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阳光正好, 一个不太冷的日子,方臻出院了。

    “看看东西有没有拿全?”

    “身份证和其他的证件都拿着没有?”

    “孩子,孩子!别把孩子给忘了啊。”

    在医院的日子, 方臻和月嫂都混熟了,现在已经能像朋友一样聊天。或者因为有人照顾, 孩子生下来后又很热闹, 方臻并不觉得住院的日子难熬。

    一眨眼的功夫, 就能出院了。

    许风酿抱着孩子,站在方臻身边。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年轻人, 年纪看上去不大, 抱着孩子时, 不像是爸爸抱儿子, 倒很像是哥哥抱着弟弟。

    站在医院门口,时不时就有人的视线扫向他和方臻。

    他们一家三口站一起就是一道风景线。

    他们都很高,在人群中格外突出, 可能是最近在一起久了,长相和神韵上也有相似之处。

    如果没有孩子, 别人可能以为他们是兄弟。

    但看着方臻明显刚出院的样子, 许风酿细心呵护他的神态, 见者也只剩下了个“般配”的想法。

    方臻时不时扭过头去逗小孩。

    “小小方, 我们出院喽……”

    他发现,人和小孩说话的时候, 根本控制不止不夹着嗓子, 要是以前他打死也不可能这么说话, 可现在他和小孩说话时, 声音夹得不像话。

    许风酿头一次听时,当天夜里孩子睡了, 非得听他这么叫他的名字。

    自然是差点世界大战。

    车开到了他们面前。

    月嫂暂时不跟他们一起回家,只是帮方臻拿东西。

    她还有其他的订单,哪怕方臻苦苦挽留,许风酿也打算动用他的钞能力,但月嫂还是有原则的很,打算先做完她答应的那一单再来接他们家的。

    于是乎,接下来的几天,毫无——勉强也算有点育儿经验的许风酿和方臻,将要和家里的阿姨,他们三个人,一起照顾一个还没满月的小宝宝。

    接下来他们将要面临人生中最艰难的几天。

    孩子照顾起来不容易,两人又是新手,全程都很懵,期间也被月嫂训了好几次。

    不是没想过找其他的月嫂,但月嫂这种东西,就像是好的保姆一样,可遇不可求。

    这种和家庭有高度交集的从业人员,对自身的素质有很高的要求。

    很多时候,往往一大笔钱砸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素养很好的月嫂。

    左右不过几天,他们在家熬一熬,也……行吧?

    方臻坐上车后,月嫂把他的东西递给他,方臻恋恋不舍,比失恋了还难受,“罗姐,我会想你的。”

    罗姐拍了拍他的手,“没关系,很容易的,小许这么聪明,都在医院看了这么多天我照顾孩子了,我相信你们两个。”

    方臻和许风酿对视一眼。

    他们,着实是没什么信心。

    许风酿道:“我尽量……”

    不把孩子照顾出事。

    后半句被他咽了回去。

    方臻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车门关上后,月嫂还站在医院门口冲他们两个人挥手。

    两人都叹了一口气。

    听见对方叹气,两人扭头对视,又同时笑出声。

    阳光下,许风酿腾出一只手,牵着方臻。

    车窗反射出不同的阳光颜色,闪闪发光,两人虽然迷茫,但从医院里出来,到底是开心的。

    回家后,家里的阿姨也做好了饭,家里一下子变得热闹无比。原本两个人住都嫌大的家,好像瞬间被填满了。

    方臻现在的身体恢复了七七八八,也没孕期的倦怠感了,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家里的一切。

    幸福,这才叫幸福。

    只是,他的幸福没维持多长时间,接着孩子就哭了起来。

    方臻起身过去看,依旧很生疏的判断不出来这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又哭了。

    他环视了小孩两圈,手欲伸又止。

    “方臻,”许风酿叹了口气,“我来吧。”

    方臻:“……”

    该死的心虚感再一次笼罩上了他。

    孩子在许风酿的怀中逐渐停止了哭泣,不管第几次看,方臻依旧觉得神奇。

    “许风酿!”方臻有点高兴,“你出师了呀!”

    看来这几天,家里没月嫂也行!

    许风酿掀开了宝宝的尿布,把孩子放在了小床上,重新给他换干净的尿不湿。

    “方澄辉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方臻道,“他每次在我怀里,就没这么安静过,换尿布的时候更是哭得跟我要杀了他似的。”

    许风酿想了想,“如果有一个人,每次抱着你都恨不能把你托举到头顶上,换尿布的时候拎着你的腿把你左右摇晃,你想不想哭?”

    方臻:“……”

    “我那是……”方臻略有心虚,“我把他托那么高,是因为我小时候就喜欢举高高啊,会有小孩拒绝举高高吗?”

    许风酿一顿,“你喜欢举高高的时候几岁?”

    方臻想了想,“三岁,怎么了?”

    许风酿用一种沉默无言的眼神看他。

    “而且,”方臻清咳,“我换尿布的时候拎着他的腿,还不是怕有脏东西沾他的小屁屁上?为了干净,我肯定要检查清楚。”

    许风酿忽然觉得,他的育儿经验瞬间比方臻高出来一大截。

    亏他在回来的车上,还和方臻一起真情实感的担心。

    完全多余。

    许风酿看着这个不靠谱的“奶爸”,很快做好了决定,“你最近就负责喂奶吧,剩下的不用你管了。”

    方臻清咳。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胸前,有些不自在,嘟囔道:“那我喂的时候你不许看……”

    “又不是你亲自喂,”许风酿轻笑,“你害什么臊?”

    方臻:“……”

    不是亲自喂就不能害臊了吗!

    按理说,世上的所有男人都能产奶,有些男人甚至会因为身体内的激素紊乱,在没有两□□官、也没有生孩子的情况下,自行产奶。

    但终究是比不上女人的发育成熟,方臻的奶量少的可怜,根本不够宝宝喝。

    所以方澄辉喝的是奶粉。

    许风酿哄好了孩子,和方臻一起出去。

    两人又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生孩子前,盼着孩子快点生下来,生完孩子后,才发现没孩子的日子简直是天堂。

    许风酿道:“现在的房子不够住了,等过几天月嫂也来住,家里肯定会挤。”

    方臻道:“把你那间收拾出来不就行了?我们两个一间房。”

    他现在对于许风酿的边界感是越来越弱了。

    许风酿看向他。

    他的视线在方臻脸上停留了几秒,话语中带着一点暗示,“我本来打算你出院后,我们先分房睡。”

    “啊?为什么?”方臻有点迟钝。

    许风酿道:“你身体还没恢复完全。”

    方臻不解,“没恢复完就没恢复完呗。”

    和睡不睡一起有什么关系?

    许风酿叹了口气。

    非得让他把话说这么明白。

    “我是觉得,”许风酿道,“我不一定能忍得住。”

    方臻还傻傻的想问什么忍不忍得住。

    接着,他终于反应过来许风酿在说什么——脸立刻红了。

    倒也不是装纯,就是许风酿顶着一张看上去很性冷淡的脸,说出这种话,割裂感很强。

    反差到让他瞬间想起来,许风酿伏在他身上时,和现在截然不同的表情。

    “你!”方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脑子里天天就这些事?”

    许风酿的表情瞬间又变得一本正经,“以前你身体能很明显看出来怀了孩子,我的道德观让我能忍住,可现在你身体没什么异样了,又是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我不想这些,想什么?”

    这方面,方臻永远说不过他。

    “如果我什么都不想,”许风酿道,“要么是我不行,要么是你对我没吸引力,这两个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方臻:“……你难道就不能不行一下吗?”

    许风酿捏他脸,“你后半辈子的幸福真是不想要了。”

    方臻反掐回去。

    两人打打闹闹,到了客厅里吃饭。

    阿姨做的饭有一点凉了,她看着两人刚出院辛苦,不想他们吃冷饭,拿起来想去热。

    “不用不用,”方臻让她坐下来一起吃,“太烫的食物也不好,这样刚刚好。”

    阿姨笑了笑,“看你能健健康康从医院里出来,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方臻和她关系也不错,闻言道:“生个孩子而已啦,我强壮的很。”

    阿姨拿着筷子,也跟着一笑,没再继续聊下去。

    看上去似乎有点心事。

    吃饭吃到一半,许风酿看出来了,主动问了问她。

    阿姨一愣,摇摇头,“不,没事……”

    许风酿道:“你直说就是。”

    “我、我……”阿姨叹了口气,“我是想请个假,但是你们住院的日子,我也休息挺长时间了,有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阿姨说,她女儿最近结婚,她忙前忙后一直在帮忙。

    本来以为能等到结婚的日子顺利看着女儿出嫁,没想到他们两个出院了。

    方臻:“阿姨,你早说啊,我们两个还能给你女儿包个大红包,你放心去就是了,我们两个这边能应付的。”

    阿姨道:“本来想着你们两个刚生孩子,肯定不会照顾,我能帮衬帮衬……”

    “没事,真的没事。”

    方臻这么说着,实际上心里已经快哭出声。

    靠,阿姨也不在了!

    完了,这下真的要他和许风酿孤军奋战了。

    阿姨得到方臻肯定的回答,又观察半天他们是真的没有不高兴后,也放心了,跟方臻讲了不少她女儿的事情。

    她女儿和女婿是露营的时候认识的,彼此的兴趣爱好相投,共同话题也多,谈了快三年,最近修成正果了。

    方臻心里的悲伤慢慢又变成了欣慰和祝福。

    “他们别的都好,”阿姨道,“就是一点没你们好,说是结婚五年内也不打算要孩子,小孩子多可爱啊。”

    方臻此时此刻还没觉得有什么。

    “我明天给你包个大红包,”许风酿道,“你安安心心回去送亲就好。”

    阿姨千恩万谢,欣喜不已。

    阿姨走的当天夜里,方臻依旧没觉得有什么。

    宝宝有阿姨帮忙照顾,夜里许风酿被惊醒了几次,但都没把他叫醒,自己过去查看情况。

    直到第二天的白天——方臻终于感觉到了,有孩子之后的地狱生活。

    小孩一整天的时间基本上都在睡觉,醒着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但如果醒了,一定伴随着刺耳的哭声。

    方臻往往弄不明白小孩的诉求。

    有时候哭是因为生理上的,换新尿布就是了。

    有时候尿不湿没什么东西,可偏偏还是哭。

    许风酿说得对,方臻抱孩子的技术确实有够垃圾,小孩在他怀里不舒服,不管方臻调整什么姿势,他还比对着许风酿抱孩子的姿势学习过,但就是不管用。

    方臻好几次想当甩手掌柜算了。

    反正带孩子也累。

    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了,方臻这个人确实没什么“慈母”心肠,甚至连慈父心肠都够呛。

    他心大的很,孩子不喜欢他抱,他就不抱,想逗的时候就逗两下,只有喂奶的时候才有一点“父子情深”的意思。

    婴儿的哭声魔音贯耳的时候,方臻没办法解决孩子,干脆解决他自己。

    他直接戴了耳塞。

    如此,才不至于精神崩溃。

    第三天,许风酿已经累够呛的时候,方臻在他旁边施施然吃着糖,到底是有点手痒和眼馋,问:“用不用我帮忙?”

    精力强悍如许风酿,对着孩子这种生物,也免不了疲惫。

    他犹豫片刻,还是把孩子递给了方臻。

    方臻想,这次可得好好表现,不能再把孩子弄哭了。

    方臻拿到孩子的瞬间,先在怀里掂了惦。

    他的动作很像抱到一袋子的东西后,先掂惦看这个东西够不够秤——反正既没让他觉得好受,也没让孩子觉得好受。

    许风酿想,他终于找到为什么孩子在方臻怀里哭的原因了。

    方臻是学习抱孩子的姿势了,但又没完全学。

    过于细节的东西,他根本没注意到。

    许风酿沉默片刻,眼见着他们的儿子再次嚎哭起来,没忍住问:“他都睡着了,你干嘛把他惦醒?”

    方臻:“啊?我惦的?”

    许风酿点了点头。

    方臻上下摇晃小孩,他看哄宝宝时都这么哄。

    许风酿又道:“你力度这么大,是想带你儿子坐过山车吗?”

    方臻:“啊?力度大?”

    他连忙放小了力气。

    然后他拖着他儿子的后颈,另一只手掐住儿子的大腿——往肩膀上一掼。

    许风酿连忙伸出手,“给我吧,我其实也没有很累。”

    方臻纳闷,“我都放轻力度了啊。”

    许风酿:“……”

    方臻不情不愿把孩子交给他,“真奇怪,我真服了,为什么他每次都在我手里哭那么惨。”

    许风酿沉默了一下,“儿子可能是感觉到了生命危险。”

    方臻:“???”

    许风酿认真道:“你的才能在其他方面,看孩子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

    方臻一头雾水。

    许风酿是生怕孩子在他们手里活不过这几天,之后也没再让方臻尝试。

    还有一层原因,方臻的身体也需要修复,不看孩子就不看孩子了。

    到了最后一天,两人把孩子哄睡后,一起躺在了床上。

    方臻感慨:“阿姨她女儿决定真明智啊,五年内不要孩子简直太聪明了,累死我了。”

    已经累到不想说话的许风酿:“……”

    说话间,好像又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方臻还挺困惑,“完了,许风酿,我好像被吵到幻听了。”

    许风酿直挺挺从床上起来。

    “不是幻听。”

    “……”

    “真哭了。”

    “……”

    *

    月嫂回来的那一天,方臻头一次见许风酿那么高兴。

    很少看见许风酿因为什么事情而情绪外露,一整天都保持着一个比较愉悦的状态。

    一大早,许风酿就起床亲自去接人了。

    先是给睡得迷迷糊糊的方臻交代了一下照顾婴儿的流程,宝宝醒了以后需要什么,接着他就出了门。

    一个大房子里,就剩下了方臻和他儿子。

    说实在的,把孩子生下来后,方臻和孩子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不多。

    一时间还有点手足无措。

    这小东西不会动也不会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方臻以为他还睡着,靠近婴儿床后,才发现人家早就醒了。

    看见他进来,嘴巴一咧,似乎又要哭。

    “哎哎哎,”方臻站他面前,戳了戳他的脸,“过分了啊,我劝你适可而止,我又不吃了你。”

    指腹触碰到的肌肤柔软有弹性,嫩嫩滑滑的,简直不像是人类拥有的皮肤。

    方臻想,卧槽,这居然是他肚子里出来的一个人类。

    和才出生那阵一点也不一样了,长开了一点点。

    他以后不仅会长开,还会越长越大,慢慢变成一个小孩、中孩、大人。

    这个时候,方臻才对江宜川的话有了更深切的共情。

    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心情,非常复杂,既有心脏被充盈着的幸福感,也有一点造出个人类的成就感,甚至有点怅然。

    他还挺想抱起来揉一揉的。

    有过前车之鉴,方臻没轻易把孩子抱起来,只是拿着小孩面前的玩具逗他。

    ——许风酿和月嫂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面。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均匀地洒在屋内的每个角落,方臻趴在婴儿床旁边,带着笑看着孩子,听见他们进来的动静时,抬眸看向他们。

    许风酿心脏一悸。

    “哎呦哎呦我看看,”罗姐上前,打量了一番宝宝,“养的蛮好的啊,蛮好的。”

    许风酿难得对自己不自信,“真的?”

    罗姐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方臻起身,朝着许风酿挪过去。

    夫夫两人像是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凑在一起相视一笑。

    解放了……

    *

    “……约会?”

    方臻点了点头,“我们不是还没约会过吗?正好趁着有时间,出去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许风酿表情一言难尽,“我之前给你放烟花那次,在你的眼中不算约会?”

    方臻:“……”差点忘了。

    他想了想,狡辩道:“那也……算?但是那次不是我们两个人,身边还有一群人呢。”

    “那你孕检的时候呢?”

    方臻再一次理直气壮,“我孕检的时候,我们只是趁着空闲时间溜达,一点也不正式。”

    许风酿明白了,他这是和“仪式感”死磕上了。

    许风酿在矜持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好吧。”

    方臻不屑,这装得勉为其难的给谁看呢?

    不知道心里怎么高兴呢。

    嘴巴都翘起来了。

    方臻自认早就看透了许风酿,一点也不上他的当,兴致勃勃道:“我有个约会的好主意!”

    许风酿洗耳恭听,“什么主意?”

    他完全忘了方臻前世相亲的惨痛结果。

    上一世方臻屡战屡败,不管多么看重他脸的女生,最终都没一个和他成的。

    方臻道:“爬山!”

    许风酿:“……什么?”

    他还是头一次听如此清新脱俗的约会场所。

    一般来说,约会的话,不都是找那种电影院,或者室内的玩乐场所,比较封闭式又比较能培养暧昧的氛围吗?

    方臻是怎么天才的避开这些所有的选项,从而选择了爬山的?

    许风酿道:“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不,就爬山了,”方臻道,“我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骨头都快生锈了,必须要出去,肯定要出去。”

    许风酿想了想,“好吧。”

    他还是无条件顺从了。

    其实论体力的话,他现在无疑比方臻要强不少,方臻生完孩子后,身体恢复情况不错,但也没完全恢复。

    他倒是支持方臻运动。

    许风酿道:“那你想爬什么山?”

    他这么一个计划狂魔,竟然打算全权放权给方臻来计划了。

    方臻显然没什么计划,爬山也只是从他脑子里突然窜出来的一个念头,他沉默了一下。

    “嗯……我们家附近的山头有什么?”

    许风酿:“……”

    最终还是许风酿拿起手机,在他们家地图附近找了半天,放大之后锁定了某个不知名的山头。

    他又在网上查了查,海拔不是很高,也有露营地。

    “就这了!”方臻拍案定板。

    他们两个单独的二人世界!

    第62章 第 62 章

    第62章

    方臻的爬山计划还是搁置了一段时间。

    按照月嫂的说法, 男人生完孩子虽然不需要坐月子,可也得给身体恢复的时间,现在急着出去运动, 和找死无异。

    方臻还挺倔强,“哪有这么严重?”

    罗姐老神在在, 经验丰富, “如果你不想老年生活得风湿关节炎, 就不能让身体受冷风。”

    “如果你不想偏头疼,你的头也不能吹风。”

    “如果你还想老了能健健康康走路, 盆骨还没恢复时, 就不能多走动。”

    ——总而言之, 其实和坐月子也没什么区别。

    方臻老实了。

    他的兴致勃勃被现实给浇了一盆冷水。

    但热情并没有消失, 转战到了手机上——去不让去,看还能不让看吗?

    熬着熬着,就到了许风酿快开学的那阵子。

    冬天的尾巴, 还没彻底回暖,风依旧吹得人皮肤发凉, 还没上山, 已经能感觉到阵阵的凉意。

    方臻全副武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户外活动。长久的等待时间里, 他买了登山包——交给许风酿背了,登山鞋、冲锋衣, 还有户外帐篷。

    许风酿问:“你包里装了什么这么沉?”

    方臻自信满满, “你知道瑞士军刀吗?一把小刀多个用途, 我还装了指南针、手电筒、打火棒、雨衣、各种食物, 哦对,还有一个睡袋!”

    许风酿欲言又止。

    他想说, 他们出来是约会的,不是来野外生存的。

    谁约会的时候带一大堆的……生存用品,而不是搞点小暧昧的浪漫东西?

    不过,也没人把约会的场景选成爬山。

    可方臻一脸求夸的表情。

    他还觉得自己挺细心,细心到可以与许风酿一战!

    谁能爬个山还想这么周全?做这么多的功课?他看了得有几十个视频,搜了很多的求生知识,就他准备的这些东西,不仅能在山上住一晚上,就算住一星期都没问题!

    罗姐说过的各种健康隐患,必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

    许风酿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行,方臻开心就好。

    反正两人已经在山脚下,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许风酿看了方臻一眼,缓缓道:“过来。”

    “干嘛?”方臻困惑。

    虽然嘴上质疑,但身体还是很老实地靠了过去。

    许风酿有时候觉得,方臻很像一只莽莽撞撞的大狗,大部分时候脑子都不在线,也不关心你说什么,只有身体是依赖人的,给他什么指令,他下一秒就热情地贴上来了,只听最简单的,其他的东西他不观察也不理解。

    对于不喜欢的东西,还会装傻。

    除了怀孕期间,其他时候精力充沛,如果遇上运动类的活动,就更兴奋了。

    他被撞得叹了一口气,胳膊肘生疼,但是没吭声。

    在方臻还充满困惑地看着他时,他伸出手,把方臻掖进去的领口翻了出来,整理了一下。

    方臻:“……”

    靠,所以他从早晨出门的时候,衣服就一直这样吗?好丢人!

    许风酿垂眸,风带动他的发梢,朝着方臻吹向一点清淡的花香,是让方臻安心的味道。

    他修长白皙的手在方臻的脖颈间翻动,仔仔细细帮他打理好衣服的褶皱,朝着方臻生动完美的展现了什么是真正的“细心”和“细致”。

    整理完后,他缩回手,向下牵住方臻,“好了,走吧。”

    方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有点脸红。

    明明昨天晚上也睡在一起。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对许风酿脱敏?

    *

    他们挑的时间点刚刚好,风只刮了一小会儿,接着就出了太阳,太阳光出来后,驱散了一点寒冷。

    两人走了一段路,身上也暖和起来了,状态渐入佳境。

    他们都是能体会到运动乐趣的人,在身体微微发热时,脑内的多巴胺已经开始分泌,方臻的步伐由一开始的缓慢移动,到后来健步如飞,就差没蹦起来了。

    “我去!”方臻快乐了,“我感觉我八辈子没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了,爬山真的选对了!”

    许风酿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瞬间感觉自己不是来和男朋友约会的,而是领了个熊孩子。

    他开始由衷地担心未来方澄辉会和方臻一样。

    本来有一个方臻就够了,要是再加进来一个小方臻,他们家都得被这一大一小给拆了。

    不过目前看来,虽然约会应该有的主题——暧昧,丝毫没有。

    但方臻收获了同等的快乐,也不算亏。

    许风酿笑了笑,始终看着他的身影,时不时出声提醒,让他的步伐不要迈太大、走得不要太急,他的身体需要一个适应的阶段。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两人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嗤笑。

    方臻没听见,许风酿却回头看了一眼。

    总有人喜欢在别人高兴时,当扫兴的那个人。后面一共两个人,也是一前一后的情侣,在他们身后缀着,不超过他们也不凑近。

    但风声还是把他们的对话送到了许风酿耳边。

    女生看着他们,眼中既有惊艳,又有羡慕,低声道:“前面的那对情侣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这句话让许风酿的心情稍好了一些。

    别人能看出来他和方臻是情侣,说明他们足够亲密。

    他喜欢别人把他和方臻凑一起。

    男生却嗤笑:“有什么好幸福的?两个男人。”

    女生沉默了一下,没再说话。

    男生继续道:“怎么着,你羡慕啊?那我给你拿包?”

    女生怯弱又生硬道:“不用了。”

    男生道:“其实你也不用羡慕,很多人可能还没我们感情好,很多情侣在一起的时候蜜里调油,实际上用不了多久就会分手,比不得我们这种细水长流的。”

    女生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

    男生接着又看了看许风酿背着的包,小声跟女朋友嘲讽,“就这么小一座山,拿这么多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是聪明还是傻,你看他们现在还有精力,说不定连半山腰都撑不到。”

    许风酿敛眸。

    他在和傻逼较长短和不给注意力之间纠结了片刻。

    方臻走着走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山上被绊一下很危险,许风酿的注意力也顾不上身后的人,连忙上前扶住他,轻声问:“怎么了?还好吗?”

    身后的女生又盯着他们看,视线扫过旁边的男朋友,说不上是失落还是羡慕。

    他们两个略过停在原地的方臻和许风酿,与他们擦肩而过。

    方臻摇摇头,刚好对方其中那个男生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

    这人怎么这种眼神看着他?

    有点奇怪。

    方臻没放在心上,靠许风酿的力量撑着,转动了一下脚踝,多年的运动惊艳让他放了心,摇头道:“没事。”

    再抬头时,那对小情侣已经不见了踪影。

    方臻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自然也不觉得怎么样,后半段的路程他老实了,一直和许风酿手牵着手。

    这座山,搜索来时海拔并不高,但真正爬起来才发现并不简单。

    登顶时,已经是中午,太阳高高挂着,庆幸的是山上的温度低,就算被太阳直射也不热,警惕的也是太阳挂着都不热,说明晚上更冷。

    两人上去时,山顶上也聚集着不少的人。

    他们谈论的内容大都是晚上怎么在这里过,还有他们的午饭怎么解决,偌大的一个山顶,因为没开发完全,连一个摊子都没有。

    ……方臻带的那堆乱七八糟的,还真派上用场了。

    方臻叉腰,“我就说吧,看看我做功课还是有用的吧?”

    许风酿手痒,很想掐一下他得意洋洋的脸。

    方臻昂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小狗,把登山包从许风酿背后卸下来,指着他们附近的一块空地。

    “帐篷就搭这里好了。”

    把包里的东西收拾出来,还真有不少有用的。

    其中,方臻塞进去的食物——在一倒出来时,就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大部分人都带的面包和压缩饼干,都是一些便于携带和存储的食物,方臻带的就五花八门的,火腿肠卤蛋鸡翅都有,甚至还有桶装方便面!

    桶装方便面!

    在这个物资贫瘠的山顶上,是多么稀奇的存在。

    许风酿挑眉,“你带方便面,我们用什么泡?”

    接着,方臻像是变魔术一样,又从登山包的侧面,掏出来一个保温杯。

    上山时,许风酿手里就拿着他们两个人的饮用水。

    没想到方臻还在书包里藏了一杯。

    怪不得包那么沉。

    方臻已经化身为哆啦A梦,登山包就是他的百宝箱口袋,许风酿险些被这个活宝给逗笑了。

    当热腾腾的泡面泡出来时,往他们这边看的人就更多了。

    油香油香的骨汤面,在空气中慢慢扩散开,味道钻进每个人的鼻子,余光也能看见不少人蠢蠢欲动。

    有人直接上前,想跟方臻买一桶。

    方臻摇头,“就两桶,没了。”

    但许风酿一路背着书包,他能感觉到,里面还有不少。

    对方又继续道:“不是泡面,别的东西也可以,我用双倍的价钱买。”

    方臻又不缺钱,他被许风酿养刁了,金钱观在逐渐上升。

    换成高中,他就是饿着肚子也得做这笔生意,狠狠赚个小几百,之后可能还会为了这小几百高兴的不得了。

    但现在他的阈值很高,只关心自己和许风酿有没有饿肚子。

    于是他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

    对方失望离去。

    许风酿这时候才觉得,方臻确实比他想的周全。

    一开始他就没觉得爬山是什么好的约会活动,自然也没怎么上心,后来看着方臻越来越快乐,才发自内心感觉到快乐。

    方臻把人打发走后,冲着他低语,“包里还有不少好吃的,等夜再深一点,我们悄悄吃了。”

    许风酿一愣。

    看着方臻把他护崽子似的护在身后,许风酿内心诡异的升起一种满足感。

    他想占有方臻,也喜欢被方臻占有。

    他们两个是一体的,住在同一个家里,出来也是永远站在一队。

    人群中,只有他和方臻靠在一起。

    他们最亲密。

    方臻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我查了攻略,山上日出一般在四点左右,希望明天不要阴天。”

    许风酿一顿。

    方臻戳了戳他,“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没什么,”许风酿眼中荡漾出笑意,“我就是忽然发现,你也不是一点浪漫都不懂。”

    “开玩笑!”方臻要炸毛了,“你的意思是,你一直认为我不懂浪漫?”

    许风酿顺毛,“没有,我怎么会那么想呢。”

    方臻呵呵一笑,“你的嘴脸早就暴露了你,少装。”

    许风酿笑出声。

    方臻气得不行,大有一种劳动成果被误解的感觉,但不等他发脾气,许风酿趁着没人看他们,迅速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方臻愣住了。

    许风酿亲完后,假装无事发生,依旧人模人样的,还佯装疑惑,“怎么了?”

    方臻真是没脾气。

    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脾气最好的人了。

    他想。

    ……

    两人对着头吃泡面时,山顶另一条小道里,上来两个灰头土脸的人。

    如果许风酿和方臻回头,就能看见,正好是他们遇见的那对小情侣。

    他们——尤其是男生,可没有早晨的神气了,丧眉搭眼的,嘴里不住埋怨,“我说走小道,你也不拦住我,结果走了这么长的路。”

    女生忍了。

    两人上来后,同时注意到了在一起吃泡面的方臻二人。

    周围很少有人带泡面上来,因此他们吃饭时,泡面的香气飘得很远,男生吞了很大一口口水,再次看向女生。

    “别人都知道带点吃的上来,你为什么就没想到呢?”

    女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男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用一种调侃的口吻道:“开个玩笑。”

    女生皱着眉,小声道:“这玩笑不好笑。”

    男生敷衍道:“知道了。”

    方臻吃饭时,敏锐地感觉到有道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他抬眸望过去,刚好又看见了这个男生,对方和他对视,居然冲着他挑了挑眉。

    方臻下意识观察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异样。

    什么情况?

    生个孩子而已,他身上是有什么气质变了吗?怎么什么苍蝇都敢冲着他抛媚眼?

    紧接着方臻意识到:他为什么要自我反思?这人敢再用这种眼神看他,他一定给他点苦头尝尝。

    许风酿察觉到方臻神情的异样,也跟着他回过头。

    发现是熟悉的脸后,他哼笑了一声,在对方凑近时,忽然对着方臻道:“我们上山的时间是多久?”

    “你忽然问这个干什么?”方臻有点困惑,但还是看了看表,“大概……就三个小时?不过路上我们有时候还拍了照,时间不是很准,你终于对爬山有兴趣了吗?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下次可以不背背包,单独计算爬山的时长。”

    许风酿勾唇,没再继续问。

    站在他们身后的男生,脸已经黑了。

    原来他之前说过的话,被这人听去了?

    许风酿的反击,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并且淡漠隐蔽,就算这个男生上前想找茬,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而像是他没事找事。

    男生本来想找个理由问问方臻的泡面,这下也不得不悻悻然退下。

    回去后他就和女朋友吐槽,“刚刚那两个男的,呸,什么东西。”

    经过一路上爬山的经历,他女朋友对他已经淡了很多,闻言也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着?人家不肯给你泡面?”

    男生没说他没问,信口胡扯道:“不给就算了,还说难听的话,要我说,你眼光可真不行,也就矮的那个小白脸好一点,高个子那个算什么?”

    女生闻言,嘲讽着“嗯”了一声:“我眼光确实不行。”

    男生没想到她承认的这么痛快。

    并且怪怪的。

    *

    快到了傍晚,方臻和许风酿合力把帐篷拼好,坐在了帐篷外,准备晚上要用的东西。

    “方臻,”许风酿顿了顿,“你就带了一个睡袋?”

    方臻探头,不明所以,“怎么了?”

    他觉得一个睡袋就够用了。

    许风酿把睡袋拿起来拎了拎,“你把这个装进来的时候,就没发现,睡袋是单人的吗?”

    方臻一直以为,睡袋这种东西,可以两个人一起。

    他闻言上前看了看,才发现——睡袋这种东西,和帐篷不一样。

    帐篷只要够大,几个人都能装得下,而睡袋大部分都是为单人设计的,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睡进去就非常非常挤了,基本上没办法翻身。

    许风酿道:“看来你的功课做得还不够足。”

    方臻汗颜。

    “没关系,”许风酿施施然道,“我接受两个人挤一起。”

    正中下怀。

    方臻脸红了红——他现在总结出来了,他之所以还会对许风酿脸红,是因为他们表面上看着够亲密,实际上最深一层的关系还没突破。

    看着是孩子都有了,但除了那一次意外,他们进度称得上缓慢。

    但很矛盾的是,最深一层的关系没有,方臻却早早习惯了和许风酿同床共枕,习惯了许风酿的肢体接触,如果晚上不和许风酿一起睡,他可能还会不适应。

    不过,睡袋的挤,和方臻想象中的挤——还要更挤一点。

    睡袋相当于把一张大被子打个对折,再大的被子,被对折之后,空间也会急剧缩小。

    平常把被子裹成菜卷,还能在里面调整一下菜卷的包裹度。

    睡袋的空间就这些,他们调整不了菜卷,只能调整他们的姿势。

    两人是紧紧贴在了一起。

    转个身都得两人配合,否则根本动不了。

    方臻道:“说实话,我们两个能同时塞进来,我都觉得挺伟大的。”

    睡袋里的空气稀薄,方臻本来把头埋在许风酿怀中,渐渐呼吸不过来,又探出头。

    帐篷也随着他们的动作,一颤一颤。

    许风酿轻笑。

    他笑起来时,胸腔震动,连带着方臻也被迫感觉到他的笑意,抬眸看他,额头正好撞上许风酿的下巴。

    他吃痛,眼睛眨了眨。

    许风酿想抬起手给他揉一揉,发现手也抬不起来。

    他无奈道:“反正暂时不用睡觉,我们先出来。”

    两人摩擦着,挣扎着,艰难地从睡袋里往外爬。

    忽然——方臻整个人一僵。

    许风酿问:“怎么了?”

    “没……”方臻想掩饰过去。

    结果当他再次动起来时,又是闷哼一声,语气中带了一点痛意,上半身也蜷缩了起来。

    狭窄的空间里,许风酿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不太容易被人察觉到的奶香味。

    他的视线猛地落在方臻的胸前。

    许风酿诧异道:“不是说,不喂的话,自己会消失吗?”

    方臻眼中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泪光,迷茫地看着许风酿,“不知道啊。”

    许风酿想,可能还是因为今天方臻运动的太剧烈太突然,加上刚刚他们挤在一起……导致了这尴尬的场面。

    空间狭窄温暖,呼出来的气体带了一点潮湿。

    方臻还用一种很依赖、很信任的目光看着许风酿。

    像是等着他想个办法。

    完全没觉得,现在的场景对他来说,有多……危险。

    许风酿强制自己把视线从他胸前挪开,语气艰涩,“很疼吗?”

    方臻闻言,感受了一下,摇摇头,“还行,别动就可以。”

    许风酿有些控制不住,凑近了他。

    方臻做了一个更危险的动作。

    在两人还没出睡袋的情况下,他竟然挨着许风酿,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开了。

    更浓重的奶味溢了出来,像是有人无意间打翻了一瓶牛奶。

    也很像是他们儿子脸蛋的味道。

    “哎呦烦死了,”方臻看了一眼,眼前一黑,“我毛衣都湿了,而且这怎么拿给阿姨洗啊?”

    光是想想就觉得社死。

    许风酿的声音哑了,鼻尖控制不住凑到了他的脖颈上,闻着更深的味道,哑声道:“我给你洗。”

    方臻还有点担忧,“这到底怎么回事?该不会断不了了吧,我回去要问一下罗姐……”

    “不许问她,”许风酿下意识露出了他的独占欲,紧接着找补道,“我帮你问。”

    方臻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他问和许风酿问,有什么区别吗?

    可不等他和许风酿叭叭两句,许风酿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带着一点急迫和……渴切。

    第63章 第 63 章

    帐篷里像有人打翻了牛奶, 也很像塞进来了一个没断奶的婴儿,空间中弥漫着一股奶腥味,若隐若现。

    这股味道盖过了许风酿身上的花香, 他鼻尖耸动,感觉自己像泡在了牛奶里。

    口腔里也全是。

    方臻万万没想到他……羞愤到很想打人。

    打的当然是许风酿这个不要脸的。

    许风酿安然受之, 他的头皮到现在隐隐作痛, 都是被方臻拽的。方臻从来都不是什么小白花, 把他招惹急眼了,他可以原地变身食人花。

    方臻问:“你是不是有病!”

    这不是疑问句, 说出来像陈述句。

    许风酿再次凑近到味道的来源, 脸上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痴迷, 他大概知道, 自己现在对于方臻的渴求是有些吓人的。

    不过他不担心方臻被吓到,只担心以后方臻不让他靠近。

    许风酿敷衍道:“嗯,有病。”

    这世上最让人没办法回击的, 不是骂人的话,而是许风酿这种, 表面上万分顺从他, 背地里不怀好意的话。

    还不如吵一架。

    方臻被亲得脖子都疼了, 头一直后仰, 不止冲锋衣敞开了,毛衣也被掀了起来, 他这时候又庆幸睡袋很挤, 冷空气进不来。

    可他还是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都是被许风酿激起来。

    “我真的……”方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真的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你太……你简直是变态!”

    许风酿点头,鼻尖蹭到, 又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奶味。

    经过他刚刚的努力,此刻像小溪一样缓缓流下。

    他不仅没帮方臻,还把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方臻感觉到了,气得要命——或许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几个瞬间,是被男朋友气到想杀人。

    他此时此刻就很想杀人。

    濡湿感传来,方臻还想薅许风酿的头发,许风酿这次反应极快,摁住他的手腕,安抚道:“我这不是帮你呢?”

    算个屁的帮!

    在情侣亲密方面,方臻接触过的不多,对这方面也没那么感兴趣,了解的自然有限。

    他的底线极高,许风酿做点什么,都相当于重创他的三观。

    方臻忍耐:“哪有大人长大了,还跟小孩抢奶喝的?”

    许风酿道:“谁说大人就不能喝了?”

    方臻:“当然不能!”

    许风酿:“那你现在看见了,大人可以。”

    等等,重点是这个吗?

    “而且,”许风酿道,“儿子不喝也是浪费,被我喝了又能怎么样?我也不算抢他的。”

    方臻好几次想扯许风酿的头发,都被许风酿躲了过去,不仅如此,他还被许风酿占够了便宜,脖子上全是红痕和咬痕。

    他觉得许风酿疯了,而他马上要被许风酿给逼疯了。

    最后是他没忍住闷声呼痛——许风酿实在太沉迷,没注意到力道。

    在他呼痛的瞬间,许风酿接着停了下来,抬眸观察他的情况。

    方臻气呼呼地看着他。

    许风酿忏悔,“对不起。”

    他反正已经餍足,哄一哄方臻也没什么。

    占够便宜后,这人就又是一副绅士做派了。

    折腾了一番,竟然还没天黑,从帐篷里出去时,正好赶上黄昏日落。

    方臻此时十分庆幸,他和许风酿把帐篷搭在了没人的角落里。

    又是搭建帐篷,又是在睡袋里折腾,方臻的力气所剩无几,他发现他体力确实不如以前,将来锻炼上要下点功夫。

    方臻从登山包里拿出一瓶牛奶,放在唇边。

    闻到奶味的瞬间,他脸色变了几变,复杂到像是晚上路边理发店旁边的霓虹灯,什么颜色都有,精彩极了。

    许风酿就坐在他旁边。

    看着他僵着半天没动,又看见他手中拿着的牛奶,蓦地笑出声。

    ——方臻直接把牛奶砸到了他的怀里。

    许风酿拿起来,修长的手指捏住牛奶的包装,因为方臻扔过来的突然,牛奶又是满的,溢出来不少。

    他笑了笑,意有所指,“溢了。”

    方臻脸色爆红。

    他瞪着许风酿,脑海中却不受控的闪过许多画面,最终他忍无可忍,猛地站了起来。

    要是以前,他说不定早就和许风酿打一架了。

    退一万步讲,对象就不能用来打吗?

    “我去别的地方静静。”

    许风酿也跟着站了起来。

    方臻回头瞪他,“你不许跟着我。”

    许风酿道:“我怕你有危险。”

    “你跟着我,”方臻极度克制,“我怕你有危险,我不保证我不会家暴。”

    许风酿闻言,竟然也没生气。

    他甚至笑了,也不知道方臻的哪个字眼又取悦到了他。

    方臻一边深呼吸,一边往没人的地方走。

    山上的人群也没那么密集,大部分都只聚集在一小片的地方,那个地方地势平坦,方便很多人搭帐篷睡觉,或者直接席地休息,硬生生熬一夜。

    没人的地方也很多,方臻没走多远,就感觉身边没几个人了,他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晚霞更加灿烂,方臻抬眸看,浮躁的心也静下来一点。

    他实在是臊得慌。

    好多时候,他和许风酿的尺度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对于许风酿可以面不改色做出来的事情,对他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人彷佛八辈子没开过荤,又有很多令人羞耻的想法。

    组合在一起,折腾的就是方臻。

    方臻生怕自己哪一天没忍住,一拳头挥过去。

    ……但应该不会。

    他知道,这只不过情侣之间的小情趣而已。

    他怀孕大半年,两人的亲密接触有限,最多最多就是用手帮一下——这他倒是能接受。

    剩下稀奇古怪的东西,研究的不多,他知道他自己反应过度了,倒不如学着像许风酿一样坦然。

    方臻再次抬起手,扇了扇脸上的红晕,手动降温。

    就在他安安静静欣赏夕阳上,并没有注意到接近的人。

    对方装模作样,和他一起看了一会儿天空,随后才开口:“这么巧,又碰见了。”

    方臻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

    他一愣,转头看向对方。

    看清对方脸的瞬间,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之前碰见的那对小情侣。

    虽然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但这个男的,他看见的第一眼就不是很喜欢。

    这人长相还算周正,否则也不能有女朋友,可他的眼神很悬浮,总不定在一个方向,时不时往方臻的脸上看。

    加上他还对方臻……投递那种眼神,方臻感觉到很冒犯。

    方臻没理他。

    “是不是你对象不让你和其他人说话?”男生一笑,倒是也没在意他的冷淡,“一路上看见你们好几次,你们很般配。”

    见到陌生人时,很多人会选择夸赞,以此来降低对方的警戒心。

    偏偏方臻不吃这一套,他和许风酿般不般配,还用别人说?

    见方臻还是不说话,男生终于有点尴尬了。

    他找了个新话题,“你也喜欢看日落吗?我来的时候查了攻略,山上的日出也很好看,我看你们搭了帐篷,是打算等到第二天看日出?”

    方臻闻言,终于开口道:“你是侦探还是警察?”

    男生一愣,“什么?”

    “怎么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观察之中?”方臻道,“不好意思,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你就没感觉到,你这么观察一个陌生人,很没礼貌吗?”

    男生闻言,连连摆手,“不不不,你别误会,我没有偷窥你们的意思,我就是看你长得很好看,眼睛不由自主多看了你几眼,刚好看见的而已。”

    方臻笑了笑,“那你眼睛可真会看。”

    男生以为他这是缓和了的信号,连忙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叫岳博阳。”

    方臻对于他叫什么不感兴趣。

    对于他伸过来的手,也没有要握上去的意思。

    岳博阳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怒气,但很快,他自己把手缩回去,又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没关系,我看你对陌生人的警惕心很高,在现在这种社会是好事。”

    他又自顾自说了几句话。

    本来方臻只是觉得烦。

    在岳博阳好几次对他散发出一种有点暧昧的信号时,方臻烦到了极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也有对象吧?

    自己出轨还不够,还来勾引他一个有对象的人?

    甚至他谈恋爱的对象还是一个女孩子,搞什么,骗婚啊?

    方臻实在提不起什么心情应付他,他感觉自己耳边像是有只苍蝇在嗡嗡嗡飞,又烦人又不知道该怎么赶走。

    许风酿他揍了算家暴,这个他揍了算斗殴,被警察叔叔带走就不好了。

    在对方还竭力引出他感兴趣的话题时,方臻忽然道:“你说,这个世界好奇怪。”

    岳博阳一喜,以为打动了他,“怎么奇怪了?愿意一听。”

    “还没到夏天呢,”方臻施施然道,“这就有苍蝇了。”

    岳博阳居然没听懂,“啊?苍蝇?我没感觉到啊?你跟我说在哪里,我帮你赶走。”

    方臻指了指他,“这不在这儿呢。”

    岳博阳一愣,旋即勃然大怒。

    本来他能“屈尊降贵”哄着方臻,就觉得方臻也该主动上他的钩子,谁知道跟他讲了半天没反应不说,还被当面骂了!

    “我长得确实好看,我知道,长得好看的人也难免招蜂引蝶,”方臻叹了口气,“不过有时候错引来苍蝇,都让我自我怀疑——我是什么人都能来搭讪的吗?”

    “你!”

    岳博阳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

    而方臻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拳头看,视线再转移到他的脸上,有恃无恐。

    或者说——他就等着岳博阳的拳头落下来。

    他不能主动出手算一回事,可要是对方先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岳博阳到底还是有点脑子,从上山的路上,他就盯上方臻了,一直都很馋。

    像许风酿那样的,虽然气质文质彬彬,但周身的气场自带攻击性,越是看他,就越不敢骚扰他。

    而方臻或许是因为生孩子,整个人变得“柔和”了许多,本来他这具身体就很瘦弱,加上一点若有若无的“慈爱”的柔和气质,哪怕他的个子比岳博阳还高一点,也导致他看上去人畜无害的。

    岳博阳越看他越觉得吸引人,馋的不行。

    本来他们这个圈子就不是那么有节操,大家看上了互相睡一睡,今天当情人明天分道扬镳再正常不过。

    有女朋友?有女朋友就够刺激了。

    岳博阳接触过的圈子是这样的,就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这副德行。

    不过,他也做了两手准备。

    他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忽然凑近方臻,在方臻想躲开他时,忽地道:“你这里有点好东西,我劝你别再惹我,否则我不保证不把这东西发出去。”

    方臻倒是好奇了,“什么?”

    岳博阳拿紧手机,防止他抢过去,手机屏幕上,对着方臻播放了一个视频。

    方臻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和许风酿刚搭好的帐篷。

    帐篷正在小幅度晃动。

    全程都看不清帐篷里的人影,但帐篷晃动的频率很不健康,被人看了,很容易联想到不太好的方面。

    视频最后,是许风酿和方臻从帐篷里出来,方臻面若桃花,红得能烫鸡蛋。

    方臻的脸色变了变,看向岳博阳。

    “你们在帐篷里做了吧?”岳博阳道,“我也不是想拿这个视频威胁你,就是想让你和我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

    方臻冷笑。

    这还没别的意思?

    他的“意思”都快写脸上了。

    岳博阳道:“我再问你一遍,交个朋友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就把视频删了。”

    方臻身体坐直——如果熟悉他的人能看出来,这是他动手的预兆。

    “可以啊,”方臻施施然道,“不过,你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吧?”

    岳博阳就知道他“上道”。

    能和男朋友一起上山搭帐篷野战的人,必定是比正常人玩的要开,他也很欣喜,能和方臻这样的人有接触。

    明明方臻都答应了,岳博阳还是没有要删视频的意思。

    他露出个有点猥琐的笑容,“我就知道你……”

    方臻道:“你想睡我吧?”

    岳博阳道:“你这话说的也不用那么难听……”

    “像睡我,”方臻攥住手腕,活动了一下筋骨,“你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命。”

    ——下一秒,他对着岳博阳挥过去一拳!

    岳博阳直接跌倒在地。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方臻,显然没想到方臻武力值这么高!

    “芜湖,”方臻怪叫了一下,“啧,拳脚生锈了,力量也不够,锻炼的任务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在岳博阳震惊转向惊恐的眼神中,方臻直接提起他的衣领,又落下一拳。

    ……

    许风酿赶来时,已经有人报了警。

    他知道方臻遇到危险的概率不大,假如和人起了冲突,应付两三个以内的成年男人也不是问题,所以就放任他自己在外了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的时间,方臻就和人打起来了!

    说是打起来,准确的说,是方臻单方面殴打。

    在场没人敢上去拉架,方臻的动作太专业,又干脆利落,不给人插手的空间,谁上前肯定要被连累着挨几下。

    还是许风酿见方臻打上头了,状态明显不对,伸出手臂,从后揽住了方臻的腰,强行泄掉了他的斗志。

    方臻看见是许风酿,微微一愣。

    不远处,一个女生发出尖利的叫声,“岳博阳!”

    正是岳博阳的女朋友。

    她今天再别扭,毕竟岳博阳出事了,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跑到了男人的身边。

    这场面,不管谁看,都觉得岳博阳是受害者。

    方臻以为许风酿也会问。

    许风酿早就看清了他打的是谁,一句话都没问,把方臻护在身后,问一开始说报警的人,“警察多长时间能到?”

    对方报了个大概时间,许风酿握住方臻的手,冷静道:“等警察来。”

    哭泣的女生抬起头,瞪着方臻,“你为什么要打人?你凭什么打人?!”

    方臻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女士,”许风酿拦在方臻面前,“你男朋友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

    这句话直接把女人问噎了。

    也搞得方臻一愣。

    这一瞬间,他看着许风酿护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忽然想起来很多事。

    都是上辈子他和许风酿关系不对付的时候。

    方臻的性格跳脱,大部分时候长辈都认为他不靠谱,别说长辈,就是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点冲动。

    每次想遇事时冷静,但总也冷静不下来。

    第一次时他选择动手,第一万次时,他顶多犹豫一下,接着还是动手。

    这样的性格,导致他有些时候,会被冤枉。

    就算是最了解的他的老师,还有他爸,有时对着楚楚可怜、刚被他揍过的“加害者”,和他这个活蹦乱跳的“受害者”,都得再三确认。

    真的吗?真的是他先招惹的你吗?

    你确定不是你没事找事先动手的?

    可你下手也太重了。

    “先撩者贱”这句话,在方臻的世界中并不起效。

    两辈子加起来,永远最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的人,竟然是许风酿。

    竟然是许风酿。

    许风酿半个肩膀都挡着他,不欲再和女生辩论,只道:“多说无益,我们等警察来就知道了。”

    警察来的很快。

    山上有缆车,他们开了特权通道上来的。

    做笔录时,方臻交代清楚前因后果,很快就被放了出去。

    许风酿早早在外面等着他。

    方臻主动牵住他的手,还气得不行,“走吧,晦气。”

    警察局门口,又遇见的那个女生。

    女生眼睛都哭红了,看见方臻和许风酿,欲言又止,没敢搭话。

    方臻本来想走了就算了,到底是受良心谴责,走出几步又返回去,直接问:“你知道你男朋友是同性恋吗?刚刚在山上他想找我约.炮。”

    女生瞪大了双眼。

    “我说真的,抓紧分了吧,”方臻一点圈子也不带兜的,“你看我都从警局出来了他还没出来,肯定要被拘留,你要不分,真是忍者神龟。”

    说完他就重新找许风酿了。

    他搭着许风酿的胳膊,时不时还扭头看后面的女生。

    许风酿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

    方臻真的,正义感太足。

    “说起来我还没问你呢,”方臻道,“你怎么那么相信我啊?问都没问就知道是那个傻逼先招惹的我。”

    许风酿把路上听见的话跟方臻说了一遍。

    “好哇!”方臻后悔没多打几下了。

    他眼珠一转,又问:“要是你没听见他们的话呢?是不是也和那个女生一样,觉得我无故打人?”

    “这是什么问题?”许风酿略作思索,“不会。”

    “为什么?”

    许风酿发现,方臻从警局出来后,话还挺多。

    他这次都没想,“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方臻怔住,抿了抿唇。

    “怎么了?”许风酿停下来,侧头看他,“感动了?”

    他伸出手,像撸猫似的,在方臻的下巴挠了挠。

    方臻打开他的手,佯装不耐烦,“谁感动了,我就是觉得你未免太了解我。”

    “嗯,”许风酿道,“光认识都十几年了,十几年都不了解一个人,那我也太笨了。”

    方臻想,不是这样的。

    他爸也认识他了三十年,照样也称不上百分百了解他。

    方父养了“方臻”十八年,他了解他儿子吗?

    方臻问:“那你为什么想了解我?”

    “这又是什么傻问题?”许风酿皱眉,以为是那个男的跟方臻说了什么,也认真道,“了解一个人,要么是因为生活一起太久了不得不了解,要么是因为恨和爱,以前我了解你,但不是足够了解你,当时是基于前两者,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了解你,当然是因为爱。”

    方臻握紧了许风酿的手,半倚在他身上。

    他都没发现,他这个动作简直充满了依恋。

    他到底不是那种会伤春悲月的性格,今晚能乍然想到这些,已经比他近一年想的都多。

    “好吧,”方臻道,“我们的帐篷还在山上,得抓紧回去了,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日出。”

    许风酿询问:“我们坐缆车?”

    方臻爬过一次山,又揍了人,折腾这么长时间早就没力气了,闻言点了点头。

    和许风酿一起去打车时,方臻盯着两人始终牵着的手,突然不过脑子的问了一句。

    “你今天喝的奶,什么味道的?”

    许风酿:“……?”

    第64章 第 64 章

    到底是赶上了日出。

    清晨往往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 尤其是在山上,方臻的冲锋衣都挡不住多少风,需要把帽子也戴上。

    许风酿干脆把睡袋拿了出来, 中间拉开之后,变成了个大被子, 披在两人身上刚刚好。

    两人找了块大石头, 相依在一起。

    远处是风景, 身边是爱人的体温,方臻这种没什么浪漫细胞的, 都为了这一刻有所动容。

    闻着这个城市中飘过来的最新鲜的空气, 方臻忽然说了一句:“许风酿, 我也爱你。”

    不知道风有没有把他的话带到。

    许风酿起先以为自己幻听了。

    嘴硬如方臻, 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爱某个人呢?

    就算是喜欢,他也不会说出来。

    许风酿缓缓转过头去,发现方臻大半张脸都藏在了被子里, 一双眼睛时不时往他的方向看。

    看见许风酿半天没反应,方臻这才忍不住戳了戳他, “我说话呢, 你一点反应也不给我?”

    这种话说出来, 许风酿不应该很高兴吗?

    不然以前在床上, 他堵着他不让他出来,逼着他说甜言蜜语干什么?

    方臻轻哼:“你不喜欢?不喜欢我以后再也……”

    话没说完, 他接着就被许风酿紧紧抱住了。

    眼前的风景都不如面前的人吸引他。

    他几乎忽略掉了一切, 只抱着方臻, 眼睫毛颤动, 低声道:“我爱你。”

    方臻“嗯”了一声,“你早就说了。”

    许风酿又重复了一遍, 语气坚定,“我爱你。”

    “哎呀,知道啦,”方臻果然还是受不住他的肉麻,推开他,“没必要说这么多遍吧?”

    反正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比他们更亲密了。

    任由谁,都插不进来。

    山间的风冷冽清爽,方臻突然站起来,站在石头上,对着山下吼了一嗓子。

    “爽!”

    穿进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

    哪怕才开始他的身份是一个高中生。

    他也很难找到一种年轻的感觉。

    要么是被繁重的学业压着,要么是被生存的条件给逼迫着,怀孕和产子时他能感觉到幸福,可并不畅快。

    此刻他的躯壳和灵魂似乎终于相融,运动和大自然让他找到了久违的感觉,他有一种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活过来、甚至比之前更幸福的愉悦感。

    有一副健康但需要重振旗鼓的身体,一个完美的家庭,甩脱掉的阴影。

    他终于重新开始和世界相处。

    *

    爬完山不久,许风酿就开学了。

    家里有月嫂也有保姆,方臻每天的生活算得上轻松,他开始健身,也开始学习大学专业课的教材,为了下一次开学他的入学做准备。

    白天他的日常生活就是逗孩子、健身和学习。

    到了晚上,许风酿也结束了他一天的学业和工作,回到家后,是他们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全员到齐,就算是不说话,也各有各的动静,根本安静不下来。

    方臻喜欢这样的热闹。

    除此之外,他还爱上了和许风酿忙里偷闲,出去约会。

    他约会的内容,自然大部分都和运动有关,周围能挖掘的户外运动被他挖掘了个遍,如果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玩,他就会带着许风酿开始他们的老节目——爬山。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方臻整个人壮了一圈,有了点前世身材的雏形。

    连带着许风酿也长了一些肌肉。

    月嫂只见过产后发福的,就没见过产后运动到长肌肉的,她对于方臻恢复的速度瞠目结舌。

    “才开始我看你对着电视打拳,还以为你跟连着玩呢,”罗姐也没忍住,掐了掐方臻胳膊上的肌肉,“小方,你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方臻何止有两把刷子?

    他刷子多得是。

    他被夸得又开始昂首挺胸,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挤了挤自己的肌肉,“随便摸。”

    罗姐道:“我看好多男人练出来都贼难看,你身体条件是不错,哎呦真好看……”

    方臻练出来的肌肉并不夸张,刚刚好能看出来锻炼痕迹的那种,他身材比例好,一眼看过去时,像是出街的模特。

    以前的身材也不算差,但是脱了衣服后,距离细狗只有一线之隔。

    现在整个人精神焕发,带着孩子出门,不像是奶爸带娃,更像是潮人带着亲戚家的小孩出门炸街。

    方臻已经挺满意的了,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身材,并不喜欢特别夸张的肌肉猛男,前世也有意识控制自己不变成那样。

    “罗姐,你说,”方臻又挤了挤胳膊上的肌肉,“马上我也快开学了,要不要买点开学穿的衣服?”

    说话间,他们家的密码锁发出“叮”一声。

    许风酿提前放学回来了。

    方臻诧异,“今天这么早?”

    “嗯,”许风酿在玄关换好鞋,“今天没课,也没工作,就提前回来了。”

    脱下外套后,他上前揽住方臻的腰,视线落在全身镜里,话是冲着两个人问的,眼神却始终黏在方臻身上。

    “你们聊什么呢?”

    方臻重复了一遍。

    许风酿知道方臻健身挺长时间了,他有时晚上还会检查他的健身成果,不过没在白天看过。

    方臻又是撸袖子又是掀衣摆的,许风酿的视线就没挪开过。

    他语气依旧淡淡的,“不着急,开学先军训半个月,你这半个月都得穿军训服,用不着新衣服。”

    哦草。

    方臻把这茬儿给忘了。

    许风酿天天回家,距离他军训也过去了快一年,方臻早就不记得才开始他上学时,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你稍微练一练都这么好,”许风酿道,“到时候军训更不用担心。”

    以方臻现在的身体素质,军训的强度肯定没问题,他担心的是他们家小孩。

    “我倒是不担心我自己,”方臻问,“方澄辉怎么办?”

    许风酿一顿。

    每次他们两个人站一起,其他人站他们身边都像是电灯泡,罗姐连忙道:“没事,到时候有我呢,澄辉要是想你了,我给你打视频呗。”

    方臻觉得这样也行。

    不知道是不是基因问题,方澄辉脸长得像他,性格却像极了许风酿,一点也没有这个月龄该有的粘人。

    正常的小孩,离开妈妈,早哭报废了。

    方澄辉小朋友却展现出了他这个月龄不该有的独立性,方臻出去和许风酿约会时,一天下来人家都不带想的。

    不好的是,偶尔方臻会没有妈妈该有的成就感,好处的话——那可太多了。

    方臻调笑,挑了挑许风酿的下巴,“得亏儿子继承了你的性格。”

    罗姐清咳,不愿再吃狗粮,“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

    “等等,”许风酿握住方臻的指头,不让他捣乱,“我们最近可能要搬家了,搬去更大的房子里住,到时候家里有敲门的陌生人的话,你和阿姨谁在就谁帮忙开一个门,都是搬家公司的人。”

    方臻诧异:“啊?要搬家?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许风酿道:“所以我说‘可能’,只是提前知会她们一声。”

    这时方澄辉哭了起来,罗姐去看孩子了。

    “你才出院的时候,不是说过这个房子不够住?”许风酿拉着他的手,把他往怀里带,“前段时间我赚了一笔钱,买个更大的房子不成问题,观察了一个月,刚好附近有房源,就出手了。”

    方臻又惊讶又惊喜——谁不喜欢住大房子呢?

    他道:“我当时也就随口一说,等等,你不会把存款全买房子了吧?不会成穷光蛋了吧?”

    许风酿眼神一滞。

    就不该期待方臻有什么正常人反应,脑回路也和人家不一样。

    “在你眼里,你老公这么没有危机意识?”许风酿也学着他,挑了挑他的下巴,“放心吧,就算是我去睡大街,也会保证你和儿子有地方住。”

    许风酿的办事速度很快。

    他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一般开口时,事情就已经定下的差不多了,方臻根本没怎么操心。

    他抱着孩子站在许风酿所谓的“大房子”门口时——才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荒唐。

    谁家好人,年纪轻轻就把一套别墅钱给挣出来了?

    前世方臻家的条件也不差,否则他爸也没脸把他和许风酿放一起对比,不过方臻家的不差,肯定比不上许家动不动上新闻的那种家底。

    罗姐和阿姨跟在他身后,一时间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小许……”

    她们一直以为,许风酿顶多是个比较聪明,拿奖学金且有兼职的优秀大学生,手里小有余裕,又对照顾男朋友和孩子分身乏术,才请她们来帮忙。

    谁知道,这条件何止是不错!

    别墅里还配备有呼叫铃。

    搬家公司的忙着给他们收拾东西,方臻听见呼叫铃响了,接了起来。

    “您好,是方先生吗?”

    方臻把孩子交给罗姐,“嗯,我是。”

    “是这样的,我是物业配备的生活管家,您在房子里有任何的不便或者需求,直接呼叫我们就可以了,我们是全天二十四小时服务的,”管家声音温和,“您先生让我告诉您,房子前期的除醛工作我们都已经做好,入住无需担心,还有,安心等他下班。”

    方臻有点脸热。

    许风酿和别人说这些干什么?

    挂掉电话后,方臻在房子里逛了一圈。

    房子总共三层,地下一层,地上一层,还有二楼一层,都是简单装修的,不过装修虽然简单,但明显是用过心,看上去很舒服。

    风格也是许风酿一贯的极简风。

    每一层都有婴儿室,方便把孩子带到哪里都行。

    装修最用心的——当属他们的卧室。

    他们卧室是整栋别墅里最大的房间,有单独的卫生间、淋浴室,还有一个像是泳池,又像是浴池的储水池,可以在里面游泳。

    他们都不化妆,所以有个像是化妆台改造的书桌,不是很宽阔,但也够两个人都坐那里。

    方臻进来就不想出去了。

    此时此刻,他完全领悟到了钞能力的诱人,许风酿的形象在他心里一再拔高,几乎成了个巨人。

    他不禁谴责自己,以前到底在清高什么?居然还看不上许风酿!

    他可太看得上了!

    许风酿晚上下班回来时,一桌子人都静静地等着他吃饭。

    以前也不是没被等过,只不过当一桌子人——都用一种发光的眼神盯着他看时,感觉到的不是幸福,而是心底发毛。

    好像被什么豺狼虎豹盯上的感觉。

    阿姨主动上前给他拉开了椅子。

    方臻大手一挥,“罗姐,斟茶!”

    罗姐像是什么拍马屁的小喽啰,特别殷勤地给许风酿倒茶,茶杯也亲手端在了他的面前。

    许风酿清咳:“怎么了?”

    方臻“啧啧”了两声。

    许风酿问:“是哪里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房子装修的时候我让设计师留了一点余地,很多地方等住进来后都可以改,你哪里不喜欢?”

    “哪里不喜欢?”方臻摇摇头,“许风酿,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许风酿一头雾水。

    方臻道:“我可太喜欢了!”

    罗姐和阿姨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机关,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小许,你们两口子真够可以的啊,一个健身练肌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买别墅,小小年纪怎么这么……”

    “这么棒!”

    许风酿原以为他已经对别人的夸奖免疫了。

    从小到大,他身边不乏溜须拍马之辈,有的确实真心实意,有的硬夸,各种他都经历过。

    但是亲近的人的夸奖,原来会让人飘飘然。

    他笑着道:“你们的房间还满意吗?”

    虽然是工作,但工作环境变好,也是变相的福利提升,她们自然高兴,而且她们的房间也被用心装过。

    要说许风酿这个雇主,市面上也很少见,她们当然满意。

    许风酿被夸了都不知道多长时间,他们才想起来吃晚饭。

    他今天的待遇也升了好几级。

    桌子上的好吃的都进了他的碗里,就连方臻也在给他夹菜,许风酿没有抗拒,全都接纳了,吃得肚子撑,最后扶墙上楼。

    晚上躺在新床上,方臻还在兴奋。

    他趴在了许风酿的身上,捧着他的脸,像是逼问,“我们卧室里的泳池什么时候供水?”

    这泳池还干着。

    许风酿被压得要吐了,但是又不舍得把方臻挪下去。

    他喜欢方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居然喜欢那个泳池?”许风酿道,“那个是房子设计时遗留的东西,我还想着敲掉换成别的。”

    怪不得没供水。

    方臻道:“不行,不许敲。”

    而且他看着瓷砖都是新的,花样都设计过,许风酿居然想着敲?

    许风酿凑近他的唇,浅笑着:“想供水的话也容易,我们等供水的那天,一起洗鸳鸯浴怎么样?”

    方臻的视线飘忽,看向不远处的泳池。

    他勉为其难道:“好吧。”

    许风酿笑容更深。

    “说起来,你恢复的差不多了……”许风酿的手向上,搭在方臻的腰上,充满暗示的意味。

    方臻就知道,捏着他的脸,“你本性暴露的也太快了。”

    “我是想说,”许风酿一脸无辜,“你马上也要开学了,我们什么时候把证领了?”

    方臻微怔。

    他把这事也忘了。

    他们这个世界,同性之间也是能领证的,各种政策也都成熟。

    最重要的是,满十八就能登记,不需要等到二十二。

    许风酿试图诱哄他,“你要是不和我领证,这个别墅怎么算你的?领证了大学里也能加学分,等你军训完,和导师说搬出来住也更方便。”

    方臻陷入沉思。

    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他和许风酿的状态算是有事实婚姻了,只不过人生大事,不想想算什么?

    许风酿却以为他犹豫了,想起来什么,“我知道了。”

    方臻抬眸看他,“什么?”

    许风酿红唇轻启,慢慢吐出三个字:“仪式感。”

    方臻:“……”

    他这次手没经过大脑,直接锤了上去。

    许风酿闷哼一声,眉头紧皱,捂住他的胸口,“你再给我一下,我就真的要吐了。”

    “你少放……”方臻扫视他,“我又没打你肚子。”

    许风酿视线向下,看向他的身体,“但你身体的支点在我肚子上。”

    方臻轻哼,从他身上翻了下去,和他并肩躺在床上。

    许风酿道:“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着急,只要有一个早晨的时间,去民政局就是了,我就是怕某些人,开学之后左右逢源,忙得连我这个老公都忘了,连一个上午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不得不说,他还是了解方臻。

    方臻被他说得心虚,连连道:“哎呀,那挑个时间去呗,再说我哪有那么爱交朋友?到了这个世界后我身边根本没几个朋友好不好?空闲时间全陪你了。”

    许风酿当然知道。

    他这是以退为进。

    许风酿道:“你是交朋友没那么多,但保不齐谁又看上你,主动凑近你呢?”

    他阴阳怪气:“一群水灵灵的大学生,青春确实好。”

    方臻道:“你挑日子吧,反正我干什么你都知道,别挑我忙的时候。”

    “真的?”许风酿眼睛都亮了。

    方臻本来还觉得自己没出息,看见许风酿这样,觉得他更没出息。

    一个证件而已,就能高兴成这样?

    而且说实话,他俩结婚,吃亏的不定是谁,反正他现在一穷二白,大学都没上完,许风酿所有财产都得分他一半。

    “假的假的,”方臻敷衍着,“睡觉了。”

    许风酿一把把他搂了过去。

    *

    方臻知道许风酿急,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急。

    第二天一大早,许风酿就把所有证件都准备好了,连领证时要穿的衣服都摆在了床上,一共好几套,等着方臻挑。

    方臻一件件浏览过去,简直汗颜。

    “你这是图谋已久吧?”

    许风酿道:“如果我不想这些,说明我根本就没想和你认真,那岂不是不负责任?”

    方臻还真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迷惑了,早晨本来也不清醒,他点了点头,“好吧,就这套了。”

    下楼时,罗姐正带着方澄辉各个角落里溜达。

    看见两人,惊呼了一声:“这是干什么去?穿这么好看。”

    方臻刚想透底。

    许风酿揽住他的肩膀,不动声色道:“出去办点事。”

    方臻心里默默想,闷声干大事。

    他也被许风酿的沉稳传染到,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嗯嗯。”

    罗姐略有狐疑,不过也没放心上,拿起方澄辉的小手,冲着他们朝了朝,“那爸爸们快回来哦,我们小澄辉会想你们的。”

    方臻不慌不忙,还有心情逗孩子,捏了捏方澄辉的小脸。

    “才不会呢,我们方澄辉最没良心了,谁都不会想的。”

    谁知道,方澄辉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接着张大嘴巴,仰头哭了起来。

    方臻:“……”

    许风酿:“……”

    罗姐手忙脚乱,拍了方臻一巴掌,要说他们家里最欠的是谁,肯定非方臻莫属。

    方臻懵了,“不是吧,你能听懂?这个阶段的小孩不是最笨了吗?”

    方澄辉听见他说笨,哭得更大声了。

    最后还是许风酿出手哄,把方澄辉举起来晃了晃。

    期间许风酿频频抬手腕看手表,眉心蹙起,无声地焦躁。

    方臻到底还剩点良心,也许不是良心,只是被吵怕了,“行了行了,他也不哭了,我们抓紧走。”

    孩子交给罗姐后,他们才终于出了门。

    ……

    从民政局里出来,方臻神情恍惚。

    领证需要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要短,也比他想象中要肃穆,他们要拍照,还要宣誓,几乎就是个小型的婚礼现场了。

    证件交给他们后,他们不仅灵魂上,名义上也是一家人了。

    真正的伴侣。

    方臻回神时,发现许风酿正举着他们两个人的证件,找不同的角度拍照。

    发现他的视线,许风酿道:“把你手机给我。”

    方臻:“要我手机干什么?”

    “你先给我。”

    方臻递给他,就见许风酿往他的微信里传了好几张照片。

    许风酿低头设置了片刻。

    再交给方臻时,方臻发现,他的微信头像已经被许风酿给换掉了,变成了结婚证上的双人大头照。

    方臻:“……”

    第65章 第 65 章

    餐厅里, 小提琴演奏的声音回响在餐厅的每个角落。

    方臻外套脱掉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听着屁也听不懂的音乐, 他略微有些尴尬,低声和许风酿说话:“我们为什么非得来这种地方?”

    许风酿道:“我们今天领证, 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好吧, 确实应该庆祝。

    方臻想, 看许风酿这个架势,还说他有仪式感, 许风酿也不遑多让。

    未来不仅要记各种节假日, 还多出来个结婚纪念日, 他有一种预感, 如果有天他真的把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给忘记了,家里一定很热闹。

    方臻又问:“就算庆祝,出来吃西餐算什么?”

    许风酿把切好的牛排放到方臻面前, 又把方臻面前完好的牛排拿过来,闻言顿了顿, “还是说, 你想去吃满汉全席?”

    方臻:“……”

    算了吧。

    两个人的满汉全席, 想想也是怪怪的。

    而且他们两个点一大桌子菜, 吃也吃不完,不是浪费吗?

    按理说领证这么大的事情, 家里摆一桌子宴席也不算过分隆重, 但他们和家里的关系都挺差劲, 只想和对方待一起, 想想居然还是西餐最合适。

    两人的白衬衫似乎引起了领班的注意,在他们的餐食都上完后, 领班忽然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盖住的盘子。

    不知道是什么。

    “两位先生您好,”领班朝着他们俯首,态度温和,“我看二位的穿着打扮,今天应该是您二位的什么好日子,我们餐厅主厨特意多给两位做了道甜品,是赠送给您们的。”

    方臻牛排都差点没咽下去,“还有这好事?”

    他表现的也太没出息了一点。

    有便宜不占,那什么……是吧。

    领班也没有露出什么轻蔑的神色,依旧微笑着,把东西放在了方臻面前,掀开了盖子。

    方臻没感觉到不对。

    也没想,为什么许风酿还在他的面前,领班不往许风酿面前放,偏偏放在了他的面前。

    盖子掀开后,是做的非常精致的一块小蛋糕,味道不说,卖相是拉满了。

    方臻的眼睛一亮,先挖了一少尝了尝,对着邻班连连点头,“不错,真不错。”

    领班微笑着点头回应。

    方臻也给许风酿挖了一勺,许风酿盯着他递过来的勺子,犹豫了一下,这才张开嘴。

    “不过,”方臻有点疑惑,“我们两个人呢,你上这么小的蛋糕,不太够分吧?”

    领班的笑容僵了僵。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许风酿。

    许风酿清咳。

    方臻终于感觉到了一点点异样。

    他的眼睛在领班和许风酿的身上来回扫荡,挖进嘴里的蛋糕也越来越小块。

    “不是吧,”方臻想他们证都领了,“你不会又搞了什么土招儿吧?”

    许风酿的脸色一僵。

    方臻的嘴里也突然一硌。

    日。

    他的牙。

    方臻面露土色,连吐槽许风酿的功夫都没了,皱巴着脸从嘴里掏出来一枚戒指——这也太不出乎意料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牙被冷不丁硌了一下,疼得他想当场落泪,而领班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猛地举起他的手。

    小提琴手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过来,肩膀上还在拉动琴弦,边往他们的方向走,边演奏。

    曲调也从柔和变成了充满罗曼蒂克浪漫风格的乐曲。

    领班道:“方先生,许先生,恭喜你们在今天结下良缘!”

    小提琴手走到了他们身边,对着他们拉琴。

    许风酿一脸紧张地看着方臻,也顾不上他们了,连连挥手,示意领班赶紧走,领班边走边高声道。

    “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

    餐厅里也稀稀拉拉响起一些掌声。

    方臻恨不能把头钻进地缝里。

    许风酿扶着他,“怎么样?牙是不是碎了?”

    “你牙才碎了,”方臻根本不敢抬头,“你快让这个小提琴手走!”

    许风酿道:“我保证,我安排的本来不是这样的,今天这个领班不是很熟练,他们中途换人了……”

    合着他还早早排练过?!

    方臻低着头催促,“快让他走,要么我们走。”

    许风酿连忙冲着小提琴手做了个手势。

    谁知道,小提琴手像是没看懂,拉得更起劲了,甚至在他们桌子周围转着拉。

    许风酿一脸无辜,“小提琴手也换了。”

    方臻:“……”

    每一个环节都稀碎。

    许风酿道:“在我的设想中,我现在应该拿着戒指,在你面前下跪……”

    方臻连忙排山倒海的一顿拒绝,“我看这样就挺好,不必了!”

    他弓腰拿起自己的外套,“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趁着小提琴手转隔壁桌去了——虽然整个餐厅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往他们的方向看,方臻还是硬着头皮溜了。

    出去后不久,许风酿也跟了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方臻都想不起来他牙还疼了,扶着电线杆子笑得肚子疼。

    他拿起手中的戒指看了看,还挺好看,符合他的审美。

    许风酿解释,“本来我已经做好了好几个备选项,如果你答应我领证的时间比较晚,餐厅这边早早准备好有备无患,如果你答应的我早,排练的现在就能用上,也是刚刚好。”

    谁知道这个餐厅在没跟他商量的情况下,私自换了人。

    许风酿道:“我还看了他们彩排后的状态,谁知道你第一口就把戒指咬了。”

    方臻道:“我咬了戒指才是正常的吧?电视剧里的那些一咬就轻轻把戒指吐出来的才是违反常理,说明他们早就有准备!”

    许风酿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

    难得见许风酿狼狈成这样。

    可见遇上猪队友,就算是许风酿也救不回来。

    “你还不如找你的室友来帮忙,他们上次配合的就挺好,”方臻笑够了,擦了擦眼泪,“你不会是跟着电视剧学的吧?”

    许风酿一滞。

    “不是吧,还真是跟着电视剧学的?”方臻又笑了,“你看的时候,难道没注意一下年限吗?浪漫这种东西,往往都是新的才浪漫,过期的浪漫不叫浪漫,叫土。”

    被人嘲笑也就算了。

    嘲笑自己的人还是恋人。

    许风酿笑容变了变,开始有点危险,凑近他,“那你今天开心了吗?”

    方臻想了想。

    “难得看你出糗,”方臻道,“虽然我也一起陪着,但也值了。”

    许风酿掐了掐他的脸,笑容颇有深意,“你觉得开心就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在讨论今天的事情。

    在方臻强烈要求下,许风酿跟他说了说他本来的计划,其他听上去都还挺好的,他想了很多室外运动,甚至还有上次的烟花计划。

    许风酿还给他看了看他新物色的烟花。

    “这种烟花可以在天空上拼写出来你的名字,还有让直升飞机在天上撒娃娃,我想起来你上次说我土,就没用。”

    方臻笑死了。

    他发现领证也不是什么无聊的事情,起码许风酿的心意,让这一天除了领证宣誓之外,变得有很多不一样了。

    两人回到家时,方臻的脸上还挂着笑容。

    罗姐看见了,还奇怪,“你们两个,今天早晨出去时一起紧张,回来后又一起笑,到底有什么好事?”

    方臻一顿,看向许风酿。

    许风酿朝他微微点头。

    没什么好瞒着的。

    于是方臻笑着,把他和许风酿的结婚证亮了出来。

    罗姐大叫了一声。

    “天呐天呐,”罗姐上前,“你们闷不吭声就把大事给办了?今天果然是大喜的日子啊,你们查黄历没?”

    这问题把方臻给问懵了。

    许风酿点了点头,“查了,婚丧嫁娶皆宜,我还请了个师傅算了算。”

    罗姐连连赞许,拿着他们的结婚证去婴儿房,打算给方澄辉看看。

    阿姨也问:“那我给你们做顿大餐庆祝庆祝不?”

    方臻刚想搭话。

    许风酿揽住他的腰,“不用了,你们两个想吃什么可以买了做,食材依旧给报销,我和方臻还有事,先带他上去了。”

    罗姐回头,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方臻疑惑:“什么事?”

    许风酿笑了笑,“你上去就知道了。”

    ……

    上去之后,果然还有惊喜。

    方臻这次没忍住也怪叫了一声。

    “泳池有水了!”

    他恨不能现在就把衣服脱了,一个猛子扎进去。

    许风酿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咔哒一声反锁。

    方臻自顾自走向了衣柜,开始翻里面的衣服,许风酿走过去,声音低了许多,“找什么?”

    “泳裤啊,”方臻道,“游泳不得有泳裤?”

    许风酿道:“这是我们自己家,何必穿泳裤?”

    方臻扒拉的手僵住了。

    他转过身,不敢置信道:“裸……裸游啊?”

    他和许风酿倒也不是没“坦诚相待”过。

    许风酿轻笑,手伸出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往床上带。

    屋内只开了小灯,在每个区域之间,都放了雪白的纱帘做格挡,今天起了一点风,纱帘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飘动。

    方臻坐在许风酿的腿上,福至心灵,蓦地明白他要做什么。

    许风酿低声问:“你脸皮怎么还这么薄?”

    方臻心里吐槽,脸皮厚是什么好事吗?

    不过他也就暗暗叭叭两句,真要说出来破坏气氛,他怕许风酿现在就把他摁床上办了。

    “那……那……”方臻臊得有点结巴,“泳池的水干净吧?”

    许风酿的指尖摩挲着他的手背,语气漫不经心,“新水。”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了。

    方臻衣服的扣子被一颗颗挑开,雪白的白衬衫,露出更雪白的内里。

    健身这么长时间,还伴随着户外运动,他身上一点都没晒黑,还是白得晃眼。

    许风酿的吻落在他的颈边,又笑了笑。

    炙热的呼吸都洒在方臻的脖子里,他缩了缩,“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起来,”许风酿道,“你以前还说我是小白脸。”

    方臻:“……”

    反正他骂过许风酿的话,许风酿都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他理所当然道:“对啊,你就是小白脸,你不白吗?”

    托前世他那群小弟的应和和吹捧,他一直觉得许风酿比他白多了。

    两人睡一起时,单纯睡觉不会脱衣服,不单纯的时候他会要求就留下床头一盏橘黄色的床头灯。

    现在的房间比以前亮一点,方臻撸起许风酿的袖子,抬起两人的胳膊做对比。

    几秒钟后,方臻尴尬地放下了。

    许风酿笑得更大声。

    风水轮流转,两人轮流着嘲笑对方,也算得上一种默契。

    方臻恼羞成怒:“不许笑!”

    许风酿敛了敛笑意,忽然张开嘴唇,在方臻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不是很重,但有点疼。

    方臻不敢置信,“你属狗的?”

    许风酿没接他的茬,直接抱着他站了起来,走动间,不断地有衣服落下来,等到泳池旁边时,方臻冷得发抖。

    哪怕已经进入初夏,春天的尾巴依旧还在,并不如夏天那样肆意。

    坐进池子里,发现池子里的水居然是温的。

    方臻在水中,渐渐飘了起来。

    ……

    泳池里的水并不总是平静的,再平静的水面,水面之下,也都伴随着暗流。

    当暗流逐渐变大,寓意着整个池子都开始掀起波涛,方臻才开始很紧张,因为他的游泳水平有限,仅仅局限于“有过经验”而已。

    许风酿带着他,让他一遍又一遍适应,温柔到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方臻的紧张渐渐缓解,也体验到了游泳的乐趣,第一回合结束后,还缠着许风酿又来了一次,后来被许风酿抱到浴室里重新冲澡时,两人站着又复习了一遍。

    等收拾完,在床上躺下后,方臻累的眼皮打架。

    许风酿从身后抱住他,两人交颈而眠。

    *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方臻搬进大别墅里都快四个月了,他却感觉比之前在高三一整个学期都快,一时间都不敢相信快开学了。

    自从和许风酿领完证,体会到夫夫间的情.趣后,方臻彷佛开了窍,天天缠着许风酿。

    马上要分开,他不舍极了。

    甚至生出来一种久违的、以前上幼儿园时才有的情绪——特别想大闹一场,耍赖不去学校。

    罗姐苦口婆心,家里这一大一小是她最操心的存在,她都快把方臻当成了自己亲弟弟。

    “你不是都准备了很长时间了吗?等开学之后要拿奖学金才是啊,怎么还产生厌学情节了?”

    方臻看了一眼在客厅里拿着笔记本工作的许风酿,有点心虚。

    热恋期,舍不得才不正常。

    许风酿的工作量变大,忙得有点近视和散光了,配了副金丝眼镜,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戴,闻言他扶了扶镜框,嘴角翘起一抹笑意。

    “如果真不想去,我们再休学一年也行。”

    罗姐不赞同道:“小许!你就惯着他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

    有时候她看着方臻,总觉得方臻身上有种肆无忌惮的洒脱,都是有许风酿托底,谁家搞对象这样的?

    但她不知道的,方臻本来的性格也这样,无关乎许风酿。

    方臻竟然还犹豫了。

    混蛋,难怪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天当咸鱼的人生太快乐,他的意志都快被腐蚀没了。

    许风酿道:“方臻已经自学完了一整个学年的内容,我相信他的自学能力,在家再自学也没问题,如果真不想去学校,我还可以帮你申请一下,只期末过去考个试,其他时候就在家待着。”

    罗姐意识到他的语气是认真的,连忙扶了扶头。

    头晕。

    方臻被一激,一点犹豫也没了,“不行,我得去上学。”

    天天在家待着,看着家里的这几张脸,短期还行,四年下来不得腻歪死?

    许风酿又扶了扶眼镜,对方臻的选择一点也不意外。

    “那就上学。”

    方臻做好决定后,也不再有不舍的情绪,反而开始幻想起大学生活,他是期待交新朋友的。

    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蓦地看向还在低头工作的许风酿——他是不是上了什么当?

    那点不舍的小情绪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死许风酿,人家可是一点舍不得都没有,还知道用激将法。

    *

    报道那天,方臻被许风酿开车送到了学校门口。

    学校离他们家本来就不远,许风酿下午还有工作,方臻不想让他送来着,架不住许风酿在沉默中把车开到了他面前。

    学校门口,车后备箱打开,行李箱被许风酿提了出来。

    方臻伸手去够,没拽动。

    是许风酿在暗暗用力。

    方臻瞪他,“你干嘛?”

    许风酿像是开玩笑,“不来一个告别吻?”

    “你疯了,这可是学校门口,”方臻又拽了拽,“箱子快给我。”

    许风酿还是没松手。

    这时候,方臻才觉察到了来自许风酿的不舍。

    “不是吧,”方臻道,“那天不是你激我的时候了?”

    许风酿顿了顿,“那天激你,是不想让你那么低落,和我舍不舍你无关,那时候的情绪是心疼,现在的情绪是不舍。”

    他话说这么直白,把方臻的情绪也搞得不是滋味。

    “哎呀,”方臻抬眸看他,“你明天不是有课吗?明天你来学校就能看见我了,该想我的是方澄辉才对吧,他半个月都见不着我。”

    许风酿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是父子,又不共享灵魂。”

    方臻:“……”

    真难哄啊。

    许风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唇,显然要不到吻不罢休。

    方臻道:“不是,你想想啊,校门口接吻不是有伤风化?公共场合不太好吧,而且我们的关系曝光,你想第一天就引起全校轰动?”

    他自信满满,深知他和许风酿引人注目的本事。

    许风酿一顿,欲言又止。

    ——方臻显然把他的微信头像忘了。

    一个头像天天看,一个壁纸天天瞧,往往人的大脑会习惯它们的存在,从而忽视。

    许风酿改了主意,“好吧。”

    方臻没想到他主意改的这么突然。

    许风酿把行李箱推给他,嘱咐道:“找不到宿舍楼的时候就找志愿者,遇到傻逼室友不用忍,反正军训完你走校。”

    方臻还一头雾水。

    许风酿就已经做好了看着他进学校的架势。

    方臻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青春的气息!

    被志愿者帮忙引路时,方臻顿时像是扎进米缸里的老鼠——畅快极了!

    崭新的学校,没有欺负人的同学,没有晦暗难明的家庭,一切都是新的!

    别人朝着他望过来的眼神,也有了前世的感觉。

    不再是一脸瞧不起地看着他。

    可能是长相原因,方臻进校门开始,就不断地有人靠近他试图搭话,方臻对付这些游刃有余,还非常快乐的让两个学长帮他搬箱子。

    进了宿舍后,他一滴汗都没流,还是干干净净的。

    室友们到了两个,傻逼倒是没有,只不过一个热情一个社恐,方臻指挥着学长把他的箱子放下后,另一个人直接贴了上来。

    学长走后,热情室友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牛批啊兄弟,我刚刚进学校的时候,好几个志愿者都对我爱答不理的,你不仅和人搭上话了,还让人帮你抬箱子。”

    “小意思,”方臻用手当扇子,疯狂扇了扇,“有风扇吗?热死了。”

    社恐室友帮忙打开了风扇。

    方臻挺会做人,“谢了啊兄弟。”

    对方摇了摇头。

    热情室友观察着方臻,打量了他片刻,“兄弟,你长得有点好看啊。”

    方臻扬了扬头,并不倨傲,还有点逗乐,“要不是这张脸,能让人帮忙搬箱子?”

    对方笑出声。

    第一次见面,室友给方臻留下来的印象都还不错,方臻对许风酿的不舍是彻底没了,他左看看右看看,得出个结论。

    他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大学生活!

    三人忙了一阵子,就开始等最后一位舍友,在宿舍安静下来时,有人敲了敲门。

    热情室友率先去开门,发现是刚刚走掉的那个学生去而复返。

    方臻起身,“找我的?”

    “对,”学长点了点头,“我刚刚忘了问,同学,能加个微信吗?”

    热情室友吹了个口哨,起哄:“加加加!我们也没加呢,干脆一起加上?”

    方臻是觉得多交个朋友没坏处,拿出手机,“行啊,你们扫我吧。”

    他把二维码打开。

    谁知道,在要微信的学长扫上的一瞬间,他就僵住了。

    学长愣了愣,发送完好友申请后,就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有点尴尬道:“我那边的志愿工作还没完成,我先走了。”

    方臻点了点头,“好。”

    宿舍门合上,热情室友怪叫了一声。

    “我去,方臻,”室友道,“你结婚了?!”

    方臻还懵了一下。

    接着,他也卧槽了一声。

    第66章 第 66 章

    现在把头像换了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

    方臻挣扎了一下, 就放弃了换头像的想法,他倒是不介意自己已婚的身份曝光,就是觉得用结婚证当头像怪傻的。

    而且许风酿估计在他们学校有很多人认识, 估计等过不久,全校都得知道他们俩结婚了。

    谁让他们两个是帅哥呢。

    方臻不无自恋地想。

    第三个室友是个健谈的, 他们宿舍四个人, 除了那个比较内向的, 剩下三个人打第一天晚上来了就开始聊天,一直聊到军训快结束。

    而方臻结婚的事情, 也从第一天开始, 被八卦到军训结束。

    第一天晚上是他的室友八卦。

    等第二天以后, 就是室友和学校里的其他人一起八卦。

    差不多是第二天, 大一新生来了个帅哥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学校,论坛里时不时就有人来求方臻的联系方式。

    在方臻被偷拍的照片满论坛飞的时候, 有方臻联系方式的学生,就告诉了众人一个惨痛的消息。

    ——方臻英年早婚。

    有人把他的微信头像都发了上来, 这做法其实挺没有礼貌的, 但大众的好奇心一旦被勾上来, 什么礼貌什么素质都不管了。

    很快就有人把许风酿认出来了。

    方臻不止英年早婚, 还和他们学校大二赫赫有名的许风酿英年早婚。

    大众除了爱看帅哥,还爱看什么?

    爱看八卦和热闹。

    他俩把这两样都占齐了, 可不是直接引爆了学校论坛, 白天上课时大家都人模人样, 实际上低头看手机时十个里面八个都在刷论坛。

    还有人把去年方臻来他们学校找许风酿的事情都给扒出来了。

    甚至还有两人在台上跳舞的视频!

    也不知道谁录的。

    那天的灯光果然很唯美, 把两人照得漂亮极了,长相完美让人忽略掉了他们僵硬的肢体动作。

    [呜呜呜呜我说许校草为什么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 原来是早就名草有主。]

    [可不是,开学参加了一次,还是拽着对象来的,长了这么一张脸,谈恋爱的时候安全感却这么高。]

    [都说许风酿,看上方臻的人心都快碎了谁懂。]

    [死心吧,人家有老公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方臻的老公,不是老婆?]

    [我目测过,许校草比方臻高一点,身高鉴攻受!]

    [我就想知道他俩为什么分开跳,让他们俩一起跳,旁边的美女姐姐组一起跳多好,各有各的美好!]

    [遗憾呜呜呜,能不能梦一个节日晚会上两人一起跳舞?]

    方臻对于论坛上言论的评价:“满屏荒唐言。”

    室友都快笑疯了,想了想他上台跳舞的画面,别说,还挺……还挺让人期待。

    “要我说,”热情室友拍了拍他,“今年的新生欢迎晚会你不如就报名吧,没准学校真给你通过了。”

    热情室友叫闫新建,确实挺欠。

    方臻拿掉他的手,“别想了,不可能。”

    军训即将结束了,根据流程,马上就是晚会,去年他跟许风酿聊天时,知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流程。

    方臻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黑了脸。

    他居然在认真考虑?

    如果他开口的话,许风酿应该会答应……方臻知道,不管他干什么,估计许风酿都会跟着他胡闹。

    方臻摇了摇头。

    想想上台去给人当乐子看,他的偶像包袱还是受不了。

    “新生欢迎晚会的话,到时候全校都参加吗?”另一个话痨室友何玉屏也好奇,“那场面是不是很盛大?”

    “是啊,”闫新建看着方臻,意味深长道,“到时候谁都能见到哦。”

    方臻察觉到他的视线,他这段时间都已经被调侃麻了。

    果然,想要脸皮变厚的办法,还是得经常丢人。

    方臻道:“对,你们也能和美女们交个朋友了。”

    闫新建见他面不改色,调侃人也变得没意思了,“哎呀,我们又没你这张脸,美女不见得愿意和我们做朋友。”

    方臻还觉得挺好的一个地方是,他们宿舍没人对着女生开黄腔。

    他本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可能到了新校也不一定能交到新朋友的心理预期。

    但现在和室友们处的不错,他慢慢也想起来个问题——

    等军训结束,他是不是要搬走来着?

    方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开这个口。

    他一走,他们宿舍可能又来进来新室友,他们在军训时建立了友谊,宿舍里的氛围已经固定了下来。

    方臻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留恋校园生活的。

    学校里虽然累,但一整天下来,比在家里的时候充实多了,家里是自律和松弛,在学校里时充斥和欢快。

    许风酿猜测的不错,等到他回了校园,很快就会乐不思蜀。

    方臻甚至在想,他要不要把许风酿给抛弃了?

    ……家里还有个方澄辉呢。

    方澄辉也不见得有多想他。

    他都住校半个月了,当初罗姐说好,如果方澄辉想他了就开视频,至今,半个月过去了,一次视频都没开过。

    也就是说,方澄辉一次都没想过他。

    方臻叹了口气。

    “叹啥气啊,”闫新建还是挺会照顾人的,“马上迎新晚会,你就能和你对象见面了,我们这些单身狗可羡慕死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方臻没好意思说,他这段时间和许风酿……也不是一次没见。

    许风酿也要回学校上课,他们见面的次数不仅不少,还挺频繁。

    只不过他很多时候都躲着,没让室友看见。

    闫新建道:“别叹气了,给哥笑一个。”

    方臻道:“去你的。”

    “啊!”闫新建手里拿着毛巾,“被你击碎了我的小心脏,我不行了,要去浴室里哭一哭,再见。”

    何玉屏道:“明明是去洗澡,非得戏精。”

    连最沉默寡言的程维都笑了起来。

    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开一些有分寸但没尺寸的玩笑再正常不过,方臻在全宿舍欢快的氛围中,越发感觉到不舍。

    充实的日子过去的很快。

    眨眼就来到了迎新晚会这天。

    上一届方臻没参加,但也从手机上见过许风酿发的照片,加上他上辈子也有过经验,最这些都有了解。

    他们被组织到了体育场上,能容纳上万人的体育场,全校的师生都在。

    人头攒动,方臻努力去找许风酿所在的方向。

    许风酿早早就给他发了照片。

    两人在学生们都坐下后,终于对上了视线,好在离得不远。

    许风酿低头,给他打字。

    [明天回家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方臻:……

    许风酿:[不会还没收拾吧?]

    方臻:[啊。]

    许风酿:[我猜你应该不想我上门帮你收拾。]

    能看出来,许风酿期盼着他回家。

    方臻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许风酿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动摇,十分了解道:[我还猜,你不想回去了。]

    方臻:[……]

    他发送了一个小人挠头的表情包。

    许风酿那边可能是无语了,没再给他发送新消息,方臻在手机屏幕中拔出眼睛,抬头往他的方向望过去——

    许风酿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方臻连忙抬头望天。

    天也没什么好望的,于是他又把视线转移到了中央的舞台上,第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了,是他们学校挑选的方队走的最好的专业上去踢正步。

    方臻看得无聊,手机又震了震。

    许风酿发了简洁的两个字:[出来。]

    他说的出去,是指体育场的门口。

    体育场不止一个出口,方臻借着上厕所的名义,从辅导员那里脱身,走出门口还找了找,才看见正笔直地站着的许风酿。

    许风酿应该是在他出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他了,故意没开口。

    方臻略微心虚,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承认,我失言在先,”方臻道,“不过你也知道,学生时代一转即逝,以后也没机会体验了……”

    他嘟嘟囔囔,一直不敢抬头正视许风酿的眼睛。

    “这样吧,”方臻一闭眼,“我答应你一个要求,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让我在学校里住校。”

    许风酿许久都没说话。

    方臻有些疑惑,心里更加忐忑,他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许风酿生气。

    结果,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许风酿在笑。

    笑容有点无奈。

    “我杀你剐你做什么?”许风酿道,“我就是有些伤心,来学校之前还对我依依不舍,上学之后想都不想我,真是好老公啊。”

    方臻被他说得耳热。

    明明是埋怨的话,在许风酿的嘴里说出来,只剩下幽怨,像是情话。

    许风酿道:“真答应我一个要求?”

    方臻早被他的话给哄迷糊了,点了点头,“你知道,我说了肯定做到,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

    “为什么总把我想那么阴暗呢?我是违法犯罪分子吗?”许风酿忽然道,“伸出手。”

    方臻不明所以。

    他还是把手展开,放在了许风酿面前。

    许风酿把他的手翻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慢慢套在了方臻的手上。

    “我的要求也不过分,”许风酿道,“婚礼我们应该是没时间办,之前也商量过要毕业再说,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不过——戒指你总得戴着,也不违反校规,也不触犯法律,不过分吧?”

    方臻:“……”

    他看着许风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逐渐感觉到了一点不对。

    许风酿摸了摸他的头,“至于住校,你想住就住吧,我们家离得近,平时想回家也就是一脚油门的功夫。”

    “等等,”方臻举起手中的戒指,“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我们领证那天晚上,我回去就找不到了……不是吧。”

    他瞪大了双眼,“让你收起来了???”

    “嗯。”许风酿很淡定。

    他就说!

    他就说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掉了,许风酿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天他醒来之后腰酸背痛,快被做的累死了,看见许风酿淡淡的,还真相信了他无所谓,也就没再仔细找。

    “那你又为什么今天带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许风酿语气嘲讽,“我早猜到了你会不想回家?”

    方臻:“……”

    对他的了解竟恐怖如斯。

    许风酿冷笑,这才是真正的开始算账,“见异思迁。”

    方臻:“?!”

    “朝三暮四。”

    “哈?”

    “在哪舒服就在那扎根的墙头草。”

    “你能不能不要曲解这些词汇的意思!”

    “我都允许你夜不归家了,”许风酿语气委屈,“发泄一下都不行吗?”

    方臻彻底没招儿了。

    许风酿道:“过来,靠我近一点,我们是不认识吗?你离我这么远。”

    方臻防备起来,“你不许在这里做有伤风化的事情。”

    许风酿一把搂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喟叹一声。

    “想死我了,”许风酿低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远方的摄像机咔嚓一声,记下来了这盛夏中的温馨一幕。

    许风酿就抱了一下,很快分开,浑然不知,两人拥抱的照片被人上传到了论坛上,又一次引来一群人尖叫。

    [虽然没有双人舞,但正主发粮了!]

    [谢谢爸爸妈妈,狗粮已吃撑。]

    [太好了,我是说,真的太美好了,想对着屏幕流泪。]

    过往的阴霾,原书中剧情对两人的影响,正在完全淡去,他们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众面前,不用再面对戾气十足的言论。

    美好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