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以前没认识李怀旌的时候, 温黎觉得自己格局已经算高了,如今被李怀旌这么一指点,温黎顿时觉得, 豁然开朗了。
本来人生不如意, 十有八九。如今人生不如意, 只剩下一二了。
也怪不得郑老会劝李怀旌,这钱就算到了对方手里,只要到市面上流通,总有一天,还会再回到李怀旌手里嘛。
有些人被利益蒙蔽双眼, 所以用利益的角度去看待世界, 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而有些人的思想高度, 已然凌驾于利益之上,可以游刃有余地, 驾驭金钱。
经过李怀旌这么一说, 温黎这晚也幡然醒悟, 突然清醒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本来约了咖啡, 是郑老师介绍需要代笔的那个人, 温黎到地方, 却突然变卦了。
抱歉道:“亲自代笔这事儿,我可能接不了了, 不过我有个师妹, 文笔也是出类拔萃的, 我会委托她接手, 这两日就会联系您,您不需要担心……”
对方问原因, 温黎看着对方,眼眸晶亮,认真道:“实不相瞒,前段时间被欲望裹挟,特别想赚钱,所以就一门心思的,想多接点工作……不过这两日想法变了,一个人精力有限,保质就一定保不了量,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赚钱,还是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温黎本来以为临时推脱,对方定然心有不满,谁知这人听了,却连连夸赞。
*
麻烦事儿才方解决,洛京迎来了几场雨,李怀旌对温黎道,他要出趟远门。
温黎问他去哪,李怀旌没有说。
只知这日是崔项来接的,一道儿去的,还有沈丰城,三个人早晨六点钟出发。
恰好赶上小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亦带着潮湿闷热。
下午到了地方,李怀旌从车上下来,踩着泥泞小路,随崔项继续往前走,沈丰城没跟上,拐弯去了附近超市买烟抽。
崔项在前头领路,指了指远处柿子园,对李怀旌说:“这地方盛产柿子饼,听附近师傅说,远销国外呢,不过也就这两年才打开渠道,以前这个村儿穷乡僻壤的,穷得很……”
李怀旌低头往前走,没搭腔。
崔项看了看他,觉察出李怀旌心情不大好,气氛就有些尴尬。
沉默了会儿,又没话找话,“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进出那叫一个不方便,一天才通一班公交车,公交站牌,还在四五里路之外呢……”
李怀旌扫他一眼,仍旧没说话。
到这会儿,崔项也不说话了,等沈丰城小跑一段路跟上来,三个人才前后脚进了村。
走过几个老式破旧矮瓦房,就瞧见一处两层楼的小宅院,在这穷乡僻壤的错落,能建这么一处宅子,不用说,那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了。
崔项这才站住脚,回头看了李怀旌一眼,“苏月娥就住这。”
李怀旌掀起来眼皮子,背着手,打量红砖青瓦的院墙。
稍作停顿,抬脚走到铁大门门口,敲了敲门。
到这里,崔项和沈丰城就没再继续往前跟,李怀旌敲了敲门,没人答应,不过光天白日,村里偏僻也安宁,两扇大门是虚掩的,所以李怀旌抬手一敲,就吱呀一声敞开了一条缝。
李怀旌不再迟疑,直接抬手,两手一用力,直接把门推开了。
他直接抬脚进门。
这个时候,崔项却推了推沈丰城,“你不进去?”
沈丰城就乐了,“我进去干什么?”
崔项说:“想当初,苏月娥在茶饮养生馆,你脸皮最厚,没少吃人家做得饭菜。而且上学那会儿,你跟她关系最好了。”
沈丰城抱起来手臂,冷哼两声,给崔项摆了个冷脸。
不辩解,不过脸色却愈发难看。
李怀旌进了门,顺着砖砌小路往里走,走了大概几十米,就看到一口老式压杆水井,这村里,果然如崔项所介绍,穷乡僻壤,所以还没通自来水,需要吃地下水。
他听到女人说话声脚步声,眼皮子就抬了抬,朝堂屋里头扫一眼,没再继续往上走,只是走到一旁石桌旁,就着石桌坐下,腿撑着地面,不急不躁等候。
果不其然,等说话声消停了,就看见一抹身影从里头绕出来,手里还提了个菜篮子,数日不见,黑了不少,应是没少务农。
她嘴角还挂着笑,一边拎着菜篮子,一边转头对里面说:“没肉了,今天就吃点青菜吧,我去摘菜……”
说完就抬脚迈过门槛,下一秒意识到什么,倏然抬起来头,就看到李怀旌半靠半坐在石桌上,好整以暇地,瞧她。
苏月娥脸色瞬间白了,就连笑容都僵硬在嘴角……
李怀旌目光冰冷,是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冰冷,不过嘴角却是挂着一丝笑意的。
他扬了扬眉梢,示意里头,“孩子在呢?”
苏月娥咣当一声,菜篮子掉在地上,用力咽了咽唾沫还算冷静,不断起伏的胸膛,却出卖了她此刻紧张的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里头突然喊了一句:“怎么了,妈妈?”
随着喊声,响起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月娥赶紧转头对里头道:“没事儿,赶紧写作业,我一会儿要检查。”
一提作业,里头果然没动静了。
此时此刻,诺大的院子,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不绝,李怀旌坐在石桌上,歪着膀子睨她,一言不发。
苏月娥紧张地站在门口,深色凝重。
半晌,才迈着小碎步走过来,到了李怀旌这里,就扑通一声,委身坐在石凳上了,扬起来脸,“旌哥,你怎么处置我都行,但我孩子还小……”
李怀旌眼皮子垂落着,哼了哼,“你也知道孩子还小?让孩子知道你干的这些破事,以后怎么当妈?”
苏月娥不是不知道李怀旌到底有多狠的,也知道他势力滔天,得罪不起,一时间心如死灰。
“我需要用钱……”
李怀旌面无表情看着她,不说话。
苏月娥说:“我有孩子,不能没有钱,为了孩子,我什么下三滥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我得为孩子博一个前程……”
李怀旌只问她,“那你怕坐牢么?你坐牢了,让孩子流落街头,再变成第二个街串子……你妈当初生了你不负责,你走你妈妈老路?”
苏月娥摇摇头,“旌哥,我——”
李怀旌叹了口气,也懒得再听她废话,抬手捏起来石桌上,掉落的一片树叶,拿在手里掂量过来,掂量过去。
许久才说:“我就是这口气不顺,过来瞧瞧你,好歹也是出卖了东家,拿了不少钱,还以为现在有多光鲜亮丽,没想到,还是那一副死出窝囊样……”
他丢了树叶子,“钱打算怎么安排啊?存银行吃利息啊?”
苏月娥低下头没说话,默认了。
李怀旌摇了摇头,这才起身从石桌上下来,背着手,居高临下审视她,沉吟半晌才说:“以后好好做人,活出来个样子,哪怕为了孩子,别尽干缺德的事儿,你心术不正,孩子跟着你,能学点好么……”
说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这么径直离去。
苏月娥望着李怀旌的背影,眨巴了眨巴泪水迷蒙的眼睛,兼职难以置信。
实在没想到,李怀旌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了……
这边李怀旌才刚走到门口,门口就传来一声怯怯诺诺的低唤——
“妈妈……”
李怀旌心生好奇,就回头扫了一眼,看到个粉雕玉砌的小短腿冲出来。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梢,转身往外走,不再做任何停留。
三个人往回走,上了车。
崔项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开了腔,不是他心存怂恿,实在是——
“旌哥,就这么放过苏月娥了?”
李怀旌托着腮假寐,闻言仍旧闭着眼皮子,突然幽幽道了一句,“算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谁知崔项噗嗤一声笑了,委婉道:“旌哥你这么说,不知道内幕的,还以为这孩子有你一份儿……”
李怀旌闭着眼拧了拧眉,“滚蛋。”
沈丰城在这个时候说话了,倒是非常清楚李怀旌的脾气——
“这孩子要是有旌哥的份儿,苏月娥早就母凭子贵了,还能让太子流落人间啊。”
沈丰城说完以后,转头讨好李怀旌,“旌哥,你要是喜欢孩子,赶紧让温黎生一个啊,小姑娘年轻恢复也快,老太太不是等着抱孙子……”
李怀旌没有应这茬,只扬了扬眉梢。
半晌,才tຊ闭着眼皮子幽幽叹了口气。
生一个,李怀旌倒是有这个想法。
到时候双喜临门,直接奉子成婚了,不过温黎事业心重,估计啊,一会儿半会儿的,随不了心愿了……
第 72 章
时间一晃几个月过去, 孙总心心念念让温黎写得爱情故事,终于落下来帷幕。
李楠看了故事梗概,侧头问温黎:“黎黎, 这个世界上, 真有这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我怎么觉得, 孙总是个恋爱脑呢?”
温黎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我觉得那女孩子,可能是利用孙总罢了。”
李楠吸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穷生奸计富长良心, 所以谈恋爱呢, 一定要跟有实力的男人谈,一穷二白的男人, 不光穷,心也穷……所以爱情呐, 向来是个高级的玩意, 有些人连生存需求都解决不了, 有什么资格谈爱情?”
温黎问李楠, “所以, 你是彻底想明白了?走出来了?”
李楠挑眉, “是啊,谈恋爱还是得门当户对, 跟没钱的男人谈恋爱, 谁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李楠说完这话, 拍拍屁股离去。
晚上庆功宴上, 孙老板喜上眉梢,春风得意, 端起来酒杯,先走了三杯,后面又单独敬了温黎一杯。
至于李怀旌对苏月娥从宽处治,温黎还是从孙老板口中得知其中细节的,孙老板是这么说的:“李怀旌这人确实不错,为人处世没话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次处理店里老员工泄露方子的事儿,做得也颇大度,在业内赢得不少好评,不仅没有影响声誉,生意反而更好了,温黎,你眼光真不错……”
温黎听完这话也是愣了愣,不过能让孙总这么夸,可想而知李怀旌确实做事做得漂亮。
庆功宴上,温黎小酌两杯,凌晨十二点才结束,李怀旌的车子就停在楼下,一直等候温黎,等候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人头攒动,从大厅里面出来一撮人。
温黎走在最后面,打头阵的,自然是孙总还有周副总。
这次庆功宴是老孙特地犒劳内部工作人员的,李怀旌作为投资人,本来就没他的事儿,不过有奶便是娘,谁出钱谁说了算,如果他厚着脸皮硬要参加,孙老板也只有点头答应的份儿。
不过就像孙老板说的那样,这次李怀旌遇难,明眼人都知道是他被算计,就在这种情况下,李怀旌选择了息事宁人,化干戈为玉帛,还为市里的水利贡献了一笔,格局之大,令诸多老前辈都赞叹不已。
一时间,李怀旌的饭局就多起来,不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跑过来请客,就是那个企业的老总飞过来慰问,明里暗里,都想跟李怀旌攀交情。
人在江湖飘,还得讲一个义字,哪怕是开门做生意,但凡在中国,那都是人情社会。
比起来和老谋深算,阴险狡诈的谈利益,显然大家更喜欢跟讲情义的人做生意,最起码这样的人,哪怕有一天撕破脸皮,也不会坑你。
人情世故,李怀旌玩得很明白。
所以才能因祸得福。
所以最近也是真忙,应酬也是真多,故而明知道温黎今晚参加庆功宴,且这个庆功宴,实际上就是孙老板专门犒劳温黎的,李怀旌也没空参加。
且说这一行人,走到饭店大厅门口的台阶上,孙总就停下了脚步,拨开人群,目光投射到温黎身上,对她特别关照:“温黎,你怎么回?我让司机先送你?”
温黎环顾一圈四周,目光有些飘忽不定,淡淡笑了笑,“不用不用,我有人接。”
这句有人接,孙老板立马听懂了,和身边的周副总相视一笑,自然明白这个来接之人,不是李怀旌还能有谁。
不过温黎不说明白,这两个老狐狸也不点透。
聪明人说话,就喜欢模棱两可,“那既然这样,你就赶紧走吧,时间不早了,也免得人等着急。”
温黎迎上孙老板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嗯”了一声,就准备撤人,谁知这个时候,却被吴美玲吴姨扯了一把,“黎黎,我们顺路啊,今儿吴姨喝多了——”
吴美玲想说,今儿吴姨喝多了,想蹭你个车,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要说吴美玲还真是喝多了,所以孙总和周副总都听懂,吴美玲却没有眼色,要跟温黎一块走。
好在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副总一把搀扶住,挑了挑眉梢,很给面子地说:“那什么美玲,我送你回去,我亲自送你回去,你喝酒了,我没喝酒,你看这样,成不成?”
吴美玲掩唇笑了,“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俩,一向不怎么对付啊,你送我回家?你不怕送一路,吵一路?”
周副总脸上嫌弃,不过嘴上,仍旧敷衍,“这友谊,不是吵着吵着,关系就越来越好嘛……”
这厢几个人喝了酒,上司和下属之间,说话也没了平常在公司里的诸多忌讳,加上周副总和吴美玲这么一打趣,一众人又哈哈笑起来。
也不知是深夜,饭店所处地段本来又偏僻,所以显得超乎寻常的寂静,还是众人哄笑声音太大,总之就传到了李怀旌耳朵里。
李怀旌忍不住挑了挑眉梢,果然这种聚会就有意思多了,不像他平常参加的商务应酬,一个个的,都端着架子,都摆谱。
李怀旌参与多了,为了融入为了合群,也得跟着他们一起咬文嚼字,酸文假醋。
早知道,今晚应该陪同温黎一起参加。
目光再去看温黎,站在那仍旧没事人一样跟几个人说话,这会儿跟孙总周副总寒暄完,又开始跟一起共事的几个男同事说话,此情此景,依依惜别,还有几分不舍得之意。
李怀旌就不耐烦了,拿起来手机,目光幽幽敲字——什么重要的事儿,非要大半夜站在台阶上聊,要不然,我再组个局,把你几个男同事一块拉上?找地方再喝点?
温黎手机震动两声,拿起来瞧一眼,目光就顺着停车场,往李怀旌停车这边看了看。
回他:着什么急,孙总还有周副总还没走,我自然不能走。
李怀旌说:不是,我是觉得你跟同事们相谈甚欢,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事没解决。
温黎端着手机,拧眉想了想:李怀旌,你是不是吃醋了?
李怀旌矢口否认:吃什么醋,我是这么不大度之人?
温黎信以为真:那就好。
李怀旌忍不住咬了咬后牙槽。
这丫头,真是……
李怀旌捏着手机,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好半晌摇了摇头。
这才推车门下来,大庭广众之下,推车门下来。
然后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抬腿迈步朝着一行人走过来。
饭店门口停车场草坪上,光很亮,草地绿油油地,黑色锃亮的皮鞋,有节凑地砸在地面上。
三两步走过草坪,拾步上台阶。
才刚站定,嘴角噙了微笑看众人,孙总和周副总一怔,反应过来,赶紧眉开眼笑跟李怀旌搭腔——
“怀旌,什么时候过来的?”孙总往温黎那边扫了一眼,“这么晚了,来吃饭还是来接人?”
周副总则说:“上次咱们那个项目股东大会,你怎么没来呢,这两天我还寻思,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有空咱们一起出来喝点,不过李总现在可是咱们洛京的红人啊,我估计你也没那个空儿……”
李怀旌就对他们笑了笑,双手合十告了个欠,“来接人来接人,有事儿咱们回头正经聊,”说完目光就绕过众人,众目睽睽之下,落到了温黎身上,居高临下,歪着头询问她,“天色不早了,咱们走吧?”
说完,还递过来手,示意温黎牵他。
温黎迎着众人目光,这么高调秀恩爱,那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毕竟都是公司里一起共事的……多尴尬。
所以脸庞那叫一个热辣滚烫。
不过都到了这份上,那也没什么好扭捏,脸红归脸红,尴尬归尴尬,脸红完,尴尬完,就上前两步,一把握住了李怀旌的手掌。
两掌心交握,李怀旌顺势,自然而然地拉了温黎到身边,李怀旌对众人点点头,率先抬脚下台阶。
温黎被李怀旌tຊ一边带着,一边跟几个同事还有领导摆手,“有空常聚,有空一定要常聚啊——”
这次庆功宴结束,后期温黎的事儿就不多了,严格来说,主要任务是已经结束了。
就算后面有需要召唤她,人员也不可能像今天这么齐,所以今儿这顿饭,可以说是庆功宴,也可以说是散伙饭。
温黎恋恋不舍一点儿,伤春悲秋一点儿,也情有可原……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李怀旌来说,人生这条路上,走走来来,除了自己都是配角,实在没什么好不舍。
对温黎来说,自然就不一样了,毕竟温黎参加工作参加团队的经验并不多。
到了车上,系上安全带,李怀旌开出二里地,温黎还望着窗外,唉声叹气呢。
“你说大家以后还会不会聚?上次我工作的那个地方,离开的时候,老好了,一个个都不舍得我,可惜后来再也没有聚会过,我还问过我老大,我老大说,有空会找我,光说不干……”
李怀旌沉默了会儿,“你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和别人并不一样,在我看来,很正常。”
温黎侧头看过来,眨了眨眼皮子,好半晌才想起来翻旧账,这旧账,自然就是李怀旌和苏月娥那点事儿了。
“你既然说,我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对苏月娥网开一面?一开始,我是觉得你把苏月娥看成自己团队的一员,毕竟她跟随你共同奋斗过,所以你对她总是留有一丝善念……事实,真是这样吗?”
第 73 章
温黎道:“这件事儿, 你不说出来个子丑寅卯,今天咱们就没完。”
李怀旌:“什么团队精神,我跟她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温黎脖子挺得笔直, “然后呢?”
李怀旌握着方向盘, 噗嗤一声笑了, 汽车继续往前走,车厢里陷入寂静。
李怀旌沉吟了好半晌才道:“回家再给你细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温黎头一偏,“需要时间想理由和借口?”她语气冷硬,开始上纲上线,“既然这样, 我下车。”
李怀旌噗嗤一声笑了, 拧起来眉宇,“不是, ”他舔了舔嘴皮子,“是谁说, 其实也不希望我为难苏月娥, 毕竟她孤儿寡母的, 也很可怜?”
温黎咬了咬红唇, 愤然道:“好吧, 我承认我确实伪善, 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因为你是做大生意的, 我不管说什么, 都没办法左右你的决策, 那既然这样, 与其说点难听的,不如说点好听的, 还显得我善良……”
“你还爱听。”
李怀旌眉梢往上挑了挑,嘴角噙上一抹坏笑,“我怎么觉着,咱俩相比,真正老谋深算的人,是你呢?”
温黎递过来眼皮子,“别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怀旌这才叹了口气,目光盯着前方道路,拧眉默然许久,才开始道:“不管怎么说,这苏月娥确实跟我打拼了一年多,我把她扫地出门不给补偿,也确实不太妥,宁愿吃亏也不要得罪小人……这个世界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大部分人,都是谁哭谁有理,谁弱谁有理,孤儿寡母确实惹人可怜,我如果把她置之死地,对我名声非常不利……”
温黎垂下眼皮子,“你现在,倒是害怕泼脏水了,那个时候纠缠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爱惜名声……”
李怀旌眼皮子一跳,赶紧拉了她的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握在手心里,半晌才放开,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以前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自然就不在乎名声了嘛,现在不是遇到你了,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温黎望过来,“呸,”她嚷嚷,“我怎么觉得,你每天哄我就跟哄弱智的三岁小孩似的?”
李怀旌则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当你遇到真正喜欢你的男人,最真实的感受,就是让你重新变回孩子?”
温黎负气地转过去身,瞧着窗外仍旧不说话。
她生了半天气,一直气到翠亭湖别墅一号,李怀旌停下车子,自己先下了车,又从前车身绕过来,打开副驾驶车门。
看她一眼,弯腰俯身,“姑奶奶,不下车?”
温黎手臂抱起来,身子又侧到另外一边,李怀旌瞧着她,就又笑了。
“怎么了?”
温黎抬了抬下颌,看着别处,只道:“我觉得你不爱我了。”
李怀旌抬头看了看苍天,大半夜的,星光点点,他抬手抹了抹脸,好笑地叹口气,“我怎么又不爱你了?”
温黎看过来,目光那叫一个楚楚可怜,“我感觉到了你对苏月娥的偏爱,包容,对我却没有偏爱,没有——”
李怀旌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抬手打断,“不是,我对苏月娥,怎么就跟偏爱包容接上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
“谁知道你到底是为了名声,还是打着名声的幌子,让她以后生活上,不遭罪,不困难……”
李怀旌歪着头,舌尖抵了抵齿缝,好半晌才吸了口气,后知后觉点点头,“你这么说,倒是也有几分道理,我让你误会了,是这个意思吧?”
年龄大的男人,就是心智成熟,遇到问题好沟通好解决,最起码温黎说什么,李怀旌能听懂。
温黎又问:“你想娶我吗?”
李怀旌深邃幽深的眼眸,不由地亮了亮,不过在这个事儿上,李怀旌也知道不能太上赶着,否则掉价。
于是他故作深沉:“我想不想娶你,你还不知道?不过这婚姻大事,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你不是还没想好?既然如此,还问我做甚?”
温黎拧了拧眉,就问他:“问你呢,到底想不想娶我?”
李怀旌笑吟吟看她半晌,这才点头道:“想。”
温黎看他态度不赖,脸色便也缓和了,手臂伸过来,对他摊开手,掌心细瘦白皙,“我要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所以我现在要知道,你到底有多少财产。”
李怀旌目光从她手掌心,挪到她脸上,又从她脸上,挪到手掌心,游弋了几个来回。
捏着车钥匙的手,才抬起来,一把抚开她。
“结婚这事儿,你今天想结婚,明天不想结婚的……诓我好几次了,还以为我这次会轻易相信你?”
“……”
李怀旌不再管温黎愿意不愿意,弯腰挤进车里,稍微用力,把温黎从车里抱出来。
他转过来身,往后踢了一脚,车门“啪”一声合上。
温黎有些不情愿,挣扎着要下来,李怀旌稍微加了加力道,温黎吸一口冷气,吃痛之际,捶了他一把。
李怀旌抱着她往翠亭湖里面走,深夜,路灯下,两个影子被拉的很长。
李怀旌说话声,也显得异常好听诱人,带着几分大灰狼右拐小红帽的算计——
“黎黎,不是我不相信你,这事儿,你好歹也得拿出来几分诚意,从认识到现在都多久了,跟我结婚一直是你画得一张大饼,什么时候感觉掌控不住全局了,就掏出来哄哄我……怎么,欺负我年龄大,着急结婚是吧?”
温黎嚣张气焰这才小了几分,被识破自己的伎俩,一时间尴尬不已,赶紧摇了摇头,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没有,怎么可能,结婚这事儿,我也是认真考虑过的……”
李怀旌挑眉,抱着她进了客厅,慢条斯理走到沙发旁,这才弯腰放下她。
手臂撑着沙发扶手两边,居高临下审视她半天,他以退为进,“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你现在想跟我结婚,我还不想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结婚嘛……”
他说完,往后撤身子,温黎果然如他预料,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嘴角含着笑,仰起来脖梗,讪笑:“别啊,这次我肯定没骗你。”
李怀旌挑起来眉梢:“真的还是假的?只要让你掌握财政大权,就真跟我结婚?”
他一边说着,一边审视温黎,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这次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被温黎骗了。
否则他一张老脸往哪里搁?
温黎下颌一抬,认真道:“当然是真的,必信行必果。”
说完,又抱起来手臂。
李怀旌沉吟了会儿,摇摇头,“我不能这么轻易相信你,你就是个千年的小狐狸……有句话说的好,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说了半天,原来在这等着温黎——
“要不然明天你先跟我去民政局把证领了,我就相信你……至于家里的财政大权,你感兴tຊ趣,那就交给你打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说完,就拉了温黎一把,脸上表情跃跃欲试,吓唬她,“明天去民政局结婚,谁不去,谁就是小狗?”
温黎果然就从沙发上滚下来,绕过他,一边往浴室跑,一边头也不回的骂他,“你才是小狗,你才是小狗,你才是小狗——”
话音还没落地,浴室的玻璃门啪一声关上了。
李怀旌一个人蹲在原地,许久才站起来身,说实话,还真有些失望。
财产大权这么诱人的条件,肉到嘴边,温黎竟然都拒绝了。
真不知道,应该夸她有出息,还是应该夸自己没魅力。
李怀旌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姑娘,都太难骗到手了……
*
温家两位长辈早就旅游回来了,去时说得信誓旦旦,在外面没玩几天就水土不服,毕竟年龄大了,老胳膊老腿儿,跟年轻人是没法比的。
所以玩个差不多就赶紧打道回府了。
温黎和李怀旌结婚这事儿,温黎不着急,温家两位却很着急。
电话忍不住询问温黎,“这眼看着就十月份了,你们两个订婚结婚的事儿,李怀旌都没提吗?”
温黎闻言眼皮子跳了跳,结结巴巴道:“没有啊。”
温老头不愿意了,“这小子,回头我亲自给他去个电话,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之前可是他拍着胸脯保证,最迟年底,就订婚结婚的……”
母亲这个时候就夺过去电话,走到一旁,委婉暗示温黎,“最近还在李楠那边住吗?”
温黎睁眼说瞎话,“对啊。”
母亲自然不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们目前这个腻歪样,还是早点结婚为妙……”
温黎有些尴尬,赶紧否认,“哎呦,真没有。”
她不提这茬,随便找了个话题搪塞,“最近赚了点钱,我想买房子呢,且等我买了房子,把你们两个接过来一起住,也不用天天怀疑我了……”
温黎说这话时,背后响起来滴滴滴电子锁的声音。
她讲电话太认真,完全没注意。
只听母亲切了一声,嘴上虽然嫌弃,不过心里听了,却是开心的,“行了,别整天甜言蜜语哄我跟你爸爸了,婚姻大事也该操心操心了,到年底,你都二十七了。”
温黎掰着手指算了算,“怕什么,人家李怀旌都不着急,你们着什么急,我这个年龄,在洛京,真算年龄小的了……”
温黎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三十岁再结婚,不到三十五岁,不打算生育。
李怀旌的出现,都已经完全搅乱温黎的人生规划了。
温黎叹了口气,刚翻了个身,手机就从指缝里,被李怀旌轻而易举抽走了。
温黎愣怔之际,李怀旌已经不见外地,开始讲电话了——
“阿姨,都十一点多了,您和叔叔还没睡啊?”
“温黎最近都跟我住呢,以前温黎生病晕倒过一次,跟我住我也比较放心。”
“刚才我听你们聊结婚的事儿啊?要不然,下个周,让我爸妈定个日子,你们出来吃饭,具体聊聊?”
那边也不知说了什么,李怀旌抬起来手腕,看了看表盘上显示的日期,“唔,周末吧,周末是个好日子,宜动土宜婚嫁……”
话都已经聊到这里,温黎才反应过来要去夺手机,奈何李怀旌本就具有身高优势,稍微扬起来脖颈,拨开温黎,继续讲电话。
“温叔叔,那我过去接你们,不麻烦,不麻烦……”
他讲到这里,才低头看了温黎一眼。
手机递过去。
温黎刚拿到耳边,李怀旌就提醒了一句:“已经挂了。”
温黎皮笑肉不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爸妈呢。你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李怀旌浅笑,“当然,你爸妈,就是我爸妈。”
第 74 章
李怀旌说问过父母定日个子, 如今在李家上下,其实他话语权最大,之所以这么说, 也是为了维护自己形象。
为了两边家长见面这事, 李怀旌亲自回了老家一趟, 李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坐在沙发上削果皮,反应了半天才掀起来眼皮子,一手捏着水果刀,一手捏着苹果, “结婚?”
李怀旌坐在沙发上, 两手随着搭在沙发背上,噙着笑颔首, “怎么了,至于这么惊讶?”
李母这个时候, 哪还有心情继续吃水果, 刀子一丢, 水果一丢, 在身上随便擦了擦手, 就赶紧去摸手机, 给李怀旌父亲打电话。
这一幕都把李怀旌看笑了,盯着母亲的背影, 要笑不笑的看了半天, 笑吟吟问了句:“妈, 你不应该先问问, 是哪家姑娘,什么条件, 什么学历,什么样貌,以及父母是做什么的呢……”
谁知李母很不给面子地说了句,“我的青天大老爷,你都单身到多大年纪了,你知道不知道咱们以前老院对门的那个二狗子,人家孩子今年小学六年级都毕业了,你俩前后就相差一个月,他妈先生了他,我又生了你……”
李怀旌脸绿了绿,“哦,那个二狗子,几个孩子了?”
李母拿过来手机,走到沙发上又坐下,看着自己儿子,举起来手,认真比了个数字。
李怀旌挑挑眉,略带嫌弃,“三个,这么多?”
李母道:“人家开个小工厂,家里有钱,养得起,夫妻两个还喜欢孩子,三个还多吗?”
李怀旌握拳清了清嗓子,不管怎么样,丑话先说在前头,免得以后有家庭矛盾,“他老婆是不是体质好,做什么工作的?干农活的姑娘,体质都好,好生养……不过我找得姑娘,从小到大没干过体力活,身体素质这块,不太行。”
李母瞧过来,“有多不行?”
李怀旌道:“手无缚鸡之力,所以能生一个就不错了……”
李怀旌方才说得那么认真,平白无故把李母吓了一跳,还以为不会生养,听他解释完,忍不住拍了拍胸脯。
“你说话怎么还说半句留半句?听你刚才那个意思,吓我一跳……如今我对你也没什么要求了,只要你娶得是个姑娘就行,丑点矮点胖点,都无所谓……别说你们就生一个,你们就是不生,我都懒得管了……”
李怀旌哭笑不得,“我就让您这么头痛?”
李母说:“那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出门多少人劝我,这个说,你儿子这么年轻,不能惯着他,结婚这事儿,得催啊得劝啊,那个说——”
李母摆摆手,不愿意再提,只拿出来手机,给李怀旌父亲去电话。
二老这两年关系不好,当然了,年轻的时候,关系也不好。
不过那个时候孩子小,所以母亲也让着父亲,如今孩子长大了,一个个的,都替母亲撑腰,这一来二去的,老头就不爱在新宅子里住了,就搬去老院子住。
李怀旌虽然嘴上不说,不过毕竟是自己父亲,还是心疼的,李母刚交代完,李怀旌就接了手机,跟父亲讲电话。
有日子没联系,略显生疏,“爸,最近忙什么呢?这么大年纪了,还在砖厂瞎忙活什么……对,这个周末两边父母见个面,今天晚上回老院吧,吃了晚饭我带你去买两身衣服……”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李怀旌耷拉着眼皮子失去耐心,“随你吧。”
挂断电话,李怀旌心情不悦,就拿了香烟和打火机去外面院子里抽烟,也不知过了多久,母亲这个时候才跟过来。
李怀旌回头看她一眼,没事人一样笑笑。
李母这个时候才说:“刚才我特地又打过去电话,嘱咐你爸了,跟他说吃饭这事很隆重,他晚上必须回来,”大概是为了让李怀旌开心,母亲眉开眼笑安慰他,“你爸也答应让你带他买两身衣服,放心,七八点钟就回来……”
李怀旌淡淡“嗯”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到了晚上七八点钟,因为李老头子要回来吃饭,母亲虽然嘴上嫌弃,不过年少夫妻老来伴,毕竟在一起磕磕绊绊了半辈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好说歹说,他俩感情上的羁绊,也是有的。
所以今天负责做饭负责家务的阿姨歇了,李母一方面高兴老头回来,另外一方面高兴儿子要定下来婚姻大事,所以就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子菜。
八点多,丰盛晚餐摆上餐桌,许多年,李家不曾这么团圆,大哥二哥也都回来了,几个人齐聚一堂。
大哥说:“怀旌今年春节也没回来。”
李怀旌摇了摇头,“春节的时候公司正忙,初三我倒是回来了,不过你跟二哥都没在家。”
老二说:“大哥初三就去上班了,大哥这两年也可以,就我在家混日子呢,我tຊ初三去咱们舅姥爷家串门了,这两年你俩都没空,那我得去吧……”
李怀旌赶紧赔笑,“辛苦辛苦,估计后面还得你跑。”
老二摇摇头,“可不嘛,春节一趟,中秋一趟,都是我过去,”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指了指他们俩,一拍桌子,开玩笑说,“舅姥爷家里可有不少宝贝,老头说了,回头都留给我。”
李怀旌瞧过来,“哦,都有什么啊?”
老二俯身过来,煞有介事,一本正经,神秘兮兮地说:“老式银簪子。”
李怀旌挑眉,“好东西啊,款式好的话,值钱。”
老二又说:“银元。那上面是谁?□□还是谁来着?反正看起来,是个大胖子……”
李怀旌抿唇笑了笑,“这个东西更好,给了你,你千万要留好。”
老二眯起来眼睛,“真的还是假的?能值多少钱?”
李怀旌沉吟了会儿,“这样,回头给了你,你拿过来,我帮你瞧瞧。找人给你估个价?”
老二端起来二锅头,一饮而尽,“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刚说到这里,李母从厨房端出来一盆甲鱼汤,一边喊着“烫,都让开”,一边在桌子上找了位置放下。
到这里,才在围裙上擦擦手,笑容满面,“好了,菜都齐了,你们吃吧。”
李怀旌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酒桌上,就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大概对别人来说,全家老小聚在一起吃顿安生的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对李怀旌这一家来说,可能是祖上基因就有问题,都太好斗了。
所以兄弟几人年轻的时候,感情也不怎么好。
家里越穷,感情越不好,毕竟就连吃得都有限,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有了好吃的,你怕我多吃一口,我怕你多吃一口的……
如今李怀旌再也不是过去的李怀旌看待他们,自然就不一样了。
趁着酒意,道了句:“等会儿我想去给咱爸买两身衣服,要不然,我们四个一块出去逛逛?”
老大二老搓搓手,不等说什么,李怀旌就摆手,“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咱们都换两身好行头,”李怀旌想了想,“我也好几个月,没空置办新衣服了呢……”
李怀旌这么一说,李母就在旁边帮衬,“一家人不分你的我的,既然你们弟弟有这个心意,你们就跟着去,什么买衣服不买衣服的,主要是他啊,在外面待久了,想跟你们亲近亲近,说说话……”
李怀旌往后撤着身子,带着几分微醺,闻言目光落到母亲身上,短暂停留。
母亲这个时候感觉到,就抬头望了过来。
母子之间目光对上,不知怎地,李怀旌突然鼻梁一酸,眼眶就红了半圈。
他没事人一样笑了笑,目光挪开,半晌又皱着眉看过来,忍着泪意说:“妈,我怎么发现,这么多年了,还是你最懂我呢?”
李母叹了口气,盛了一碗甲鱼汤,连碗带勺子,往李怀旌面前重重一放,“你是我儿子,咱俩相处了多少年,我不懂你,谁懂你?”
李怀旌叹了口气,不确定道:“不知道以后,我老婆能不能这么懂我,其实我还挺需要这个……”
谁知话音刚落地,才刚喝了一口甲鱼汤。
温黎的消息,就突然发了过来——
温黎:是不是在跟哥哥们还有爸爸喝酒?
李怀旌拿起来纸巾,擦了擦脸庞,笑问:你怎么知道?
温黎挑眉:你能娶到我,肯定开心啊,回到家肯定要跟家人喝酒庆祝。
李怀旌哭笑不得:呸。
温黎沉默了会儿:那今天你爸爸露面了吗?
李怀旌目光掀起来,就看了父亲一眼:当然。
温黎这才松口气:那就好,本来我还担心你爸爸不给面子,你会伤心。
李怀旌否认:我伤心?我有这么容易伤心?你就是想得多。
温黎结束话题:切。
这边大哥敬酒,李怀旌就没再回消息,舔了舔嘴皮子,目光忍不住柔和下来。
温黎虽然在小事上矫情,但不得不说,摸透人心这块,却天赋异禀。
李怀旌只跟她讲过两次自己的家庭环境,家庭构成,没想到温黎,就把他对父亲又爱又恨的复杂心情,全摸透了。
在李怀旌人生中,除了母亲,也只有温黎,是李怀旌聊自己的家庭聊最多的。
在别人面前,李怀旌光鲜亮丽,没有缺点,在温黎面前,李怀旌放下了盔甲,试探她。
那晚,温黎抱住了他,只说:“我永远都不会笑话你,因为很爱才会生恨,所以我并不觉得恨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可耻,如果你想说,就说吧……”
第 75 章
只要温家这边没意见, 两家父母凑到一块商量订婚的事儿,那自然是水到渠成。
李怀旌提前好几天,就给南苑斋的沈老板打电话, 特地预留了上等雅间。
这南苑斋在洛京市, 古香古色, 本地特色的上好中餐厅,三层雅致小楼,进了内里,全复古的中式雅舍装潢设计。
李怀旌与沈老板关系不错,听闻李怀旌要宴请未来岳父, 电话里就笑了, “等闲也就罢了,既然是喜事, 那我得特地嘱咐老刘,到那天, 一个大厨师傅都不能请假休息……”
李怀旌捏着手机, 站在落地窗旁边, 手搭在腰上, 低头笑了笑, 想到什么, 又特地问:“最近打吊炉烧饼的师傅,也在?上回我带温黎特地过去吃烧饼, 大堂经理说老师傅家里有事请假了, 这回可一定要在。”
沈老板一拍大腿, 保证说:“放心放心, 这回指定在,没吃上吊炉烧饼这事儿, 你都跟我提了三回了……”
李怀旌又是低低一笑,“说起来也是你们老板考虑不周到,一个吊炉烧饼而已,全店上下,怎么就那一个老师傅会?就不能带一带下头的新人?”
沈老板不说,李怀旌并不知其中原委,沈老板一说,李怀旌才了然——
“怀旌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打烧饼的老师傅,是我们特地从咱们南安小镇请过来的,人家祖传的手艺,不传外人……除了老师傅的儿子能打出来一模一样的口味,这全洛京上下,没有第二个人能模仿出来,你以为咱们家吊炉烧饼谁都能模仿?这火候,这口感,这表面的蜂蜜和芝麻调配,都是有讲究的……如今人家早就申请了专利,倘若不是我高薪聘请,人家自己干,也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
李怀旌听罢挑了挑眉梢。
如今这年头,专利意识越来越强,也算好事。
不过前段时间李怀旌就算被专利这事儿闹得很不省心,闻言道:“专利这事儿,的确得好好落实,容不得半点马虎。”
如今全国经济下行,餐饮行业不好做,聊完正事,李怀旌许久不跟沈老板叙旧,沈老板打开话匣子,跟李怀旌吐了许久得苦水。
结束电话已然是下午四点一刻,李怀旌抬手腕看了看时间,温黎那边应是忙完了。
从前温黎爱粘人,是没有安全感,现在到了见家长订婚结婚地步,温黎情绪稳定了,事业心也渐渐起来了,十次里头,有八次都是李怀旌主动找她,但凡李怀旌消停下来,温黎能憋住两三天没动静。
李怀旌越来越成了粘人那个。
这不,刚挂断电话,又给温黎打了过去,“什么时候忙完?我去接你?”
温黎道:“今晚加班。”
李怀旌就皱了眉头,抱怨道:“三瓜俩枣的,怎么还天天加班?孙老板到底行不行,这不属于压榨员工?加班有没有加班费?”
温黎反问:“你们公司加班,有加班费?”
李怀旌先沉声笑了,厚着脸皮为自己辩护,“那不一样,我们公司员工都是自愿加班,虽然没有加班费,但我们有项目提成……”
温黎嗓音柔柔的,不过说话语气却犀利,一针见血指出要害,“不都一样么,不过是资本家换个方式,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
李怀旌“啧”了一声,抬手挠一挠眉梢,“现在都是这个竞争机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不能总替员工着想,不替我们老板着想嘛,我一天天的,压力也大着呢……”
温黎这才从电脑上抽离视线,托起来腮,噙着笑问李怀旌,“压力大?怎么了?最近有什么压力?不是因为带头重建市里的排水系统,上头领导很欣慰,把翠亭湖北边的那块地,刚批到你手头上……”
李怀旌叹了口气,“如今房市低迷,未来没什么太大转机,房建这块谁沾谁倒霉,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tຊ地皮是拿到手了,不过还没想好怎么开发……”
他抬手把钢笔楼上,拾起来外套往外走,“喜欢听我聊工作上的事儿,在哪呢?我过去接你,晚上出去吃饭,边吃边聊?”
温黎这才“唔”了一声,点头道:“那你来接我吧。”
李怀旌敛眉。
温黎对生意上感兴趣,李怀旌倒也不介意,从前是恋人关系,李怀旌不乐意讲这些。
一来呢,工作上已经很烦了,跟她在一处,就想清净清净,谁都不想自己每天在公司聊正事儿,在自个女人面前,还聊正事儿,没白天没黑夜的聊正事,实在没什么趣味。
二来呢,毕竟只是谈恋爱,商业上的一些机密,做生意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避讳,关系不到位,自然多个心眼。
如今两人婚事在即,温黎对这块感兴趣,李怀旌自然也愿意跟她提一提,毕竟夫妻同心,以后温黎嫁了李怀旌,在事业上,夫妻肯定要同进退,一些重要场合什么的,作为李太太,有时候也得让温黎出席应酬一番。
所以对事业有成的男人而言,妻子的身份,不只是生儿育女,还是事业上的后盾,最起码李怀旌觉得,能聊正经的,还能聊不正经的,上得厅堂,也上得了床,才算是良配。
这也是为什么,李怀旌单身那么多年,也没见真看上谁。
从前温黎担忧他看上苏月娥,也纯属无稽之谈,且不说那苏月娥学历上差点意思,就连思想认知上,都跟李怀旌不在一个段位。
李怀旌甚至时常觉得,苏月娥就是个榆木脑袋,两人每次聊工作,都是驴唇不对马嘴,偶尔心情好指点她两句,说半天浪费了不少口水,可能还会迎来一句——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对女孩子来讲,没有阅历可以,没有学历也可以,如果没有阅历没有学历又没有学习能力,实在是下下品。
现实世界可没有什么灰姑娘遇到白马王子从此就鲤鱼跃龙门的事儿,倘若有几分姿色就做麻雀变凤凰的春秋大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没脑子的漂亮姑娘,一个女人倘若只有脸蛋儿,没有脑子,漂亮对她来说,一定是一场灾难。
这个脑子,可不是阴险狡诈,会耍小心机会耍小心眼。
毕竟大佬最不希望自己枕边,躺一个爱算计的人儿。
这些话,李怀旌自然不会跟温黎提,不过李怀旌好歹也是有身价地位的,靠自己摸爬滚打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地位,自然不可能,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以后李怀旌的下一代,只要别作妖作太大,从此以后,好说歹说也算个豪门,自然不可能把婚姻当儿戏。
五点钟,李怀旌到了地方,温黎已经提着包,踩了白色高跟鞋在楼下等候。
这两日阴雨绵绵,洛京空气异常潮湿,虽然才方下午五点钟,按照这个季节的光线,天本应该还很亮。
不过大概是乌云的缘故,比平常就暗淡了许多,她恰好穿了一身职业装。
后面是一扇落地的玻璃门,赶上夏装正盛的季节,玻璃里头正摆放着,一袭束胸挂脖子设计的白色长裙,雅典娜女神款的设计,端庄大气,又带着一丝丝仙气儿。
李怀旌从车里下来,接了温黎打算去吃饭,眼角余光无意间扫了一眼裤脚,沉吟稍许,低头扫一眼。
“怎么了破了?”
温黎随着他的目光看一眼,想起方才出来的时候,经过门口好像被挂了一下,当时就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不过很细微,她出来的时候脚步又急,就没当回事。
“可能是刚才被什么勾破了,”温黎把包递给他,低头整了整,“我刚买的呢,不过本来质量就不太好,从前我都是在店里买衣服,听李楠说有家网上的店多好多好,我信以为真……结果你看,才穿了两次……”
李怀旌环顾一圈四周,目光就又落到她身后这家专柜时装店那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雅典娜女神款的裙子,穿温黎身上,比穿那塑料模特好看。
稍作停顿,拉了她就果断往回走。
“走。”
温黎还没反应过来,“啊?不是去吃饭?”
李怀旌上下打量她,指了指,“衣服都破了怎么穿,先去买身衣服,再去吃饭也不吃。”
温黎怔了怔,眨巴眼皮子。
就这么被李怀旌拉着,一脸茫然进了店。
这女朋友带着男朋友来买衣服的其实很常见,不过大多都是女孩子在一边挑来挑去,男人坐在沙发上生无可恋。
这男人拉着女朋友来买衣服,女孩子在一旁茫然等候,男人站在那挑三拣四的,委实不多见。
只见李怀旌在几排衣架上,拨来拨去挑了一圈,还是最满意门口那件,就指了指,让服务员拿尺码。
服务员目光刚落到温黎身上,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是不是这位女士穿,李怀旌就直接报了尺寸,“S。”
温黎走到一旁沙发上落座,忍不住托腮打量他,突然觉得,李怀旌还是个,心细的男人……
从前刚认识李怀旌的时候,李楠就对她说过一句,说这创一代吧,大多大男子主义,是个不会哄女孩子,更不会提供情绪价值的主儿,不过倘若你自己就是个嘴巴甜的人儿,其实跟创一代在一起,还是蛮香的,因为比起来花言巧语,创一代更喜欢爆金币。
如今温黎才算明白,起初李怀旌甜言蜜语哄她的时候,只能说明没怎么走心,那个时候谈婚论嫁,可能也只是想快速把她骗回家里。
如今两个人处久了,李怀旌花言巧语的次数,还真是越来越少了。
果然,男人都很擅长伪装。
温黎这边还在出神儿,服务员就挑了李怀旌要求的尺码,恭敬地走到温黎身边,建议温黎去试衣间试穿。
温黎接过来款式,左看看,右看看,跟自己平常穿的风格,还真有些不符合。
温黎年纪还小,一直都走纯欲路线,这款式,怎么看怎么觉得,太女人味了,大抵,是压不住的……
不过李怀旌亲自挑选衣服,怎么说,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打量两眼,很识趣地接了衣服,去试衣间。
等候温黎换衣服期间,李怀旌环视店内,看到一旁墙壁上,挂着几款耳坠,转头对服务员指了指,“这款取下来,一并送进去。”
服务员赶紧答应一声,满脸堆笑,取下来耳坠,小跑着送进试衣间。
此刻在收银台忙碌的两个店员,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频频打量李怀旌。
目光又落到,试衣间那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等李怀旌这边又去挑衣服,她们二人才忍不住嘀咕起来——
“这姑娘看起来小几岁,眼睛透着大学刚毕业的清澈愚蠢……我猜十有八九啊,是小情人……你见过现实中,有这样对正牌老婆的?”
“不能吧,你意思说,偷、情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偷、情的时候,最上心……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
“倒也是,毕竟大部分男人娶老婆,是为了娶个洗衣做饭生孩子,把他当大爷伺候的老妈子……”
想起来现实,两人这才停止艳羡,互相摇头叹息。
温黎这个时候,才提着雅典娜款白色长裙出来。
她本就骨架小,这束胸挂脖子的设计,把她肩颈勾勒的白皙迷人,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尽显。
刚才服务员进去,把李怀旌挑的那款略带一丝波西米亚风格的耳坠,顺便帮温黎戴了上去。
这前后一搭配,进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出来的时候,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踩着细高跟,才刚抚开帘子,李怀旌就慢条斯理放下杂志,转过打量她。
两秒后,挑了挑眉。
“就这套吧,不用打包,吊牌剪了,穿走。”
说完,就掏出来手机,直接往收银台走。
温黎歪着头,看了李怀旌许久,等他结了帐,才慢悠悠叹了口气。
忍不住皱眉。
她还没来得及照镜子呢,就付款?
好歹是她买衣服,她穿……
是不是也太儿戏了?
温黎很不喜欢这么被李怀旌安排的感觉,也太霸道太让人有压迫感了。
而此刻服务员左一句“您女朋友身材真好”
右一句“先生真是好眼光”,已经哄着李怀旌买了单,并且把温黎穿来的衣服打包好,在温黎呆愣中,递到了温黎手上。
温黎被李怀旌牵着出了门,上了车。
李怀旌还颇为满意地,凑过来,帮她系上安全带。
这才发觉温黎有些不开心,好奇问:“怎么?”
温黎tຊ看着窗外,不说话。
李怀旌这才意识到什么,眼中满是宠溺,低笑两声,“不喜欢?”
温黎这才转过来头,歪着头瞧他半晌,“我在想,我们两个结婚了,会不会相互嫌弃。”
李怀旌敛眉。
“嫌弃什么?”
温黎沉默了会儿,道:“你什么星座?”
李怀旌沉吟了会儿,手臂往方向盘一搭,侧头睨她,“狮子,怎么,跟你合适么?”
温黎道:“还真不太合适。”
李怀旌挑眉,“哪里不合适?”
温黎一板一眼,“我双鱼,狮子男,克我。”
李怀旌点点头,认真请教:“哦,,那这个星座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我去请个大师,破一破?”
第 76 章
李怀旌这辈子, 也没给哪个女人亲自挑裙子挑耳坠,就为了陪自己去沙滩吃顿烛光晚餐。
他也就随口问了一句,“狮子座怎么就克你了?”
奈何温黎细数了一路狮子男的罪状, 说什么上小学的时候, 父母都在南京工作, 她在洛京老家念书,有个比她大三岁的狮子男,天天欺负她,成为她小学时候的噩梦,那人也霸道, 在学校里, 是出了名的小混混,整天打架逃学不学无术, 后来温黎的父母在南京落稳脚跟,就带着温黎去了南京念书, 谁知转学之前走漏风声, 那小恶霸, 就强逼着温黎, 二人做了几天同桌。
李怀旌看过来, 挑眉, “这男孩子,是喜欢你吧?”
温黎撇开头去看窗外, “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小孩子, 我不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就知道, 他特爱欺负我。”
李怀旌想了想,似乎自己上学那会儿, 也是个恶霸小混混。
不过他如今有了身份地位,总要为自己包装一二,到红绿灯路口,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袖,不咸不淡说:“我不是那种不讲理之人。”
温黎侧过头,看了他许久,忍不住又道:“狮子男,还很色。”
李怀旌眉毛抖了抖,“何出此言?”
温黎看着别处,回忆道:“去年我要去上海出差,临时改变行程,要提前一个小时去机场,本来说好是李楠送我去,她公司开会抽不出来时间,所以就打电话让她老同学送我,那个老同学我见过几次,我们也算老相识,本来我对他印象还不错,他还说什么把我当成小妹妹,回来的时候需要接,直接给他打电话就行,谁知,我下车的时候,却看到他——他有生理反应——”
说到这里,温黎黛眉紧皱,“简直让人大跌眼镜,无耻极了。”
李怀旌沉吟半晌,忍不住睨她。
前头这个故事,李怀旌还一脸淡然,甚至帮人家美言两句,后头这个故事,他也不知也地,脸阴沉下来。
一直到两人到了地方,绕过海边沙滩的长长柏油路,进了海鲜餐厅的后院停车位。
李怀旌才拉开车门,从里头下来。
对温黎递过来手,“李楠的老同学,什么人?我认识?”
温黎提着裙子慢条斯理往里走,“叫邱什么,是个公职人员……以前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后来我认识个在政府上班的哥哥,他就教给我一招,说以后但凡遇到这种人,不要怕,敢欺负我,我就说再这样,就给他们局长打电话投诉,他们就老实了……”
李怀旌低着头淡淡“嗯”了一声,两人顺着鹅卵石走到门口,他才漫不经心接了句:“政府上班的哥哥,你哥哥倒是挺多。”
说罢,还不咸不淡看了温黎好几眼。
想当初,初见温黎,这丫头嘴巴就甜,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李怀旌听她这么唤自己,心都化了。
上赶子请她吃饭,在对温黎诉衷肠之前,还以为这丫头本就对自己有意思。
想不让自己想入非非都难,如今才知道,可不就是苏月娥说的,上了温黎的当了。
还以为哥哥是对自己的专属称谓,却原来,人家遇到年纪大的,都叫哥哥。
李怀旌这么一说,温黎才后知后觉,知道李怀旌吃醋了,低下头轻咳两声,笑吟吟抬起来头,“我妈说了,女孩子可以没有处世经验,但嘴巴要甜,出门在外,遇到五十岁以下的,都叫哥,遇到六十岁以下的,都叫姐,这样遇到麻烦好使唤人儿……”
李怀旌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支起来手臂,看着温黎审视了半天,“那我就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不讨人喜欢了,因为我小时候,我妈没这么教我。”
温黎放下包,转过身看他。
“是么?”
李怀旌敛眉,端起来柠檬水润了润嗓子,双手交扣,凝视她半天。
“怪不得从我见你,就觉得你情商比普通女孩子高,原来是岳母大人情商高,你得了真传……”
说完,他俯身往上,凑过来。
眼眸不知怎地,就悠然转深,眯起来眼皮子,皮笑肉不笑地叮嘱温黎。
“以后你再逢人就叫哥,我就弄死你。”
温黎一怔。
李怀旌笑吟吟地,理了理西装。
头也不抬,继续道:“不信你试试?”
这顿饭吃到后面,温黎才恍然大悟了一件事儿,李怀旌吃醋了。
李怀旌又吃醋了。
温黎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怎的,现在这个世道,男人越来越小心眼越来越拧巴了。
*
周末转瞬即到,两边父母在南苑斋商量订婚事宜,温家这边呢,是李怀旌亲自带了沈丰城过去接的人,毕竟李怀旌向来是个讲究礼数的,想拱人家的白菜,态度自然得好。
态度越好,在结婚这件事上,温老爷子松口越爽快。
至于自己家这边的人,则让二哥开车亲自来了洛京市里。
从下面县城到洛京要两个小时的路程,所以二哥这边带着李家一行人到了南苑斋,李怀旌这边还在路上。
本来李怀旌打算只带着沈丰城,不过温黎公司请了假,所以就亲自跟李怀旌回家了一趟。
到南苑斋下午六点多,正赶上晚餐前后的光景,南苑斋门口,停了不少私家车。
他们进了院子,在门口大爷指挥下才找了停车位,车位倒是不错,进出都很方便。
李怀旌这边刚下车,拉了温黎从车里出来,还没来得及伺候二老下车,二哥电话就打了过来。
问:“到哪了?”
李怀旌抬头看了看南苑斋灯过通明的,古香古色三层小楼,对二哥交代,“刚停好车,马上进去。”
看了温黎一眼,又说:“你去后厨找沈老板,报我的名字,让他安排安排赶紧上菜吧,大家都饿了。”
二哥答应一声,挂断电话。
最好的雅间在三楼,靠湖面的位置,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外头夜景,临湖而建,夜风送爽,顺着窗棱,直接登堂入室。
想当初这南苑斋一带开发之际,李怀旌还没有崭露头角,不过那个时候看到这一带灯火通明,他就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在这一片,置办个宅院。
翠亭湖虽然环境清幽雅致,不过地段比较偏僻,平常通行也不方便,且因为绿化植被过多,夜里,院子也潮湿高冷一些,不利于女孩子生养。
餐桌上,菜肴丰盛,温老头说起来,“想结婚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这婚房有没有准备好?”
李怀旌就赶紧放下筷子,拿餐巾纸擦了擦嘴,一本正经指了指外头,“您看这湖对面风景怎么样?附近小学初中,也是全市最好的,离湖对面的小区就隔了一条街,步行过去,只需五分钟……”
温老头问这话的时候,全然忘了李怀旌是个不差钱的,本来打算再刁难刁难,也免得李怀旌把温黎娶回家,太过容易,以后不珍惜。
李怀旌这么一说,温老头就怔了怔,“地段是不错,怎么,在这块有房产?”
李怀旌点头,“前两年开发商欠我不少钱,最后也没把钱给我,倒是让我挑了两三套房子,不过那个时候房子增值,放在现在,虽然是全市最好的地段,不过也不值多少钱……伯父要是担心孩子上学的事儿,私立贵族学校可以,去上海也不是不行,我在上海,也有一房子,就是小了点……三室两厅,勉强够用,我平常出差,才过去住一住……”
温老头听完这话,就忍不住抿了抿嘴皮子。
半晌,清清嗓子。
转头去看二老,把话题转移了,“您二位现在是住老家吗?怎么没有一起来市里住?以后是什么打算?跟怀旌住,还是继续在县城啊?”
李母一听这话,就赶tຊ紧表态了,“我们不跟孩子住,自己住多省心?跟孩子住,也不方便……”
转了转眼珠子,又赶紧找补,“不过怎么住,也得听孩子的,让我们看所以那我们就看孙子,不让我们看孙子,咱们就请保姆——”
李母说完,看了看李怀旌父亲,这边父亲还没发言,他二哥倒是话多起来,“现在都不让公婆带孩子了,有钱人家,谁还让公婆带孩子,现在都是请育儿嫂,请阿姨请保姆——”
说到这里,指了指李怀旌,“放着吧,两三个保姆而已,这个钱,咱们怀旌还是出得起的。”
李怀旌刚夹了一口青菜,在慢条斯理咀嚼,听二哥这么提自己,赶紧又放下筷子,比起来二哥,他说话显然就让人听起来舒服多了——
“这两年赚了点小钱,平常也比较省吃俭用,我一个大男人用不着钱,请两三个保姆,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温老头知道李怀旌这小子,是不差钱的,不过至于有多少财产,这个温黎委实没说。
主要温黎也不太清楚,她平常在钱这件事儿上,又是个爱犯糊涂的,如今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温老头这么一听,才彻底放心。
毕竟对长辈父母而言,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那都是纯扯淡。
既然李怀旌这边表示钱不是问题,那结婚自然也没问题。
温老头子喜笑颜开,特地拿眼神去看了看自家婆娘,感觉她亦没什么意见,这才仰头看了看诸位,身子稍微往前倾,探头问温黎——
“闺女,要不然就先订个婚?说起来,怀旌确实也到了年纪,你既然真心想在一块,咱们也不能事事都为自己考虑……适当的,也得为怀旌考虑考虑……”
这句话一落地,李怀旌顿时就松了口气。
对着未来岳父,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这笑容里头,一半是满意,一半是欣慰。
今晚吃饭,不就是为了订婚结婚的事儿,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人也都坐到这里,温黎也不是不懂事之人。
咬着筷子,眨了眨眼眸,只问:“什么时候?”
未来儿媳这么一说,李母立马笑开颜,此刻温黎就坐在她身边,二话不说,先把自己手腕子上的镯子撸了下来,这镯子还是前几年李怀旌刚发迹,特地送给母亲的老古董,收藏价值几何,孝顺自己母亲的,那自然就不用说了。
李母撸下来镯子,就直接拉着温黎的腕子给她带了上去,握在手里左打量右打量,对温黎叹气道:“好孩子,以后我肯定把你当亲闺女。”
她拍了拍温黎的手背,“这镯子你且带着,这是怀旌送我的,以前你二嫂在家的时候,天天惦记我这个镯子,我说什么都不给她,当时我就说了,等以后怀旌娶媳妇,这是见面礼……”
农村人淳朴实在,好东西温黎不是没见过,但也明白对老太太来说,这镯子在她眼里,是一顶一的珍贵,就算是儿子送的,大概平常都不舍得拿出来戴。
眼下直接送给温黎,就是对她极大的认可。
温黎自然很是感动,略微低头,也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刚叫了一声:“阿姨。”
李怀旌就笑了,在一旁提醒,“礼物都收了,先改口叫一声妈,让老太太开心开心?”
温家二老听了,只是笑吟吟点头,毕竟是喜事,什么合礼数不合礼数的,这种气氛烘托下,也没有人较真儿。
温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对上老太太期盼的目光,这目光又诚恳又真挚。
让温黎觉得,此刻如果不改口,确实辜负了老太太对她的喜欢。
斟酌酝酿了一下,才轻声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哎呦”一声,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这些年期盼太久,李怀旌毕竟是孩子里面最优秀的,自然最得李母的喜欢,可在婚姻大事上,也是让她操碎了心,夜不能寐的。
如今儿媳妇有了,孙子还会远吗?
这一声低唤,她自然喜笑颜开,想到这些年种种,在跟丈夫感情不和,依靠不住的每一次,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把孩子培养成人,还培养的这么优秀,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
突然之间就红了眼眶,重重拍着温黎的手,一个劲儿的夸“好孩子”“真是个懂事儿的好孩子”。
温黎被夸得有些手足无措,真怕这个时候,老太太下一句就要问“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好在能生了李怀旌,还培养这么优秀,就能猜出来老太太是个情商极高的优秀女人,最起码在她农里,在她那个圈子里,是别人不能比的。
所以老太太虽然很感动,一直夸她是好孩子,到最后也没让她赶紧生孩子。
这场商量订婚的晚宴还算顺利,最起码温家二老对李怀旌这边的表现很满意。
李怀旌那个一向古怪,脾气又臭又硬的父亲,也没有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这些年,一直混不着调,唯独在今晚,李怀旌的终身大事上,说了几句特有水平的话——
“好好好,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好好操办了,当爹的,对你们没有什么指望,兄弟和睦,有家有室。”
温黎倘若不知情,还真能被老头这几句话糊弄过去,不过李怀旌对她没有秘密,温黎自然也知道,父子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
听了这句话,忍不住拿目光去看李怀旌。
李怀旌端坐在那里,目光在父亲身上停顿很久,嘴角噙着笑,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
他叹了口气,端起来酒杯兀自一饮而尽。
喝完又放到桌子上,姿态略显慵懒不羁,直到注意到温黎在看他,才慢悠悠地,朝温黎看过来。
随后嘴角往上扬,没事人一样扯了扯。
这晚把四个老人还有李怀旌哥哥送到酒店休息,两个人从酒店大厅出来,温黎顺着台阶往下走,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李怀旌站在台阶之上,双手掏兜,月光下长生玉立,凌乱的发丝被微风轻轻吹动。
等温黎反应过来,转身去看他。
李怀旌才低声问:“温黎,你可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要结了婚,这辈子都不会离婚。”
温黎闻言,眨了眨眼皮子,定定地看了李怀旌很久。
很久以后才点头,“我当然想好了,我结婚也不是为了离婚啊。”
她沉吟了会儿,“不过你这么说,显得你好偏执……”
李怀旌扬起来脖颈,看着天幕,先深深叹了口气。
目光又垂了下来,“是,就是因为偏执,才不愿意轻易结婚,因为结了婚,就不能离婚。我不喜欢我的人生回原地打转……而且你也知道,我爸妈是重组家庭,个中的矛盾自然不必多说……阔以,如果你嫁给了我,这辈子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
温黎噗嗤一声笑了,本来已经下了台阶,听到这句话,又噔噔噔跑上台阶。
一把抱住李怀旌,埋入他怀中。
低声抱怨:“大晚上的,能不能不要提鬼?我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李怀旌本来一脸严肃,被温黎这么一抱,又这么一抱怨,顿时泄了气。
手臂抬起来,一把揽住她的后腰,顶着月色,搂着她往台阶下面走。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言,慢条斯理说话——
“干什么亏心事了,这么怕鬼?天天说自己是好人,我怎么觉得你不像个好人?谁家好人这么怕鬼?”
“那我天生就怕鬼,我是女孩子,阳气不足,你不知道吗?你是男人,你当然不怕鬼了,因为你阳气足……”
“你可是有学历的人,怎么比我还迷信?我从来都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你看我一个人走夜路,害怕过?”
“我也不信呀,但我不信鬼,不影响我怕鬼……”
“我看你就是亏心事做多了。”
“你滚吧,我这么善良,怎么可能?”
脚步声由近及远,朝着远处酒店停车场而去,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被拉的又细又长。
四周空空荡荡,除了一排一排的车辆,不见行人。
深夜,洛京恢复寂静,万物沉睡。
许久,某人阴森森道——
“你看你身后,趴在你身上的,是什么……”
温黎憋了半天气,讽刺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坏?”
李怀旌眉梢扬起来,揽着她继续往前走。
倒是没有反驳,只低低地笑。
第 77 章
李怀旌和温黎订婚的婚礼, 定在阴历的八月初八,按照李母的话说,这天订婚是个多子多福的黄道吉tຊ日, 她特地走了一趟洛山, 让大师看得日子。
李怀旌虽然不信这个, 但老人家也是一番好意,索性借这个彩头,八月初八,就八月初八。
按照李母的意思,订婚宴得办两场, 一场在市里, 主要针对李怀旌生意场上的朋友,不过这些年, 家里随了不少份子,且他结婚是家里的头等大事, 如今光宗耀祖, 更得在家族里面操办操办。
所以还得回县城老家, 再办一场。
让亲朋好友, 都跟着热闹热闹, 沾一沾喜气。
至于结婚的时候, 那最少也得办两场才行。
李怀旌噙着笑,听母亲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 嘴上答应的很甜, 实际上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一边“是是是”, 一边漫不经心吃水果点心。
母亲一辈子爱操持, 到了李怀旌婚姻的事上,自然也想张罗, 不过李怀旌早就请了婚庆公司,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大小适宜一并打包给了人家。
毕竟是跟温黎的婚事儿,按照李怀旌的意思,自然还得未来妻子拿主意。
被叨叨烦了,才不咸不淡提点一句,“不要什么都管,这事儿得听温黎的,以后在这个家里,你享清福就行了,她让你帮忙,你再帮忙……”
李怀旌这么一说,李母怔了怔,立马消停下来。
赶紧撇清关系,给自己立好婆婆人设,“我不是要当家做主,我就是提提意见。你可不要多想,回头影响我们婆媳关系……”
李怀旌噗嗤一声笑了。
自从两家开始操办订婚仪式,温黎虽然还未嫁进门,不过来李怀旌县城老家的次数也逐渐多起来。
按照温黎的说辞,觉得住在县城老家也蛮好,民风淳朴,镇上的人对她都很好。
李怀旌心想,那自然对你好,也不看看你未来老公是谁?
这十里八村没事是没事,有事都想麻烦李怀旌,所以每次温黎跟着李怀旌回了县城老家,左邻右舍那叫一个殷勤热切。
这个想拉温黎回家说说话,那个想跟温黎喝喝下午茶,哪怕两人出去往街上走一遭,也能遇到这个王大妈,那个李大爷,不是给她一把瓜子,就是塞她一兜子红枣。
不过跟城市相比,农村人确实热情。
吃的用的,大部分自给自足,到了蔬菜瓜果成熟的季节,菜园子里的东西吃不完,也都是左邻右舍送来送去。
有时候温黎站在门口,好奇问一句:“这是什么?”
都得被塞两把嫩豆角。
温黎从小在城里长大,哪见过这等场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就一脸茫然的看着李怀旌,手足无措。
得了李怀旌点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接了人家免费送的东西。
不过温黎虽然没见过这等世面,学习能力倒是很强,下次再遇见,她就不再客气,想吃就直接拿了……
农历八月八在即,李家这边自然紧锣密鼓的张罗。
不然小县城不大,不过靠山近水,到了这个季节正是避暑纳凉的好时候,温黎就跟着李怀旌,又来了一趟老家。
这才有了刚才,李母问东问西,被李怀旌提点的事儿。
两人才刚说罢话,温黎就洗了澡,穿了一身短袖短裤睡衣,赤着脚从浴室里出来,手拿着李怀旌的浴巾,有一下没一下的擦头发。
才刚走两步,老太太就“哎呦”一声,赶紧拿了拖鞋,送到温黎脚边,“赶紧把拖鞋穿上好闺女,地板凉,可不能不穿鞋……”
温黎比李怀旌小几岁,小几岁就是有小几岁的好处,这合家上下,只要温黎来了,都把她当成小孩子对待。
一来二去的,温黎想不喜欢在他家腻歪都难。
这边温黎才刚穿上鞋,老太太又拿了吹风机过来,说以后把她当成亲闺女,还真不是一句儿戏,扯了温黎就坐一旁,“来来来,妈给你吹头发——”
李怀旌在旁边托着腮,要笑不笑看她们二人,忍不住道了句:“我怎么觉得,在这个家里,我成了多余?”
温黎眼眸颤了颤,忍不住看他一眼。
李怀旌这才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整理衣袖,整理好朝她们走过来,嘴上一边嫌弃:“别这么伺候她,回头都给宠坏了。”
一边却接了母亲的吹风机,自个给温黎吹起来。
等温黎头发吹的半干不干,这厮才收了手,把吹风机放到一边,笑吟吟问了句:“在我家,好不好?”
温黎拿起来梳子,有一下没一下整理秀发,等李母这边走了,她才抿了抿红唇,对李怀旌道:“我们订婚典礼那天,原定的礼服我不喜欢……”
“哦,哪不喜欢?让设计师去改?”
“颜色我不喜欢。”
“那这个没法改。”
李怀旌沉吟了会儿,“高定,现在也来不及了换了,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我想想办法?”
温黎低着头,嘟哝了句:“废话,你以为我是那么好娶的?”
客厅电视机开着,此刻正在足球频道,也不知哪个国家队的突然进了球,一阵欢呼声突然从电视屏幕传出来。
李怀旌回头看一眼,一时间没听清温黎说什么,不过也听了个大概。
目光转回来,眯起来眼皮子,要笑不笑的审视她,“你刚才说什么?这可是我家地盘。”
他蹲在那,还没起身。
温黎抿嘴笑了笑,这一次没在嘴上占便宜,只轻轻抬手,往李怀旌肩膀上,突然推了一下。
李怀旌没想到温黎还有这一手,只见身子晃了晃,下一秒失去平衡,蹲着身子趔趄两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李怀旌好歹也是三十三四岁的人,被她这么没大没小的捉弄,坐在地上还反映了会儿。
温黎这个时候已然跳起来,塔拉着拖鞋,一脸坏笑,一边小跑着,往楼上逃。
走到一半,还停下脚步。
站在旋转楼梯处,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笑话他,“那么大人了,怎么还摔跟头?”
李怀旌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看了看左右无人,指一指她,“你过来。”
温黎慵懒秀发披肩,笑容明媚,“你过来?”
李怀旌舔了舔后牙槽,“行,我过去,我过去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说着就跟了过去,温黎见此情况,顺了楼梯就往上走,笑声清脆,在整个客厅回荡。
李怀旌恨的牙痒痒,奈何刚追了两步,眼看着一俯身就能拉住她,外头突然传来一句——
“怀旌在家啊?”
温黎赶紧住了笑,李怀旌也是一怔,站在楼梯台阶上,看了看温黎一身睡衣,又清淡又素的模样,只能打消念头,一指楼上,“家里来人了,去卧室。”
说话间,脸上神色恢复得无比正经,顿时稳重了起来。
温黎答应了一声,问:“需要我吗?”
李怀旌看了一眼外头,“你先上楼休息,我看看是谁。”
晚上八点多光景,这个时候还来家里,想必不是外人。
这边温黎才刚转身上楼,就听到下面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就听李怀旌唤了一声“二叔”。
随后响起了清脆的倒水声。
对方先是问了一句:“你爸呢?不在家啊?”
李怀旌答:“他不是在厂子里上班,最近还没放假,住厂子里了。”
被李怀旌称二叔之人,又忍不住责怪了一句:“现在都这么有钱了,还让你爸出苦力?60多岁的人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李怀旌笑了两声,“冤枉啊二叔,不是不给他零花钱,是他非要在外面瞎折腾……”
二叔叹了口气,“你俩现在还动不动就拌嘴?你爸这些年也不容易,你是男人,你得懂你爸,别老一天天的光知道吵架……”
李怀旌没事人道:“我现在一天到晚不在家,我倒是想吵架,也没那个时间。”
他叹了口气,“现在想想,父子有时间吵架,倒也是一件好事。”
李怀旌这么一说,二叔才停了指责,气氛顿时缓和多了,“今天过来,就是找你爸商量你订婚的事,咱们家亲戚这边,你看多少桌合适?”
李怀旌问:“二叔觉得多少桌合适?这个你定?我不经常在家,我也不懂……礼节这块,还得麻烦二叔帮忙。”
“麻烦什么麻烦,都是自家人。”
“……”
“……”
温黎直到下面开始聊别的,才打了个呵欠,回房间去了。
李怀旌身上,到底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在的,且北方人本就大男子主义,其实他家里里头的矛盾,做母亲的,就没有错处吗?
在温黎看来,是有的tຊ。
按照李怀旌所说,父亲是个与世无争的,没有雄才伟略,虽然很聪明,但就想一家人不愁吃穿就行。
而李怀旌的母亲,却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希望他父亲去经商去做生意,一来二去的,两个人自然相互嫌弃。
打架斗嘴,当然也不是一个人的错。
毕竟在温黎看来,你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男人,就要包容他的缺点,不要控制欲那么强,总想着改变别人……
可能温黎从小是幸福家庭出身,所以跟男人相处的时候,就随意佛系多了。
这晚李怀旌跟二叔在楼下商量正事,不大会儿李母从外面打牌回来,就在一旁听着,到了晚上十点多,李怀旌父亲和二哥也才回来。
几个人就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天,到了晚上十点半,外头一片漆黑,隔壁邻居家的公鸡打鸣了好几次,温黎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才散了场。
李怀旌简单洗漱一番,这才顺着楼梯回了二楼卧室。
父母二人住在楼下,一人一个房间。
如今家里哥哥姐姐各自成家,自然不在家里住,所以虽说是有院有宅的小别墅,一年到头在家的,也就李母一个人。
这两日因为喜事,这小别墅才热闹起来,多了几丝人气。
李怀旌推开卧室门,一打眼,就看到温黎抱着被子,身影细瘦,半个身子露在外头。
窗帘没拉,开了半扇窗,他一边慢条斯理脱衣服,一边走到窗子旁边,“唰唰”两下,把落地窗帘拉上。
这动作惊醒了温黎,她稍微翻身,勉强支起了眼皮子,迷迷糊糊中看了李怀旌一眼。
李怀旌此刻已然脱掉衣服,掀开被子挤了进来。
温黎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直到把李怀旌蹭的喉结滚动,用力咽了几个来回,抬手按住她,这人才停下。
闭上眼睛,没心没肺似的,继续酣然大睡。
李怀旌看了会儿天花板,忍不住拾起来手机看时间。
十一点多,时间还早。
他克制了会儿,实在睡不着,这才支起来身子,拢了温黎有一下没一下骚扰她。
温黎皱了半天眉,恍惚着,掀开眼皮子。
窗帘被拉上,床头的夜灯没有开,室内光线非常暗淡,温黎只能勉强看到男人或明或暗的脸部轮廓,在黑夜中,仍旧立体。
她装死忍耐了会儿,实在忍不住,撇过去头。
“干嘛……”
不说话的时候还好,这么一说话,嗓音带着软糯沙哑,李怀旌瞬间就更……
他嘴角噙着笑,黑暗中凑近了她,在她耳边低低道了两个字。
低沉的嗓音在漆黑深夜敲打耳膜,温黎听了先是心头一缩,不过理智战胜感官,推了推他。
“没有那个。”
李怀旌低低“嗯”了声,继续哄她,“我在外面。”
温黎推搡着继续摇头,“不行,我害怕。”
李怀旌嗓音仍旧低沉,不过却比方才多了一丝性感,“相信我,没事儿……”
温黎犹豫这几秒,短袖短裤睡衣已经被抛到了外头。
这夜外头微风四起,室内红被翻浪,虽然还未正式举办婚礼,不过从温黎第一晚住在李家开始,老太太就把李怀旌的房间,从床单到被罩到枕头套,一概换了大红喜子的花样款式……
在县城就是这样的习俗,虽然这款式花样非常俗气,不过俗气的同时,才够喜庆。
订婚仪式之前这段时间,温黎工作告一段落,李怀旌也好好休息了一段日子,是以两人天天腻歪。
温家二老当然不知道温黎跑到李家娶住了,否则肯定要指责温黎一番。
谁知这一腻歪,二腻歪,就腻歪出事儿了。
本来按照温黎的计划,订婚是可以先订婚的,至于结婚嘛,那就得从长计议了……
少说一年半载,多则两年三年?
不过谁知这边订婚仪式才刚结束不足月余,两人就闹出“人命”来了。
主要在避孕这事儿上,以前都是李怀旌小心,后来李怀旌越来越不注意了。
温黎的反应,是先从不能吃肉开始的。
还不到例假推迟,温黎就觉得这段时间,胃口出了问题。
这事儿得从一周前说起,温黎爱吃三文鱼,李楠和温黎经常去吃三文鱼的那家餐厅,最近刚上了一批从挪威空运过来的上好刺身。
恰好月底,李楠是做金融行业的,金融行业大多月底发工资,许久没有改善伙食,李楠拿到工资第一件事,就给温黎打电话,说什么——
“最近工作太累了,必须得犒劳犒劳自己,今晚我请你,走不走?”
温黎问:“去哪儿?”
李楠道:“老胡同口,挪威进口的三文鱼,吃不吃?”
那温黎自然没有不吃的道理。
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下了班以后,温黎还特地给李怀旌去了一通电话,说要陪李楠去吃三文鱼。
李怀旌当时还笑着提醒了句:“少吃点,你快来例假了,那东西性寒。”
温黎嘴上答应,却没放心里。
谁知到了地方,一盘一盘海鲜送上桌,温黎拾起来筷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丝毫没有胃口。
她甚至还有些憔悴,病恹恹的。
李楠拿筷子敲了敲碗碟,夹了一片三文鱼丢给她,“怎么回事,改吃素了?”
温黎看着生鱼片,勉强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啊,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不适应归不适应,她一向爱吃三文鱼,还是勉强吃了两筷子。
后面甜点端上来,温黎就没再吃肉,取了两枚点心裹腹。
谁知就是这样,到了晚上,温黎在翠亭湖一号别墅里,就吐了个底朝天。
凌晨一点多,李怀旌站在门外敲门。
“是不是生鱼片不干净,食物中毒?”
温黎有气无力擦了擦嘴,刚止住吐意,想站起来去开门,谁知,紧接着又是一阵翻涌。
隔着玻璃门,李怀旌听到一阵接着一阵的呕吐,这才按耐不住急了眼,拾起来外套又拿上车钥匙,说什么,都要带温黎去医院走一趟,看急诊。
“食物中毒可大可小,万一是生物鱼片处理不干净,有寄生虫,是有生命危险的。”
不提寄生虫,温黎还能挣扎一下,一提寄生虫,温黎顿时脸都绿了。
这才跟李怀旌直奔医院。
二人在医院各项紧急检查做了一通,一直折腾到凌晨四五点,所有跟食物中毒有关的检查报告都出来,拿到结果的时候,急诊医生也不由地,愣了愣。
看一看温黎,“多久没来例假了?”
温黎算了算日子,“还有几天。”
医生没有头绪,叫来另外一个主治医生,两人捏着检查报告单商量来,商量去,研究来研究去。
就在温黎浑身乏力,有些坐不住。
靠在李怀旌怀中,昏昏欲睡之际,这两个医生互看一眼,才建议他们:“要不然给你们转个妇科,找孙大夫好好看一看?”
温黎爬起来,眨着眼看他们。
听他们继续说:“走急诊过去,不用挂号。”
第 78 章
自温黎检查出有身孕, 一眨眼过去三个月。
从本打算先订婚,结婚的事情以后再议,到订婚和结婚先后一起, 这边嫁娶的婚车到了门口, 那边才刚从照相馆取出婚纱照和海报, 可真是手忙脚乱,便宜了李怀旌。
本来温黎呢,还心心念念期待一场浪漫求婚……
那日婚礼现场,虽然特地花钱找先生挑了黄道吉日,可大中午头, 温黎刚从婚车上下来, 也不知哪个老神仙过路,这边刚提着婚纱抬脚进了酒店, 那边就突然下起来瓢泼大雨。
李怀旌出来的还算时候,抱了温黎直接上楼, 后面跟着的两个伴娘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尤其是李楠, 酒店门口被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 她穿着粉色薄纱礼裙, 缩着肩膀挤了两次, 没挤进去,几秒钟后, 就浑身湿透成了落汤鸡。
妆容被打湿, 蓬松的卷刘海糊在脸上, 遮挡了大半个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肩膀忽然被搂了一下, 一只温热掌心搭在她肩头。
穿着伴娘服很好认,很受特别照顾,她浑身冻得哆嗦,随便拨了一把发丝,只听那人问:“怀旌这边的伴娘是吧?”
李楠愣怔地站着,点了点头。
好歹也是一经济独立,带了两年团队的女强人,此时此刻的反应,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小学生。
至少那人上下打量她一番,低低笑了,也不知在笑什么。
李楠当场就不耐烦了,“你笑什么?”
这人才想起来正事,赶紧收了笑,转身一指旁边,帮她领路,“酒店有侧门,你随我来。”
这是李楠第一次见李tຊ怀旌老表,跟李怀旌身高不相上下,婚礼那天本来李楠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人给自己领路的时候,也淋了雨,一袭深色衬衫,就那么贴在胸口,腹肌若隐若现,让李楠想印象不深刻都难……
“这场雨,下得真是时候。”
李楠捏着薯片,一边吃一边打听李怀旌老表的时候,如是感叹。
彼时温黎怀孕四个月有余,一天比一天懒了,手臂撑着桌面,托了腮看李楠几眼,慢条斯理打呵欠。
“如果我没记错,你说的这人,应该是李怀旌表哥。”
李楠笑吟吟的,“那我做李怀旌表嫂,李怀旌有意见吗?”
温黎皱了一会儿眉头,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他表哥已经有老婆了,不过应该是感情不好,刚恢复单身……”
默了默又看向李楠,“目前还在疗伤中。”
李楠怔了怔,“因为什么离婚的?伤这么重?”
温黎悄悄凑过来,手往嘴角一遮,低声道:“他老婆一直忘不掉大学时期的旧情人,去年人家回国了,同学聚会,然后……”
李楠砸巴嘴,“你瞧,在感情面前,无论个人条件再优秀,也总能遇到个,故意搞你心态的人……”
既然知道李怀旌老表如今刚离婚,且受了内伤,这个时候想认识认识,的确不合时宜。
所以这事儿李楠就没再提。
且说温黎这边,因为妊娠反应太大,蜜月没了,工作也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十二月份,天寒地冻,李怀旌公司进入忙碌期。
每天早出晚归,哪次回来不是晚上十一二点,披星戴月。
温黎又没有工作,也格外清闲。
两个人一对比,温黎简直在虚度光阴。
十天半个月还行,一个月两个月都这样,就算是好人,也能憋出来毛病,且还是一个在家安胎的孕妇。
总之越到后面,温黎越茫然,大晚上睡不着,总盯着一轮圆月长吁短叹。
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大半夜把李怀旌摇醒,楚楚可怜地,对他道:“我们离婚吧。”
李怀旌反应了会儿,喟叹着坐起来,抬手捏了捏眉骨,等意识彻底清醒,目光就往温黎肚皮上,扫了一眼。
望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他沉吟。
“周末吧,周末忙完项目,我带你出海,去岛上玩两天。”
李怀旌还是蛮了解温黎,至少这么一说,温黎心中烦闷立马好了许多,抿了半天嘴皮子,本来要发火的,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李怀旌这个时候展开手臂,一拉一搂一揽,温黎趴到李怀旌怀里,左蹭右蹭,最后还是乖顺了。
李怀旌拍了拍她的肩膀,只问:“现在还想离婚?”
温黎闭着眼睛趴在那,红唇动了动,“为什么以前不忙,现在那么忙?以后都准备这么忙下去吗?”
李怀旌掀起来眼皮子,借着微弱的夜灯,看她两眼又闭上,“这段时间项目上的事儿比较多……其实以前也很忙,不抽时间,压根也没有什么空……”
温黎点点头,眼睛透着水光,“那生孩子这个事儿,要不要从长计议?毕竟我可不希望以后孩子缺少父亲陪伴,如果你真的很忙,不如就忙几年,等什么时候赚钱赚够了,彻底休息下来再说?”
李怀旌一怔,沉沉笑了,赶紧撑着身子往上坐了坐,睨着她缓声道:“不忙,不忙……你说吧,想让我怎么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