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往亓云霆怀里缩了缩,“云霆,怎么这么多警察?”
她原本想着有警察也正常,可哪里晓得这放眼望去,好像医院都被整个包围了。
“没事,他们也是例行公事。”亓云霆当然没说,这其中还有他派来保护的人,免得苏夏觉得心里压力大。
自经过上次惊心动魄一事,加之有孕,她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到哪里都是安全第一。
被带着走进顶楼的一处单独病房,亓云霆推开门,苏夏一眼就瞧见里头隔离在另一处玻璃后的身影。
看来是专门给犯罪病人设置的屏障,玻璃中间有几道孔便于说话。
病房不大,一张床,一张桌子板凳,上面搁着水杯。
除此之外,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开门的动静没能让她回头,苏夏慢慢走到玻璃前。
“苏裳,你要见的人来了。”一直站在玻璃旁守着的警察见里头没动静,伸手敲了敲玻璃,喊了一声。
亓云霆扶着苏夏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软椅上,又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一个小腰垫,放在她背后。
浑身舒服的苏夏对自家老公无微不至的体贴表示格外温暖,握紧他的手,安心极了。
原本那点到医院来的不适也消除不见。
抬头看去,苏裳转过身走了过来。
一小段的时间没见,她竟然消瘦成这样,套着宽大的病号服,干瘪的身子随着走路来回飘荡着。
皮肤暗沉,眼眶凹陷,感觉老了不止十岁,头发也没怎么搭理,稀稀拉拉的搭在头顶上。
总之,精神状态很不好,像个病入膏肓的年迈老人,每一步都不太灵活。
苏夏垂眸,竟有些不想看她那双无神的眼睛。
说不出来心里的那股滋味,嵌着那一点心酸。
“你来啦。”姐妹俩隔着玻璃,苏裳坐到了那张黑色折叠椅上。
看见容光焕发,满脸红润的苏夏,扯着自己有些干皮的嘴唇笑了笑。
这个笑容,很是扭曲。
似乎脸部也不太配合,除了上扬的嘴角,其他面部的感官全都不听话。
“为什么还要见我。”咽下心中那股酸涩的异样,苏夏没什么表情的问道。
苏裳脑袋没动,瞥了一眼她身边的亓云霆,收回目光,“他应该跟你说了吧?你看…这化疗,头发都掉了不少了。”
她突然伸手拽了拽头发,果然,一抓一小簇,在手心里格外的显眼。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着她低头对着自己的头发低笑,苏夏淡淡说道。
她会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不是一朝一夕。
自己曾经在她们身上受到过的苦和痛,如今她们自己也尝到了…
只是就算再痛苦,她也从来没有像她们一样恶毒的想着怎么去伤害别人。
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
“当初?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有多嫉妒你。进你们苏家的时候,我妈就跟我说过,苏家有个名正言顺的大小姐,爸爸也特别疼爱她。要是想得到爸爸的爱,也一样当苏家的女儿,一定要比你更优秀才行。我经常偷偷的想,我必定要超越你,必须要比你好,这样才能收到关注。”
从小到大,她被梁吟秋灌输的,基本都是这样的思想。
根深蒂固,凡事她都想高苏夏一头。
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那裴思远呢?裴思远母亲的死也是你造成的,你不是很爱他的么,你怎么忍心下手杀了她的。”
“呵…”苏裳干涩的嗓眼里传出一声冷笑,“你应该谢谢我,当初没让你嫁过去。不然,受苦的可就是你了…”
苏裳这话苏夏并不苟同,虽然她知道裴思远的父母不是特别的好相处,但一个正常的家庭,总不会过成这样。
算是家破人亡的局面。
苏裳刚说完,苏夏便觉得一直被亓云霆抓着的手突然一紧。
看了一眼身侧敛眉的亓云霆,知道他这是听着不痛快,安抚似的反握住他的手。
这位亓先生,心眼儿可小着呢…
说她曾经嫁不嫁人的事儿,虽然没成真,但也是不允许别人说三道四。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是废话。”苏裳看着面前俩人无声的交流默契,刺眼的将脸撇到了一边,声音哽咽。
人之将死,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人在这种时刻,总是会感慨许多。
只是没想到,她最想见的人,竟然是这个自己心心念念想弄死,想让她不得好死的人。
你说奇不奇怪,她甚至连自己妈都不想见。
唯独想见见她。
“是我输了,下一辈子,别再碰到一家,别再遇到。”苏裳垂着头,双手搁在腿上,像个失了魂的布偶,双目无焦。
“我们之间,根本从来都不是对手。是你一直执着于输赢。是,你说的对,我们下辈子别再遇见了。”苏夏缓缓站起身,看着面前一蹶不振的苏裳。
她们曾经也要好过,在没有撕破脸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真的有个贴心又温柔的好妹妹。她也曾经想过,姐妹情来之不易,就算不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可是只要有亲情在,一辈子都不会变。
可世上发生的事就是这么不可揣测,一切都在变化。
成了如今的局面,到底谁错了。
“我们走吧。”亓云霆看着妻子忧郁落寞的目光,心头一紧,赶紧想带着她离开。
本来他就是不赞同来这一趟,见了面又如何,徒增负面情绪罢了。
假如来这一趟让苏夏反而孕中情绪变得不好,那真是不值得。
“嗯。”被亓云霆拥着,苏夏跟着亓云霆往外走去。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椅子倒地的声响。
苏夏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着苏裳站在那儿,大概是动作太急,身后的铁椅子躺在地上,她双手趴在玻璃上,怕打了两下玻璃。
一直守着的警察立刻呵斥了一声,示意她不要有过激举动。
苏裳没再捶玻璃,而是贴着透明玻璃面,对着苏夏动了动唇,深凹的眼眶里聚集了许久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滴落下去。
无声的三个字,硬在了苏夏的心头。
她没回应,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如果‘对不起’能换来所有的原谅,那这世上是不是就会少了很多恩怨。
……
隔了五天,警察那边传来消息,苏裳死在了医院里。
白天打碎的杯子瓷片被她偷偷藏了一片起来,到了深夜里自己割了腕,流血过多而死。
听到这个消息,苏夏沉默了许久。
也许,对苏裳来说,这样算是一种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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