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小姐，只要能在我身体接受的范围内，你想抽多少血都行。”
正在做准备工作的护士都顿住了，皱眉问：“我看你不像身体很强壮的人，要是撑不住了一定要说。”
江知瑜点头，“好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她。”
她已经够对不起林茜了。
林茜的生活如今落到这般地步，不说全部是她造成的，但也有一半是她的责任。
当初若不是她执意要跟陆闻秋结婚，林茜也不会伤心之下出国随便找了个渣男嫁了，后来她家里出事，她在国内无依无靠，在国外又被前夫欺负，要不是陆闻秋在国外遇到了她，或许林茜会过得更不好。
这段时间的相处，江知瑜承认自己无法毫无芥蒂地跟林茜做朋友，她不是圣人，没办法做到不会嫉妒林茜和陆闻秋二十七年的感情，但她也是真心盼林茜好。
她知道林茜从小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女孩，心地善良性格又开朗活泼，陆家的人都很喜欢她，就连陆闻秋那么冷漠的人都愿意照顾她，这样的女孩应该被幸福包围，她的人生不该经历这么多苦难。
直到针孔扎入自己的血管那瞬间，江知瑜还在默默为林茜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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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完了血，护士见江知瑜脸色白地跟纸似的，关心问她：“你真没事？”
江知瑜笑着说：“哪里那么夸张，我跟你说，我读书那会就经常跟同学一起去献血哦。”
护士不大信，谨慎地说：“不行，你一会去做个检查，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献血后能像江知瑜这样白得嘴唇都没血色的情况很少见的，江知瑜应该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了。
江知瑜不想打扰这位护士的工作，很听话地说：“行，我一会自己去做检查。”
这时江知瑜的电话响了，她点了接听，戴敏音那边焦急问：“小瑜，思思那边情况怎样了？”
江知瑜说：“在手术室里，目前不太清楚。”
戴敏音急得不行：“我现在在赶回澜城的路上，念星也正在开会抽不开身，麻烦你在医院照看好思思了。”
“嗯，妈，您放心吧，我会陪着她的。”
“对了，你给我打了电话后我就连忙给闻秋也说明了情况，他估计马上就到医院了。”
江知瑜嗯了声，在护士的搀扶下出去休息。
刚出了献血室，她就看到手术室外面出现了陆闻秋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暗黑色大衣，衬得他身形高而挺拔，倘若不是周围还有来来往往的病患和护士，此刻的陆闻秋，倒更像应该出现在高级的宴会中，是那么的矜贵不凡。
他低着头，金丝边眼镜折射出寒凉的光，往常淡然的面容，此刻眉宇却紧紧蹙着正在看手机。
一旁的杨德明看到走过来的江知瑜，连忙提醒陆闻秋。
陆闻秋顺着视线看去，见江知瑜被护士扶着，心猛然一沉，大步朝她走去。
“你怎么了？”他声线紧绷寒冷。
江知瑜听出了他的担忧，但她不知道他是担心她，还是担心林茜。
江知瑜虚弱地笑：“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一旁的护士说：“这位小姐刚才为里面正在动手术的林女士献了血，现在可能有点虚弱，让她先坐着好好歇一会。”
陆闻秋对护士道谢，便伸开手臂扶住江知瑜的肩膀，将她带到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
他蹙眉盯着她白到没血色的面容：“真的没事？”
江知瑜摇头，又说：“闻秋，林茜好像伤得很严重……”她亲眼看到林茜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不怕，医生会尽最大的能力……”说到这，他语气一顿，嗓音紧绷地说：“思思会没事的。”
江知瑜握住他的手，“闻秋，我……”
她想说，林茜真的流了好多好多血。她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流那么多血。
陆闻秋忽然很郑重地喊她名字，“江知瑜。”
“什么？”
陆闻秋很认真地说：“谢谢你愿意给思思献血。”
江知瑜怔住，抬起眼去看陆闻秋的表情。
那一刻，她竟然在陆闻秋的脸上看到了愧疚之色？
他在愧疚什么？他又在感谢什么?
愧疚她为了林茜献血而变得这么虚弱？感谢她不会介意林茜的存在，甘愿为了救林茜献血？
江知瑜脑子都懵了，一瞬间好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脑里乱蹿。
她不明白。
陆闻秋是以什么身份对她说出感谢的。
她才是陆闻秋的妻子，而她的丈夫却为了另一个女人感谢她。
那她算什么？救了“陆太太”的热心路人？
江知瑜刚才想说的那些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整个人都犹如灵魂溃散，脑子失去了思考能力。
没一会，陆闻秋见她脸色不好，便说：“思思这边手术不知道要做多久，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江知瑜慢吞吞地挤出了一个好字，又说：“没关系，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
陆闻秋坚持说：“我送你。”
语罢，陆闻秋扶着江知瑜起来，她此刻站起来都有些费劲。
刚走了几步，这时候陆闻秋忽然接了个工作电话，看样子很紧急，只能先松开江知瑜去一旁接电话，杨德明在旁做记录。
江知瑜见状，便默默看着陆闻秋接电话的背影。
明明她现在跟陆闻秋只隔了几步的距离，为什么她会觉得，堪比一条银河。
为什么她无论怎么努力，都走不到他的身边呢。
还是说，从头到尾都是她错了。
因为在他的生活中出现的太晚，无论怎么做，她都无法改变在陆闻秋心里的地位顺序。
江知瑜忽然觉得很累，身体累，心也同样。
她知道陆闻秋现在接的是十分紧急的电话，她不想去催促，可她太累了，累得腿也没有了支撑力，她只能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才稍微有了那么点踏实感。
江知瑜走到边上蹲了下来，累得只能靠在墙边。
手术室附近，围了不少这次车祸病患的家属，来来往往的急救推车应接不暇，江知瑜看着这一切，都觉得眼前的画面像模糊的影子，不断地从自己面前飘过。
不知过了多久。
她似乎听到陆闻秋在问杨德明，“太太人呢？”
杨德明慌张道：“刚刚还在这的啊？”
陆闻秋脸色一沉，“去找！”
正好两辆急救推车要从陆闻秋身边道路过去，他不得退远了些，找不到江知瑜后，他冷着一张脸，浑身被寒气所覆盖。
杨德明找了一圈过来，额冒冷汗说：“陆总，医院的人太多了，今天的车祸实在严重，到处都是家属和推车，我刚出去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太太的人影。”
陆闻秋没说什么，自己大步在四周找了起来，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手术大夫追过来问：“这位先生是林女士的家属吗？”
陆闻秋不得不停下，转过身来，还是那张阴沉的脸。
他紧抿着唇：“是。”
那大夫说：“这边有关林女士手术的紧急情况，需要跟家属沟通一下，麻烦家属现在跟我去办公室。”
陆闻秋只迟疑了几秒，便点头，转身吩咐杨德明：“太太刚说她可以自己回去，可能我接电话的时候等不及走了，你现在追出去找到她，务必要安全把太太送回家。”
杨德明问：“那陆总呢？您不去找太太？”
事有轻重缓急，陆闻秋几乎很快就判断出此刻哪件事更急，他很冷静地说：“林茜这边更重要，离不开我。”
江知瑜目光模糊地看着陆闻秋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的背影，半分钟后，她扶着墙边的扶手，艰难地站起身。
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个病患家属。
在手术室外茫茫人海中，她慢吞吞朝医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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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还好吗？要不要帮你叫辆车子？”
江知瑜从医院出来后，便漫无目的地随处乱走，不知不觉都已经离医院很远了。
此时雪还在下，江知瑜身上已经被雪花覆盖。
有路人经过时，见她脸色苍白，几欲跌倒，好心过来询问。
江知瑜笑着摇头感谢，又说：“没事，马上就到了。”
她又继续往前走着，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就连手中握着一直不断震动的手机，她都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也根本没有力气抬手按下接听。
今天初雪，真的很冷啊，有零下几度了？江知瑜不太清楚。
她只知道很冷，身体很冷，心也冷。
她被冻得身体都发僵了，却还是停不下脚步，这时候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她只是凭着身体本能驱使，想要离陆闻秋越远越好。
好像这样，她的心才会没那么痛。
在医院的时候，她好恨自己为什么听力那么灵敏，为什么视力会那么好。
这样她就不会听到陆闻秋那句冰冷的话，也不会看到他毅然决然转身选择林茜的背影。
这雪下的可真漂亮啊……
江知瑜忽然想起半个月前，陆闻秋告诉她，月底将会有一场初雪。
原来她期盼了那么久的初雪，是这样的啊。
“啊！小心，有车子！”
江知瑜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好像是桥边，又好像是湖边，她的魂早就不知道飘散到哪儿去了，耳边的车子声、路人的惊呼声、这些声音似乎在她的世界都被划成了静音。
下一刻，她忽然感身上一股剧痛席卷，眼前白茫茫，紧接着，她似乎听到了“嘭”地一声，是巨物砸落水中的声响。
谁被车撞了，谁掉进水里了。
江知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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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瑜睁开眼醒来时，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尝试着动了下身体，这时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诶，你现在还不能动，术后的伤还没恢复好。”
江知瑜眨了眨眼，嗓音嘶哑地问：“我…在医院？”
那护士盯着输液瓶说：“没错，刚才你朋友打电话来了，应该马上就会到，一会我会把具体情况跟你朋友说一声，你就知道了。”
“哦好的，谢谢。”
似乎这个病人过于冷静了些，就连经历了很多的护士都诧异地多看了她几眼，犹豫须臾，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江知瑜呆滞地盯着天花板，醒来后的痛感让她现在根本就想不了其他事。
除了放空还是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推开，颜妍红着眼冲过来，“瑜瑜！你怎么了？”
江知瑜慢慢地扯唇笑，“有点倒霉，好像被车子撞了。”
护士补话说：“你被撞到湖水里了，好在当时有人在湖边，及时把你救了上来。”
江知瑜神色恍惚道：“那……我还挺幸运的。”
护士无奈摇头，又对颜妍说：“还好撞到水里不严重，不过病人的情况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麻烦你跟我出来。”
颜妍一脸沉重地跟着护士出去。
江知瑜忍不住想，是什么话她不能听的，她现在都清醒过来了，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她叹了叹气，唉，算了。
五分钟后，颜妍泪流满面的进来，哽咽地问：“你感觉好些了吗？”
江知瑜淡笑：“护士说不严重，好像就额头缝了几针，我还挺幸运的吧。”
颜妍舔着唇瓣，坐下来说：“我问过护士了，你这车祸的确不严重，还好当时是在湖边，不然惨了。”
江知瑜噎住：“干嘛，你咒我啊。”
病房内沉默了许久。
颜妍似乎在斟酌用词，那一脸纠结的样子，惹得江知瑜无奈地不行，“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我也没你想的那么玻璃心。”
颜妍紧紧按住病床边的护栏，低声说：“瑜瑜，你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江知瑜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颜妍接着沉痛道：“但是孩子……孩子……”她咬紧牙，似乎也觉得很残忍，“那孩子可能跟你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