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给你的,不用谢。”雷霆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阮季玉轻笑了一声。

    “猜得到。”阮季玉意料之中,只说,“什么时候上节目。”

    “……你能告诉我理由吗?”雷霆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问他。

    “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我从不问你为什么不惜娶一个‘替身’都要马上掌权的理由。”

    雷霆沉默了。

    两个人隔着电话很久不说话,只能听到空白的噪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霆才说:“我会让经纪人联系你,约通告和时间。”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阮季玉把手机丢在床头,喝了母亲给自己熬的中药,浓重的苦味让他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新来的短信息。

    未知号码。

    然后叮咚声开始连续响起,连成一片。

    “你就是个烂**,去死吧。”

    “我看到你就想吐,你比不上枫枫半根毫毛,你个卖*”

    “李枫凭自己走到今天,你靠**,你个*”

    “学人精,整容鬼,恶心至极,下流。”

    阮季玉把声音关掉,李莉睡眼惺忪地敲了敲他的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阮季玉笑笑:“就睡了。”

    他翻身上床,睡得很香。

    第二天他照旧去俱乐部上班,可不出所料,今天所有人都在他背后窃窃私语。

    秃头经理在他换衣服的时候敲了敲他更衣间的门。

    “小玉啊,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阮季玉的毛衣还没有脱下来,他将下摆放了回去,拉开更衣间的门。

    经理表情有点尬笑:“……是这样子,这个网上的事情,你也知道,咱们这边的客户虽然都对这些见怪不怪,不会说什么,但是我怕你因为这个事情,被客户动手动脚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毕竟敏感嘛,是这样,老板说了,可以给你带薪放假,因为你之前不要的小费,很多客人都存在咱们这边了,这些小费算下来够给你发几个月了,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阮季玉敛眸,拎起自己带来的书包,“好。”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穿上外套就走。

    经理叹了口气,“孩子,你跟我说,那真的是你拍的?我反正不信。你是李老师的儿子,李老师我家长会见过,他那么正的人,况且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你连雷总的小费都不要,会去拍那样的东西吗,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阮季玉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谢谢。”

    然后消失在更衣室门口。

    经理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赶紧给老板电话。

    “……办妥了,他答应了。没有闹,就很简单就直接答应了。好,好,我马上去办。”

    人事经理挂断电话,给财务发信息给阮季玉结算工资。

    听电话那头的声音,老板肯定又在酒吧和朋友组局。

    说不定会有雷霆。

    雷霆对小玉的态度真是很耐人寻味。

    也不知道小玉出这样的事,是不是跟雷霆这个娱乐圈大金主也有关系,反正他绝对不相信是阮季玉自己去拍的这种戏。他压根就说不出那样的台词,不可能做出那些动作。

    想不通,这些娱乐圈和豪门,太复杂了。

    经理晃晃脑袋,出去工作了。

    阮季玉背着书包低头往外走,在前门和一个背着旅游包的老头擦肩而过,阮季玉猛然停住了。

    老头在和前台的姑娘登记刷卡验证虹膜,这老头面色和善,头发花白,但修剪整齐,身上穿着一套运动冲锋衣,他的卡阮季玉看到了,黑色,和雷霆的卡一模一样。

    但阮季玉停下来可不是因为他手里的卡,而是另有他因。

    阮季玉走到他身边,“老先生,我是这里的训练师,问一下您今天带了保镖吗?”

    老头正要拒绝训练师服务,转头看到他,阮季玉一身黑,干净利落,长得漂亮,像个大学生的模样,衣服也没穿掐腰的西装马甲工作服,也没有像其他训练师那样染黄白灰乱七八糟的颜色,让人看着很舒服。

    而且阮季玉一开口,就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老头拒绝的话就没能说出口,“……出来散散心,没叫孩子们跟着。”

    “您今天是准备去靶场吗,”阮季玉笑,“您喜欢□□,还是□□?”

    “你怎么知道?”

    “雨田靶场的满十环纪录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先生创造的,而且像您这样的年纪,一般都会去高尔夫球场,您又没有背着球杆,我想,我应该没有猜错。”

    阮季玉始终维持着一种疏离的礼貌,他并不像其他的训练师那样,每次客人来了就堆笑迎上,这种距离感与神秘感,再加上他外表的确看起来非常年轻,反而让人更想要去反过来主动了解他。

    老头笑了起来:“这孩子,确实没猜错!你是新来的?准头怎么样?”

    “我请您,我们比赛。”阮季玉面不改色。

    “嗯?有点意思,还第一次遇到有人敢跟我比赛的,哈哈哈,好!”

    他话还没说完,靶场的负责人就已经迎了出来,带着几个保镖和安全员呼啦围了上来,热情地簇拥着老人就往靶场去了。

    进去之前,阮季玉脱掉自己的外套抱在手里,对老人说:“老先生,把外套给我吧。”

    老人笑着摆摆手,正要说“不用”,可阮季玉却扯住了他的袖口,静静地看着他。

    安全员戴着护目镜穿着成套的衣服,笑着开口:“没关系,文老先生是老手了,不碍事。”

    “那就麻烦你了。”老人却没有进去,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阮季玉。

    阮季玉伸手去接,却并没有用力,老人手一松开,外套就落在了地上,周围都吓了一跳,全都往前扑要捡衣服:“哎呦小心点儿啊——”

    阮季玉离得最近,他快速向前走了一步,就踩在了那外套上,后面跟着的靶场负责人眼珠子都快吓掉了,文老先生是什么人,鞍前马后跟着伺候都怕拿捏不好尺度惹人不高兴,这小子往常都好,今天关键时刻怎么回事?

    阮季玉一边说了一句“啊对不起”,一边踩在那冲锋衣的帽兜上,场面死一般的寂静,只听他脚底下发出轻微的“咔”声,似乎是什么塑料的东西碎掉了。

    负责人冲上去就要抓住他:“你——”

    文老先生眯了眯眼,抬起一只手制止他的话。

    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阮季玉把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动作“娴熟”地上下检查了一下所有的边角,然后把刚刚踩过的地方翻过来,扒开布料的夹层,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心上。

    文老先生定睛一看,先是笑笑,“你们都出去。”

    四周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气氛有些不对,全都鱼贯而出,靶场的负责人是常年混迹这个圈层的人精,他一下就明白过来,赶紧把人都叫了出去,联系保镖过来,关上门,只留下阮季玉和老头在里面。

    “……你怎么发现的?”文老先生穿着深灰的运动衫,他坐在沙发上表情看不出真正喜怒,只是笑着看阮季玉。

    “我在大门口经过,注意到您背后帽兜的角度不太对,右边比左边沉一点,行走的时候更明显。”阮季玉说着,把那个已经被破坏的小窃听器放在了桌上。

    “所以你才来搭讪。”老人点了点头,“你是警校毕业?”

    “不是。我是a大的学生。”

    “好学校。你叫什么名字?”

    “季玉。”

    “姓季?”

    “算……是吧。”

    “你只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就给我解决了最近遇到的大麻烦。”文老先生笑了一声,“而且,你很聪明,没有直接说出来,这份敏锐、冷静和聪慧,在你这个年纪,真是太难得。”

    阮季玉没有接话,只是敛眸,维持着礼貌。

    “抱歉弄坏了衣服。”阮季玉说,“但您的衣服,我可能赔不起。”

    他默默拿过自己的黑色外套,因为他“身娇体弱”怕风寒着凉,买的外套很厚,里面是不算特别好的羽绒,面料也并不金贵,但他穿上就显得这件衣服也高级了起来。

    他看起来有些瘦弱,可是腰背却很直,抱着一大坨衣服有点孩子气的严肃,莫名可爱。

    “哈哈哈孩子,你觉得我会让你赔吗?”文老先生笑起来,把那件衣服随手丢在一边,“而且这件衣服也就几百块钱,人老穿的舒服就好,哪是什么名牌。”

    “你要是愿意,跟着我,给我做保镖,怎么样?”

    “……”阮季玉适时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白,“抱歉老先生,我身体不太好。”

    “那不要紧的,不要你做什么,就跟着我,你在雨田拿多少工资,我给你十倍。”

    “谢谢,但我家里有父母,在这里工作时间固定且相对自由,可以照顾家人。”阮季玉围好自己的大围巾,笑了笑,“这围巾就是我母亲亲手织的,她是一个裁缝,也会服装设计,她很爱我,也需要我照顾。”

    文老先生闻言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好孩子,孝顺。我那两个儿子,哎,不提也罢。你这样的孩子,要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阮季玉低着头,埋在围巾里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他道:“您要是真觉得想要送我些什么,我想要一样东西。”

    老人赶紧问:“什么?”

    “您手腕上的佛珠。”阮季玉笑,“我知道这是从寒光寺那儿求来的,每月初一十五降香都会有卖,三百八十八,讨个吉利。”

    文老先生下意识抬手腕看了一眼,哈哈大笑,摘下来拉过阮季玉的手腕,给他戴了上去,“孩子,这可是我为儿子求的佛珠,今天既然你开口,就送给你了!也是我们爷俩的缘分,但这件事,光送你这个可不行。”

    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又摸出一串佛珠,深棕发黑,颗颗油亮,檀香悠长,上面刻画的菩萨垂眸敛目,三通处垂着弟子珠,绝对是万里挑一的高货。

    “不能推辞,这东西送出手,你要是再给我退回来,就不灵了。”老头强行把两串佛珠分别戴在阮季玉两只手上,第二串颗粒很大,戴在他的手腕上有些大,但整体气质却莫名显得更加和谐。

    文老先生很满意地看了看,“好,适合你。”

    外面很快敲门,穿着精英的中年男人匆匆进门和老先生耳语了几句,老先生点头,拉过阮季玉,“小玉啊,我这会儿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如果你要回家,我叫司机派车送你。”

    “谢谢,不用了,我不回家,一会儿还有些事情要办。”

    “哎呀,那耽误你的事情了啊。”

    “没关系。”阮季玉笑起来也依旧是一种冷淡的矜持,始终保持着距离,好像他什么恩惠都不会多看一眼,无论面前站着多高身份的人,他都不会变一下表情。

    太难得了,在他这个年纪,其他的孩子都还在学校里吃喝玩乐,他却已经承担起了家庭,在名利场赚钱,却不为名利所动,聪敏冷静,不卑不亢,越看越让人喜欢。

    “我叫文泰麟,叫我文叔就可以了。”

    阮季玉从善如流,低头:“文叔。”

    “哎,好孩子。有缘我们会再见的。”老头接过那中年男人递过来的外套穿上,慈眉善目地笑着走了出去,阮季玉看到门打开,外面沿着走廊站了两排的保镖,老头从中间走过,两边的保镖默默跟上。

    门重新关上。

    阮季玉举起手腕,看着那串价值连城的佛珠挂在自己的手腕上,几颗弟子珠垂落摆动。

    猎手般的笑意从他的眼里一闪而过。

    他认识这个人,如果不是认识,就算发现了他身上的“虫子”,他也不会出手。

    文泰麟,a省商界联合会的会长,膝下两个儿子,一个一直很神秘被家族保护身份,另一个,则是阮季玉这次马上就要见到的人——

    二十八岁,曾经一部电影连拿三项影帝,人称“蛊神”的,文正佟。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阮季玉按下接听。

    “你是季玉吧,我是你的经纪人,叫我‘辛西娅’就可以,现在把你的所有公开平台的社交账号一律上交,发定位给我,我马上派车去接你,今天下午公司已经给你排了通告。”

    “记住,从现在,此时此刻起,只要你出现在公共场合,就必须戴帽子口罩和墨镜,不能让任何人把你认出来,并且不能让任何人拍到你的生图,出入必须带助理和保镖,所有行程必须报备,陌生来电一律拒接拉黑,直到综艺开拍,不许跟任何人透露你要参与节目的事情,父母都不可以,听明白了吗?”

    良久。

    阮季玉问:“……什么是‘生图’?”

    “……”对面陷入了沉默。

    原来雷霆交给她了一个,砸了一千万真金白银,空降爆红同时全网黑的,纯新手“小白”。

    真是个……“有趣”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