受到它就是一只猫猫虫!
一方面是胖,另一方面是毛长,蓬松柔软,不怪林晋慎第一眼看它,以为是布偶。
“泡芙,妈妈在这里!”陆宜被萌得心里快要化成一摊水。
这是什么神仙颜值,脾气还好,跟在猫咖里面干过似的,黏人随便摸。
泡芙也听到陆宜的声音,跑来的动作顿下,四处望望,听到声音又没见到人,真是只小蠢猫。
林晋慎:“过来。”
泡芙听到召唤,哒哒哒又冲过来。
刚跑近,一只手从上空伸出的手,从它腿下抄过捞走,在镜头上演瞬间消失术,过两秒,镜头又切换前置,泡芙老老实实被抱进怀里。
林晋慎举起手机,一人一猫都进入镜头。
猫咪呆呆萌萌的,像只小猫球,人清隽俊朗,随手截图都可以当壁纸的程度,陆宜这么想,也很诚实地截图。
“我可爱的宝宝。”
泡芙凑近镜头,好奇嗅嗅。
林晋慎大手罩过它的脸,又给捞回来,泡芙也就不再乱动,在他手里,乖巧得像假的,他说:“方姨说它最近都很好。”
“能吃也能睡,心情好的时候,会给面子动一下。”
林晋慎语调平直,不带感情,甚至还有点烦,几个月前,他不会想到自己会接受一只蠢蠢傻傻的猫,更不会让它靠近自己,更别提,现在跟陆宜打电话,还要交代它的近况。
一只猫能有什么事?除了睡就是吃。
陆宜点点头,隔着屏幕点泡芙的脑袋,好可惜,隔着屏幕摸不到。点着点着,她这次清楚地看见林晋慎的睡裤布料一角,她想得没错。
她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问:“那人呢,好不好?”
“喵?”
泡芙刚出声,大手再次盖下来,一团阴影。
林晋慎说:“哪个人?”
“还有什么人吗?”陆宜翘起唇角,故意道:“当然是方姨。”
“……”
陆宜精准看到林晋慎的表情凝固一下,她得逞地轻笑下,她拿着手机起身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
酒店的灯光很温和,她抱着柔软的被子,虽然视频的角度刁钻,但颜值在那,怎么都好看。
林晋慎凝视着屏幕。
虽然这段时间他跟空气差不多,但为工作可以理解。
一时间,也没那么躁了。
林晋慎问:“你在那边什么情况,很忙吗?”
“忙,但是充实,我之前没接触过,这次从生产的角度去看设计,原来还有那么多需要考量的,我一直以为好看就足够,设计天马行空,再由生产变成现实。”
她垂着眼睫,有些激动道:“但其实,产品舒适度,材质的选择,制作工艺……有太多需要考虑。”
“嗯。”
陆宜在说,林晋慎就在听。
中途他放开泡芙,让它回自己的小窝继续睡觉,他上楼回到卧室,同样躺回床。
陆宜处在新手期的兴奋阶段,什么都有意思,什么都是新奇,她分享她这次的所见所闻。
“我一直说,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她意识到自己话太多。
林晋慎轻声:“不会,你继续。”
陆宜放心说下去。
不知道多久,她回过神,屏幕里的林晋慎已经闭上眼睛,为方便视频是侧躺位,只露出小半张脸,眼睑有着淡淡的阴影,深浅不一的折痕。
陆宜:“……”
难道她很催眠,这也能睡着吗?
再看时间,已经过十一点。
可以体谅,毕竟某人一直遵守着老年人的生活作息。
陆宜轻声说句晚安,切断视频,放下手机顺带关掉灯,她躺回被子里,想到刚才视频时的画面,唇角习惯性翘起。
另一边,林晋慎这几天难得睡一次好觉。
他看到视频挂断时间在十一点,陆宜挂掉的,应该是发现他睡着,他发了个抱歉,那边没回消息,应该还没醒。
林晋慎不知道陆宜什么时候回来,但他已经找到解决睡眠障碍问题,晚上,他可以再打过去。
因为睡眠时间充沛,前几日的疲态一扫而空,他换衣服晨跑五公里,洗漱过后去公司。
公司里,江询已经提前备好咖啡,这几天为提神,老板会一天喝三杯,他贴心地选择半脱咖啡因,避免一天摄入过量。
“林总,早。”江询看见林晋慎抬腿走来,习惯性地打招呼。
林晋慎进办公室前递过一个眼风:“早。”
江询抬头,去看老板的精神面貌,发现跟前几天有很多的区别,今天蛮精神的,甚至有些过头,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变化,但舒展的眉可以看出心情也并不烦躁了。
老板又好了?
很奇怪,产生戒断反应时他不知道原因,现在反应消失,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知道。
于是,江询只能摊开自己的本子,在观察栏里写上一行字——原因待定,心理医生待定。
林晋慎恢复正常工作。
下午,林文筠过来跟他对接一些工作进度。
目前华域的问题在于,这段时间林晋慎带着华域连续向外扩张,带来管理难度的增加,他们的成本提高,利润短期内也只降不升。这一点,董事已经开始有微词。
再加上本土酒店品牌陆续崛起,对它们也会有冲击。
内忧外患,现在远远不是放松的时候。
林晋慎清楚这一点,他也不是贸然扩张,是留有后招,以及跟陆家联姻结成同盟后才开始动作的。
收购扩张,也是应对其他酒店品牌带来的冲击。
不进则退的道理谁都清楚,现在要做的是等,时间会带来检验结果。
林文筠拿回签过字的文件,说行,你心里有数就行,要离开时停顿下,问:“小宜不是回来了吗?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林晋慎合上钢笔帽的动作停住:“她回来了?”
“中午的飞机,你不知道?”林文筠也是负责跟安宜家居合作这一块,陆宜回公司帮她爸爸,她们联系自然变多。
林文筠问陆宜什么时候见个面,陆宜说她今天回来,明后两天都可以。
“哒”的一声,钢笔盖合上,林晋慎说:“吃饭的事我会跟她说。”
林文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这位侄子还不知道陆宜回来的消息,不过比起自己的问题,她认为自己侄子的问题更大。
不是,这到底怎么当人老公的?
林文筠拧眉,摆起长辈的架子:“你别总只知道工作,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自己老婆。”别连人家出差回来的时间都不知道。
林晋慎:“……”
他建议姑姑有这时间不如说给另一个人听。
林晋慎不冷不热说知道,林文筠说完就走,心里叹气,她这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等林文筠走后,林晋慎瞥过放置一边的手机,想过发消息问,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人回来是事实。
半个小时后,他手机屏幕亮起,是新消息通知。
林晋慎斜乜一眼,板着脸,不动声色地拿过来,在看到发消息的人时,眉头深深皱起。
发消息的是方姨。
方姨:【林总,太太今天到家,想吃水煮肉片跟避风塘螃蟹,您今天回来吃饭吗?有什么想吃的吗?】
方姨:【我现在就去买菜,新鲜的好吃。】
很好,连方姨都知道了。
—
陆宜没在公司的这几天,设计部路过她办公室,伸手指一指,基本明白是什么意思,彼此嘲弄笑笑,耸肩,意思是——都公主了不上班怎么了?
他们早预料到这种情况,上任前就曾预言过。
刚开始几天还能装模作样,演演戏,给自己爹看,也给别人看,装不下去就安排自己出差,说是要去各地考察,实际上做什么谁知道?
总不是借着这个由头,跑出去躲清闲,还能给自己爹营造一种刻苦努力的假象。
这差,他们也想出。
午饭时间,几个赌大小姐还能在总监位置上待多久。
“保守一点三个月。”其中一个拨弄着餐盘里的西兰花,唇边带着玩味的笑容。
“我看宜总还挺认真的,去过几次她办公室,都在看文件,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感觉她说真的想做事。”
也有人持中立的态度,因为陆宜的确不像他们印象里的二代,没有眼高于顶,拿他们不当人,就是很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说完就遭到嘲笑:“所以说连你也给骗进去了吧,为什么会选择婚后才入职,据我所知,大小姐早就毕业回国,中间去做什么,这时间点你细品,真不是给夫家做样子?”
“要说最惨的还是放哥,公主霸占位置,放哥就得一直坐冷板凳,要是我还真咽不下去这口气。”
“放哥就输在家世上咯,谁叫他不是太子爷呢,辛辛苦苦干这么多年有什么用?”
“……”
一顿饭在闲聊中吃完,几个人前后脚回公司午休,迎面撞上出差回来的陆宜,以及跟在身边的甘荔,心里暗道晦气,表面还得打招呼叫宜总。
陆宜点下头,先回办公室。
甘荔背着双肩包,向各位前辈挨个打完招呼,跟着进去。
“事实证明还真不能背后说人,刚说完就撞上,我刚真的快吓死。”同事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吐槽时被撞上。
“看你怂包样子,丢人,公主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至少要混个十天半个月。”
刚说完就被人撞下肩:“你这就有些小瞧人,没准别人还真学到东西呢?”
“我的错,我现在就给公主道歉。”
几个怪诞地笑下,回到自己工位。
出差这几天,陆宜公司里的事也没耽误,紧急的都同步解决,这次的设计初稿也看过,她没通过。
打回的消息一出,设计师坐不住,敲响陆宜的办公室,问他们的设计稿是什么问题?
“公司要推出新的风格,想要做高端领域,现在老钱风是最流行的,我们都是遵从这个方向做的,有什么问题吗?”
陆宜说:“我能理解你的气愤,但从设计图来看,我只看到颜色跟材质改变,真做出来,跟我们以往的产品没有太大差别。”
她能想到,这些完全是拿出来糊弄她这个外行的。
从办公室出来,设计师丢开设计稿,面对同事笑着投递来的视线,没好气道:“笑吧,现在还能笑笑,我看我们设计部迟早要完,外行当道,会看图纸吗?真以为自己就懂了?”
甘荔作为陆宜的小助理,自然也被排斥在外。
她还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得难听,她没忍住提醒陆宜,陆宜反应平平,甘荔忍不住问:“宜总你都不生气吗?你可以跟他们辩驳的。”
“没有实力之前,只靠嘴是没有任何用的。”这一点,陆宜想得很清楚。
甘荔哦了声,心里还是替陆宜叫屈,明明是认真在做事,还要被他们阴阳。
到下班时间,陆宜伸手打了个呵欠,关电脑回家。
她已经跟方姨提前说过,她今天出差结束会回家吃饭,方姨应下,从中午就开始买菜,准备给她做两手拿手菜。
陆宜的车停在澄西园,行李箱提前放进后备厢,下班后直接开车回去。
她推着行李到楼层,到玄关处,先蹲下身逗弄早早跑来的泡芙,她可想死它了,揉过后抱起来往里走,走两步,注意到沙发坐着的人。
林晋慎穿着居家服,长腿交迭,打开电视,看的是……财经频道。
他没起身,偏着头看着她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对视。
陆宜颇为意外:“你今天下班这么早?”
印象里他七八点下班是常态,已经称不上加班。
林晋慎沉默一瞬,说:“你回来也挺早的。”
“四天早吗?”陆宜愣下,转念一想,像林晋慎这样一出差则十天半个月,她的确算早的。
她感受到来自自家老公的卷,她现在工作强度还不够。
方姨端上最后一道菜,笑着说:“菜齐了,可以吃了。”
跟陆宜打过招呼后摘下围裙,说:“那我先下班了,吃完饭餐桌上就好,我明天一早就来收拾。”
陆宜:“辛苦,路上小心。”
林晋慎点头:“注意安全。”
“小泡芙,奶奶走咯。”方姨招招手,拿过自己的包出门。
门一关上,房子里就只剩下两人一猫。
陆宜将泡芙放下,去洗手间洗手,挤过洗手液,细细地搓出泡沫,身边多出一道高大身影,镜子里,两个人几乎相差一个脑袋的高度。
她的生存空间,被他的体格严重剥削。
楼下洗手间的洗手池不大,两个人并肩站,手臂是挨着的。
他伸手挤洗手液,跟陆宜的手不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揉搓时带着视觉冲击。
两个人安静地各自洗各自的,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天大地大,吃饭最重要!
中午陆宜吃得简单,应小助理提议去吃顿快餐,她觉得既噎又腻,只多吃几根薯条凑合,到现在,看到方姨惊为天人的手艺,不由食指大动。
两个人也不是没有交流,但或许昨晚刚视频完,该说的都已经说过,到现在反而没什么话题可聊,更多时间,是陆宜在逗贪吃的泡芙。
泡芙快馋晕,跳上椅子,扒拉着桌边,化作嘤嘤怪。
“想吃啊。”
“不能吃哦。”
“宝宝你是只小猫咪,小猫咪是不能吃这些的。”
“……”
林晋慎余光一直落在对面,看她戴着手套吃螃蟹,看她拿着蟹肉逗弄泡芙,在泡芙忍不住要张嘴时拿回来,某只馋猫就只能吃空气,看她一颦一笑……他以前绝不会认为,一个人吃饭会有意思。
“你不吃螃蟹吗?”陆宜回头看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半螃蟹。
林晋慎垂着眼睫,脸又绷起:“不吃,你多吃点。”
“那我得一个人吃完了,海鲜不能过夜。”陆宜没吃米饭,一个人干掉大半份。
吃饱喝足,她心满意足地摘掉手套,林晋慎还是将厨余垃圾收走,尤其是蟹壳,一是会臭,二是泡芙馋极可能会偷吃。
做完这些,上楼时,顺手拎起陆宜的行李箱。
陆宜陪泡芙玩会,给她小小加餐,进卧室洗完澡才开始收拾行李箱,除去衣服之外,还多一些东西,其中一个大件,怕碎,在里面塞满报纸。
林晋慎从书房出来,倒水时路过卧室。
陆宜举着大件叫住他:“这是你的,这次出差给你买的礼物。”
林晋慎身形顿住,黑长眼睫下的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她的手上,是一个礼盒,猜不出是什么,他对礼物无感,重点是出差礼物。
而这份出差礼物还没打开,就已经抵消掉白日的不快。
“拆拆看。”陆宜将礼物递进他手里。
林晋慎放下杯子,感受到分量并不轻,他拆开礼盒,从里面取出一只造型奇特的陶瓷花瓶,细长,瓶身留着指印,往内凹陷,瓶口收紧,扁的。
白色瓶身,杂着几抹蓝色纹路。
陆宜认真介绍道:“这件作品是出自陶瓷大师孟怀远的作品,这一件本来是非卖品,说是他近期最满意的一件作品,是我磨很久才肯卖给我的。”
林晋慎:“很难买到的吗?”
陆宜起身,指着他瓶身留下的指痕,说:“你看这里,这是大师的手指印,他说作品名叫发泄,人在压力大的时候,如果不发泄出来,会生病的。”
“你感受一下。”
林晋慎半信半疑,被陆宜捏着手指放在瓶身的指痕上,放是放了,但是很明显对不上。
他问:“大师的手这么小?”
陆宜点头:“就是这一双巧手做出这么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林晋慎反握住她的手,放在指痕的位置,完美契合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陆宜快忍不住笑:“看来我跟大师有一个共同点。”
“的确。”林晋慎道。
她编不下去,只好坦白:“我说实话,这不是什么大师的作品,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花了一百块手工材料费,在一个小工坊里。除这一个,我还做一些小的,但都没有这个让我满意。”
陆宜弯着眉眼,眼里闪着熠亮的光,生动明媚。
林晋慎安静看着,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声音被削弱,每一帧画面都异常清晰。
讲起这个花瓶的产生,她还有的说。
“最满意的一个,送给你。”
“你别看它挺独特,其貌不扬的,老板夸我挺有创意的。”
“说我有天赋,已经可以改行。”
“……”
陆宜去看林晋慎,他已经放下那只丑丑的花瓶,再次看向自己时,眸光幽暗,但神情很像是在状态外,根本没有听她讲话。
“你没有听我说话。”她说。
片刻后睁了睁眼,脸唰一下红掉,声音都开始结巴:“不是,你脱衣服干什么?”
林晋慎单手扯掉上衣,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简直晃眼,腹部的位置没有一点赘肉,他动作不紧不慢,甚至不忘摘掉手表,放在一边。
做这些动作时一本正经,就像是要洗澡,不脱衣服脱什么,但跟那张脸反差太大,就是莫名涩气。
他抬眼,低声说:“留点话待会说。”
陆宜:“……”
第47章
陆宜:“我行李还没收完!”
林晋慎:“结束后我替你收。”
每次结束, 她都是倒头就睡,就算她不说,他也会做。
陆宜嘴上想着收拾行李, 身体很诚实,在看到眼前的画面就没移开过眼, 如果代言男士广告内裤,销量会不会提高不知道, 但一定很吸女粉。
是真的很养眼。
林晋慎身体力行地证明,不止是好看。
算时间,他们好像这个月也没两次, 定期就要购买的安全用品,现在躺在抽屉里像是滞销品。
今晚好像回到第一次。
大开大合,不知道节制二字怎么写。
林晋慎的理智一点点被撕碎,眸色晦暗, 他的正经在分崩离析,每当这时候, 陆宜都感觉自己像个坏人,引好人跟自己一同下坠。
但,分明她才是被引/诱的那位!
陆宜已经讲不出话,林晋慎偏偏要哄她继续说下去, 她绷着脸, 刚开口就变调, 那些声音让她面热,她拒绝承认属于自己的。
他在她的上空, 眸色暗得滴水, 是这场盛宴的主宰者。
大脑皮层感知到神经传递的电流,灵魂在那一瞬从身体剥离, 躯体无法抑制地收缩,人怎么能花呢,花瓣舒展盛开,又卷曲成为花苞。
陆宜适应不了,抓握着林晋慎的手臂,指腹陷入皮肤。
林晋慎似是不觉疼,探身吻住她的唇,连同她的哼声也一并吞没,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下次出差回来。”
陆宜听个大概,但没听懂,
“可以跟我说。”
“?”
怎么突然提到这个,陆宜懵了下,没等她深想,又被卷入新一轮旋涡,她在其中浮浮沉沉,只能茫然地抓住林晋慎这根横木。
……
风雨渐歇,陆宜抱着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肩膀,彼此体温交换。
因为刚才,室内的冷气打得足够低,停下来才觉得冷,而身边的人皮肤滚烫,她不自觉地依偎上去,想贴得更紧。
就这么静静待会。
陆宜重洗一遍澡,这几日她出差,习惯性在十二点之后睡觉,趁着没睡意,拿出电脑去看近期的邮件。
林晋慎说到做到,替她收拾行李箱,将脏衣服拿出来,洗漱用品以及化妆品放回原位。
她抬眼,就能看到他有条不紊地收拾,本身就有强迫症,挂她衣服时,也要按照上身跟下身以及长度分门别类。
没想到林总还挺宜室宜家的。
陆宜在清邮件,一些是请假的抄送邮件,竟然有好几份,其中就有今天找她理论的设计师,请的病假。
设计部以前不见得会有这么多请假的。
从她来之后,请假的人数就开始蹭蹭见长。
前段时间陆宜在熟悉工作内容,没时间管理部门内部,再不做点什么,部门都快没几个人了。她确实没有管理经验,突然需要管理几十个人,不头疼是假的。
林晋慎收完行李,回来时陆宜在出神:“在看什么?”
“没什么,提前看看工作邮件。”陆宜合上电脑,准备搁置的动作忽地停住,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脸上。
她没有管理经验,但是林晋慎有,而且比她丰富,管理的人更多。
林晋慎被盯得不自然:“还想要?”
陆宜:“……”
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没计较,问:“是想问你一个关于工作上的问题。”
林晋慎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嗯了声:“你问。”
陆宜将电脑放在床头柜,回头,面向他盘腿坐着,开口:“林总,如果下属不认可你,不接受你的管理要怎么做?”
“知道是谁吗?”
陆宜点下头,以张放为首的小团体,她的空降,对他们影响最大。
林晋慎道:“单独提一个出来,是工作就会出错,一个错误,可以化小也可以变大,看你怎么用。”
“杀鸡儆猴吗?如果起反作用怎么办?”陆宜也会想到这一点,但他们对她的感官已经很差,她这样做可能会激发矛盾。
“上下关系,天然就有矛盾,你所在的位置,也无法跟他们做朋友。”林晋慎道:“既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摆好你的态度跟底线。”
陆宜消化着他的话,好像也是如此。
片刻后,她点下头。
“睡觉!”
决定好怎么做,陆宜便暂时搁置,她快速地在他唇角亲一下:“林总,多谢。”
林晋慎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她如蜻蜓点水在他唇边啄一下,好几秒后他关掉灯,唇上还留有触感,后知后觉弯唇。
翌日。
林晋慎去公司,手里多出一件东西,再然后,他的办公室里,多出一只造型独特的花瓶。
花瓶好看与否江询不好评价,但这么久,他首次见办公室多一件装饰品,推测花瓶可能出自某个大师之手,价格肯定不便宜。
他没敢多问,怕暴露自己浅薄的认知。
想到花瓶的身价,奇特的造型越看越顺眼,老板的审美不会错的。
一个上午,老板看了花瓶十二次,其中两次,超过一分钟,并伴随着唇角很细微的弧度。
有机会,他准备拍下,去网上搜索下,到底值多少老板能喜欢成这样。
—
同时,陆宜踏进公司。
设计图改过一遍,重新交上来,从时间就看出没怎么大改,只在尺寸跟一些颜色上做修改。
设计组也不敢确定能不能糊弄过去,毕竟上一次就打回来,但组长任伟新认为无所谓,陆宜不是他们这专业的,哪能看得懂图纸,视图跟剖面图都能让她看懵。
上次打回来,充其量是装装样子想立威。
陆宜这次没直接打回设计稿,直接让甘荔通知设计组开会。
设计组成员对望一眼,都有些拿不准情况,任伟新哼笑一声:“怕什么,不还有我吗?”
会议时间定在三点,过时间,任伟新拿着保温杯推门进来,嘴里说着抱歉:“临时不太舒服,迟到了,还请宜总多担待。”
陆宜不以为意地笑下:“没事,任组长现在好一点了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老毛病,不碍事。”
“那我现在开始。”陆宜拿着图纸,温和地道:“在座的都是从业多年的设计师,我初来乍到,了解不多,有些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
设计组没人吭声,任伟新开始拧瓶盖喝水。
陆宜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次的设计图跟上一版没多大区别,这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说清楚,我要的不是修改,是重做,”
“宜总,这就有点为难我们吧,这好歹是我们的心血,花时间做的,你一句重做就全盘否定,我们总要知道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吧?”
“如果你没打断我的话,我已经在说。”陆宜道。
任伟新噎住,没再说。
陆宜道:“设计这一块我是初学,可能不如大家资深,现在结构复杂的衔接处,尺寸标注不下的地方,已经不需要出大样图吗?”
“还是说,家具材质这一块,标注表面就已经足够,内部结构柱,称重的地方都已经不用考虑?”
“既然是金属木边缘,边角的位置不用考虑安全角吗?”
“……”
陆宜拿着这份漏洞百出的设计稿,说真的,很想丢进垃圾桶,这图纸给工厂的老师傅看见恐怕都只会摇头。
设计组齐齐失声。
他们真以为陆宜就是来装装样子的,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混好了,于是这段时间,就糊弄地给一个粗制滥造的版本上去,没想到陆宜是认真的,她还真能看懂图纸。
任伟新刚开始还能悠闲喝水,一系列问题抛出来,他脸上也挂不住。
陆宜语速一直不急不缓,跟平时的语气没区别,但她指出的问题都没谈到设计创意,不过是最基础的,没有责问,只是陈述事实。
就像是平静说他们是废物一样。
“任组长。”陆宜放下图纸,往椅背靠去:“所以我想问你,为什么这种设计稿都能通过?”
任伟新下意识想辩驳。
陆宜说:“事实摆在这里,应该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看任组长这样子,倒不像是上班,是来养老的?”
“如果是能力问题,没关系,公司应该还能有人胜任。”
“宜总。”
任伟新脸色大变,变得苍白,这公司到底姓陆,她想用谁不想用谁抬手的事,他一个小组长,说撤就撤了。
“这次是我的问题,是我最近生病,才会出现这次的纰漏。”
陆宜没搭腔,目光扫过设计组其他人。
其他人这时候哪还敢搭腔,生怕被单独拎出来,各个低头不吭声。
任伟新还在自我检讨,说自己这次错的离谱,保证下一次一定会严格把关,必定不会让这种垃圾出现在陆宜手中。
甘荔咬着唇憋笑,真是痛快,平日里就数他声音最大,什么话难听说什么,现在哪还有平时的气焰。
就是该。
就算被辞都不无辜。
沉默片刻,陆宜才出声:“任组长是在安宜做了七年?”
“是的是的,”任伟新赶紧点头:“从毕业就到安宜工作,没去过别的公司,有猎头找到我,我都想过要走。”
陆宜双手搭在办公桌,微微一笑:“那么一次失误也是可以原谅,否则就该说我不近人情,苛待老员工。”
“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大家好好工作。”
说完起身,率先离开会议室。
甘荔化身小迷妹,内心土拨鼠尖叫,踩着小碎步跟出去。
设计组的人摸摸鼻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再看任伟新,他靠着椅子半天没缓过劲,真怕自己的组长直接就被撸下去,他这好不容易才上去的。
任伟新:“你们也看到了,以后都夹着尾巴做人,我们这位新总监没那么简单。”
这把温柔刀,看似没有力度,但割一下是真会痛的。
陆宜挺直脊背回办公室,途经办公区域,不少眼睛看过来,好奇里面发生的事情,直到设计组都出来,面如土灰就大概猜到里面发生的事。
有人忍不住打听什么情况,设计部成员苦笑两声,说:“挨批了呗,以后你们都小心点,公主还真不是来玩的,小心被拿出来当鸡宰。”
他们这次可不就是被当鸡杀,然后给这群猴看。
办公室的门一关,就往沙发上躺去,完全地放松身体,她刚才也紧张,手心里都是汗,怕自己表现不好,好在,事态还是按照她预想发展。
呼。
她深呼吸下,好像打了一场胜仗。
陆宜拿出手机发一个猫猫表情包,易如反掌.jpg
半分钟后,林晋慎:【赢了?】
他竟然能看懂,陆宜无声笑笑,回:【军师有功,有功当赏。】
林晋慎:【赏什么?】
陆宜发一个飞吻的emoji小表情。
林晋慎:【不接受任何空头支票,希望下班可以兑现。】
手机屏幕已经熄灭变黑屏,照出陆宜的脸,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在笑,她揉揉发酸的脸颊,从婚礼后,他们好像越来越同频?
连她自己都发觉,她对他话越来越多,甚至还会开玩笑。
刚开始是什么样子的?
是如客服般的对话,“谢谢”“不客气”,如果能够回顾,谢谢含量应该高得惊人。
陆宜这两天一直在公司上班。
设计部虽然不至于从那次会议就开始对她大改观,但不至于在工作上敷衍她,认为她只是混日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给出去的工作,也能不打折扣的完成。
至于私底下怎么想,陆宜并不关心也不在意。
她接下来有事可做,林文筠前段时间就跟她联系,是跟华域的合作问题,准确说,是华域给安宜家居一个不小订单。
华域刚收购的KS,因为走经济低端路线,内部装修都并不合格,现在并入到华域,需要提高酒店的品格。
软装这一块,都会用安宜家居的产品,不是现有的产品,而是符合KS风格的新设计。
线上谈不清楚,林文筠带团队过来跟她接洽。
陆宜提前准备好会议室,准备好林文筠喜欢喝的茶,作为姑姑,林文筠是很好的长辈,但是工作跟私底下交情不一样,她积极准备,避免出错。
晚上,她还特意问林晋慎姑姑工作时的样子。
林晋慎:“认真细致,雷厉风行,口若悬河,没几个人能争论过她,她喜欢有多个方案,可以应对风险。”
“懂了。”
林晋慎看出她的紧张,问:“你们什么时候见面?”
陆宜:“明天。”
林晋慎道:“放心,你没问题的。”
“希望吧。”
紧张归紧张,该准备的一点没少。
林文筠提前十五分钟过来,高挑身形搭配利落短发,着职业套装,不说话就已经气场十足,身后是她带的下属,是这次跟他们对接的团队。
“文总。”公司里不讲亲情,陆宜没叫姑姑,跟大家一起叫林文筠文总。
林文筠笑下:“没关系,我喜欢你叫我姑姑,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陆宜:“姑姑。”
话音刚落,陆宜余光瞥到从后面走来的身影,定睛细看,是林晋慎,他抬腿走来,在林文筠身边停下。
宽阔肩膀撑起西服,抿着唇,跟林文筠一起时,形成双倍压力。
陆宜:“……”
他昨晚都没跟她说过他也会来。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看出她在想问什么,解释:“受文总邀约,过来看看。”
林文筠:“?”
如果在他问到这件事,她随口一句“你要去吗?”也算是邀约的话,行,那就是邀约。
“……欢迎林总。”陆宜生硬地挤出四个字。
这么多人看着,她还能怎么办,自然只能正常推进工作,示意他们先去会议室。
陆宜身后的下属同样跟着松口气,谁也没想到华域的太子爷也会来,一个林文筠气势就够足,突然多出林晋慎,小小设计部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什么情况?他们夫妻看起来也不熟啊。”
“在工作场合秀恩爱才是神经吧,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有一说一,两个人颜值还挺配的。”
任伟新经过皱眉低斥:“别乱说话,让华域的人听到,只会丢我们安宜的脸。”
挨训完,各个嘴巴闭紧,不再瞎聊。
好在林晋慎的确只是来看看,对这次会议只是旁观者,他只参加上半场,就知道她这次准备充分,他从会议室出来。
甘荔还没进公司就知道安宜跟华域联姻的事,当时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她也喜滋滋跟着吃瓜,只是双方都很注重隐私,只有几张婚礼现场照留出,没有两位新人的照片。
宜总很漂亮,她面试时都激动得语无伦次,以为自己没戏,没想到还是被留下。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能跟宜总结婚的男人得长什么样啊。
现在见到了,甘荔在心里大叫,两个人真的是太般配了!
甘荔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上前问:“林总,您有什么需要吗?”
林晋慎:“你们宜总办公室?”
“在这边,”甘荔伸手示意:“我带您去。”
“谢谢。”
进办公室之前,林晋慎道:“方便帮我叫个人吗?”
甘荔:“林总您说。”
林晋慎:“张放。”
安宜内部的事并不难查,尤其具体到一个部门,人员就这么多,跟陆宜空降有利益冲突的,则更少。
作为副总监的张放就明明白白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老人,懂人情世故,如果陆宜没有空降,总监的位置,最大可能落在他头上。
张放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他,部门这次发生的事他知道,他都没参与,就算是陆宜也挑不出他的错。
他不敢不去,抛开联姻这层关系不谈,华域已经逐步算是安宜最大的甲方。
抱着这些想法,张放敲开陆宜办公室的门。
“进来。”
张放推门进去,他在职场摸爬滚打,早练就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的本事,恭恭敬敬地叫声林总。
“不知道林总叫我是什么事,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坐。”林晋慎道。
张放心有余悸地拉开椅子坐下,他自认自己没问题,但架不住对方给自己安罪名,再加上,林晋慎目光看过来时,就有种压迫感。
他忍不住道:“林总是不是误会什么,宜总来我比谁都开心,总算是卸掉肩上的担子,我也知道宜总刚来,有些事不太清楚,一直也是尽职尽责在帮忙。”
林晋慎点头:“小宜有说过。”
啊。
张放愣住。
林晋慎不急不缓道:“她一直提起你,说你工作负责,在公司时间也长,是尽心为安宜的老员工。”
这就让张放吃不住到底是为什么找他了。
“安宜的企业文化你比我更清楚,我相信不会让任何一个老员工寒心,就得到的迟早会得到,你说呢?”
张放点点头。
林晋慎:“安宜到底姓陆,她不会一直在这个位置,届时,她也需要能帮她的人。”
……
张放一连听下来,既吃惊,又有些豁然开朗。
按照陆宜这个架势,陆董的做法,完全是拿她当接班人在培养,以后是要接陆董的班,她会需要得力的下属。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竞争关系。
张放恍然大悟,他这是格局小了啊。
—
一个多小时后,会议结束。
陆宜一直以为林晋慎已经离开,毕竟他事多,出来时就被甘荔告知,人没走,就在她的办公室,茶都已经喝过一轮。
“……”
陆宜推开办公室的门,果然,林晋慎坐在休息区的沙发,面前的一壶茶已经只剩一半。
这么久,他一直在这里等她?
林晋慎抬腿起身,问:“结束了吗?”
“嗯,”陆宜:“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林晋慎点下腕表时间,示意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说:“等你一起吃饭。”
陆宜闻言调侃:“我记得我们以前说过,不用一起吃饭。”
这一条,还是出自某人之口。
林晋慎自然也记得,拿过外套,搭在手臂,脸色不变地回:“记性这么好,只记得我说过的这一条?”
“一周三次你怎么就没记住?”
陆宜:“……”
林晋慎站定,问:“需要我跟你算你欠下的次数吗?”
第48章
“不必!”
陆宜及时打断他, 真怕他算出来,还要她将欠款结清。
也不是怕,是他真的能做的出来。
陆宜也没有准备加班的意思, 她去拿包,收拾完东西, 抬头道:“走吧。”
林晋慎点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办公室,然后一同离开公司, 十几双眼睛默默跟随,感叹俊男靓女的站一起,就是对眼睛友好。
开始说人俩夫妻不熟, 现在看是狠狠打脸,如果不熟就不会在办公室等两小时,只为一起下班了。
餐厅是提前预订的。
开在四合院里的米其林京菜。
进入胡同,可见极具年代的牌匾, 题字的人是已故的书法大师,中式庭院, 挂着文墨画作,极具韵味。
落座先奉三清茶汤,是龙井,佐以佛手松子蜡梅, 用鸭架汤以及清鸡汤冲泡, 口感丰富, 并没有油腻腥气。
陆宜最喜欢的一道菜是笋烧鮰鱼肚,酱汁浓郁, 多吃小半碗米饭, 然后是烤鸭,荷叶香的面皮中和掉油腻。
最后是一份马蹄冰沙, 味道清甜。
这里环境安静,吃饭时能平心静气。
陆宜才发现,他们两个人也可以面对面坐下,就算不说什么,也没有之前的尴尬,她吃饭沾到唇边,他递纸巾,有一种和谐的默契。
吃过饭,天已经暗下来。
从他们的包间看过去,是一个小型庭院,栽种着几棵细竹,铺着砂砾以及鹅卵石,依着挂着灯笼,亮着淡淡的光,如同静谧的微缩世界。
出去时,司机还没将车开过来。
陆宜便立在庭院里等,眼下要入秋,角落里那棵树提前感知到季节更迭,叶片已经有染黄的迹象。这院子,等落雪时应该更漂亮。
思忖间,肩膀上落下重物,林晋慎脱下外套,套在她身上,混合着他身上好闻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不合身的尺寸,衣摆到腿的位置。
林晋慎整理着衣领的位置,双手提起两边,严丝合缝地拉紧:“下周气温更低,注意防寒保暖。”
现在白天有阳光还挺温暖,到晚上,就是两个温度,昼夜温差大。
陆宜木木地点头。
司机打电话过来,车已经开过来。
林晋慎应答着,同时牵过她的手,往外面走去,她抓着西服的一侧,身形稍显笨拙,感觉自己像是偷穿大人的衣服。
她抬眼,看见他的侧脸,有那么点熟悉感。
模模糊糊,感觉他们像是在谈恋爱?
意识到这个念头又觉得好笑,都已经是结婚,再用恋爱这个词是否太滑稽。
到家里,陆宜就在楼下逗泡芙玩,她最近购置一个猫咪跑步机,但泡芙好像不感兴趣,被抱着上去,下一秒就跳下来。
她从网上找办法,猫薄荷都已经用上,泡芙仍然不上当,自律不了一点。
泡芙不肯跑,陆宜想办法套上牵引绳,准备带它出去遛一圈。
林晋慎下来时,她已经在玄关的位置换运动鞋,泡芙哒哒哒地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身后还拖着一根长长的绳子。
“喵喵”
泡芙绕着他的腿蹭蹭,又抬起腿趴在他腿边,标准的求抱抱动作。
林晋慎单手抱起来,目光跟玄关位置的陆宜视线对上,泡芙已经在他怀里,她问:“你也要去吗?”
“去哪?”
陆宜:“楼下,这家伙已经胖得不成样子,非要带它出去走走。”
泡芙自觉自己不重,否则爸爸不会单手就能抱起它,它抗议地叫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林晋慎说好:“等我换衣服。”
泡芙又重新回到陆宜的怀里,几分钟后,林晋慎换衣服下来,是他平时的运动服,白T外套着运动外套,短款,将他身形比例完美展现出来,两条腿格外长。
下楼才发现人不少。
夜跑的,阿姨带着小朋友的,夫妻情侣散步的,也有遛狗的……构成最寻常的尘世画面。
陆宜跟林晋慎则是第一次下楼散步,牵着狗里狗气的泡芙,则像是手忙脚乱的新手父母,小狗狗对泡芙都充满好奇,一个劲儿地往泡芙这来,泡芙一声不吭,靠近就是一记猫猫拳。
闪电般的速度,闪躲不及,挨打的狗狗嗷呜一声,认怂地躲回主人身边。
每当这时候,“老父亲老母亲”就要道歉,好在主人都不介意,狗狗不凑上,泡芙那小短腿也打不中它。
泡芙颠儿颠儿地往前,像只外表可爱内心邪恶的恶霸。
走累,两个人就坐下来休息,由着泡芙在以绳为半径的区域活动,眼看着泡芙可能在吃什么,陆宜过去,虎口夺食,才发现是在吃草,小笨蛋吃草也吃得有滋有味。
“泡芙你好丢人,我是饿着你了吗?”
泡芙还在咀嚼,俨然一副五分钟没有进食的样子。
陆宜无奈又觉得好笑,拎着它的腿,给林晋慎看她可怜样子。
林晋慎目光落在她脸上,他分开长腿,手臂抵着腿低下身,弯唇笑下:“让它吃吧,胖点也没什么。”
“不可以,再胖就影响健康。”陆宜义正词严,说完,还略有些失望地瞥他一眼:“你这样心软,以后是带不好孩子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孩子这个词突然蹦出来,林晋慎想到未来的可能片段,那时候,牵引绳套着的可能不止泡芙一个,还有另一个小朋友。
他对孩子无感,所以陆宜提出五年内不要孩子,他也觉得无所谓。
现在,好像也多了一种期待。
接连两天,林晋慎跟陆宜都会下楼遛泡芙。
而两天后,陆宜则继续出差,她不在,房子里迅速空下来,连温度也像是入秋后的天气,林晋慎下班到家,打开灯,只有一只蹲守在门口的喵喵叫的泡芙。
很奇怪,房子本来就是不具有生命的物体,但他明确感受到,随她离开,房子仿佛失去生机般凋零。
这个家里角落里,全有陆宜的痕迹,但是她现在不在。
林晋慎上楼,关掉一楼的灯光,楼梯下,泡芙知道自己不被允许上二楼,可怜地喵喵叫,他回身,破天荒地抬下下颚:“上来吧。”
泡芙人精似的听懂人话,迈着小短腿跟上来。
一人一猫,抱团取暖。
第二日,江询再次发现老板的状态回到前几天,一样的睡眠不足的样子,板着脸,脾气看起来像是他去倒咖啡时,不小心将咖啡杯碰倒,下一秒就可以去收拾行李滚蛋了。
戒断反应如此严重!
江询私底下去找心理医生,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聊过后认为对方还算专业,几分钟聊下来,他的尸体都舒服多了。
第三日,老板症状更严重。
江询认为自己该站出来,在午休送咖啡时,支支吾吾地问:“林总你是不是不舒服?”
林晋慎喝过咖啡,咖啡因也没能缓解体能的倦意,他嗯一声:“没休息好。”
“您是不是失眠?”江询双手交迭在身前,小声询问。
“嗯。”
江询:“那您是不是感觉到头疼,有时候还有点恶心?”
林晋慎微微皱眉,他招江询不仅是因为他学历,优秀的绩点,还有一点是看起来腼腆,看起来话少。
现在看来,是看走眼。
他还是道:“……是。”
江询越说越来劲:“是不是烦躁易怒?”
林晋慎点头,他都回答,只是想知道他问这些想干什么。
全中!
江询怀抱着激动且悲恸的语气道:“林总,您这可能是戒断反应导致的。”
“我先跟您解释一下什么叫戒断反应,当个体停止或减少长期依赖的物质或行为后,所出现一系列不适应症状和情绪变化。”
“我想说的是,您可能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了。”
“……”
林晋慎没说话,往后靠着办公椅,面无表情时,带着浓浓的压迫感,眉头往下压,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江询心理咯噔一声,他好像要跟自己的工作说再见了。
“继续说。”半晌,林晋慎道。
江询松口气,又道:“简单来说,就是您对某种物质或行为上瘾,突然之间想要戒掉产生不良反应。”
“如果您觉得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联系心理医生。”
成瘾。
林晋慎反复品味着两个词。
他能对什么成瘾?
林晋慎摆手:“不用。”让江询继续去工作。
他没当回事,只不过是没休息好带来的连锁反应,他皱着眉,将手里的加浓咖啡一饮而尽,继续做手头上的事。
晚上,泡芙主动叼出牵红绳,放在他身前,对自己需要表达明确,它想出去!
林晋慎想到陆宜出差前叮嘱他照顾好泡芙,不能加餐,如果有时间,可以带它多运动。
“走吧。”
林晋慎换鞋,给它套上牵引绳,搭电梯下楼。
泡芙久违地呼吸新鲜空气,如往日一般昂首挺胸,甚至中途小跑一段。它腿短跑不快,他步子迈大些就能赶上,沿途,又“揍”了两只傻狗。
中途仍是在长椅的位置停下。
一分钟没看泡芙,它又在啃草吃,他下意识将它拎过来,有画面就突然闪现出来,陆宜拎着猫,说它作为一只猫真的太丢脸了,脸色红润,目光明亮。
林晋慎才意识到,江询所说的成瘾是什么。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婚姻,是权衡利弊后,各方面意义上的合适,他喜欢陆宜,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喜欢就喜欢了,不丢人,先生喜欢太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现在,他发现,这种喜欢程度比想象中还要深。
不仅是先生对太太的喜欢,而是林晋慎喜欢陆宜。
好像文字游戏,文字界定不清楚,但他清楚,胸腔里跳动的这颗心清楚。
想清楚这件事,林晋慎垂眸,拿出手机,拍下泡芙吃草的照片,点击发送,几分钟后,陆宜就回消息,说以后要把它的猫粮改成猫草。
他拨打视频过去。
陆宜很快接听,她的背景不像是在酒店,而是有些年代的房子里。
她的确不在酒店,她去沪市,现在在外公外婆家,这几天,她都会住在这里。
没聊两句,电话里传来叫她的声音。
陆宜:“我外婆叫我下去喝汤,先挂了。”
林晋慎:“嗯。睡觉聊。”
“好。”
陆宜挂断电话下楼,她刚吹干头发,为喝汤,松散地夹上鲨鱼夹。
外公外婆已经七十多岁,但两位身体还是很好,每天早上太极舞剑,生活比他们这些年轻要规律得多。
舅舅以及徐女士想要将外婆外公接去一起住,被他们否决,仍然住在老房子里,家里有在他们家做几十年的芳姐照顾,生活简简单单,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宜念书时寒暑假会跟徐女士来沪市住段时间,她跟外公外婆感情一直很好。
她一到,就想方设法做些好吃的。
喝汤时,外婆向陆宜告状:“宜宝,你外公学坏了,整天眼睛不好,还拿着手机戳,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陆宜:“外公?”
外公不看外婆,笑笑:“你别听你外婆胡说,我还能跟谁聊天,每天跟她聊都够了。”
“那你拿每天抱着手机在戳什么?”外婆不信他的,想要陆宜帮忙看。
陆宜只好站出来主持公道,外公说着外婆心眼小,还是将手机递给她,她笑笑,拿过来点开以前教过他玩过的企鹅号。
外公取名都是用自己的名字,好友里除了她跟她妈妈,就只有一个淑英。
而淑英,是外婆的名字。
陆宜点进去,每天的对话内容如下:
淑英:【对不起,是我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振君:【下不为例!】
淑英:【别生气了,我不该吼你,你原谅我。】
振君:【哦!】
淑英:【我错了,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去跳舞。】
振君:【哼!】
外婆因为眼睛不好,所以不怎么玩手机,平时只接打电话,更不会玩企鹅号,所以这里面的淑英,陆宜看到外公绑定的关联号就明白了。
一直是外公切换两个账号,发消息回消息,用外婆的号给自己道歉,再用自己的号回复。
外公咳嗽一声。
陆宜抿唇笑,将手机递回给外公,道:“外婆,你真误会外公,他没有跟别人聊天。”
外婆:“真的?”
陆宜点头:“真的,我还会骗你吗?”
外公也道:“这下可以还我清白了吧。”
外婆:“那也是你的错,谁让你每天拿着手机。”
“……”
陆宜握着白瓷汤匙,笑意深达眼里,外公跟外婆就这么吵吵闹闹过大半辈子。
他们给她做一个表率,婚姻也可以是这样子。
喝完汤,陆宜跟外公外婆说完晚安回楼上睡觉。
刚躺下床,看到手机里,林晋慎发来的消息:【喝完了吗?】
陆宜直接拨一个视频过去。
视频迟迟未接,她下意识想他又在换衣服吗?她扯动下唇,想到他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还挺好笑的。
等片刻,视频自动挂断。
什么情况?
陆宜想他可能是真的在忙,也就没再拨过去,半分钟,林晋慎那边已经打过来,她随手点了接听。
“……”
屏幕亮起,陆宜被眼前满屏的冷白惊住。
林晋慎刚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还没来得及擦干,看见她的视频电话,便直接拨过来。
不是在忙着换衣服,而是压根没穿衣服。
陆宜眨下眼睫,问:“我是不是该给你点时间?待会打过来?”
“不用。”
说话间,林晋慎就已经扯过一件T恤,从上到下地套上。
手机是放在台面上的,从下往上,照到他的上半身,那短暂的十几秒里,她看完他套衣服的全过程。
有人,穿衣服跟不穿一样养眼。
做完这些,林晋慎才拿过手机,整张脸重新入镜头,他立体的五官在镜头下更立体,是好看的,带着直观的冲击。
陆宜平息下呼吸,问:“你今天遛泡芙了吗?”
“嗯,”林晋慎点头,说:“今天揍了一只金毛,一只比格犬。”
老父亲又要跟人道歉。
陆宜忍不住笑:“听起来战况激烈。”
“是不是应该送泡芙去学拳击?”
林晋慎:“猫也能学吗?我让江询去找一下。”
“当然不能,”陆宜笑意越来越深,怎么会有人听不出来调侃。
她已经取下鲨鱼夹,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弯着眉眼,听林晋慎问她什么时候结束出差,她想了想,可能一个星期。
林晋慎:“一个星期?”听起来像是无期。
陆宜点头,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因为厂子建的早,人员复杂,她可能需要多待个两天,将这边情况上报给自己爸爸。
工作上的事没什么好讲的,来回都是那些事。
林晋慎问:“外公外婆身体怎么样?”
“很好,早上要带我去打太极。”陆宜笑下,“也有念起你。”
外公外婆很喜欢林晋慎,上次婚礼就对他赞不绝口,认为他周到有礼貌,自身又有能力,是个正直好青年。
问他忙不忙,有时间来沪市玩。
但陆宜想到他平时还挺忙,便没说。
林晋慎看着屏幕里的她,仍穿着吊带睡裙,淡紫色的真丝材质,有着精致的小花边,贴在瓷白的皮肤上,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
看得到,但是碰不到。
林晋慎几乎不用想,都能记起她在自己怀里的感觉,这让他很难受。
他想起已经入秋,嗓音哑下来:“穿这么少晚上不冷吗?”
陆宜低头看眼自己,记起刚住一起时,他让自己加件外套,隔着屏幕,本能想要调侃他几句,便道:“不冷。”
“我还嫌热想脱来着。”
“……”
陆宜说出来时,只是字面意思,不带任何颜色。
但是说完,两个人都同时愣住,就像是刚才还家长里短,突然就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飙升。
林晋慎眉微蹙,问:“你一定要现在招我?”
这就算招了吗?
陆宜握着手机,声音很轻:“我说实话,一个人睡还挺好的,没有人跟我分一半的床,可以摊大字。”
林晋慎:“一起睡,你也没有收敛过。”
陆宜知道他指的自己睡姿,她也有早于他醒来的时候,她如同树懒趴着他。
她笑下:“那你肯定很烦我。”
“嗯。”
林晋慎声音越来越低:“想你来烦我。”
心脏怦然跳一下,以至于挂掉视频后,睡前仍然是这句话。
好吧。
她好像有那么点想他?
—
白天工作结束。
甘荔回酒店,陆宜回去陪外公外婆吃晚饭。
她进门低头先换鞋,人还未看见就已经先叫外公外婆,客厅传来外婆的声音,外婆笑道:“宜宝,你看谁来了?”
“你也没跟我们提前说,好些东西都没准备。”
陆宜直起身,沙发区多出一个人,林晋慎端坐在单人沙发,衣帽架上挂着他西服外套,穿着白衬衫,正跟外公外婆在聊天。
她愣一下。
林晋慎没有跟他说过他会来,这又是什么情况。
林晋慎显得镇定,跟她打招呼:“下班了。”
陆宜换好鞋走过去,她想到他出现在这种的各种理由,无外乎都是工作原因,因此,她抚平裙摆在他沙发边扶手坐下,拿过一杯茶说:“是出差路过吗?”
“不是顺路。”
林晋慎望着她,眉眼清隽,很平淡地说:“因为在想你。”
“我想还是过来一趟比较好。”
“……”
因为在想你。
想你。?
陆宜刚捏着杯子喝茶,茶水还没及时吞进去,听到这话呛到,剧烈咳嗽两声,难以置信回望着他,他表情异常平静,就好像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茶好喝”“天气很不错”。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当真外婆外公的面,完全不会不好意思。
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根本不像他能说出来的。
她脸瞬间烧起来,虽然该脸红的不该是她,她磕磕绊绊低声道:“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害臊呢?”
林晋慎扯过两张纸巾递给她,说:“没关系,外公外婆不是外人。”
“…………”
外公外婆瞧着小两口,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乐呵呵地笑着。
“是,外公外婆都是过来人,你们小年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以理解。”
第49章
陆宜面皮没林晋慎厚。
当着外公外婆实在挂不住脸, 拿纸巾擦着唇边时暗暗蹙眉睇他:你怎么回事?
林晋慎神色如常,将她的质问照单全收:有什么问题吗?
重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的。
芳姐过来说可以开饭, 外婆外公起身,让他们洗手吃饭。
外婆是个优雅的小老太太, 晚饭用得不多,一心一意拿着公筷给两人投喂, 尤其是林晋慎。
家里厨师做得一手地道的本帮菜,外婆用心在宣扬本帮菜,说:“这道响油鳝丝是厨师拿手菜, 鳝鱼剔骨切成条,起锅烧油,放姜蒜爆出香味,再将切好的鳝丝爆炒, 在边上淋一圈料酒,放酱汁翻炒收汁, 尝尝。”
林晋慎品尝过,问:“外婆也会下厨?”
外公先笑了,说:“你外婆没做过一道菜,但喜欢看人做饭, 嘴上说得头头是道。”
外婆这点没否认:“你外公会做, 明天让你外公给你们做。”
“外婆, 您就饶了外公吧。”陆宜笑道。
外公挺起胸膛,认为自己还真没问题, 到时候就让外婆在旁边念, 他就跟着外婆的步骤来,准错不了。
外婆被哄笑, 又专心给林晋慎夹菜:“尝尝这道红烧肉煨鲜鲍,看合不合口味。”
“谢谢外婆。”
陆宜知道林晋慎晚上不碰这些油腻的,但他什么也没说,外婆夹什么就吃什么,但有一种饿就外婆觉得你很饿,很担心林晋慎吃不饱饭。
“拌饭吃好吃的,你多吃点,这么高的个子,肯定得不少吃。”
“你还是瘦,是不是忙工作的原因?得多补补,你们年轻人都累。”
“宜宝,你也别愣着,多吃点,再瘦下去就干巴了。”
“……”
陆宜自顾不暇,偷瞄林晋慎的表情,他看起来很正常,捕捉到她偷看的目光,她忍不住笑下,流露出同病相怜的神情。
林晋慎来得突然,行李箱只带换洗的衣服,忘记带睡衣。
外婆说没事,去找来外公的干净没穿过的睡衣:“这件就是有点老气,不知道晋慎介不介意,你外公没穿过,裤子长了。”
“不介意。”林晋慎答。
陆宜抿唇在忍笑,的确是不介意,至少这套拿出来的时候,她没看出跟他睡衣的区别。
“去吧。宜宝,带晋慎去洗漱。”
“好。”
因为是老洋房,所以设施都比较老,外公外婆也不想换,所以没有现在的那么智能,她领他进浴室,给他开灯,开热水,给他干净毛巾。
等他洗完出来,换上睡衣,除去袖子跟裤腿稍短之外,毫无违和感。
林晋慎擦着头发,问:“笑什么?”
陆宜口不对心地道:“因为很帅。”
“……”头发擦个七七八八,他扯过毛巾,湿润的头发显得更乌黑,他朝陆宜的方向逼近,带着水汽跟沐浴过后的清爽气息,几乎脚尖碰触到脚尖。
“你笑我老土,跟外公的睡衣差不多。”
陆宜:“那你是说外公老土。”
林晋慎:“你也没有否定后半句。”
“……”
还没回答,刚擦过头发的毛巾盖上她的脸,眼前暗一下,清新气味更重,陆宜扯下来,林晋慎眉眼清隽,说:“我先下楼等你。”
“……好。”
她握着毛巾,半湿的,在手心里冰冰凉凉。
林晋慎下楼,外公看到他这一身,说:“很合身嘛,晋慎应该跟我年轻时候一样高。”
外婆不留情面拆台:“你那时候有一米九吗?”
“差不多差不多。”外公打着哈哈将这话题带过,问:“工作很忙吧,难为你还特意来看宜宝。”
林晋慎:“还好,刚好有时间就过来了。”
话虽然如此,但有心跟没有心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当初听到自己乖孙女要联姻,老两口还不同意,认为宜宝要嫁人,也得嫁给爱她的人。
为此还跟自己女儿女婿发过脾气。
外公质问徐女士:“我们当时有逼着你去联姻吗?当初是不是你自由恋爱,非他姓陆的不嫁,隔着那么远,我们再不放心还是点头答应了。”
徐女士:“情况不一样,小宜她自己主动提的,是愿意的。”
外公:“那是我们宜宝懂事,她是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我不想跟你说,你喊你老公接电话。”
对陆康成,外公就没那么客气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已经后悔当初将女儿嫁给她,现在孙女还要父母安排跟不认识的人结婚。
后来看到林晋慎,发现也不是不能接受。
现在他还过来,看陆宜,看他们两个老人,睡衣没拿,礼物跟礼节倒是一点都没忘,最重要的是小两口感情好,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外公看林晋慎顺眼,主动问:“要不要看宜宝以前的照片?”
他从书房里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纸盒,林晋慎先接过来,还挺沉,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不少,有相册,也有一些小玩意。
陆宜小时候的照片,林晋慎在她卧室里看过,但外公保留下来的更多,小公主是从小在爱意里长大的。
外公指着照片,连照片里陆宜什么年纪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宜宝从小就好看吧,”外公语气颇为骄傲:“很多小男生都喜欢她,唉哟,每天早上那信箱里都塞满小男生写的情书,花儿礼物什么的。”
情书被外公给保留下来。
外公拆开一封递给他,写情书的纸张很不讲究,是从作业本里随便撕下的一张,从歪斜斗大的字迹来看,写信人应当是上小学。
开篇说正式的,陆宜同学你好。
“也许你从来没注意过我,但你每次上游泳课的时候我都在,在我不敢下水的时候,是你的微笑给我勇气,让我敢跳下水(虽然后面呛水了),我一直很感激你。有机会可以一起玩吗?我喜欢你……”
外公眯起眼,记起来:“宜宝过完暑假就回去上课,这小子还天天来呢,有天鼓起勇气问我怎么没看见宜宝。”
“还有这一个,字都认不完,还用拼音呢,跟宜宝一起上素描课的。”
高中后写信的少,但总有在他们门前徘徊,向他打听陆宜的事情,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都是一些毛头小子。”
“……”
陆宜下楼时,看到外公在跟林晋慎聊天,还以为他们是聊现在的局势,外公是新闻联播都会准时收看的老人家,偶尔喜欢跟年轻男性聊一聊。
外婆在让芳姐给陆宜煮燕窝,从厨房出来向她告状:“你外公是叛徒,看晋慎顺眼就又是拿你的照片,拿你以前的情书给人家看。”
“我就不会,我们女人还不能有点秘密吗?”
陆宜唔了一声,两个人背影那样认真,聊得竟然是她,她抱下外婆,过去叫声外公。
外公被当场抓住,呵呵笑两声:“我们宜宝从小漂亮到大,晋慎,你说是不是?”
林晋慎只手搭着沙发的扶手,身体偏转,很正经地点头:“是的,外公。”
陆宜:“……”
“下不为例了外公。”
“没有下次,我现在就收好藏起来。”外公盖上纸箱子,林晋慎想替他拿,外公赶紧摆手:“不用,这点重量我还能拿得动。”
外公先溜走,剩下陆宜跟林晋慎面对面。
陆宜道:“你不想看可以跟外公说的,他不会生气的。”
“没有不想看。”林晋慎起身过来,高大的身形轻易将她罩住:“顺便学习下前辈经验。”
陆宜:“?”
“学到什么了?”
林晋慎:“暂时没学到,但前辈数量不少。”
第一次直观感受老婆受欢迎的程度。
“都是以前小时候的,也是外公喜欢保存这些。”陆宜翘起唇边:“不过也确实不少。”
过度谦虚是骄傲,她也只是讲实话。
晚上,外婆提议打牌,正好四个人可以凑一桌,林晋慎会记牌,全程给外公外婆喂牌点炮,哄得两个人笑容没停过。
“晋慎手气是不是有点背吶,今晚就一直点炮。”外婆笑眯眯地问,打出一张二饼。
陆宜手气既不好,也没什么技术,就跟着林晋慎一块输。
林晋慎:“是不怎么会玩。”
外公笑:“没事,这种事多交几次学费就会了。”
林晋慎点头,摸出一张七万打出去,外公将牌一横,笑容满面:“诶,怎么又胡了。”
玩两个小时,消过食,又吃过一盅燕窝,就该上楼睡觉。
陆宜虽然牌玩得不好,但是仔细观察后,知道林晋慎是故意的,扮猪吃老虎,能算出外公外婆胡什么才最难,是哄他们开心。
“谢谢啊。”
林晋慎望她一眼:“谢什么?”
他跟自己打哑谜,陆宜也不说破:“随便谢什么,就是谢谢。”
到楼上房间,窗户打开着,夜晚的风灌进来,将窗帘吹鼓起,外面绿植的气息也一并带进来。
外面种的一棵西府海棠,已经长到二楼的高度,枝条伸展到窗户的位置,陆宜关窗的时候顿了下,从窗户外看外面的景色。
林晋慎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
夜幕里,明月宛如挂在树枝上。
陆宜说:“这棵树是我出生那年,我外公种下的,已经长这么高了。现在不在花期,等四五月的时候,粉粉白白的很好看。”
海棠花寓意娴静,漂亮,以及顽强。
“外公外婆很爱你。”林晋慎说。
虽然他跟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短短时间里就有感受。
陆宜点头,说是啊:“我小时候跟表哥表弟他们闹矛盾呢,我外公外婆都会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说问题肯定不在我这。”
以至于表哥表弟到现在还会调侃,说外公外婆打小就偏爱我。
林晋慎笑,从身后拥住她,说:“因为你不会有错。”
陆宜睁下眼,回过身,抓握住他的手臂:“你跟外公外婆说的话一样诶。”
“还有一件事一样。”
“什么?”陆宜好奇。
林晋慎揽住她的腰,从善如流地吻住唇,什么也没说,藏于唇舌间。
在这静谧的月色下,适合安安静静接吻。
他没谈过恋爱,身边人也没有良性的恋爱模式可供参考,他只能遵从本能地对她好,想要献上他的这份偏爱。
—
林晋慎在沪市待两天,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但事情不多,可以准时下班,回来跟陆宜一起陪外公外婆吃饭,散步,打牌。
第三天后,林晋慎回京市。
陆宜在沪市事情结束差不多后,跟外公外婆告别后结束出差。
这次,将航班信息也一并发给林晋慎,几分钟后,几乎没什么迟疑地回:【我来接你。】
陆宜也不矫情:【好。】
再次回到家,她竟然有一些久违的感觉。
“泡芙!”陆宜换完鞋就抱着“望妈石”狠亲,手感太好,忍不住多揉搓几下,泡芙发出黏人的喵喵叫,陆宜忍不住埋头亲两口。
狠狠地过了把猫瘾。
方姨已经习惯做双人份,在他们回来之前已经下班,时间把控得刚好,菜并没有冷。
吃过饭,陆宜习惯性地陪泡芙玩,刚开始好好的,在林晋慎下楼后,它义无反顾投奔“敌方阵营”,亲昵的样子,谁还能想到他们之前,水火不容呢。
陆宜噎一下。
像是吃一整颗柠檬,酸,非常酸。
林晋慎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泡芙便屁颠屁颠跟上,他不抱它,它就抬起爪子扒拉他,企图往怀里钻。
陆宜:“我怎么觉得它现在跟你更亲呢?”
林晋慎垂眸看过来:“可能是你这段时间出差比较多,最近是我在陪它。”
“但是,我才是它妈妈,从它小小一只,养到这么大,我陪它的时间明显更多。”陆宜被眼前“父慈女孝”这一幕的刺痛。
她突然能理解,女儿被黄毛一颗糖就骗走的痛心感。
虽然林晋慎跟黄毛没有半点相似性。
说来说去,还是泡芙没良心。
林晋慎哑然失笑:“你说得对。”
陆宜:“你别抱它。”
她想着泡芙在林晋慎那得不到温暖,总会退而求其次投入自己的怀抱,虽然说起来略微心酸一点,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林晋慎嗯一声。
泡芙显得执着,但小短腿局限爬不上去。
陆宜想笑,又觉得自己很惨,笑不出来,但等几分钟都没等到泡芙的回心转意,她已经不抱希望,起身去中岛台倒水。
才起身,手腕就被握住。
林晋慎轻轻一扯,带着她身体歪倒一下,坐上他的腿,隔着薄薄布料,还能感受他过高的温度。
陆宜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直地坐在他的腿上,眼前世界像是一下子被微缩,微缩到只有方寸大小。
林晋慎掌心抵着她的后背,让她坐稳,感受到她的骨头。
“这样就好了。”他靠近,胸膛跟她的手臂相抵,手绕过她的后背,将泡芙抱起来,放在陆宜的怀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三方都满意的结果。
陆宜还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方式,如果想到,她一定不会那么执着,她感觉自己体内血液在沸腾,体温一点点升高。
很奇怪,平时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突然坐在他的腿上,自己竟会受不了。
果然,泡芙已经满足地伸出小山竹开始踩奶。
林晋慎摸着泡芙的脑袋:“乖。”
“……”
陆宜想要极力适应这种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耳朵尖是否红到滴血,她现在无心摸小猫咪,整个人都在往下沉。
但适应不了,她瓮声瓮气地道:“我还是下来好了,很重。”
林晋慎神色清明说:“没关系,不重。”
陆宜:“……我说泡芙重,我快抱不住了。”
泡芙:?
陆宜抱着泡芙从他腿上下来,感觉还有残留,不比坐在地毯舒服,硬得像是坐在石头上,下来后又觉得自己好像很不争气。
但凡她反手搂住他的脖颈,看脸红的是谁?
然而有风险。
等待她的也有可能是十八禁的画面。
陆宜不动声色地呼吸着,感觉自己是越来越反常。
—
秋日一晃而过,还没省过神,就已经悄然入冬。
年关将近。
不仅是外面开始装点节日气息,就连公司也在筹备年会,年会结束,是年假春节,一年结束,也是新的一年开始。
陆宜设计部总监的位置坐稳,事情一件件进展顺利,华域的设计终稿也已完成,林文筠那边已经通过,接下来就是交给工厂,等着成品交付。
这也是,婚后陆宜第一次春节。
林家在京市多年,根系庞大,旁支侧支跟陆家相比,只多不少。
陆宜应付陆家那一大家亲戚已觉头疼,更别提再加上林家,而且结完婚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将会迎来新一轮的催生。
林予墨主动请缨:“嫂子,你放心,到时候有我在你身边,神来挡神,佛来挡佛,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
陆宜笑:“好,提前感谢你。”
“客气客气,只要你帮我挡着点我哥就行。”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晋慎。
“好。”
两人私底下达成的协议林晋慎并不知道,陆宜仍觉得不够保险,搬回林宅前,跟林晋慎说出自己的顾虑以及想到的解决办法。
陆宜盘腿坐在床上,认真道:“如果我解决不了,我就打你电话求救。”
这作为她的planB,予墨总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她待在一起。
林晋慎望着她,只觉得她蹙着眉,有些可爱,他说:“没事,我在你前面,什么问题我会回答。”
陆宜知道林晋慎的风格,三两句就能将人噎死。
毕竟是过节,大家能和和气气的最好,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他们会问,她也会躲。
陆宜纠正道:“不用,你只要出面找借口把我叫走就好。”
“只用这样?”
“对。”陆宜不放心叮嘱:“你一定要记得,给你电话不要接,直接叫走我。”
林晋慎点头:“好。”
春节前,林家门庭若市,来访的人形形色色,或是在生意上合作的朋友,或是亲戚朋友,以及一些有求的人。从早到晚,迎来送往。
陆宜作为儿媳妇,总需要跟着应酬。
如同之前料想,坐下聊天时,便有人问起陆宜什么时候打算要小孩,她现在还年轻,最好在三十岁的之前生。
林予墨好不容易回国,早早跟朋友约好出去玩。
“年轻时候生比较好,身体恢复快,可别过黄金期,到时候身体一堆毛病。”
秦女士笑着道:“小宜他们刚新婚,这些问题还早。”
“不早了,孩子不是想怀就能怀上的,计划跟现实总是有出入,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又问陆宜:“准备要几个,两个还是好,一个太孤独。”
有人接话:“我们也不是那养不起孩子的家庭,至少也得两个,最好一儿一女,像晋慎跟予墨就很好。”
“虽然如此,孩子也不是光给钱叫几个阿姨照顾就行,也是需要的精力培养,有一个就很好了。”
“……”
陆宜还没回答,话题就已经就几个孩子吵开。
陆宜:“……”
她对这些话题也的确不感兴趣,拿过手机,拨通林晋慎的电话,那边看到后挂断。
话题又重回陆宜身上,数位婶婶伯伯关切目光看过来,问:“小宜你跟晋慎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
陆宜硬回:“我听晋慎的。”
“这件事可不能由着老公来,年轻嘛,好玩是正常的,还是得你自己做主意……”
“老婆。”
一声低沉男音打断婶婶伯伯的话,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被在场的人听见,而且清清楚楚。
陆宜抬头,如获新生,终于不用再留下来,听他们聊完生孩子,聊孩子的教育。
林晋慎在二楼,单手扶着栏杆,目光从上往下探过来,迎着十几双眼睛,淡定地道:“老婆,我找不到你送的那条领带,能不能帮我找找?”
陆宜:“……好。”
她是想让他帮自己解围,但不是以这种社死的方式。
林晋慎微笑:“谢谢老婆。”
在场的亲戚双双愣住:这什么情况?
他们话都不敢多说几句的林晋慎结完婚是这个样子?
第50章
陆宜石化般地起身, 脸上绷紧得像是贴张纸,轻易就要裂开。
林晋慎演技仍然不好,但有长进, 至少上次叫“老婆”生硬得像从齿缝挤出来,这次, 自然得多,还连着叫三声。
再多叫一声, 她都要原地晕过去的程度。
“晋慎跟小宜感情还真是好哈,这小两口蜜里调油的劲儿,真令人艳羡。”
“晋慎没想到还有这一面。”
“那婶婶伯伯, 我先上去了。”陆宜给一个僵硬的笑容。
婶婶伯伯一副慈爱模样:“去吧去吧。”
秦女士笑而不语,知道这是小两口的脱身方法,自己儿子卧室在一楼,去二楼找领带自然是找不到的。
她笑下, 对陆宜道:“不着急,这里有我呢。”
“谢谢妈。”
陆宜上楼, 转角的位置,一只手伸出来,拉她过去。
“怎么样?”林晋慎靠着墙壁,目光紧锁在她脸上, 万年不变的脸上, 有点微妙的情绪变化, 似在邀功。
他接到电话就作出反应。
是不是很迅速?
对上他的目光,陆宜说得很勉强:“不错。”
又怕信以为真, 补充:“……但是你下次可以换一种方式。”
一种不那么社死的方式。
林晋慎:“这种方式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按照她说的做的。
陆宜尝试着用一种不那么伤害他积极性的措辞:“比如, 你可以走到我的身边,低声说两句, 再以一种我们有事很抱歉的口吻,跟大家说我们要离开一会呢?”
而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领带找不到,还特指,她送的那条。
“明白。”林晋慎眸底像是深湖,他思忖几秒,点头。
陆宜不清楚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学霸的脑子,有时候也并不那么好用。
林晋慎离开一会,就有电话打来,他待不了多久,让陆宜去卧室午睡,玩会儿,到晚饭时间再叫她。
“好。”
晚上,宾客差不多散尽,林予墨回来,听到领带事件,只恨自己不在现场,没能亲眼看见,只能从只言片语想象。
林予墨刻意压低声音:“老婆,我找不到你送的那条领带,能不能帮我找找?”
“老婆,老婆你真好。”
“……”
林予墨绷着脸,憋着笑的同时,还想努力还原一下现场。
陆宜:“……”
手指抵着眉心,尴尬到头皮发麻。
林予墨歪倒身子靠上陆宜,贴脸开大:“老婆,老婆,你挡什么脸?”
陆宜:“你再这样,下次你哥再叫你,我就不帮你了。”
“嫂子嫂子好嫂子,全世界最好的嫂子,离开你,我可怎么活啊。”林予墨抱着她的手臂摇晃撒娇。
秦女士看见,忍不住拍下她手臂:“你就知道缠你嫂子。”
除夕当天异常热闹,在林家吃团年饭,厨师早两天就已经在备菜,连阿姨都临时找几位,秦女士安排有条不紊,用不着陆宜操心。
亲戚里就姑姑小孩正是可爱的年纪。
陆宜跟林予墨没事就爱逗着他玩,哄着他背古诗,小朋友特别认真,抓握着小胖手,仿佛诗朗诵表演。
因此,他收压岁钱最多。
林文筠笑:“自己都是孩子,小孩给小孩压岁钱。”
一大家吃团圆饭,气氛和谐,尤其是小孩哥学不少吉祥话,随便蹦出一句来,就要逗笑众人。
秦女士跟林政等长辈发起压岁钱,林予墨有份,连陆宜也有份。
陆宜不好意思笑笑:“我就不用了,已经很大了。”
她都准备好些红包,准备给小辈们的。
秦女士:“再大你们也是小孩,只要爸爸妈妈们在,压岁钱是一直有的。”
林晋慎:“收下吧,我就没有。”
陆宜收下,逐个谢谢长辈。
重点不在钱的多少,是这个氛围,好像无论多大,总会有人拿你当小孩。
吃过饭,林予墨因陆宜在场,向林晋慎大着胆子伸手:“祝大哥大嫂新的一年恩爱如初,岁岁年年,白头到老。”
林晋慎眉眼冷峻,静默两秒,还真有准备,还是两个,一个是林予墨的,一个是陆宜的。
“这么重,是什么?”林予墨在手心掂了掂,像是砖头。
拆开一看,好家伙,是金条。
林予墨快笑死,有一种既在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她将那句老土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大哥,你真的,好阔气。”
压岁钱给金条,爸妈都做不出这种老古董的事。
陆宜笑,抿着唇,看眼林晋慎,又看手里的金条,但凡换一个人嫁,都体会不到这种快乐,她几次都想开口,仍然没控制住轻笑出声。
林晋慎看着镇定,问:“不喜欢?”
陆宜笑着摇头:“总觉得你给我压岁钱,像是占便宜。”
他们是平辈,哪里来的压岁钱这一说。
林晋慎:“纠正一下,如果给你压岁钱条件是叫声哥,那我的确是占便宜,现在看来,我只是担一个罪名。”
压岁钱拿了。
哥没叫。
占得什么便宜。
陆宜:“……”
她第一反应是看身边人。
而林予墨早没在旁边,已经将角度自己收到的硬核压岁钱拍照,发到朋友圈,只露出金条一角:【大哥出品,必属精品】
底下一堆哈哈哈哈,祝福新年快乐,或者见者有份。
她心思都在手机里,根本没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陆宜噎住,认为自己记吃不记打,他现在频频语出惊人,她目前不是对手。
晚上她跟爸妈打视频电话,也跟家里堂哥堂姐打招呼,这是她首次不在家里过年,还有些不习惯。
他们商量的结果是,春节两人一年在林家,一年在陆家。今年在林家,初三回陆家,虽然有缺憾,但尽可能做到圆满。
除夕夜玩到很晚。
天色灰亮,林晋慎准时起床,多年的习惯已经形成生物钟,他换运动服出去晨跑,道路上的积雪被扫除,堆在两道,空气里混着冰冷的雪意。
这个点路灯都没有熄,等他跑完结束,天色正亮。
林晋慎回去,跟家里阿姨先打招呼,随后进入卧室,床上的人还未醒,缩成一小团。
他脱去外套,进浴室洗澡再出来。
陆宜已经听到动静翻过身,弓着身,小小的一只,低着头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他起初只是看一眼,并没有想打扰她休息。
在泡芙醒来时,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别吵。
泡芙意会,它也困,低下头又睡过去。
林晋慎走过去,她脸颊泛红,乌黑发丝压在枕上,构成赏心悦目的画面,他低下身,只想捏下她的脸,手感出乎意料的柔软,于是捏第二下。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躺下去,他想的,只躺五分钟。
但陆宜感知到他的存在,下意识翻过身钻入他的怀里,闭着眼,仍然是睡眠状态,中间,甚至蹭了蹭脑袋。
林晋慎曾在一个地方看到,宠物会越来越像自己的主人。
可能是伪科学,他却觉得用在陆宜跟泡芙身上很适用。
……
陆宜睡得模模糊糊,她记得暖气太足,半夜被抱得热醒,她想从怀里出来没有成功,只好踢开被子,后来热源不在,她又不习惯觉得有那么点冷,后来热源又回来,她主动靠上去,然后又感觉到热。
她想放开,力道跟挠痒痒似的,她不满哼哼两声,感觉到嘴被堵住,缺氧时睁开眼,与林晋慎的近在咫尺的目光对上。
“?”
林晋慎吻过她的唇,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平静里甚至有些温柔:“早安。”
行吧。
早安吻。
没刷牙的是她,她是占便宜的那个。
“早。”
陆宜打个呵欠,突然想到点什么,突然啊一声,问现在几点。
“妈跟我说好今天早上去寺庙的。”她记得自己有定闹钟,但是没有响。
林晋慎没看时间,说:“妈知道你起不来,说算了,让你睡觉。”
“真的?”
陆宜意欲挣扎起身的动作顿住,又躺回去,心情宛如上学时,艰难地想要起床时,被告知学校临时放假的爽。
“那我就再躺会儿吧。”语气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林晋慎拥着她,将她神情看在眼底,心脏的位置不可避免地塌陷下去,他捏住她的鼻子,再次低身吻上去,这次比刚才要深入得多,加上一开始鼻子被捏住,呼吸不畅,全靠他度气,等结束时,她脸涨红,全身都软透。
他握着她的软肋。
睡裙早在刚才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堆迭到腰间,满是折痕。
陆宜倏地睁大眼,意识到要是继续下去,必定要再至少消耗一个小雨伞,在接吻的空隙里,她及时叫停:“我想去看电影!”
林晋慎动作停顿,问:“想看什么?”
“现在春节档,看过好几部电影预告都挺有意思的,我们一起去看吧!”眼神无比真挚。
“好。”
林晋慎说:“家里有电影院,你想哪部?”
“不,我们去外面电影院看吧,感受下节日气氛!”陆宜眨眼,默默抓着他的手臂扯出来。
林晋慎:“好。”
陆宜:“那我现在先买电影票。”
她问林予墨看不看,但没得到回应,想必还在睡,于是选择她最想看的,订两张票,选择中间的位置。
经过刚才那一遭已经没了睡意,陆宜起床,洗漱过后开始化妆,林晋慎带上卧室的门,留给她充足时间。
新年到,手机一直收到祝福信息。
林晋慎已经习以为常,群里季长明@他,他点进去。
季长明:【慎哥,你跟嫂子有没有时间,今天一起过啊。】
他们准备组个新年局,在游艇上,都是认识的朋友,打牌喝酒花样只多不少,比闷在家里,听七大姑八大姨催婚催生好得多。
顾屿:【服了,我一句不结婚,好像成千古罪人,我老顾家血脉要断送在我手里。】
季长明:【同病相怜,已经被逼着加五个女孩子,八爪鱼也就一个脑子,能聊得过来吗?】
郁则珩:【慎哥,把你那瓶07海德希克带上。】
……
林晋慎:【不去。】
两个字丢进去,炸出一堆问号。
虽然林晋慎平时都不爱凑热闹,但是这年初的确无聊,他还是会给面子出来玩,就算待的时间不长,也还是会露面,像这样直接拒绝,还是少数情况。
季长明:【什么情况慎哥,你有安排?】
林晋慎:【看电影。】
季长明眉头都皱成川字:【?这就是你拒绝我们的理由?】
电影什么时候不能看,拒绝就算了,拒绝理由还这么敷衍。
林晋慎:【去电影院看。】
季长明更不理解,这是什么值得说的吗?
只有郁则珩反应过来,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去:【你说你招惹恋爱脑干什么?】
群里余下两人秒懂,哪里是去看电影,分明是小情侣约会。
季长明&顾屿:【瑞思拜,我道歉。】
林晋慎只是轻轻扫过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机。
陆宜化完妆从卧室出来,内搭条黑色长裙,再套上大衣,系上腰带,显得身量越发高挑,盘着松散发髻,鬓边几缕碎发。
端庄又漂亮。
不过最喜欢的是他抽掉那根簪子,乌黑发丝如绸缎垂坠下去,想要破坏这份端庄,想要看她脸红,眼里冒着水汽,晶莹透亮。
他在想这电影是一定要看吗?
这种想法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林晋慎视线落在她露出来的修长脖颈,没有任何遮挡,一点冷风都能灌进去。
陆宜也意识到他的目光,手指碰了碰,提前预知他的下一步:“我不戴围巾!”
林晋慎:“?”
“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之后会生病。”
“偶尔一次,再说,不就是从车里到电影院,没机会吹风。”陆宜语气认真,她的穿搭已经完成,容不得增加任何赘余的部分。
林晋慎妥协:“好。”
出门已经是中午,车窗外是冰雪世界,雪已经停了,只在风里夹杂一点雪粒子。
电影院人不少,陆宜拿手机去取票,林晋慎在她身边陪同,对电影院不熟悉,他不知道从哪里取票,径直要带她去前台。
陆宜抿唇笑:“你是多少年前来的电影院?”
现在早已经网上购票。
林晋慎坦诚地道:“没来过。”
他不需要,从小就有家庭影院,况且,他也不怎么看电影,他的人生,还有更多事情需要去做。
陆宜愣一下,反应过来道:“林晋慎,你的人生是不是有点贫瘠?”
贫瘠这一词,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在他身上。
林晋慎没有多余感觉,他得到的已经够多,没得到的就显得不值一提,他握住她的手,接受她的说法。
陆宜生出点“扶贫”的气势,去前台买爆米花,可乐是被拒绝的,碳酸饮料糖分过高,最后另外买两杯咖啡。
检票时,工作人员递来一份手办,是电影院的春节礼物:“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手办是电影里的主角,圆滚滚的身子,戴着眼镜,穿西服,像迷你版的BOSS。
陆宜看向林晋慎,莫名像他,于是收进包里,等回澄西园后,放在书架里。
春节档的电影基本是合家欢的,谁都想在节日里看点快乐的,陆宜也一样,电影主角是位律师,不近人情,唯利是图,在业内名声很臭,因一份意外遗产不得不回老家产生一系列荒诞喜剧的事。
中规中矩的一部喜剧电影。
影厅内,灯光全熄,只剩下屏幕里的光,时明时暗。
彼此都被气氛代入,认真专注地盯着屏幕,陆宜时而跟着笑点笑一下,手里捏着爆米花,全身心放松。
偶尔,也会关照林晋慎,
担心他认为题材不够严肃,不符合他的口味,但他目光平直,在昏暗光线下五官越发立体,抿着薄唇,虽然不觉得多好笑,但也没无聊到闭眼睡觉。
电影结束。
他们牵着手随人流出去。
大年初一商店里许多店面没开,陆宜看时间尚早,带林晋慎去抓娃娃,换三百个币,很是阔气地道:“随便抓,我请。”
既然是“扶贫”,就要贯彻到底。
林晋慎看着抓娃娃机,尝试第一个以失败告终,他微微皱下眉。
有小孩看过来,手脚比画地道:“不是这样抓的,抓的时候要多晃,把机器晃晕就可以抓啦。”
林晋慎继续尝试,第二个,第三个,均以失败告终。
“我都传授秘诀啦,叔叔你好笨!”小孩看向陆宜:“姐姐,你会吗,你看我抓!”
陆宜摸下他的脑袋:“待会哦。”
林晋慎斜乜一眼,他再次投币进去,按照前几次试验出过的结果,选择脚朝天而不是头的娃娃,落爪是用最大的摆动,然后多次点击按钮。
抓起第一个。
陆宜很给面子:“林总厉害。”
小孩哥:“这没什么的,抓几次就能抓到的。”
林晋慎专注,继续去抓,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娃娃多到抱不住,工作人员送来购物车,装满一整个。
学霸举一反三的本事,可以用在方方面面。
陆宜本不做期待,只是带他体验,没想到还是让某人装一波大的。
小孩哥张大嘴,从最开始的质疑到最后的忠心拥簇,一个劲地鼓掌欢呼,手舞足蹈,引得电玩城的人看过来。
陆宜挡住脸。
“叔叔,你帮我抓吧,我有币的,我今天一个都没抓到!”
林晋慎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小小一只还没到他腿高,他纠正说:“是哥哥。”
陆宜:“……”她还不知道他有年龄焦虑,对哥哥叔叔的称呼这么在意。
小孩哥立刻改称呼:“哥哥!哥哥好帅!”
他没给小孩哥抓,让小孩哥从购物车里挑两个,小孩哥挑两个最喜欢的娃娃,连声道谢,哥哥姐姐地叫,嘴甜得过分。
抓来的娃娃还可以到前台去兑换更大的,他们的已经不少,她换了一只大的卡皮巴拉,卡皮巴拉的表情是平静中带着种淡淡的死感,泡芙应该很喜欢。
工作人员笑:“你男朋友真厉害。”
陆宜笑笑:“谢谢。”
“不是男朋友。”林晋慎纠正:“是老公。”
“……”陆宜嫌丢人地推他走,一边还要向人道歉。
等从商场出去,天色已经黑下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飘落,覆盖掉白日的痕迹,打造一个新的水晶球。
陆宜隔着车窗往外望去,感受那份静谧。
“要不要出去看看?”林晋慎注意到她的目光,问。
陆宜回头:“可以吗?”
“嗯。”林晋慎将车停在靠边的位置,这边没什么车,店铺都已经关闭,只有路灯照着如毛绒地毯的雪。
陆宜即将成为第一个到访者。
林晋慎下车,他穿着挺括的长款大衣,系着格子围巾,两肩宽阔,随便一截就是男模时尚大片,他解开围巾,套在陆宜的脖颈上,最传统的系法,严严实实地系上两圈。
陆宜则站直,老老实实地等他系完。
看雪花落在他的乌黑头发上,也落在肩膀上,但不过片刻就消融。
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看他高挺的鼻梁,因为天气原因,冻成更冷白的色调,唇色反而衬得更加红润。
一幕一幕,就像是慢动作。
林晋慎很好,真的很好,好到她认为这次的选择花光她所有的运气。
系完围巾,林晋慎抬抬下颚:“去吧。”
好像是出门遛泡芙,走到沙地,让它去撒欢玩,而这种幼稚行为,他是决计不会参加的。
陆宜压下围巾,没有计较他的语气,她回身,去踩那片完整的雪地,一脚落下去,听到咯吱的声音。
踩实后,落下一个完整脚印。
就这么一个一个踩下去。
等陆宜玩到兴处,回身抬头,林晋慎还在原地,靠着车,雪花好似假的一般,扑簌地往下落,黑色大衣上,落着白色雪花。
他目光,始终望着她,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
陆宜站在远处没动,林晋慎问:“累了?”
“有点。”
林晋慎抬腿走过来,贴着她来时的脚印,等走近牵过她的手,说可以顺着他的脚印走,他脚印很大,大到陆宜踩不到边上的积雪。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来。
上车前,发现身上全是雪,需要抖落两下。
林晋慎拂过她的头发,清干净后绕去另一边上车,身上的冷意被车内的暖气烘烤着,等暖和后,驱车回家。
回到家才发现鞋袜都湿掉,有雪掉进去,融化后成水,陆宜抱着睡衣先去洗澡。
林晋慎进去,关好门,脱下衣服时,听到叮的一声。
他下意识扫眼过去,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消息提醒,他准备拿出去给陆宜,屏幕信息展开一点,是一串个人号码发来的消息,没有备注。
短信:【宜,新年快乐!】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发短信的人应当是那位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