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没有吗？”
“当然没有！”
顾轻渔走到沙发边, 将外套脱了。
邵言抢着接过去挂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
顾轻渔坐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
“那你最近……是为什么？”
邵言这才知道, 自己这段时间的自作主张造成了多大的误会。
“我只是在……”
邵言不太确定，该怎么来解释，他到底在做什么。
“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顾轻渔反问。
“是…是的。”
弗里茨和秦墨的事情，邵言全程陪着先生处理的。如果用什么词能形容他的心情，那就是——当头棒喝。
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根大棒, 结结实实给他来了一下。
他私底下的那些谋划，平日里深埋的、见不得人的心思。
有人先一步去做了。
结果是什么？
秦墨这段时间的样子, 他看在眼里。
他在病房里哭着对先生说这次真的分手了，邵言听得真真切切。
他感到一阵紧着一阵的后怕。
他差一点点就那么做了。
邵言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人看不下去他即将一步踏错步步错, 所以专程派了秦墨回国。
让他亲自处理弗里茨的善后事宜。
给他看一意孤行的后果。
邵言是真的胆怯了。
应该要控制一下那些妄想了。
但只是控制自己的妄念，收起那些卑劣的占有欲。
而绝对不是，也完全没有, 要离开先生的意思。
分手？怎么可能。
他甚至希望人类的词典上不曾出现过这两个字。
“我没有想，也绝对不要。”
“阿汐，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想要分手！”
邵言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
“那你解释吧。”顾轻渔给了他机会。
可是, 从哪里说起呢？
邵言颓然地捂住了眼睛。
然后, 把所有能说的、不能说的，所有想过的事，都说了。
一直以来的妄想。
那些想背着对方偷偷实施的计划。
只求阿汐能相信他, 没有分手的意思。
可他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心虚了。
听听看他都说了些什么, 阿汐即便相信了他不想分手，可也绝对不会原谅他吧。
他分开一条指缝, 偷偷看对面的反应。
阿汐的表情，果然很凝重。
所以，真的是太超过了吧？
邵言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总会比他误会自己要分手好得多。
阿汐，应该不会甩了他。相处这么久，邵言能够有这份自信，况且他的先生，他的阿汐并不是那么难以取悦的人。
他思索应该用什么样方式，消除恋人心中可能会生出的芥蒂。
直到此时此刻，邵言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清楚的。
阿汐其实是不想被标记的。
这并非因为他不爱自己，只是，纯粹不想被那么对待。
自己明知这一点，却偏偏打算那么做。
是他着相了。
无论他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
只要还愿意接受他。
邵言垂着头等待发落。
长久的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这让他内心越来越不安。
终于，顾轻渔开口了。
他问：“真那么想试？”
邵言连忙说：“不，我不再想了。”
顾轻渔问：“真的？”
邵言迟疑了一下，他应该点头的，但又无法对先生说谎。
因此，他换了个说法。
“我保证，不会那么做。”
顾轻渔却说：“那就试吧。”
邵言愣了下：“啊？”
这是，什么，意思。
顾轻渔看着傻呆呆的alpha，心里想的却是，他其实忍得很辛苦吧。
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想尝试。
因为知道自己不能接受，才暗自谋划，但迟迟不敢真的那么做。
邵言说弗里茨和秦墨的事，给了他多么强烈的震撼。但顾轻渔却知道，那两人跟他们的情况，根本不是一回事。
顾轻渔觉得，弗里茨之所以那么做，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玉石俱焚的盛大分手仪式。
三十岁的弗里茨，接受过精英教育的弗里茨，难道真的不清楚alpha之间是不可能彼此标记的吗？
他却偏偏要那么做。
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已经失控了吧，所以用这样决绝的无可挽回的方式，将恋人彻底推开？
但他跟邵言之间，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们之间，是没有信任危机的。或许一开始是有的吧，但时间已经证明了邵言的无害。
虽然，他确定自己是不想被标记的。
但同时，他也确切的知道，邵言是不可能标记成功的。
想尝试那种方法，只是对方的一个执念。
身为恋人，配合对方完成这个执念，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如果你真的想试，那我们就试试吧。”顾轻渔认真地看着邵言，“但应当不用我给你做心理建设，这个方法，注定是不可能成功的。”
邵言从怔忡中回神。
他单膝跪在顾轻渔的面前，轻轻抚摸他的脸，笑容有些恍惚。他低声呢喃：“阿汐，如果有一天，我跟你要天上的星，你恐怕都愿意摘给我。”
顾轻渔疑惑：“你要天上的星做什么？”
邵言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脖子里，闷闷地笑。
顾轻渔微恼：“你还要不要试了？我不能保证明天还会有勇气答应你。”
事实上，他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具体的过程，他得怎么做，才能容纳这家伙的大家伙。
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邵言却忽然在他耳边说：“万一，有了宝宝怎么办？”
顾轻渔愣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想这个可能。
“阿汐还没准备好吧？当一个父亲。”邵言说，“我也没准备好呢。所以，先不要了吧。”
“等我们都准备好。”
“等到那天再说。”
顾轻渔咽了咽唾液，迟疑地看着他：“如果这样的话，我很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做好准备。”
“没关系，现在已经足够了。”有了阿汐的承诺，邵言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了。
他不需要做到那一步了。
他温柔地亲吻着他，诚挚地感到惊奇：“为什么我每天都能更爱你一些？”
察觉到他的气息变得暧昧，顾轻渔心想，这件事总算是到此为止了吧？
他将alpha的脑袋稍推开了些，气息不稳的提醒：“不是说要加班吗？”
邵言短暂的失忆了：“有那回事？别说那个了，阿汐，我们到楼上去吧！”
chapter 52
这年的冬天来得比较晚, 平安夜才飘起第一场雪。
节日的氛围因为这场初雪更添了几分浪漫，街上、办公楼里各处都被精心装扮过一番，同事们都无心工作, 纷纷讨论下班之后的安排。
见了大boss也并不顾忌，还八卦兮兮地询问他的计划。
可惜的是，顾轻渔并没什么特别的计划。
他早上也收到了花，情绪却不太高。
因为知道今天恐怕见不到送花的人。
邵言这次出差比较久，算算已经超过一周。因为他自己最近也比较忙, 所以没像之前那样，就算出差时期也尽量想办法见一面。
这次真的是从分开那天至今, 一次都没有见到呢。
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邵言已经尽量控制外出的次数和时间。
谁家初创公司的老板成天在一个地方待着不挪窝呢？
邵言这些年却几乎没怎么出过京市。
这次的项目很重要，他们两个都认为应该全力以赴, 即便有些依依不舍，顾轻渔还是催促他亲自走一趟。
只是赶巧碰到了节日。
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不在一起过节了。
下班前，宁澈来敲门, 半边身子卡在门边问他：“boss，今天怎么个安排？要一起吗？”
他知道邵言不在，所以专程来问问。
顾轻渔领受他的好意，不过：“不了, 你陪女朋友吧。”
宁澈前阵子才宣布恋情, 他好不容易才追回分手多年的前女友，这是他们复合之后的第一个节日，顾轻渔才不想充当电灯泡。
“没关系呀, 我们不嫌弃你。”宁澈说。
顾轻渔白了他一眼，说：“是我嫌弃你们。”
不想成为臭情侣paly的一环。
宁澈不以为意, 笑嘻嘻地说：“那我先走啦！”
顾轻渔拿出手机看了看，跟邵言的通话记录停留在午餐时分。这会儿多半在忙吧, 他想了想那边的行程安排，放下了联系对方的念头。
他决定直接回家去。
走到电梯口时接到了宁沵的电话。
他依旧没有放弃怂恿顾轻渔“尝鲜”的想法，在那头极尽夸张之能事：“你不来就亏大了，今晚好几个都是你爱的那款哦。”
顾轻渔哭笑不得，按下电梯楼层，才道：“你又开始了，先前那位呢？不是说感情很好吗？”
“好的时候好嘛，现在都过去了。”宁沵含糊带过这个话题，“来吧？我让人去接你。”
“不用了，你好好玩吧。”
顾轻渔将电话挂了，对于宁沵的生活方式他不做评价，但始终也没有加入的想法。
电梯来到负二层的车库，司机已经在那里等着，同时等在车子旁边的，是一个没料到的人。
“沈博士？”
“先生。”
“有一阵子没见了，你最近的项目忙完了？”
“是的，先生。听说您今天有空，不知我是否有那个荣幸，邀您共进晚餐？”
顾轻渔定定看了他一眼，沈逸不动如山。
顾轻渔想了想，说：“好啊。”
沈逸便对司机道：“你先回去吧，回头我送先生。”
顾轻渔想了想，没阻止他的安排。
他坐上沈逸的车，来到附近一间很有名的餐厅。
音乐、红酒，鲜花、西餐，和窗外繁华夜景。
气氛浪漫成分超标，有点不太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两年前沈逸成立了独立实验室，从欧新脱离。对于他的决定，顾轻渔没有反对，只是双方合作的方式变了而已。沈逸不再是他的员工，但仍然接受他的赞助支持。
他们如今并非主雇关系，而是某种意义上的事业伙伴。
顾轻渔慢慢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思忖着沈逸提出见面可能的原因。
是最近又缺资金了吗？
他以前缺钱会直接打电话过来，从不搞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没主动问，沈逸也沉得住气。
直到最后的甜品上来，才讲了点正题。
沈逸说：“我最近的研究出成果了，比较成功。”
顾轻渔有点好奇：“是吗？那是什么？”
当初沈逸离开时，用的理由就是这个研究项目。当时他没有透露项目具体的内容，顾轻渔不是为难人的性格，他不说也就算了。
如今他主动提起，是到可以满足好奇心的时候了吗？
沈逸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提到邵言。
“邵总最近不在京市？”
“嗯，他出差了。”
沈逸对甜品似乎不太感兴趣，将杯盏推到一边，他左手支肘托腮，有些散漫地看着顾轻渔，笑道：“先生跟邵总这几年感情都很好呢。”
顾轻渔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啊。”
沈逸又道：“我记得上次跟邵总通电话的时候，他跟您的匹配度才36%，之后一直没听到动静，现在呢？数字有提升吗？”
如果是别人问起这个，是很失礼的事，顾轻渔不会理会。
不过对方是长期以他的各项隐私秘密作为研究对象的沈博士，顾轻渔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有。”他很坦诚地回答。
沈逸很好奇：“那么邵总放弃了吗？寻找提升的方法？”
顾轻渔这下没回答他，反问道：“你有新的方法了？”
沈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低声道：“先生，您不觉得，您对邵总太好了点儿吗？”
顾轻渔看向他，皱了皱眉，没再开口。
沈逸却继续说：“从旁观者的角度，是这样没错啊。他爱您，是应该的。您帮他从那样的家庭里挣脱出来，您给了他飞黄腾达的机会，您对他的疼爱有目共睹，稍有些良心，他就应该死心塌地吧，可他竟然因此妄想独自占有您。”
“在我看来，这是不可理喻的。可是先生，您对他也太好了吧。您竟然就这么放任他，纵容他，继续宠爱他。”
“他到底做对了什么？他赢在了哪里？他为什么有那样的运气，可以独享您的疼爱呢？我一直没能想通这件事。”
顾轻渔依然没有开口。他意识到，沈逸并非真的想听到他的答案。
如果自己的答案不能叫他满意的话。
果然，沈逸并没有执著于等待他的回应。
或许，他非常清楚，自己不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于是他又换了话题：“先生这么久以来，没感到过遗憾吗？”
顾轻渔问：“什么？”
沈逸朝他靠近了些，但因为两人对面坐着，隔着宽大的桌面，并没有近很多。
他问：“关于匹配度停在36%这件事。”
顾轻渔心里跳了一下。
他看向他。
沈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想看透他真正的想法。
但顾轻渔，并不是一个他能够轻易看懂的人。
他只能通过语言来引诱，试图通过他的回应，来揣测他的态度。
“先生曾经很反感alpha，如今想来，应该没那么反感了吧？”
沈逸笑了笑，说：“这应当算邵总的功劳。”
顾轻渔不置可否。
沈逸并不放弃，低声问他：“您就真的不曾好奇，有一个100%匹配度的恋人是什么感受吗？”
“这些年，您应该从没真正满足过吧？”
顾轻渔的目光终于凌厉起来。
沈逸非但没被吓到，而是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是，稍稍的撬动了他么？
沈逸伸出手，从身侧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用手指推到对面，顾轻渔的眼前。
“先生，您看看吧。”
顾轻渔有些恼怒，却还是克制住了。
他低头看向文件，拿起来，翻了翻。
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眼中浮现了几分惊讶。
“这是……”顾轻渔欲言又止。
“这是我跟先生您的最新匹配度检测报告。”沈逸主动解释。
顾轻渔看得懂。
只是上头的数字……
100%？！
顾轻渔不太记得自己之前跟沈逸的匹配度具体是多少，但肯定不是100%。
“什么情况？”他问。
“我对自己的信息素进行了一些改造。”沈逸解释。
顾轻渔却清楚，这件事绝对没有他语气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描淡写。
人类的信息素，是那么容易调整改造的么？
顾轻渔看着眼前的学者，似乎比上次见面消瘦了不少，无框眼镜下方的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他想到什么，问：“这就是你这两年来的研究成果？”
沈逸点了点头。
顾轻渔语带迟疑：“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有一些基因序列上的新发现，早前就有过某种猜想，从欧新出来后，我就一直致力于通过各种方式来验证我的猜想，结果就是您所看到的那样，我成功了。”
所谓的成功，就是把他跟自己的匹配度，调整为100%吗？
“你可以有很多方式，为什么非要用自己，亲自来验证……？”
顾轻渔是真心不理解。
沈逸轻轻笑了笑，看着他，说：“您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科学家精神。”
科学家精神，吗？
顾轻渔看着他，觉得这似乎并不是真正的答案。
下一秒，沈逸的话让他瞬间忘了自己的疑惑。
“所以先生，现在我跟您是100%匹配了，您要不要试一下我？”
“什么？”
“您要不要试一下，100%匹配度的标记效率。”沈逸说。
他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任何不妥。
顾轻渔皱了皱眉，问他：“这也是为了你的科学家精神？”
沈逸笑了笑，说：“可以这么说吧，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是真的很好奇。我很想知道，100%和36%，到底哪个会让您更满意？”
顾轻渔却干脆地拒绝：“我半点也不好奇。”
沈逸深深看着他，最终没有勉强。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先生。我送您回家吧。”
他们一起走到餐厅门口，却遇到气喘吁吁从外头赶来的邵言。
顾轻渔意外地瞪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邵言急促地呼吸着，视线紧迫地盯了一眼沈逸。
调整了片刻才回答他：“我，工作结束就赶回来了。”
“既然邵总来了，那我就不送您了。”沈逸笑了笑，对顾轻渔道，“先生，今天非常愉快，感谢您的陪伴。”
他在两人的目送中步入电梯。
虽然眼睛已经确认过，邵言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顾轻渔：“他没对您做什么吧？”
顾轻渔奇怪，说：“他能对我做什么？”
邵言当然明白自己肯定是被对方耍了，再说下去就落了下乘。
可他还是忍不住，又问：“那他有没有说奇怪的话？”
顾轻渔想了想，说：“有吧。”
邵言紧张起来：“他说了什么？”
顾轻渔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邵言更紧张了，接着问：“他到底说了什么呀？阿汐，你告诉我嘛。”
顾轻渔却不告诉他。
不管沈逸说了什么，他都没有那么做。
而他已经做了的事情，以后会不会后悔？谁知道呢？
顾轻渔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邵言知道了吧。
毕竟，他是那么的爱多想。
只是，沈逸啊。
他没想到对方会做那样的事。
科学家精神吗？
或许吧。
但是，100%匹配度吗？
顾轻渔有些不安，以后还是不再跟对方合作了吧。
还有沈逸带走的那些关于他的档案，也得收回来才行。
这样，或许会辜负双方长期以来的合作与默契，但自己也只能这么做了。
顾轻渔可不是那种会因为顾及到他人感受而忽略自身安全的人。
不论对方出于什么目的，100%匹配度的alpha就是他天然防备的存在。
如果刚才沈逸做了什么不妥的行为，他会毫不迟疑出手。
幸好对方没有那么做。
沈逸，是他很钦佩的科学家。
出于惜才的角度，他也不愿意对方受到什么伤害。
顾轻渔挽着恋人的手臂：“不说他了。你这么匆匆忙忙的赶回来，有记得给我带礼物吗？”
邵言挠了挠头，迟疑地说：“当，当然。”
带是带了的。
不过，他本来打算专门空出半天再去逛逛，再买些其他的。
好好的计划都被破坏了，可恶啊！
不过反过来想想，能赶回来跟先生一起过圣诞，也还不错。
可是，那家伙，居然真的什么也没做吗？
有一点意外。
但是，幸好是这样吧。
chapter 53
邵言次日去了沈逸的工作室。
他没有告诉顾轻渔自己提前回国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工作结束, 而是因为，沈逸发了一张截图给他。
是他跟先生的最新匹配度检测报告结果。
100%。
邵言根本来不及分析为什么沈逸的数字变成了100%，因为后者同时发了一条文字信息：“我今天会约先生吃晚餐。”
试问他要如何继续安心待在国外？
几乎是收到消息的瞬间就立即调整行程往回赶。
幸好, 沈逸没做什么愚蠢的事。
邵言从不怀疑先生的自保能力，沈逸多半也清楚。
这是他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吗？
一时没做蠢事，却不代表一辈子不会做。
邵言没办法无视这件事，于是，他来到了沈逸的实验室。
他推门进去时, 沈逸正在书桌边打电话。
看到他来，沈逸对电话那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含笑打招呼：“邵总来了？”
他并不起身, 老神在在地坐着。
邵言不在意他的态度，开门见山地问：“你昨天发我的那个，什么意思？”
沈逸挑了挑眉, 说：“很难理解吗？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啊。我跟先生，沈逸和顾轻渔，信息素匹配度检测报告。检测结果：匹配度100%。”
“你先前的数字不是82.7%吗，为什么变了？”
“记得可真够清楚的啊, 邵总。”沈逸仰头看他, 还是昨天的说法，“我对自己的信息素做了一些调整。”
邵言冷笑：“什么调整？不会是随意篡改检测结果吧？”
沈逸也笑，不过是比较愉悦的那种, 他靠在座椅靠背上，并不理会邵言话中的质疑：“不管是什么方法吧, 你只要记得，我做到了。”
他满意地欣赏邵言的表情, 不忘补充：“对了，先生也知道，我昨天告诉他的。”
邵言冷冷地说：“他知道又怎么样？”
沈逸便不说话了。
这次换邵言比较愉悦：“果然没有怎么样吧？不管是82.7%或是100%，沈博士就只是沈博士，我想先生不会因此对你有任何改观的。”
他想了想，又否定了这个说：“不不不，我认为还是会有一些改观。比如，擅自搞这种小动作的你，不再是安全的。沈逸，这次，你恐怕要失去先生的支持了？”
沈逸看了看桌上倒扣的手机，笑容变得有些扭曲。
他抬头看向邵言，声音却依旧平静：“是吗？不过我认为那没什么关系，即便失去先生的支持，我还有您啊，不是吗？不久前已经成功跻身富豪排行榜前十的您啊，邵总。”
邵言冷下脸来，问：“怎么说？”
“邵总难道不心动吗？我掌握了调整信息素匹配度的方法，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方法可以无视双方的初始数值，不论多低都可以调整哦。既然我可以达到100%，那么，你也可以。”
沈逸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他身体往前倾了倾，语带诱惑：“邵总，我其实有点好奇，你打算花什么样的代价，来购买这种方法呢？”
邵言也笑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惜了，我好像不大感兴趣。”
沈逸愣了下，认真审视他的表情，缓缓地说：“邵总这是在嘴硬吗？这时候故作姿态不是什么聪明的行为。要知道，这个方法只掌握在我一个人手里，出了这个门，可没别人可以帮你。你对我的态度，可能需要稍作调整才行呢！”
邵言赞同似的点了点头，说的却是：“你最好一直捏在自己手里，不要轻易再使用了。”
沈逸怔忡。
“依我看来，你这个做法似乎有些伦理方面的麻烦吧？你在自己身上动手脚，会有什么后果我不太感兴趣，不过一旦你将这个方法用在任何其他人的身上，我一定会干涉。就算不能告得你倾家荡产，起码也要叫你声名扫地，再不济，把你实验室的执照给吊销了，也是好的。”
这赤.裸.裸的威胁成功让沈逸变了脸色。
“邵总是真的不感兴趣？”
“那还有假不成？”
“当初是谁，一直想各种方法提升匹配度？我记得那会儿，哪怕数字只是长了一两个点，都够邵总开心好几天的。如今可是100%的可能啊，您这是怎么了？忽然变圣人了？”
邵言盯着他，冷冷道：“沈博士很失望吗？”
“虽然我是个门外汉，但也不难想象，人为改变匹配度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吧？沈博士应当付出了不少心血，也经历了不少困难。让我猜猜，是什么支持沈博士日复一日反复钻研，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样本进行改造的？”
沈逸冷着脸，沉声道：“那你不妨猜猜看。”
邵言便如他所愿：“我猜沈博士抱着必胜的念头去进行改造，无非出于两个目的。第一，你认为先生可能会因此选择你？沈博士一直喜欢先生吧，这点不难看出来。”
沈逸并不否认。
喜欢先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况且，这也是很寻常的事吧。
先生这么好，身边有几个人不喜欢他呢？只是明知道不可能，都不约而同选择了默默守护罢了。
不止当年的哈维尔是被先生从一潭烂泥中拖拽出来的。
沈逸又何尝不是呢？
那时他年少气盛、恃才傲物，得罪人而不自知，差点前程尽毁。
是先生帮他从那团污糟中抽身，并且从此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他在他的实验室里是说一不二的独裁者。
无人可以对他的决定置喙。
即便是出资的先生，对他也始终尊重有加。
唯独一次迁怒，也是因为他确确实实的无能。
邵言审视着他的表情：“但你应该了解先生，清楚他因为匹配度百分百契合的缘故而投向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你更多的理由是因为我？”
“没能成功帮助先生解决他的难题，他最终还是被迫选择采用alpha标记的方式度过情热期。在那之后，先生并未中断对你和你的团队各种支援，却终究没有像之前那么慷慨了？”
“沈博士的研究很烧钱吧？你是个很自负的人，没能解决先生的核心问题却始终伸手要钱，让你觉得不自在了？所以从欧新脱离出来，并把目标转向了我。”
邵言笑了笑，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是因为我那段时间比较疯吧。为了几乎不可能的事，四处碰壁。如果是那时候的我，说不定真的会倾尽所有，只求你把方法告诉我。”
沈逸看着他：“那时的你？所以现在的你，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变得不再需要？”
邵言确定地说：“不需要。”
沈逸看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想必肯定不是因为不爱了。那么，只要我和我的方法存在一天，你就永不得安宁。”
那可是100%啊。
不论是先天还是人为，100%匹配度AO之间的互相吸引，远超沈逸的想象。
这一点，沈逸昨天已经充分领教。
只是见一面而已，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
为了见这一面，他提前使用了充分的抑制剂。但他所有的体面，也只堪堪维持到迈进家门。
当抑制剂失效，迟来的反应突如其来，如泰山压顶。
沈逸度过了一个相当狼狈的夜晚。
“你们昨天，后来，很煎熬吧？”他不怀好意地问。
这真是相当冒犯的问题。
邵言十分克制，才忍住没有向对方拳脚交加。
“与其好奇我们的事，不如担心一下自己。你这样费尽心机，人财皆空的感觉怎么样？”
沈逸无视他的挑衅，继续往对方最痛处扎刀子。
他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只需一个数字。
“那可是百分之百啊。”他问他，“邵总，你的余生，真的能够安宁吗？”
邵言忽而想明白了什么。
他怜悯地看了沈逸一眼，笑了笑：“如果以让他失去自由意志位代价来换得我的安宁。我想，那不是我想要的安宁。”
沈逸：……
“虽然你可能非常不甘心，但是怎么办呢？沈博士，你真是白忙一场了。”
邵言想了想，自己今天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其实完全没必要过来的。
沈逸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
那么，便无所畏惧。
“我走了。”邵言整了整领口，最后看了沈逸一眼，“真心奉劝你一句，很好的才华，放在正事上吧。”
邵言果然转身离开，门被轻轻带上。
沈逸维持原本的姿势，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将手机拿起，发现仍在通话中。
竟然还没被挂断。
“先生……”他有些赧然，单手捂住了眼。虽然对方隔着屏幕，什么也看不到。
“您都听见了？”
“唔。”电话那头的顾轻渔声音平静，“很难得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呢。”
他顿了顿，才说：“不过，我跟他的提议是一致的。”
“沈博士，你是一位优秀的人才，你的才华应该有更好的用处。”
“虽然之前没能达到我任性的要求，但那不是你的错。你的研究成果给欧新带来了非常丰厚的收益，你的每一项资金请求都是经过专业团队的评估之后批准的，不必有额外的负担。”
“很遗憾今后不能继续合作，不过我相信，沈博士这样的人才，一定有大把的投资人排队争抢。”
“那么，就不再见了。”
……
因为沈逸提前交代过，邵言来访时，楼下服务台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了他。
沈逸掐着时间拨通了顾轻渔的电话，告诉他，邵言知道了自己拥有改造信息素的能力，正在赶来找他的路上，目的不明。
因此，顾轻渔听到了两人之间全部的对话内容。
先前，关于沈逸的真正用意，邵言的猜测只对了一半。
沈逸确实赌了一小部分，先生会因为满分匹配度的缘故而选择他，没赌中。
这在意料之中。
他赌的大部分，是邵言会因此而找上他，花巨大的代价购买改造信息素的方法，没想到竟然也没赌中。
这个倒真出乎意料，沈逸原本以为，邵言一定会求他的。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答应对方。
不论邵言付出怎样的代价。
沈逸只是想把自己改造成那个不确定因素。
先生跟他之间的不确定因素。
永远的存在着。
出于不甘也好吧，想伺机上位也罢。
沈逸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他只是想看到邵言为了匹配度不断哀求他而注定无果的狼狈模样。或许，是为了某天他终于平复心中的不满，将方法施舍给对方，让先生实现人生圆满的某种可能。
但是，竟然不需要啊。
他真的白忙一场吗？
真是，输得很彻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