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加七十一分
【魔教圣物单从外貌看来并不华丽, 通体漆黑的一块,若是丢在路边,会以为是块烂石头。
但这石头生人却是万万碰不得、摸不得的, 生人血肉一旦碰上, 顷刻间就能被吸干了精气, 没了性命。
沈云集坐在石凳上, 听长须长眉的老者说着这圣物的来历和用途,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来看去,无论从何种方向角度,都只觉得这所谓圣物其实看起来黑不溜秋,平平无奇。
只是这石头看着没什么厉害的,周身却仿佛萦绕着一股什么气息, 离的近了便受影响,□□不舒服, 精神却仿佛是被吸引了, 总想伸手去碰上一碰。
沈云集打了个激灵,晃晃脑袋,赶紧按住自己的手。
殷羽于是立刻将容器挪远了一些,叮嘱道:“小心。”
“看, 这便是其魔力所在, ”方才喋喋不休的老者面色严肃道, “这东西可一日都不能留了。”
沈云集很是同意, 连连点头, 道:“崇净前辈, 您说该怎么处置这东西呢?”
崇净摸了摸胡子, 眼神严肃地盯着桌上那东西,沉吟几秒, 道:“这是极阴之铁制成,毁不了,只能封住。”
殷羽便道:“如何得封?”
崇净略一沉吟,一抬手,便将盛着那东西的容器拿起,转身进屋,“小羽进来。”
沈云集刚抬起的脚一顿,殷羽摸摸他的头,轻声道:“等我。”
“好,”他犹豫一下,扯扯他袖子,“你和前辈都小心一点。”
————
圣物不知道吃了多少人,煞气极重,要彻底封住,自是不容易。
沈云集等了两个时辰,没能等到人出来,贴在门上听,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进又进不去,只能等在外面干着急。
却不知何时飘起了雪,他走出去看了眼,在片片落下的雪花后,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
此时此地,还有谁能来这里?
沈云集疑惑,那人影却走得快,不多时的功夫就走近了,在不断落下的雪里愈发清晰。
“来者何人?”
他试探着问了句,那人却没有回话,沈云集眯了眯眼,看见那人脸上戴着半张面具。】
————
“哈喽大家!”
奚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对着镜头挥挥手。
直播刚开,没几个人,偶尔会飘过去一句这是谁的疑问。
弹幕很快就会飘过去,但还是一眼就能看见。奚琢在心底叹气,越发觉得今天的直播很难进行,几乎有一瞬间想要不要和仅有的几个人说声再见就下播,只是一想到今天离开剧组的时候李昀山安排给他的任务,就打消了关闭直播的想法。
上次直播有戚寒洲这个十分熟练业务的人带着,所以虽然还是紧张,但过程总归是顺利的,今天是不一样,戚寒洲被勒令绝对不能掺和,于是这次直播就完完全全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之前双人直播的时候,他是把戚寒洲的游刃有余看见眼里的,在播的过程中他还学习着,但是真到了他独自直播的是时候,所有学习过的理论却没法很顺利地运用在实践里。
看来只能摸索着来了。
直播间里面的人开始多起来,奚琢没想到会持续有人进来,他看了眼不断增加的人数,迟疑着开口,“大家晚上好,我是奚琢。”
人一多,弹幕也开始增加,他刚自我介绍完,便闪过了一连串。
【琢琢琢】:啊啊啊啊我没看错吧!!这是谁这是谁!这是我那未曾谋面的新老公!!
【我去爬一下墙头】:妈呀好久没见这么原生态的脸……对我眼睛太好了呜呜呜。
【宝宝你是一个宝宝】:我的天哪,好像真的是没开美颜,滤镜都没有啊啊啊。
【过七夕了吗?】:奚奚奚奚,你lg呢?
弹幕有点热情,奚琢脸热了热,一个一个地看完了,认真回复他们,“我是第一次自己弄这个,开美颜会比较好吗?唔,最后一条有点儿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戚奚】:她在问你戚寒洲怎么没来。
【冬天的秘密】:?前面这位的ID是不是有点儿太明目张胆了。
【戚奚】:不好听吗?
【昏头昏脑】:你开心就行,但是有一说一这里是单人直播,别舞的太厉害了。
【思君不见下渝州】:同意。
【戚奚】:没有舞,正常发言。
眼见着弹幕要吵起来了,奚琢忙挥挥手,眉头紧张地皱起来,“大家不要吵架,如果是问寒洲的话,他今晚不和我一起直播的。”
说完这话,弹幕确实是和谐了很多,他松了口气,继续道:“我是第一次开直播的,不太懂,所以大家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顿了下,奚琢补充:“不过最好是问和剧相关的。”
才过去短短二十分钟,直播间的人数突然就骤增了,弹幕里热闹起来,其中很多人对新剧很关心,都在问什么时候开播。
奚琢想了下剧的进度,说:“如果一切正常的话,还有两周就能拍完啦,但是播出的时间我也不太确定,”他想起之前戚寒洲的应答,补上一句:“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不想学了】:期待期待!超级期待的哈哈哈!话说你为什么叫戚狐狸叫的这么亲密!!
【浮云流水】:妈呀还有两周,拍完后是不是就能多放点拍摄花絮了?发出来的那几个我都快看的包浆了谁懂我呢……
【乍暖还寒时候】:明天就拍完,我没开玩笑。
【三更酒醒】:宝宝说话乖乖的,每一条都好认真在回复,可爱捏~
【不想说话】:哎琢宝你的头发卷卷的!刚洗完澡吧哈哈哈哈,像炸毛小狗!
【戚奚】:卷发很可爱。
【你是梦】:?这位姐又出现了。
【戚奚】:什么姐,我是男的。
【今日天晴】:男粉??好吧我也能理解你。
【戏中人】:不是你们都不觉得这个人语气有种微妙的熟悉感吗?
弹幕闪的飞快,奚琢仔细看着,生怕错过一条,边看边回答:“名字的话,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熟悉了后都这么叫的。”
“嗯嗯,是刚洗完澡,”他撩了下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很炸吗?我觉得还好呀。”
【坚强一点】:呜呜呜你说好就好,一点儿也不炸!超级可爱!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天呐……你圈好久没有这么纯洁的男人,还好我慧眼识珠,刚开始就关注了,以后就是老粉了哈哈哈哈!
弹幕都很温柔,奚琢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他下意识捏捏手指,道:“谢谢大家夸我,你们也都很可爱。”
弹幕快速划过一片啊啊啊啊,其间那个ID叫‘戚奚’的的话就格外显眼。
奚琢微微凑近了点儿,看见他是在问什么时候能下播。
啊,这个问题。
他愣了一下,心说果然还是自己太不熟练了,估计直播看起来很没有意思,迟疑一下,奚琢道:“本来预计是一个小时的,现在还有二十分钟。”
【困境拦不住我】:?这人是何居心,我还没看够这张嫩脸,怎么就问什么时候下播,不准,朕不准!
【魔咒解开了】:这位是歪屁股CP粉吧,看见直播里奚奚不cue某人,就不乐意了是吧?
【放白鹿】:姐妹……大可不必如此阴谋论。
【戚奚】:什么是歪屁股?
【不准装嫩】:?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勉为其难回答你一下,就是说你虽然看起来是两个人都喜欢的CP粉双担,但实际上是偏向其中一个的。
【戚奚】:明白了,那我不是。
【明月照临】:不知道说什么……怎么感觉这哥们有种奇妙的疯癫感。
出现的多了,奚琢也眼熟了这个ID,看了看他的发言,一时间竟然确实是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将这种怪异感觉挥散去,看了眼时间,刚好还有十分钟,他没忘了导演给他安排的任务,在不透露剧情的情况下将新剧从里到外地介绍了一遍,最后算是圆满地结束了这场直播。
几乎是设备刚关闭,就有电话打过来。
奚琢以为是李昀山的,拿过来一看,显示来电人是戚寒洲。
一接通,戚寒洲的声音就传过来,“李昀山真是个坏人,为什么非得单人直播。”
奚琢听见他这声真情实感的控诉,无奈地笑,“导演和我说啦,等到剧播出后才可以多播双人的。”
他听见电话那头似乎是哼了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你没有出镜,但是刚刚大家都有提到你。”
出乎意料地,戚寒洲道:“我知道。”
“嗯?”奚琢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戚寒洲笑了,“我就在直播间,”顿了顿,他笑着接了一句:“我可是看的很认真的。”
“……”奚琢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到那个奇怪的ID,犹豫了一下,问他:“你有没有在直播的时候发过什么?”
戚寒洲笑眯眯地回他:“发了呀,”他听起来蛮开心的样子,“那个‘戚奚’的名字是我。”
奚琢陷入了沉思。
“怎么不说话了?”戚寒洲笑着,“我很听话的,没发什么让你为难的吧?”
奚琢唔了一声,“好像也是,”顿了下,他又严肃道:“但是下次最好要换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奚琢一字一句:“你觉得呢?”
戚寒洲乖了,
“好吧,听你的。”
看来下次得换个不容易被发现的。
————
黄昏缓至,日光慢悠悠地沉落,天际变成温柔的暖色。
奚琢换好了衣服,正收拾着包,常跟着李昀山的那个年轻小助理跑过来,有点儿急的样子,站定了后还擦了擦额角的汗,“奚老师,你是不是把手机落在导演那儿了?李导怕你走了叫我赶紧来找你。”
手机?
奚琢翻了下包,里头果然没有,他这才隐约的记起来今天拍戏的间隔他好像去找过一次李昀山,回来时是没带。
戏到了收尾的时候,一忙起来,小事就容易忘记。
“我现在去取,”奚琢冲他笑笑,“谢谢你。”
小助理摆摆手,笑眯眯地,“不用客气,你快去吧。”
小助理先走了,奚琢敲敲化妆间的门,戚寒洲正在里面卸妆换衣服,他提高了点儿音量,道:“我去取一下手机。”
里面应了声,他才转身走了。
下班的时间,大家总是急不可待的,就只剩下几个走得慢的在缓缓收拾东西。
李昀山约莫是有急事,迎面撞上奚琢,说了句手机给你放桌上了,就火急火燎走了。
奚琢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看着他开了车1飞驰而去,摇摇头心说导演真是很忙的。
他取了手机,正好看到戚寒洲给他发消息,大致内容是已经收拾好了,先去车里等着,奚琢低头给人回复了消息,抬脚要走,一道声音传入耳朵。
他一抬头,看见角落里站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背对着,手里拿着手机,正和谁打着电话。
打电话再平常不过,只是刚才奚琢明明白白听见他口中喊出了戚寒洲的名字。
这不由得让他再次回忆起商瀛那双眼睛时常流露出的意味不明的眼神,一时顿在了原地,没走。
商瀛的电话很快打完了,转过身看见奚琢,挑了下眉,没什么意外的样子走过来同他招呼,“还没走呢?”
奚琢回神,道:“马上就走了。”
“哦,我也是,”商瀛笑了一下,眼睛在四周看看,好奇道:“你一个人?”
奚琢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由有些奇怪,道:“对,是我一个。”
商瀛耸耸肩膀,狭长双眼眯了一下,接着很促狭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有人在等你。”
说完,不等奚琢再说些什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去吧,我也先走了。”
说完,当真是转身离开了。
奚琢看他走远,不觉又去想刚才突然出现在这人口中的戚寒洲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商瀛对戚寒洲的关注太多了,可他平时偏偏又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零星剩余的几个人也离开了,奚琢没再久留,加快步子去了约定的地方。
第72章 加七十二分
【来人眼神狠厉, 目光落在沈云集身上时,俨然是一派轻蔑。
沈云集眉头不由地皱起,他不是个闷声吃亏的人, 被人这样轻声了, 且这人还是从未见过的, 这便是不能忍的。
只是这人一眼看过去便是个不简单的, 眼下殷羽还在屋内做正事呢,总归是不能太出格,他便按捺下性子,问他:“你来此处是有何事?”
九凌扫他一眼,却是并不多言其他,张口就问:“殷羽呢?”
沈云集心说难得是殷羽的什么朋友, 可仔细一看眼前这人,说是仇敌倒似乎是更可信一些, 这样想着, 他便警惕起来,只道:“他不在这里,你寻错地方了。”
九凌冷笑一声,“你可骗不了我。”
话音刚落, 他便上前一步, 径直踏上了木阶, 站在沈云集面前, 几乎是与他面对着面了, 沈云集下意识便往后移动了下, 眉头紧皱, “都说了不在!谁准你上来的!”
九凌却忽地一把捏着他的脖子,眼里冒出刺人的寒气, “给我让开!”
沈云集本就伤口未愈,刚才这人一使劲儿,几乎是要将他架起来,这一下连着伤口都似乎要被挣开了,他疼的吸了口气,用力握住抓着自己的脖子的手往外拽。
九凌懒得在他身上浪费功夫,一挥手,把人撒开了,沈云集直直摔在地上,扑通一声摔得狠。
“看来人就在这里面了。”
九凌看着紧闭的房门,说话间手中倏然出现两柄短刀,刀锋闪光,锋利异常。
沈云集一看那对刀,知道这人何止来者不善,简直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是要来找殷羽寻仇的。
眼见利刃寒光一现,就要破开眼前木门,他心悬了起来,方挣扎着起来,门便自己从里面打开,随后一道清透冷光凌厉飞出,竟是生生将双刀之一击飞一把。
沈云集感受到熟悉的寒气,松了口气,自觉后退缩到角落里,好腾出地方来。
一把刀被击飞,九凌咬牙抬掌,短刀便瞬间收回,他握紧刀柄,感受到屋内流溢而出的一丝煞气,面目陡然变得狰狞,“该死!你对我教圣物做了什么!?”
沈云集听见这个字眼,挑了挑眉,心道原来如此。
殷羽面上冷冷,手中长剑微光乍现,他淡声道:“无非是做该做的事。”
九凌额上青筋乍起,愤怒异常,“教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沈云集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心说这位教主又是哪位。
“没了这鬼物,恐怕你们教主也不过是一介莽夫。”
崇净面色威严,纵容须发斑白,却自有一种叫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他跨出门槛,站在门外来,接着道:“你要的东西这里没有,回去吧。”
“没有?”九凌笑了一下,眼神却透露出疯狂,双刀上的凌厉气息暴起,像吞人的野兽,“老头儿,你看起来倒正派,拿别人家的东西倒是很是自如。”
崇净不理会他这一套嘲讽,面色未变,长眉垂下,竟然显出几分悲悯来,“罢了,你今日回去,告诉叶汿,若是想要,那就亲自来拿。”
言毕,他忽地一挥袖,九凌神色一变,竟是生生被掀开来,倒在十米之外。
他不服气,眼睛刺红,“你有什么脸要他亲自来?早在十年前,你就该死!”
九凌的声音在冰天雪地里炸起,染上刺骨的寒意,仿佛包裹着火焰的寒冰。
崇净只垂目看他,声音却是轻下来,“十年前的事情,要他自己来说,自己来问,你且回去吧。”
九凌还欲上前,却是被殷羽一道剑气挡住,他咬牙躲开,手臂被切开道口子,冒出丝丝血气。
崇净不再多言,转身进屋,殷羽声线冷淡地重复:“回去吧。”
九凌恶狠狠地盯着他,唇张了张,却终是没再说什么,捂着大臂处的伤口转身离开。
——
五绝山落了二十年来第一场雪。
叶汿走出光线昏暗的大殿,摒退了所有守卫,独自站在殿前空地上。
这雪大、厚,片片翩然落下,似花一般,他伸手接了一片,垂眸看着渐渐消融的雪,看它融化成水珠子,然后新的一片落下。
雪一片一片落下又融化,叶汿低低地笑,
“没有比这更及时的雪了。”】
————
天气越来越冷了,只是还不到下雪的时候。
所以戏里的雪只能人工的,不过技术含量挺高,看着逼真,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就像是真的在下雪,凑巧今天天气冷,恍然间好像真的到了冬天。
一年四季各不相同,奚琢每个季节都能说出来几句好来,除了因为怕热对夏天颇有微词,但总体还是爱的。
他的老家是很少下雪的,偶然是下雪了,也是很小的粒子,一颗一颗的,圆滚滚倒是可爱,可是积不起来,在地上落下薄薄一层,甚至遮掩不住地面原本的颜色,几个小时过去,就消融地没剩下多少。
人工降雪却是第一次见,奚琢在接了一片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拿过去给人看:“你看,还挺逼真的。”
戚寒洲拍了多少年戏,天气自然不可能总是尽如人意,所以人工的降雨降雪,都是常有的事情。
他对假的东西,是没什么兴趣的,更别说是见的多了的假东西,只是这片假雪被奚琢捧着拿到他眼前的时候,好像就不太一样,他总乐意去看一看,末了问他:“喜欢雪吗?”
奚琢笑着点点头,“喜欢,雪多漂亮呀,我老家都不怎么下雪的。”
“嗯,漂亮。”戚寒洲弯着眼睛看他一眼,过了会儿若有所思道:“这座城市冬天常下雪,到时候会更漂亮。”
来之前奚琢了解过这个繁华的北方城市,知道这里的雪景是很漂亮的,虽然离冬天还有一个多月,心里却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期待的小泉水。
戚寒洲看他很感兴趣的样子,打开备忘录打下一行字。
奚琢看见他低着头很认真的模样,好奇道:“你在做什么呀?”
戚寒洲却很神秘地收了手机,笑眯眯:“没什么。”
“哦……”奚琢狐疑地看他一眼,奈何这人笑得特别好看,没有一点儿怪异之处。
“我去,周哥!”
他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地听见曲游的声音,他下意识看过去,瞧见了刚换完衣服的周栖。
周栖还没卸妆,长发还束起在脑后,身上却穿着厚外套和简单的牛仔裤,但他身高腿长,气质绝佳,这样子看,竟也不让人觉得奇怪,反倒有种独特的魅力。
周栖的脾气一向是很好的,同人说话时,总会时不时看对方眼睛、微笑,曲游哒哒哒跑过去,哥俩好的搂住他的肩膀,笑着道:“你今天真帅!”
戚寒洲注意到他的视线,开口:“你觉得他帅吗?”
奚琢想也没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很帅,”他沉吟几秒,加上一句:“而且气质很独特。”
他话刚说完,戚寒洲幽幽道:“你喜欢这种气质?”
奚琢认真思考了下,点头:“我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吧?”说完,抬头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
戚寒洲沉默几秒,突然起了身,“等我几分钟。”
说完,奚琢就看着他径直走向周栖。
曲游看见戚寒洲过来,有些讶异,“洲哥?你不黏着……啊不是,你不和奚琢聊天啦?”
戚寒洲微微一笑,“我有事找周栖。”
周栖似乎有些惊讶,笑道:“受宠若惊啊。”
曲游的眼睛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什么事啊?”
事当然是没有的。戚寒洲看向奚琢在的方向,看见他果然还在看向这边,站直了身体,从容地看了眼周栖,嘴里随口说了个节目的名字,问他有没有参加的意愿。
曲游听过这节目,他琢磨了下,奇怪地看了戚寒洲一眼,“洲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咋啦,你要去?”
戚寒洲:“不去。”
“……”相处的久了,曲游胆子也变大了不少,张口就来,“那你干嘛提这个?”
戚寒洲看他一眼,很认真道:“随口一问啊。”
曲游沉默半晌,似乎听到自己心里某个人的形象哗啦啦全碎了。
————
天气渐渐冷起来,连带着空气也一同变得干燥。
奚琢拿了几管儿常用牌子的唇膏,结了帐,推门从店里出来。
夜色刚漫上来,便跟着起了一阵风,吹在脸上实在刺激。
他嘴巴容干,到了冬天更容易干燥起皮,每每这个季节,总要备着好几支。
冷风从衣服里钻进去,奚琢刚抖了一下,脖子上就被围上一圈围巾,一下子挡住往里钻的冷风。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替他携好了围巾,裹着只剩下小半张脸,才离开。
深色的围巾连同黑色的口罩,衬地露出来的皮肤特别白。
戚寒洲嘴上念叨一句:“你太慢了,好冷”脸上却带着笑,连带着眉眼都是暖的。
围巾上有股淡淡的冷香,像某种花的气味,清清淡淡的,很好闻。
奚琢看他一眼,这人穿这件黑色羊绒大衣,更显的他身高腿长,身形上的优势一览无遗,只唯独脖颈上缺了件儿东西,让冷风有机可乘。
他体热,但说起来是有点儿怕冷的,又时刻担心着好不好感冒,所以出门的时候总是穿的很厚的,今天也是一样。
现在看来,更容易受冷的另有其人。
奚琢拽住他衣角,“你冷不冷呀,”他伸手碰了碰戚寒洲的鼻尖,笑了,“耳朵好红。”
他手指是热的,摸上来的时候像火一样,将冻冰的皮肤暖热、融化。
戚寒洲立马拉住他的手,“不许摘,我又不冷。”
奚琢自动忽视这句话,自顾自摘下围巾,又叫使劲垫了脚,想把围巾给人围上去。
戚寒洲知道自己这是说不动了,按住人肩膀,“别动了,”说着,他弯下腰,低了头,一张脸笑意盈盈,乖乖等着他给自己戴围巾。
奚琢一圈一圈给他缠好了,紧紧实实的,然后拍拍他的头,“好了。”
他不太会围什么花样,保暖第一,所以缠了厚厚几圈,一般人系着,大概会看起来臃肿,可放在眼前人身上,却依旧是好看的。
奚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很好看。”
戚寒洲眯了眯眼,凑近了同他几乎贴着脸,“你觉得我好看?”
奚琢点点头:“对呀。”
戚寒洲接着问:“比周栖还好看?”
奚琢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提起……”
他想到今天拍戏结束这人忽然就说有事跑到周栖身边,那时候他就想怎么说事的时候还要站的那么直,还要一直往他这边儿看。
奚琢心里隐隐冒出一个想法来,他盯着戚寒洲一会儿,迟疑着开口:“就因为我今天说了周栖好看吗?”
戚寒洲承认的爽快,“就因为这个,”说完还接着问:“你今天看出来了没?是不是我更好看?”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奚琢忍不住笑,“你也很好看啊。”
“那可不能不在意,”戚寒洲哼哼着,眼尾向下,轻飘飘扫他一眼,“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眼睛。”
“……”
奚琢无奈,却又觉得他有点儿可爱,“你最好看。”
戚寒洲满意了,作势要来亲他,“我也觉得你最好看。”
“等下,”奚琢迈开一步,和他隔开距离,严肃道:“这是在外面,什么都不能做的。”
“好吧好吧,”戚寒洲举起双手,笑意却在抬头后凝滞了。
奚琢发觉他的不对,下意识回头,“怎么了……”
却也一时愣住。
第73章 加七十三分
这是条位置较偏的街, 人流量少,在浓稠的夜色里,看起来竟有几分冷清。
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女人上了停靠在街边的车, 几分钟后, 有另一个人也上了车, 车门关闭, 很快驶出。
尽管这两个人包裹的严实,可仅凭身形,也能看出来是谁。
正是卫山澜和商瀛。
奚琢愣神一瞬,惊讶之余,想到那天无意中听到的商瀛的那一通电话。
“他们怎么碰到一起去了。”
戚寒洲的声音冷冷的,奚琢回头看他, 发现他眼神冷淡,仿佛结了一层霜。
奚琢也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地方, 思来想去, 越来越觉得商瀛的那通电话古怪,现在再想来,他甚至觉得电话那头就是卫山澜。
思及此,他扯了扯戚寒洲的袖子, 把电话的事情告诉他, 犹豫一会儿, 又道:“我觉得他有点儿太关注你了。”
戚寒洲眉头皱起来, 很厌恶的模样, “谁管他。”
语气是冷的像掺了冰, 听出来有几分冲。
奚琢还欲说话, 手却是被人牵住了,他愣了一下, 赶紧朝四周看看,好在这个时间只偶尔有人经过。
戚寒洲看出他的紧张,觉得他可爱,刚才还冰封似的眉眼软和些下来,解释道:“陈余开了车来,走几步就到了,别怕。”
“……好。”
话是这么说,可仅仅是这么几步路,奚琢也觉得走的胆战心惊,怕不注意就被哪一家的狗仔拍了照片。
————
车子停在不远处,和平时不一样,黑颜色,车型普通,和周围停在一起的一两辆混在一起,没什么特殊。
一上去,车上的暖气就扑过来,奚琢摘下了口罩,搓搓冻得有些冰的脸颊,哈出一口气。
戚寒洲倒是依旧围着他那围巾,一上车,就低头看着手机,低垂的眉眼看起来深沉,白皙手指速度很快地在屏幕上点着。
陈余发动了车子,盯着后视镜,好奇道:“哎,奚老师,你们不是去购物了吗,怎么也不见手里提个包啊。”
奚琢从兜里掏出他买的几支唇膏,朝他示意一下,笑道:“是小东西,所以直接装在兜里。”
陈余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哦了一声,哈哈一笑,说:“太接地气了。”
笑完,他悄摸摸看了低着头不说话的戚寒洲一眼,轻咳一声,开口:“洲哥,你咋不说话呢?”
戚寒洲依旧是一声不吭。
陈余的眼睛就透过后视镜使劲儿往奚琢身上飘,奚琢和他对上眼,直接道:“寒洲应该是在忙正事。”
说完,他对陈余对口型,叫他不用担心,陈余这才放下心来。
“你背着我和他说什么呢?”
戚寒洲的声音突然响起,奚琢转头,看见他一连哀怨地看着自己,就问:“忙完啦?”
“嗯,”戚寒洲直接把手机给他,“不是大事。”
手机还亮着,上面是是刚才他和另一个人的消息记录,简单的几句话,内容却是十分明晰,是要查些有关于商瀛的信息。
“呀,”奚琢关了手机,很惊讶地看他一眼,好奇地眨眨眼:“对面的那一位是侦探吗?”
戚寒洲看他眼睛睁的圆圆的,一脸的吃惊,忍不住笑,“可以这么说。”
“这么神秘啊,”奚琢惊讶的劲儿还没缓过来,他把手机装进对方的大衣兜里,很认真地问他:“查一次要花不少钱吧?”
戚寒洲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免费的。”
“是一个靠得住的朋友,”他边解释着边靠在奚琢的肩膀上,身体放松下来,很突然地问他:“拍完戏之后,想去旅游吗?”
这个提议太过突然,奚琢愣了下,低下头看他,却没有如愿以偿对上他的眼睛。
车厢里光线暗淡,戚寒洲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静静垂落着,仿佛栖息的黑色蝴蝶。
这是一副全然放松的状态,而这种样子的戚寒洲,在别处是见不着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冒出头的瞬间,还带来丝丝缕缕的愉悦,奚琢静静低头看着,忍不住像去碰碰,指尖抬起又落下,最后换了个地方栖息,停在戚寒洲时常低温的掌心。
静悄悄的空间里,心跳声也变得温柔。
戚寒洲有一搭没一搭的捏他的手指,“嗯?怎么不说话呢?”
他声音轻轻的,几乎要变成气音。
“我是在思考呢。”
奚琢说完这话,当真开始在脑中想那些适合旅游的地方,只是他自己也没去过太多地方,想出来的只有为人熟知的几个城市。
戚寒洲见他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而后又掏出手机,径直打开了浏览器,把他抓着的手也抽走了,手指在屏幕上啪嗒啪嗒地敲下“旅游圣地”几个字,下面很快就出来一大堆内容。
“噗。”
奚琢很懊恼地看他一眼,“你笑什么。”
戚寒洲笑得眼睛眯起来,手一伸,就挡住他的手机界面,嘴里没调,“看你可爱。”
奚琢不搭理他了,拨开他的手,继续搜索,他之前是不多关注这些的,今天一搜才知道有这么多美景还没看过,一时间兴趣高涨。
“哎,别搜了,”戚寒洲把手机抽出来,黏黏糊糊地贴过去,“你问我嘛,问我。”
陈余透过后视镜悄悄看了一眼,对他洲哥没骨头的样儿简直不忍直视,插嘴道:“洲哥经常自己一个人去旅游,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问他确实好使。”
戚寒洲对他适时的话很满意,点点头道:“他说的对。”
奚琢看他一眼,“原来你喜欢旅游。”
末了又补上一句,“我都不知道。”
戚寒洲听了,明显兴奋起来,“你别生气,以后我什么都让你知道。”
“……”
奚琢不明白怎么就扯到他生气上来了,“我没有生气啊。”
戚寒洲眨巴下眼睛,身后的尾巴快要摇成螺旋桨,答非所问:“没事,你生气也可爱。”
奚琢看他一会儿,回过味来。
仔细一想,刚才自己那句“我都不知道”放在这情景好像是有点儿生气的意思。
好吧……这话是有点儿歧义,但该说清的还是得说清。
奚琢于是很认真地解释了一遍自己刚才的本意:“我的意思是,我原以为你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待在家的。”
戚寒洲颇为委屈地看他一眼,奚琢甚至幻视出一条耷拉下来的毛茸茸尾巴。
陈余看在眼里,想笑不敢笑,只得憋着认真开车。
隔了几秒,戚寒洲看向奚琢,幽幽道:“你太坏了。”
话说完,他直直倒下去,头一下子枕在奚琢大腿上,闭上了眼,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奚琢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
“一下不够。”
奚琢笑了,又摸了摸他。
戚寒洲抓住他的手腕,自觉在他掌心蹭蹭,睁开眼笑着看他,“这才像话。”
陈余简直不敢往后座看。
像什么话,他心说,原来帅哥谈起恋爱来也这么腻腻歪歪的。
————
【三日后。
“主人,您不必亲自来的……”
叶汿轻轻抬手,漂亮的脸上带着称得上温和的笑,“别这样说,九凌。”
他抬眼看过去,视线定定落在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有些人是该来见见的。”
“你说对吧,师父。”
沈云集霎时一惊,他忍不住多看了叶汿一眼,虽然此人来之前,他便猜测过他的身份,原以为只是和崇净前辈是旧识,却没想到竟是师徒关系!
倘若如此,那阿羽岂不是算是他的……师弟?
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殷羽回头看他一眼,微一点头,轻声道:“你想的不错。”
沈云集一愣,还欲再说些什么,崇净却突然开了口,声音沉沉,依旧稳如晨钟,“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师父。”
叶汿笑眯眯的,“你收我养我,若是连师父也不叫,拿岂不是显得我不近人情、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几个字,他咬的更重些,沈云集下意识去看叶汿,却并未在他脸上发现什么其他神色,只有笑意一贯如常,不见变化,倒是身侧的九凌,半张面具外的脸因为愤怒显得狰狞,双眼中也尽是恨意。
崇净神色变,“我从未觉得你忘恩负义,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小天赋异禀……”话说一半,他不再继续,沉默片刻道,似是长叹:“无非是走的路不同罢了。”
叶汿却是扑哧一笑,好似他说的是什么极好笑的笑话,那双眼睛因着这笑瞧着更生动,眼中却终于流露出些许不同的情绪。
沈云集盯着他的眼睛,那一点儿情绪出现后就再难收回,他无论再如何仔细辨认,都知道这是无尽的恨意。
师徒之间,到底是经历过何事,才催生出这样浓烈的恨来?
“闲话不说,”叶汿笑道:“师父此次叫我来,是想要做什么呢?”
他说着,眼尾向上一翘,一副恍然了悟的模样,脚下一动,上前了一步,“难不成,是想汿个了断?”
“……”崇净只定定看着他,双眼中流露出悔意,“汿儿,你知晓为师……为师并无此意。”
这句话说的沉痛,叶汿却是渐渐敛了面上笑意,声音冷下来,“哦?”
“我不知晓。” 】
第74章 加七十四分
“近半个月内他们一共见了四次, 见面地点不定,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最近一次是晚上是十点左右, 上了同一辆车, 半小时后商瀛下车。”
简短的讯息在横在聊天界面上, 后面附带几张照片, 角度刁钻,但十分清晰。
NC:【OK。】
戚寒洲翻看完照片,眉头皱起。
虽然他对卫山澜并不感兴趣,有关她的信息也从不主动关注,但该知道的都知道,在他印象里, 这两个人连公开的合作都没有,更别说会有私交。
所以这两个人会碰在一起, 实在是他未曾想过的事。
戚寒洲看着照片上那张过了这么多年却美貌依旧的脸, 神色晦暗。
他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需要的时候不在,想远离的时候要跳出来, 拥有了不在意, 可失去了却拼命挽回。
时间走得这么快, 没有谁会一直等着。所以后来做的一切就算再好, 又有什么意义。
戚寒洲将视线从那张集美艳与清纯为一体的脸上移开, 丢开了手机。
————
【他捡到叶汿, 是在一个雪天。
那是罕见的一场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落了几日,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了, 小村子里闹饥荒,崇净在雪地里捡到快要冻僵的叶汿。
小孩儿不过七八岁,身上衣裳破的不成样,手脚脏兮兮的,小脸却很干净,只是已经冻的很厉害,没有血色。
这样的大雪天,又没吃过多少东西,小孩儿瘦弱的厉害,没了什么力气,求生的意志却很强,小手勾着崇净的衣角,眼睛亮的厉害,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显然。
等到把人收拾干净了,崇净看着白白净净又倔强的孩子,正正经经让人拜了师,定了姓,取了名,就叫叶汿。
意思简单:捡到他时他是片漂泊的叶子,日后则这孩子希望能做生机不灭的河流。
这便是他第一个弟子。
最初是只教一些拳脚功夫的,但事实证明,他没看错人,叶汿天赋极佳,于是自然而然的便倾囊相授了。
这日子本该是这么过下去,只是江湖上的事总是波云诡谲,一瞬一息间,便是风云变幻。
叶汿十八岁的时候,功力已经极为了得,他擅和人打交道,做什么都是滴水不漏的,性子瞧着又好,没人不喜欢,出去办的事多了,渐渐的江湖里名号也是响亮的,有一天却传,他杀了人。
消息传来的时候,崇净与人下棋,这消息传的真切,细节也说的明白,他明白这江湖,正派不一定正,邪道不总是邪,流言又总是不停歇的,真真假假,可没人看清,所以他慢悠悠下完了棋,才出了山门,去把自己那大弟子带了回来。
叶汿被人诬陷了,也没事人一样,回来一句话没解释,该做什么做什么。崇净自然也没当回事,谁知道事态却严重了。
若有心,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这道理崇净早明白,只是未曾想到有一天遭到自己头上。
别的门派带着尸体来找人的时候,叶汿正在扫院子,看见尸体,表情没什么变化,还乖乖进去叫了崇净出来。
崇净还是原先那一套说法,只是道他的弟子断不可能杀人,可仔细看过尸体后,才发现上面竟然有霜痕。
凌霜剑法二十式,招招不同,唯有一点,剑过留霜,是独一份儿的。
崇净找了套说辞说走了人,第一次张口问自己大弟子这事,叶汿照旧是到他的地,似乎此事与他无关,笑着道不是他。
霜痕不假,但叶汿杀没杀人,他知道。但事态终究愈演愈烈,上山的人愈来愈多,每个都说要严惩叶汿,不然日后定要走上邪道,必招大祸。
能招什么大祸,无非是汿儿太出彩,招的人嫉妒。
崇净想是如此想,但自然无法这样说,直到又出现了几具尸体,身上有霜痕,而且死者都是来过山门的那几个门派的年轻弟子。
崇净动摇了。
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崇净没法坐视不理了,但他心里还是信自己的弟子,只是其他门派要说法的势头已是很猛,更有甚者要叶汿以命换命。
一呼百应。
崇净将那些尸体都查了,霜痕作不了假,可他不愿相信,奈何众人咄咄逼人,一定要给出个交待,无奈之下,他只能废了叶汿的功力,保全他的性命。
他忘不了那时叶汿的眼神,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从此再也没见过。
“嗯?看来师父是想起从前了?”
叶汿笑吟吟地开口,崇净恍然从记忆中抽身,记忆里一身白衣的叶汿与眼前人重叠,除了那张脸,竟然无一相似。
“我当时不是不信你……”崇净开口,可只到一半,便再也没说出去。
叶汿却变了表情,面色冷下来,“这么说你是信我了?信我才废我全部功力,信我才任由那些杂碎责骂我?”
崇净微微垂了眼,心中酸涩沉痛无比,“汿儿……”
“可惜,可惜,”叶汿忽然笑了,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恶意,“他们说的不错,除了第一个,其他的人都是我杀的。”
他笑眯眯走近了一步,手指戳着崇净的肩膀,语调婉转,“师父,你信错人啦。”
崇净面上登时遍布错愕之色,“你!”
话音刚落,长剑破空而出,寒光闪闪着朝叶汿而去。沈云集惊诧转头,喊了一声“阿羽!”
“师弟,师兄话未说完,你便这样打断,是否不合礼数?”
叶汿边说着边退开,退避的身法极其灵活,凌冽剑气竟未伤到他分毫。
殷羽冷着面容,沉声:“你对师父不敬,何谈礼数。”
叶汿还欲说些什么,殷羽的剑却一刻不停,剑影纷乱间,一道剑气掠过脸侧,绽开一小道口子,鲜血缓缓而出。
“哇哦,”叶汿笑着,“你的剑法倒是精进不少。”
话音刚落,他袖中现出一把红扇,与剑光相撞发出脆响,竟是毫发无伤。
沈云集虽然不懂剑法之类,可也能看的出来眼前这位叶汿不是好对付的,着急道:“前辈,你倒是想想办法,叫他们别再打了!”
崇净眉头紧皱,不发一言,过了片刻,眼见那红扇展开,飞出几把细小的铁片,他一挥袖,飞身上去挡住了。
“阿羽,退后。”
殷羽迟疑一下,还是提了剑退了回去。
叶汿见状,站定了,反手转了折扇半遮在唇边,挑眉笑道:“哎呀,师父要亲自上了?”
崇净眼神复杂,沉声道:“汿儿,回头是岸。”
“岸?哪里是岸?”叶汿笑出了声,“这魔头我做的舒爽,有什么可回头。”
话毕,红扇翩飞,直朝崇净而去。
叶汿笑吟吟对上昔日最亲的人的眼,
“我来瞧瞧这十年里师父的功力是否消退。”】
饰演“崇净”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戏骨,演技在业内很受认可,这段时间到了他的戏份,奚琢便趁着拍戏的间隔去问些专业性的问题,老人脾气很好,很有亲和力,往往知无不言,有时候一谈就是几十分钟。
今日照旧,奚琢揣着自己的小本子满意的回来,刚把东西塞进包里,就看见一尊“石像”。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心想刚才他走的时候这人是不是就是这个姿势?
奚琢顺着看过去,在戚寒洲的视线尽头,看见了正与人微笑着说话的周栖。
他走近了,在人眼前挥了挥手,腕子就被抓住了,给戚寒洲揉吧揉吧塞
手里不放。
“哎,你松开呀!”奚琢叫了他一声,动了动手,没挣开,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宽大衣袖往下拉了拉,把两个人的手都挡住了。
戚寒洲手凉,一抓住奚琢的就不愿意放开,他捏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了点儿力,嘟嘟哝哝:“他真可怜。”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奚琢起初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谁?”
戚寒洲就仰头看着他,“叶汿。”
两个字,竟然还能听出一点惋惜遗憾的意思。
奚琢明白了,问他,“你觉得他哪里可怜?”
戚寒洲几乎是立刻就道:“各个方面,”他顿了一下,又说:“但也不是特别可怜。”
奚琢眼睛亮起来,认真听他说。
戚寒洲低头,长睫掩下来,沉吟片刻,他道:“我觉得他现在是真的自由,以前不算。”
说完这句,他不再说话。
奚琢笑了,他接下去:“嗯,我开始构思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他不由地也向不远处的周栖看去一眼,目光在他侧脸停驻几秒,收回。
“没有‘杀死’第一个人之前,叶汿能够安心顺利的就这么过一辈子,但真的见了血后,他就不会再留在山上了,委屈的活着或者肆意的活着,他不会选前面的那个。”
“没有死的选项吗?”戚寒洲似乎还沉浸在其中,身在其中,就好像有点看不清,所以问出问题。
“他不会让自己死的。”
一道声音突然传过来,奚琢回头,发现周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周栖哥,”奚琢眼睛一亮,“对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周栖笑眯眯的,同他开玩笑,“怎么样?我理解的还可以吧?”
他笑起来时很温润,是那种温柔到骨子里的笑和“叶汿”的笑是完全不一样的,可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却和奚琢构想出的“叶汿”很像。
“不是还可以!”奚琢有些激动,“我觉得特别好!”
“哈哈,那看来我是获得编剧老师的认可了?”周栖勾唇,“我很荣幸。”
奚琢还想说些什么,听见远远的一声喊,周栖笑道:“是在叫我,下次再聊吧。”
“好的!”
等他离开,奚琢晃了晃戚寒洲的肩膀,语气里难掩兴奋,“周栖哥好厉害啊。”
戚寒洲应了声,“他是挺厉害的。”
“他平时肯定是个很认真的人,”奚琢笑着,“导演的眼光真好呀。”
他说完了,发觉戚寒洲没应声,一回头,就看见一张巴巴看着自己的脸,眉眼都低垂着,像被雨淋湿的狗狗。
奚琢噤了声,出于长时间来对男朋友的了解,临时转折了一下,“但是没有你厉害。”
这转折不能说不生硬,但胜在有用,效果立竿见影。
戚寒洲委委屈屈,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有心机:“你说一下具体的嘛。”
说完还补一句:“我喜欢听你夸我。”
奚琢知道自己面对戚寒洲这人的时候确实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但习惯是能养成的,比如他此时就能看出来这人是在撒娇。
不过看出来也没什么用,他经常性无法拒绝。
“我平时不是经常夸你吗?”奚琢认真道:“也不能什么时间都夸,这样都没有鼓励性的作用了。”
戚寒洲一本正经:“但是能持续性起到提高我的幸福值的作用。”
“……”
奚琢和他认真探讨:“不是有很多人都夸你?”
戚寒洲毫不迟疑:“这是不一样的。”
奚琢眨眨眼,“哪里不一样?”
戚寒洲朝他wink一下,笑眯眯地:“身份不一样,”他顿了下,说:“你可是我男朋友。”
奚琢脸红了,他避开那双笑起来琉璃似的眼睛,声音都轻了,
“我真是说不过你。”
第75章 加七十五分
【窗外雪落纷纷, 屋内小火炉噗噗烧着。
沈云集低着头,小心地擦干净殷羽肩头的血迹,动作极轻, 血迹擦干后, 露出整条横过肩头的伤口, 看着颇为可怖, 他瞧着心疼,一点一点涂药,边涂边道:“你们不是师兄弟吗?他怎得真下得了手!”
比这更重的伤殷羽也受过,但以往他总是一人独自处理,眼下瞧着沈云集面上掩不住的担忧,眉眼微弯, 一时也觉不出伤口的疼来,“无妨, 半月就能好的完全了。”
沈云集涂完了药, 到了包扎这步,有些为难,他嫌少做这些精细的活,给自己缠就算了, 可不能给殷羽也缠成这样。
他拍拍殷羽的手, 抿唇, “阿羽, 这个我不擅长, 会缠的很难看。”
殷羽看着他一会儿, 轻笑:“没事, 只要包住伤口即可,我不会觉得不好看。”
话音刚落, 屋门便被推开,崇净抬脚进来,神色略有些疲惫,他来到殷羽身边,张开手,掌心里赫然是一个瓷瓶。
“将这药涂了,好得快些。”
沈云集忙接过来,道:“多谢前辈。”
崇净笑了,“何以言谢?既是我徒弟,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是要照顾着的。”
沈云集摸摸脑袋,也跟着笑了,“前辈说的是,”他说完,正要取开小瓷瓶,却觉这瓶子眼熟,便问:“前辈,这药莫非是药谷的?”
崇净略一点头,“正是。”
沈云集只当是他是亲自去要的,便不再多问,小心地给殷羽涂了药,又动作略显笨拙地将伤口缠好了,才松口气。
殷羽披好了衣裳,看向崇净,迟疑道:“师父,师兄呢?”
沈云集脑中便记起那个持红扇的人,眉头皱起,“想不到他这么厉害。”
崇净长叹一口气,眉目间满是忧愁,“汿儿的天赋是极高的,只可惜……”
话到嘴边,他略一顿,想到白日里叶汿说的话。
各人有各人的路,谁能说谁对谁错。
思及此,崇净道:“说到底,是我当初生了疑心,没能完全信任他。”
沈云集却忍不住道:“可这也不算是冤枉他,他今日不也说,后面的那些人都是他杀的吗?”
“这不是他的本意,”崇净看向殷羽,眼里透出些许怀念的神采来,“汿儿以前是很喜欢人的,你初来时不爱说话,可他总是爱哄着你,好像怎么样都不嫌烦。”
殷羽垂下眼,浓长的眼睫在眼下落下小片的阴影,“嗯,师兄以前……对我是极好的。”
他幼时觉得叶汿是最正直的侠客,是天下顶好的人,所以后来叶汿下了山,去走了自己的道,他却执拗地不愿意他去走这条所有人眼中的‘邪道’是以他才偷了那所谓的圣物。
但此时此刻,殷羽觉得自己似乎也是相通了些事。
“若是刻意去拦我,那我定然是拿不走他一分一毫的东西,”殷羽的声音放轻了,“他是故意放我走的,今日要来,也是他自己的意愿。”
崇净点头,“不错,”他叹口气,道:“汿儿从不会让他人做自己的决定。”
他也明白,他这个大徒弟这次来,是要彻底地将过往都给斩断了,以后便各走各的路。
沈云集撑着下巴听他们说话,小火苗哗哗的闪烁,映在他漆黑的眼中,他用手在火苗上晃了晃,“唔,叶汿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人。”
“要不是他抓过我,我绝对要和他做朋友的。”
崇净被他逗笑了,转头对殷羽道:“你这是自哪里找到的相好,有趣的很。”
殷羽被‘相好’二字给砸了个正着,脸毫无预兆的热起来,一开口竟是有些失措,“他……”他很快的看了一眼沈云集,见对方也望着自己,于是将头又低下去,“那时我受了伤,是他救了我。”
“救命恩人?”崇净笑道:“是段好缘分。”
沈云集很得意的应和:“是吧是吧,我也觉得!”
崇净笑而不语。
小火炉烧的旺,隔了片刻,崇净忽然道:“你们何日回京城?”】
————
“后面是要成亲的吧?为什么剧本上没写?”
戚寒洲很执着的追着奚琢问,只这一句话,不知已经说了几遍。
奚琢把杯子塞给他,打算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嘴巴好像有点干,先喝口水吧。”
水杯是接过去了,戚寒洲倒是听话,一只手握着杯子,速度很快的喝了口水,还凑过去,“你检查一下。”
“……”奚琢看看四周,松口气,毫不留恋地推开他的脸,“这个不用检查。”
这人不知道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只要是他说的话都会照做,做完了总得说句要自己检查什么的,像是变成了想要夸夸的小朋友。
“好吧,”戚寒洲很遗憾地说完,把水杯盖子拧好了,朝他笑笑,“那继续刚才的话题,奚编,你能不能给我加戏?”
这称呼自戚寒洲口中还是头一次出现,奚琢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不行的,”奚琢正色道:“这违反规则。”
他把杯子接过来放好,很正经地和人讲道理:“而且导演说戏的表达还是要收敛一点的,你刚才说的……”奚琢顿了下,继续:“说的成亲是不可以的。”
戚寒洲哦了一声,声音拖的老长,仿佛一下子萎靡下来了。
奚琢见他似乎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的意思,松了口气,接着就听这人开口:“戏外呢?”
奚琢怔了一下,“什么?”
戚寒洲垂眸看他,长睫掩映下的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笑意,仿佛乍泄的春光,“戏里不可以,戏外可以吧?”
尾音扬起些,轻轻缓缓的,故意勾着人似的。
奚琢明白过来,脸一下红了,“戏外……那也是不行的。”
“啊?”戚寒洲伸出手,手指头在他侧脸戳戳,又很不安分的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滑下去落在脖子上,一下一下的磨,“这样也不可以吗?”
奚琢脖子被摸的痒,伸手去捉作乱的手,还没碰上,戚寒洲自己收了回来,弯下腰,唇贴近他的耳畔,“那,只是穿着婚服自己拍照也不可以吗?”
“怎么就说起婚服来了……”奚琢捂着耳朵,想要离的远一些,戚寒洲却追上来,唇几乎要贴着他的耳朵了,他一转头,能看见那双透彻的浅色眼瞳,这样近的距离,比平时更具有吸引力。
“真的不行吗?”
奚琢脸烫得厉害,推住他的脸,“你别靠这么近,”他移开视线,小声道:“要是被看见怎么办。”
戚寒洲笑了,“那你答应我,答应我的话我就听话。”
“……”奚琢看他一眼,“那就只能自己拍照看,而且只能在酒店里。”
戚寒洲得了逞,笑眯眯地站起来,
“遵命。”
————
街角的咖啡厅僻静,毛发柔软的小猫卧在窗边,长尾巴惬意地晃动。
奚琢看着那猫出了神,视线落在轻轻晃着的尾巴上。
“您的拿铁。”
杯子落在桌上,发出细微的敲击声,奚琢回了神,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谢谢。”
窗外天有些要暗的意思,街上的灯亮起的很及时,光从高大的路灯上照射下来的时候,暗红色的长卷发一并出现。
奚琢收回视线,手搭在了热热的咖啡杯上。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漂亮的女人在他对面坐下来,手机也在这时候亮了一下。
奚琢看了一眼,没去拿,对对面的人点了下头,“卫老师,你好。”
卫山澜抚了下头发,冷艳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好,很久不见了。”
奚琢点点头,“啊,是的。”
“你来的很早。”
卫山澜随意点了杯喝的,暗红的头发颜色让她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因为剧组离这里比较远,我担心迟到,所以提前到了,不是很早。”
卫山澜盯着他看了几秒,红唇勾了一下,“你很紧张?”她搅动手下的咖啡,“不用紧张,我只是想问你些事情。”
奚琢悄悄呼出一口气,心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卫山澜的身份培养出她的气场,而且今天她突然约了自己,目的尚且未知,他总是放心不下。他原本想要直接拒绝,但又想到商瀛和卫山澜或许是有些交集,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太不应该,又实在巧合。
奚琢坐直了身体,“您问就好,但您想要知道的我不一定都知道的。”
卫山澜轻轻摇头,“不,你一定都知道。”
奚琢愣了一下,心脏一跳,卫山澜却没有接着这话题,反倒是朝着他右手边投去一眼,问:“你的手机一直在震,不看看吗?”
奚琢下意识低头去看了一眼手机。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谁发的信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由卫山澜发问,他心里总有些惶惶。
“不着急的。”他只得道。
卫山澜微一点头,“你知道我是戚寒洲的母亲吧。”
奚琢忍不住皱了下眉。
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他不懂卫山澜为什么会特意又在他面前强调一遍。
卫山澜看着他,忽然笑了,眼睛因而半眯起来,减弱了眉目间冷淡的意味,
“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第76章 加七十六分
冷气流逐渐席卷, 云层单薄,月光却也黯淡。
奚琢回到酒店后,却还是有点没有回过神来。
他脑子里想着刚才在咖啡厅里和卫山澜的对话, 可不管怎么想, 都觉得难以理解。
“你好像很喜欢他, 但这个圈子里, 爱是最不长久的,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你来说,都是这样。”
“我也走过这样的路,所以好心提醒,演戏的时候太当真, 对谁都不好,尤其是你。”
……
卫山澜话说的很委婉, 只是话里话外却也意思明确, 无非是说这段恋爱其实是带着虚幻的光圈,等到这部戏拍完,一切就都会结束。
他当时听了很生气,甚至后悔选择来见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但是现在回来后独自一人冷静下来想想, 对于对方的话, 他竟是无法完全不在意的。
奚琢站在房间里面, 刚进门时他下意识打开了灯, 灯光刺眼,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才彻底适应这光线,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咖啡厅离这里不近, 他回来时坐了地铁,下车后没有很快就回来,而且在地铁站附近转了转,夜里的风不大,却足够刺骨,吹过来的时候冷,却也带来清醒。
十一月初,北方的城市再过些日子才会陆续供暖,奚琢摸出遥控器,打开空调,热风刚打开,门就被敲响了。
他大概猜到是谁,过去开了门,那个人就风一般的扑进来,一只手很利落的关上了门,脸上是掩不住的急与忧。
“怎么一直不回消息?”戚寒洲见到了人,心里的不安才消散去了,他伸手去牵奚琢的手,刚一碰到,眉头便皱起来,“手这么冰。”
“我刚回来,空调还没开,开了就热了,”奚琢解释道。
戚寒洲却只盯着他的脸看,问他:“脸也这么红?”他双手碰上去,触到一手的冰凉,顿时心疼起来,问他:“是去做什么了?都说开车一起去了,现在好了,冻成冰人了。”
奚琢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时忘了戴口罩,脸颊大概是被风吹得太厉害,所以看起来很红,摸起来又很冰,但是冰人还不至于,他看着戚寒洲脸上那种担心又有点心疼的表情,刚才起就笼罩在心上的恍然散去了一些,忍不住笑了,“没有这么严重的。”
热风在这时起了作用,一阵一阵地传来,室内慢慢暖起来,是很舒适的温度。
戚寒洲叫奚琢坐下,自己去端了热水过来,递给他后又灌了热水袋,塞在奚琢的怀里,自己捂热了双手,便去捧奚琢的脸,“你怕冷,下次不许这么久待在外面了。”
热水下肚,胃内霎时温暖起来,这温暖与空调的暖风同时奏效,很快便流至四肢百骸。
奚琢抱着热水袋,双手很快暖起来,热水袋套着一层毛绒绒的外层,卡通造型,侧边翘起一根短短的尾巴,看起来很像是兔子,他低头看着看着,出了神。
他这样出神的时间在平时是很少见的。
戚寒洲一眼看出了不对劲。
往常在一起时,无论是什么时候,奚琢总是很认真同他讲话,说些各种各样的话题,今天却是这样的状态。
双臂被抬起来时,奚琢还有些发愣,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戚寒洲抱到了怀里,腰被环住,整个人都被圈的很紧,是安全感很足的姿势。
“你怎么……”他张了张嘴,脸后知后觉的红起来,“我很重的。”
戚寒洲在他脖子上蹭,像是大猫,闻言低声地笑,“哪里重,小猫儿一样。”
他笑起来时胸腔的震动似乎传到了身上,奚琢感觉心脏被震的微微发麻,低着头不说话了。
“宝宝,”戚寒洲却不放过他,声音放的轻且低,在耳畔响起,像温柔的水流,“发生什么事了?”
“你叫什么……能不能叫名字?”奚琢看他一眼,约莫是房内热度上来了,他的脸红起来,仿佛燃烧起来的云。
戚寒洲哼哼两声,“我喜欢这样叫,”他蹭蹭奚琢的耳朵,唇在柔软的耳垂上轻吻,很黏糊,“说说,你今天去做什么了?”
奚琢觉得痒,却又觉得舒服,在他怀里渐渐放松身体,靠着他,但大脑内的神经依旧紧绷,他低着头,不打算把见到那个人的事情告诉戚寒洲,说出来的话半是真半是假:“去了咖啡厅,听说那里有猫。”
“什么颜色?”
戚寒洲笑着问他,眼睛一直盯着他低垂的眼睫。
奚琢仍旧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白色的,很乖,当时离我很近的。”
“白色啊,”戚寒洲抓住他的手指,换成自己来揉捏,“没给它起个名字吗?”
奚琢抬头看他一眼,觉得奇怪,“那是店里的猫,老板肯定已经起了名字。”
戚寒洲笑了,“嗯,我随口一说的,”他搂着奚琢腰的手忽然用了些力,用力往后一拉,怀里的的人便整个陷进去。
奚琢吓了一跳,仰起头只能看见他的下颌,戚寒洲却只是很从容地低下头来,声音听起来懒懒的,“没别的了?”
奚琢同他对视,隔了一分钟,移开了眼睛,脸色有点不自在,“唔,应该是没有了。”
戚寒洲紧紧抱住他,埋在他肩膀上,鼻尖嗅到淡淡的香味,“那就是没有了,”他低声道。
“在这之外呢,”他咬了一口奚琢的锁骨,如愿以偿地听到一声压抑着的吸气声,他舔了舔咬过的地方,等着奚琢的眼睛重新朝他看过来,道:“我觉得你有话要问我,对不对?”
锁骨痒痒麻麻的,暂时性地留下了一点牙印和红痕。奚琢摸了摸脖子,又去看戚寒洲,很突然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戚寒洲认真地应了他,静静等着他继续开口。
奚琢沉默一会儿,问他:“你拍的每一部戏,都会这么入戏吗?”
戚寒洲明白了些什么,他捧起奚琢的脸,神色极认真:“没有。”
奚琢直直望着他。
戚寒洲笑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担心这个,”他捏捏奚琢的脸,“演戏对我来说是工作,但又不只是工作,能够演绎不同的故事,体会不同的人生,很有意思,当然,”他顿了下,接着道:“对我,也很有意义。”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很容易沉浸在戏里,但这并不代表我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戚寒洲低头,很认真地看着奚琢,“我父母是因戏生情的,但这样的婚姻只能是镜花水月,所以当余温冷却,他们很快就能毫不留恋的分开,我呢,作为他们过去那段愚蠢感情的纪念品,当然也不被重视。”
“除了他们,这圈子里这样的人太多了,感情像火一样燃烧,却烧的很快,连灰烬也会很快被风吹走,一粒也不留下,戏都是虚假的,戏里的感情至多是虚幻的泡沫,为这种你虚无缥缈的感情买单,太傻了。”
奚琢听他说,记很久之前听过的,他在接这部戏以前已经很久不再去接有感情戏份的戏了。
戚寒洲轻声笑了,他戳了下奚琢的脸,手指陷下去又回来,很像在触摸什么小动物,“但是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变成傻瓜了。”
心脏重重地跳着,仿佛要跃出胸腔,奚琢不禁舔了舔唇,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戚寒洲叹口气,又道:“原来理论在自己身上是不适用的。”
他半眯着眼睛贴近奚琢的脸,故意凶巴巴地说:“我都成傻子了,你可得负起责任。”
自下午开始笼罩在心头的乌云几乎是在瞬间便消散了。
太阳永远都会来拯救糟糕的天气。
奚琢突然觉得眼眶热热的,心理上的情绪刺激到身体,带来的生理反应让他难以控制,他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好让眼睛看起来自然一点,然后紧紧抱住戚寒洲。
“逃避可耻啊奚老师,”戚寒洲逗他,“你得要给我承诺才对。”
奚琢埋在他肩膀上,努力向上看,好让干涩的眼睛不要突然湿润,“你这样说的话,”他收紧了手臂,声音小小的,“那我也是傻瓜了。”
“好,”戚寒洲轻笑着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那我会负责的。”
“嗯?”他忽然感觉到肩膀处泛起一阵热意,像是被什么濡湿了,忙把人支起来,“哭了?”
奚琢双手合着,严丝合缝的挡着脸,很倔强地做最后的挣扎,“没有。”
戚寒洲指指自己的肩膀,“那这是什么?”
奚琢手指岔开一条缝,看了那儿一眼,睁眼说瞎话:“是口水。”
“……”
倒也找个合理一点儿的借口。
戚寒洲给他逗笑了,故意逗他:“这样啊,那我要拍照纪念一下,到时候发微博就配一句男朋友太馋我了,完美的文案。”
“……”
眼见着他要掏手机,奚琢急了,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不能发微博!”
这一下可是把手放下来了,那双还湿润着的眼睛就露了出来,戚寒洲一眼瞧见,只觉得心脏抽抽,舍不得逗他,小心翼翼地给人擦眼泪,“骗你的,不发。”
掉眼泪的样子暴露出来了,奚琢没来得及羞耻,眼泪就被戚寒洲温柔的擦干了,他吸了吸鼻子,低着头有点不敢看人。
他小时候就很少哭,特别省心,没想到长大了却因为不大的事情流眼泪,实在是有点超出想象。
“怎么不说话了?”戚寒洲皱着眉头,“因为什么事伤心?”
原本奚琢不愿意说下午去做了什么,他就不打算再多问,但是现在人都哭了,他实在是着急。
奚琢摇头,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揉揉眼睛,除了眼眶还红着外,倒是看不出异常,“不是因为伤心。”
他团吧团吧戚寒洲的手,塞在自己手心里,捏啊捏的,最后才说:“我就是太激动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控制住。”
“所以,”戚寒洲笑了,“是因为我说的话?”
奚琢点点头,“是这样,”他摸摸头发,不太好意思,“我本来是有点儿担心,但是现在不担心了,”说着,他抬头看着戚寒洲,认真道:“我要相信自己。”也相信你。
见他当真是不像刚回来时那样一副萎靡的样子,戚寒洲放下心来,把脸凑过去,“那是不是要奖励一下我?”
他伸出手指点点脸侧,笑眯眯:“至少亲亲这里。”
奚琢犹豫了一下,凑过去亲他一口,完了还一本正经问他:“这样可以吗?”
戚寒洲没想到他今天会真的会顺着自己,一时愣了一下,随即蹬鼻子上脸,嘴巴也凑过去,“这里也要。”
奚琢笑着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两下,三下。
戚寒洲盯着他弯着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一头钻进了他怀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完蛋,我要爱你一辈子了。”
第77章 加七十七分
【寒冬终于过去, 三月初春,京城正是暖起来的日子。
一朝归来,沈云集再走在宽阔大街上, 竟是说不出的感慨。
他记起自己当日离开的时候, 心中想的是以后绝对不要再回来了, 可再次站在熟悉地方的土地上, 心中首先生出的是极大的归属感。
他们到城外的时候日头刚升起,眼下街上正是人涌动的时候,商铺一间一间打开,沈云集每走一步总要停下多看一眼,瞧瞧与他离开前是否有异。
回到熟悉的地方,沈云集兴奋的很, 拉着殷羽的手同他说话,“这间糖铺子我常来的, 不过是小时候了, 想不到竟能开到今日!”说完,他眼睛一亮,又跑到了其他地方,很开心的模样:“我常在这里定布料, 这里的颜色是最时兴的, 料子也极好。”
殷羽朝着店里看了一眼, 眼尾微垂, “嗯, 看着是不错的。”
沈云集得意的冲他笑, “是吧是吧!”
他早就想过有一日能有带着殷羽在京城的各处逛逛的, 如今当初的愿望当真实现了,自然是兴奋不已, 一说出来便滔滔不绝。
两人径直走到了一处茶馆,仅是站在门口便能嗅到一股清雅茶香,沈云集抬头看了眼牌匾上的字,笑弯了眼睛,“竟是这家!这里的茶也是很好的,我一定要带你去尝尝!”
殷羽低声应他,“好。”
沈云集拉着他的手,二人方才跨进门槛,他便与一人迎面撞上,约莫是恰好撞在了对方肩头,鼻头酸涩,他揉了揉鼻尖,忽地嗅到一股很熟悉的沉香味道。
他迷迷瞪瞪抬头去看,瞧见眼前人的脸时,霎时瞪大了眼,“……兄长?”
话音刚落,肩头便被人猛地一抓,他整个人便被紧紧拥入怀中。
沈云清紧紧按着他,清俊的面容因着激动显出几分痛苦,他垂着眼,长睫掩映下,依稀可见眼下的淡淡青黑。
沈云集眼眶也有些湿湿的,他轻轻拍了拍沈云清的肩膀,小声道:“兄长,我好想你。”
沈云清松开了手,重新站直身体,盯着沈云集的脸看了又看,叹一口气,“回来了就好。”
殷羽朝他微一点头,提醒:“换个地方说话吧。”
沈云集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儿忘了,我们站在这里,挡了人家的路。”
沈云清看了殷羽一眼,微微一笑:“失礼了,”说完,他将掌心贴在沈云集肩膀,温声道:“我们出去吧。”
————
马车停在沈府门口,沈云清先下了车,撩开帘子,朝沈云集伸手,“下来吧。”
沈云集一下红了脸,半是羞涩半是责怪的嘟哝:“我又不是小孩子,能自己下来。”
“好吧。”沈云清笑笑,收回手。
沈云集正要下车,却是被人一把拦腰抱住,还在愣着神儿,两只脚便已稳稳踩在地上。
殷羽收回手,替他理了下稍乱的衣襟,低头看他,微弯了下唇角。
沈云集:“……”
“你你你——”他还未降下热意的脸此时更热了,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凑过去小声和他说:“下次告诉我一声行不行。”
殷羽问:“为何?”
往常殷羽只会顺着他点头说好,今日这样一问,沈云集却是愣了,他轻咳一声,看看四周,道:“自然是因为此处人多,叫人看了多不好。”
殷羽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周围,果然看见有好奇的目光透过来,他转回眼,低头看着沈云集,“不必在意他人。”
“……”论口头功夫,沈云集鲜少碰壁,偶有第几次,全是落在殷羽面前了。
“快些进去吧,有什么话,在家里说也是一样的。”
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沈云集回头,看见沈云清面带笑容看着他,只是这笑略带揶揄,他一臊,避开目光,拉着殷羽就进门:“兄长说得对,我们还是进去再说。”】
————
陈余抱着手机,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哲学问题圈内。
一连拍了几个月的戏马上要顺利结束,今天戏又提前拍完,他难得给给自己放了个小假,出去吃了顿好的,这是吃是吃到了,可谁能想到吃完后就收到了一个重磅炸弹。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门前的灯电量相当充足,照的马路都格外敞亮,他盯着手机上那条消息,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看错。
但是谁能来告诉他,洲哥好好的为什么要看新房子啊??
陈余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打了辆车,径直朝酒店而去。
————
出租车师傅实在给力,半个小时的路程缩了小半。
陈余站在房间门口,想也没想就敲了门。
门开的很快,可是开门的人不是戚寒洲,是奚琢。
看见他喘着气的样子,奚琢关切道:“是有什么急事吗?”他让开门,“先进来再说。”
“好,好。”陈余两部跨进来,看看室内,瞧见把炸弹丢给他的那人本人正十足淡定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只玩偶,两只长耳朵,看着像是兔子。
等下,玩偶,还是兔子?
陈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正好有泡好的茶,奚琢倒好了一杯过来,看他还站着,疑惑道:“怎么不坐下?”
陈余僵硬地扭头看他一眼,“我在思考。”
“……”奚琢把茶杯放下,“那……坐下来思考?”
陈余坐下来,还是不能把注意力从戚寒洲手里的玩偶身上移开,忍不住小声问奚琢:“洲哥什么时候买了这个东西?他以前不是挺讨厌的吗?”
奚琢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他不喜欢这种的吗?”
陈余刚要点头,就见戚寒洲朝他看过来,那眼神刀子一样,冷飕飕地,他欲哭无泪,咽咽口水,很快就撒了个谎:“不是,不是不喜欢,我估计记错了,他以前在自己的工作室还会放好几个呢。”
这话说的和他前面的说辞完全搭不上边,奈何他一脸的紧张,加上刚进来的时候似乎是很着急的样子,奚琢就不再关注这事,问他:“你有事要和寒洲说吗?”
“啊,是有点儿事。”
陈余心说本来是有的,但他总觉得买房子这事是和奚琢有关,而且看这样子,目前还是保密的状态,所以不能是现在问。
太为难了——他看向戚寒洲,使劲儿挤眼睛。
戚寒洲终于舍得放下兔子玩偶,朝他看过来,十分冷漠:“你眼睛没事儿吧?”
“……”
毫无人性,简直毫无人性!
陈余咬牙切齿,“你忘了吗洲哥,那事不是很重要吗?很重要!”
奚琢一头雾水,干脆端着茶壶起身,“唔,我去添水。”
等到人走了,戚寒洲捏捏兔子,握着玩偶的手臂朝陈余挥挥手,“你觉得买在哪里比较好?”
“……哥,合着你刚才是知道我要说的是这个啊?”
戚寒洲随意点点头,“是知道。”
“你不是有房子吗?”陈余不明白了,“再买一个是要干啥啊?”
戚寒洲还没说话,听见他惊叫一声,一脸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坐等升值是吧!”
“为什么要费这个功夫?”
陈余看了他一会儿,哀怨道:“也是,资本家是不缺钱的。”
戚寒洲被他气笑了,“我是资本家?”
“算了,”他揉了一把兔子脑袋,“重点是房子。”
陈余对这点很是认同,刚点了头,就见戚寒洲盯着他看,他心头一跳,警惕道:“怎么了?”
戚寒洲垂下眼来,认真思考的模样,“改天我亲自去看吧。”
“……所以还是要买?”
戚寒洲看他一眼,意味深长:“两个人的话,要买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
等下,这是什么新婚前夕的既视感……
陈余叹气又叹气,最后放弃抵抗,反正看房子这事现在是老板自己要干了,今晚这一趟也算没白跑。
而且人家两口子的事,他就当作不知道算了。
————
晚上下了雨,空气湿冷,天空被冲洗的格外澄净。
奚琢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出神。
兔子玩偶从沙发上转移到了床上,这时候正安分的躺在枕头上。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停下来,门一打开,水汽淋漓。
戚寒洲头发擦得半干,自觉地拿着吹风机过来,戳戳奚琢的肩膀。
奚琢回过头,就看见他一脸的期待,头发被水浸的很黑,更显出皮肤的白来。
“你怎么这么喜欢让人吹头发,”他把吹风机接过来,插了电,熟练地拨弄手下冰凉湿漉的头发。
“不对,”戚寒洲微眯着眼,很舒服的样子,“我只喜欢让你吹头发。”
奚琢手一顿,探下去捏了捏他的耳朵,笑着道:“很舒服吗?”
吹风机嗡嗡作响,戚寒洲抓了他的一只手贴在唇边亲了一下,“是满足。”
奚琢想揉他的头发一把,忍住了,等到干的差不多,才抓了抓,而后起身,“我去放吹风机。”
“不用,我去放,你坐着。”
戚寒洲接过来,很快出去又很快回来,一进来就扑过来,搂住奚琢的腰,脑袋在他小腹蹭蹭,都要炸毛了。
奚琢觉得痒,直笑着抓住他肩膀,“头发都飞起来了。”
戚寒洲蹭了一会儿,就着这姿势仰躺下,向上看着他,隔了几秒,忽然开口:
“你喜欢房子吗?”
这话问的奇怪,奚琢觉得疑惑,戚寒洲就又道:“或者说的具体些,”他侧搂住奚琢的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第78章 加七十八分
话题转的突然, 奚琢有些奇怪,但还是认真想了一下。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一定要说的话, ”他捏了捏戚寒洲的头发, “阳台大一点比较好, 这适合养一些绿植。”
“阳台……”戚寒洲记下来, “露天的比较好吗?”
“窗户可以打开就可以了,要是露天,下雨刮风会很麻烦的。”
戚寒洲笑了,“你的考虑太实际了,嗯……不过这样也很好。”
奚琢低头看他一眼,“毕竟是要住人的嘛, 不能太理想化。”
戚寒洲若有所思,黏黏糊糊地嘟哝:“养花草的话, 单独要个阳光房也可以。”
奚琢只听见他在哼唧, 犹豫一下,还是问出了刚才就想问的问题:“你怎么突然想到房子了?”
戚寒洲冲他一笑,眼尾一挑,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
————
【堂屋门敞开着, 有侍女端茶进去。
沈云集在门口徘徊许久, 就是不愿进去。
昨日回来沈府时沈毅尚未归来, 今日一早他刚醒来, 便听得府上人说老爷回来了, 登时紧张起来。
沈云清先去找了父亲, 说叫他在此处等着, 只是未到京城时沈云集尚不觉得,眼下回到了家中, 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自然,个中因由多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毅。
想当初他可是在大婚之日逃走的,那样重要的日子,是容不得出一点儿岔子的,他作为新郎官可是直接跑了,若是放在之前,被抓到是要狠狠吃一顿罚的。
沈云清还不见踪影,沈云集在门口站着,越想便越发觉得焦灼,每隔一阵子就要在院中随手抓一人来问问他爹到到了哪里了,是不是快要上这处来。
他思来想去,想着一会儿真的见到人了该如何解释,这边刚想过便又想依着他爹的性子,最好还是直接认罪来的好些,这样想了许多,明明是是还泛着冷意的清晨,竟是急出了一身汗。
罢了罢了,总归不能打死他。沈云集咬咬牙,心想只挨过这一次就过去了,他爹定然心疼他,不会做得太过的。
他刚这样想过,便听得身后一阵响动,还未转身,便听见有下人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老爷。”
沈云集身体霎时僵硬起来,他听见那声音离自己渐渐近了,最后在身后停下来。
他深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去,看见那张坚毅严肃的熟悉面容,满打满算他离开家中将近一个年头,再回来时却似乎什么都没变,人亦如此。眼下他看着这张许久未见的脸,方才所想尽归于空,只剩下鼻头酸涩,一时间,竟是有落泪的冲动。
“爹!”沈云集再顾不得其他,过往所学礼数抛在脑后,他扑过去,紧紧抱住沈毅,千言万语想要吐出,但最终却只觉得喉头哽咽,他只再轻轻叫了一声:“爹。”
沈云清站在二人身后,笑而不语。
沈毅抬起一只手,落在沈云集脑后,轻轻一拍,声音依旧严肃:“还知道叫爹?”
沈云集用袖子擦擦眼睛,颇不好意思地直起身,眼睛却是明亮:“您是我爹,我自然是要叫啊。”
方才还要哭的人,这会儿便又傻乐起来,沈云清笑着摇摇头,出声道:“云集久别归家,爹,我们进去慢慢说吧。”
沈毅微一点头,自己先抬脚进了屋内。
沈云集连忙跟上去。
————
“事情就是这样,”沈云集低着头,一点不落的把自己逃走的缘由说了个明白,最后又小心翼翼补上一句:“那陈家小姐也不愿和我结亲,我们二人是商量好的。”
沈云清本在饮茶,闻言一顿,忍不住笑了:“你啊你,我说怎得那日陈小姐也不知所踪。”
沈云集颇委屈地朝他看去一眼,作口型道:“救我!”
沈云清笑弯了眼睛,低头继续饮茶,喝过一口,还道:“这茶不错,爹,你也尝尝。”
“哼,”沈毅瞪了沈云集一眼,“你倒是主意大,亲不结就算了,还直接跑了,外头的日子是不是比这府上快活多了?”
沈云集注意力全在他前半句话上,眼睛都亮了:“这样说爹,这亲事不结也没事了?”
沈毅没好气道:“新郎官都逃了,我还有什么脸再去同人家说亲!”
沈云集嘿嘿一笑,凑过去给他捏捏肩膀,“我当时是走投无路嘛,谁叫爹你非要叫我和人家成亲,人家有心悦之人啦,再说,我现在不也是回来了?”
他瞧着沈毅的脸色,见他脸色稍微缓,一咬牙,接着道:
“还给你带回来一个媳妇儿呢!”
沈云清喝茶的手一顿,面露惊诧。
沈毅身体都僵硬了,侧头瞧他一眼,“什么媳妇?”
恰在此时,殷羽从院中走过,沈云集站直了,伸手就往人身上一指,
“那个就是。”】
————
临近工作结束,剧组的气氛肉眼可见的更加活跃起来,晚上拍完戏,李昀山久违地提出一起去吃个饭放松放松。
吃饭的消息是当面传达的,这几个月大家紧绷了很久,得了放松的机会都很高兴,在现场就商量出了时间和地点。
曲游爱凑热闹,听到李昀山说了要一起吃饭的事情后是最兴奋的,两颗小虎牙一直露到众人驱车赶到饭店。
刚过八点,餐厅里人不多,李昀山选了个足够大的包厢,带着一众人进去。
这是家开的蛮久的烤肉店,口碑不错,包厢里环境很好,关了门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清静。
几个人挨着坐下,服务员很快送了茶水过来。
李昀山把菜单传过去,叫大家自己点想吃的,他请客,灯光下他脸有些红,很高兴的样子,“你们随便点啊,想吃什么吃什么。”
“那我可要好好蹭一顿李导的饭了!”曲游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装茶水的水壶,冲人家眨了下眼,笑眯眯的,“给我吧。”
服务员红着脸点点头。
菜单上菜色够多,只是毕竟是烤肉店,大多是肉类,还有不少海鲜。
包厢里热热闹闹地点着菜,奚琢自顾自先涮了碟子筷子,收拾好了,就把戚寒洲的也拿过来。
他依稀记得上次吃烤肉是在大学期间,那时候寝室里四个人关系很不错,偶尔有空闲时间会一起约着吃饭,烤肉是聚餐选项里的常驻嘉宾。
“我来,”戚寒洲按住他的手,用湿巾帮他擦擦手指,低头的时候特意在他耳边小声道:“想吃海鲜吗?”
奚琢对吃的没有太大要求,尤其是在人多的时候,大家一起出来聚餐,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他一般点什么吃什么,所以听戚寒洲这么问,一时间倒是犹豫起来了,想了想,还是道:“都可以,让大家点吧。”
两三句话的功夫,戚薇寒洲已经掏出手机,听见他的话第一时间没应,自己伸手扫了桌上的点餐码,等待菜单出来了就放在奚琢眼前,“要是点的东西你不爱吃怎么办?”
这时候就显出电子信息发展的好处了,不用在菜单上一个一个的点,人手一个手机,想点什么自己点了就好。
奚琢点点头,正要接手机,肩膀边儿凑过来一个人,“哥,我们一起看呗,我就不扫了,好麻烦。”
手机已经握在手里,他侧头看了眼,看见曲游正咧着嘴笑,很开心的模样,便点了头,刚要开口说让他先选,手机的主人就出声了。
“扫码很麻烦?”
语气不冷不热,只是怎么听都有股不满意的味儿,脸上倒是带着笑,乍一看挑不出毛病。
曲游这会儿高兴着呢,往常的敏锐这时候完全不起作用,他笑嘻嘻地靠在奚琢肩膀上,正琢磨着要多点些肉吃,头也没抬道:“对呀,我手机还充着电。”
他眼睛盯着手机,手上却是很快地抖了抖自己的包,露出一截数据线,“刚插上充电宝。”
“哎,这个鱼我好像没吃过,”奚琢适时出声,这话是特意对着某人说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作用却是很大,戚寒洲被转移了注意力,也跟着低头去看手机,隔着奚琢的手虚拢着手机,“这个烤着吃味道挺鲜的。”
奚琢点点头,选了几串,“那我点啦。”
在他手离开后,戚寒洲又多加了几串,顺带着又点了很多和这个相似的,动作一气呵成。
曲游手指头还没来得及碰上手机呢,瞧见那一排的鱼,吃惊道:“洲哥,你这么爱吃鱼啊。”
戚寒洲也不否认,点了下下巴,视线却是往奚琢身上看的,脸上明晃晃写着一行字:都是点给你的。
“……”
奚琢抿了下唇,已经开始担心一会儿吃不吃得的完这些鱼了,他暗暗叹了口气,决定暂时逃避某人的视线,转头对曲游道:
“曲游,你也来点吧。”
————
一顿饭吃得热闹,后面时点了几瓶酒,度数不高,主要是喝个气氛。
奚琢本来没打算喝酒,他不喜欢酒的味道,喝到嘴里不觉得香,只感觉辣嘴巴。而且酒量也差,喝了容易醉,但唯一好的地方是他就算是醉了也不很上脸,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酒杯递到眼前的时候他还愣着呢,一抬头,看见李昀山一张已经微醺的脸。
“来!你也喝一杯!”
酒已经送到了手边,这时候拒绝就有些不成体统,奚琢把酒水接了,一口喝了。
这酒虽说度数不算很高,但也是有点儿劲儿的,李昀山略带诧异地看着一脸平静淡然的奚琢,忍不住拍拍他肩膀,朗声道:“想不到你小子酒量这么好?”
“不是很好,”奚琢赶紧否认,怕导演误会了说不准还得再给他几杯,“我很容易醉的。”
李昀山观察了下他的脸色,摇摇头,“看起来不像啊,你这一整杯下去都没眨眼!”
话是如此,他倒是没再给奚琢倒酒,四下里看了一圈,咦了一声,问:“戚寒洲呢?”
奚琢回他:“他去洗手间了,一会儿回来。”
“哦,行。”
李昀山转头去和别人喝酒了。
酒的后劲儿渐渐上来,奚琢脑袋晕乎起来,赶紧喝了点儿热水,又挑着吃了些东西,才好了一些。没想到后面大家聊的火热,又来了几个人喝酒,他拒绝不了,实在的都喝了,喝到最后,意识都混沌了。
等到戚寒洲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双手撑着脸低着头的奚琢。
包厢内酒味明显,他皱了皱眉,合上包间的门,半掩了口鼻,走回座位。
奚琢意识昏沉,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边的椅子被抽开了,直到几秒后腰被人碰了碰。
“嗯?”他慢慢抬起头,盯着眼前的脸许久,笑了:“你回来了啊。”
因为喝了酒,奚琢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感冒了,因而声音说话尾音黏在一起,听着有些黏糊。
“嗯,回来了。”
戚寒洲觉出些不对劲来,朝他靠近些,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起身拿了热水壶过来,添满了他的水杯。
他把杯子放在奚琢手边,轻声问:“喝酒了?”
水杯刚放在桌上,里面的水荡了一下,奚琢看着杯里水的波纹,嗯了一声,回他:“是喝了一点儿。”
刚一说完,他就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就坐着不动了。
他的脸色如常,说话时也清晰,戚寒洲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他是不是喝醉了,伸手想去摸他的脸,手还没贴上,奚琢就伸手抓住他。
“不可以乱碰,大家都在的。”
“不做什么,”戚寒洲看着他皱着眉一脸严肃的模样,觉得可爱,忍不住笑:“想摸摸你的脸烫不烫。”
奚琢呆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他说的话,隔了一会儿,抬起头,“好吧。”
说完,他就自己捉着戚寒洲的手往自己脸上按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完了很认真地看着他,道:“不烫吧。”
戚寒洲这下确认他是有些醉了,要是在平时,奚琢是做不出这些事的,更别说刚才虽然只贴了一下,也能感觉到脸上的温度高的厉害。
奚琢还在盯着他看,眼睛亮亮的,他忍住想在人脸上咬一口的冲动,轻声地哄:“再喝点儿水,喝完就回去好不好?”
奚琢没说话,动作倒挺乖,把杯子里的热水喝完了,还举起空了的杯子给人看:“喝完了。”
戚寒洲挡住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移开手,凑近了点儿,笑着说:“嗯,真乖。”
奚琢弯着眼睛笑了。
————
冷空气席卷北方,夜里温度很低,一呼一吸,气流都凝结成白雾。
车子缓慢行驶,戚寒洲抱臂坐在一侧,等着车子又转过一个弯,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后座的另一侧,“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陈余透过后视镜,偷摸着看了一眼。
“因为……”奚琢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放在戚寒洲身上,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话来,“因为不能坐在一起。”
后座顶上的小灯没开,光线黯淡,昏暗的空间里,他的脸有一半隐匿在黑暗里,剩下的半张脸上映着斑驳的光影,像某种电影中的场景。
戚寒洲知道他是喝醉了,可偏偏这人的语气和往常无异,甚至比平时还要冷静,只有整句里沉下去的尾音才透露出些许端倪。
“可以坐在一起的,”他放低了声音,语气温柔,如同此时柔和的光影,“现在没有其他人。”
奚琢懵懵地望着他一会儿,慢慢移动了身体,朝他那边挪了一些,从最边缘坐到了中间。戚寒洲正伸着双手等着把人揽过来,却见他停下来,眼睛往前,看着后视镜。
陈余:“……”
天杀的今晚这路程怎么格外的长。
“洲哥,马上就到了。”
他开口,转着方向盘,绕进另一条路,又问:“要不要顺路买醒酒汤?”
“不用,”戚寒洲最终使用了些强制手段,把人揽在了怀里,道:“我回去做。”
陈余从后视镜看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谁回去做?”
戚寒洲抬头看回去,言简意赅,“我。”
“……”
陈余噤了声,过了会儿没忍住还是道,“你刚才不是在开玩笑吧洲哥?”
“……开你的车。”
————
【在第五次撞上沈云集的目光时,沈云清忍无可忍,干脆合上了书,抬手,道:“你过来。”
沈云集眼睛霎时亮了,立马蹬蹬蹬跑过去,“兄长!”
沈云清揉揉眉心,“这又是怎么了?”
沈云集趴在人对面,面色认真:“兄长,你说爹他是不是谋算着什么事呢?”
“……”沈云清在他头上轻敲一下,皱眉:“说的这是什么话。”
沈云集捂着额头,撅了撅嘴,“不能怪我这样想,这都过去三日了,爹他竟还未罚我!”
想那日他一时气血上头,将他和阿羽的事抖了出来,本来都做好了要挨一顿狠打的准备,谁料沈毅非但没有打他,还连责骂的话也没说,就那样径直走了。
那时候他以为他爹是给自己气极了,连话也不想同他说,可没想到第二日还叫他一起吃饭,言谈间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这可就奇怪了。
自己这弟弟心中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沈云清一眼便知道他这是在担心些什么,笑道:“同爹说这事之前,你可未曾想过这样多。”
那日他也是惊讶了下,他知道自己这弟弟有时胆大的很,但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转念一想,心说这出远门一趟倒是没有白出。
沈云集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只一心想着早死早超生,就那么说了出来……这不重要,”他撑着下巴,满面愁容:“兄长,爹他到底是怎样想的?”
沈云清见不得他这样愁眉苦脸的模样,拍了下他脑袋,站起身:“与其一个人在这里冥思苦想,不若亲自去问一问。”
“可是!”沈云集一顿,上去抓住他的手臂,“那兄长你要陪我着我,若是爹真要揍我,你还能替我说说情。”
“……”沈云清无奈一笑,“你啊。”
————
往常这个时候,沈毅是必定在书房处理公务的,两人寻过去,却是没在里面发现人。
书桌上案卷半开着,笔搁在一旁,是一副刚被使用过的模样。
沈云集左看右看,急了,转身拉了信步走来的沈云清一把,“兄长,这个时间,爹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
沈云清眉头微蹙,也有些摸不准了,沉吟几秒,只道:“再去府上他处找找吧。”
二人在府里各处寻人,连假山石林都进去走了一遭,愣是没找到人,最后在一座小石桥上停下。
桥下水流方才解冻,清粼粼的。沈云集半趴在石桥上,低头丢下去一颗小石子,“爹该不会是出府了吧?”
“有这个可能,”沈云清在他身侧站着,拍了把他的背,“站直了。”
沈云集嘴上埋怨,却还是站直了身体,转了身,一抬头,却愣住了。
这小桥朝四方延伸,正面正对着一座小亭,这一抬眼,就看见亭中正坐着两人。亭中有一棋盘,两人一来一往,正下着棋,其中一人可不就是沈毅。】
第79章 加七十九分
【沈毅沉迷棋局, 殷羽先一步瞧见人来,视线朝沈云集投过去。
棋子下落,发出一声轻微响声。
“怎么走神了?”沈毅转过头去, 看见站在一起的兄弟二人时, 心下了然, 顺了顺胡子, “原来是他们来了。”
“别呆着,”沈云清按了下沈云集的肩膀,“过去吧。”
沈云集还未从惊诧中回过神来,闻言点了点头,慢慢走下桥去,下了桥便加快了步子, 几步走到亭子里。
殷羽看向他,弯下的眼尾让整张面容都透出几分柔和来, “云集。”
沈毅看着自己儿子一眼, 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两人离得远时瞧着气场不合,眼下坐在一处,竟是出奇的和谐。
沈云集上前一步, 眼睛在二人间逡巡着, 忍不住还是开口:“爹, 你们怎么在一起?”
沈毅看他一眼, 哼了一声, “不是看见了?”他点点棋盘。“下棋。”
殷羽眼睛还看着沈云集, 闻言点点头, 算是应和。
不是,一起下棋他当然看得出来啊!沈云集很想扶额长叹, 他想知道的是为何这两人和会凑在一处,还能如此和谐的下着棋。
“爹,你这是……”他冷静着思忖片刻,试探着道:“挺喜欢阿羽的?”
沈毅一时没应,对殷羽道:“还有一子。”
殷羽微一点头,低下头去仔细观察着棋局,不多时,白子落下,他抬头看着沈毅,道:“您输了。”
“……”
沈云集看的目瞪口呆,心说还真是在心无旁骛的下棋。只是阿羽这说的也忒直白了,照着他爹那性子,之后定要说他不懂礼。
他正这样想着,沈毅开口了,“方才我就看出来了,先前一步棋已是强弩之末……”他摆摆手,竟是笑了,“罢了罢了,你棋艺很好,有机会多陪我下几盘。”
殷羽点点头,“好。”
这下连沈云清也觉得讶异,他看看殷羽,再看看一旁的沈毅,不得其解。
“爹,”沈云集心里着急,虽说这两人眼下看着相处的倒是很好,只是他爹没给个彻底的答复之前,他总归是心里不踏实,还是现在便问清楚的好,“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毅起身,抖了抖衣摆,“下盘棋,能有什么意思。”
沈云集还欲再问,沈毅却打断他,道:“说过的就不必再说,有人已同我谈过了。”
这人是谁,便不必再说,沈云集心说,除了他便是阿羽了。
剩下的沈毅没继续说,只是转头看他有一眼,面色依旧是与平常无异,“行了,别在这儿聚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言毕,他对沈云清道:“云清,你同我一起走,有事交给你做。”
沈云清朝沈云集望去一眼,才道:“是。”
待到两人走远了,沈云集立时便忍不住了,凑上去问殷羽,“阿羽,你同我爹说什么了?”
殷羽正将棋子收入木匣子里,闻言抬头瞧他一眼,道:“说我们的事。”
沈云集过去帮他一起收拾,一边收一边关切地问他:“你到底是怎样同他说的?”
“只是说我想说的,”殷羽放入最后一颗棋子,忽地抓住沈云集的手,在他指上轻轻捏了一捏,“我告诉沈大人,我会待你好的。”
“……”
沈云集未曾料到他会说的如此直白,登时有些面热,他清了清嗓,好奇道:“只说了这个?”
他不信他爹会仅仅因为这样一句承诺就被说服,那实在是不像他。
殷羽却只是点头,道:“只说了这个。”
沈云集大为不解,想了许久还是想不通,便也就不想了。
既然他爹已经同意了,那其他便不必再多问。
思及此,沈云集又高兴起来,他一把抓住殷羽手腕,拉着人便要走,“既然如此,那便不必担心了,我要带你再去逛逛京城,有好些地方,我都没来得及带你去!”】
————
仿古的一条街,什么样的小玩意儿都有。戚寒洲不知道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下了戏,就对这一条长街起了兴趣,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明明这样的地方他都来过很多次了,该好奇感兴趣的更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奚琢默默跟着,走着走着,却见前面的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戏一拍罢,长街上的人陆陆续续便都离开,小酒楼上的旗子被风吹的微动,在渐渐西沉的日光中摇晃。
戚寒洲站在长街的中央,朝他转身,光便逆流着沿着他的轮廓散开,五步的距离,足以看清背光下他和玻璃珠子一样冷透的眼瞳。
“怎么离我这么远?”他不满地哼了一声,说完就朝奚琢走过来。
奚琢心上一动,在他迈步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拍下张照片。
他手机收的迅速,等到人走过来,手机已经回了兜里,好像不曾被拿出。但戚寒洲还是朝他伸出手,开口时很开心的样子,连尾音都上扬:“你是不是拍我了?”
看来是看见了。
这时候说没拍没人相信,奚琢抬头看他一眼,说了实话:“是拍了。”
这话一出,他就眼瞧着戚寒洲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像朵花儿似的。
“我要看,”戚寒洲没骨头似的黏上来,语气都跟着变得黏糊糊:“给我看看呗。”
奚琢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非常坚决地拒绝,“拍的不好看,所以不能给你看。”
戚寒洲一只手揽住他肩膀,闻言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我不信。”
奚琢被他吓一跳,赶紧捂住耳朵,瞪大了眼睛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看过一遍,确认没人看见,才稍微松了口气,接着半点儿不犹豫地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退开半步站着,很是严肃地道:“你别靠我太近。”
戚寒洲自己先委屈上了,“为什么?”
奚琢又往后退一步,一字一句道:“你知道还问我。”
声音大了点儿,戚寒洲立马不嘟哝了,站的直直的,表情认真:“我错了,以后绝对不这样。”
奚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说难得看见他一副呆呆的样子,这念头刚从脑子里闪过去,某位呆呆的人就凑上来了,人都已经站在一边,还没忘了问上一句:“这样的距离可以吧?”
“……”
奚琢被他逗笑了,一边走一边道:“快走了,大家都回去了。”
落日的光辉追在他身后,留下长长一片影子。
戚寒洲眼睛弯了弯,掏出手机,把影子和主人一同锁进了照片里。
——-——
屋内暖风阵阵,热茶刚被泡上,茶香缕缕。
奚琢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戚寒洲浑然不觉,自顾自颇为兴奋的将盒子里的东西掏出来——是一件大红色的中国式传统喜服。
衣服的包装精美,此时一拿出来,面料瞧着也是极好的,样式繁复,花纹精细,颜色鲜艳,在灯光下十分亮眼。
之前这人提过说要穿这个拍照,后来没再提起过,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忘记了,现在看来根本没忘。
奚琢盯着这衣服半晌,决定作最后的挣扎,“寒洲,”他叫了一声,见对方抬起头看过来,便接着道:“这件衣服,你是要拿来做什么呢?”
戚寒洲捧着衣服过来,似乎是对它很满意,慢慢展开来,笑着道:“做工比我想象的更好一些。”
衣服表面看着光滑,奚琢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衣料触上皮肤,确实是很舒服的材质。
“是很好,摸起来很舒服。”
“嗯,颜色也好看,”戚寒洲把目光从婚服上移开,落在奚琢身上,“你刚才问我要拿它做什么?”
不等奚琢说话,他接着道:“是要穿的。”
奚琢移开眼,含糊道:“这个穿起来应该很麻烦的。”
戚寒洲不为所动,弯腰与他平视,放低了声音:“试一试嘛,我帮你穿。”
不,奚琢心说,这不是谁穿的问题,这是羞耻到很难决定去穿的问题。
见他不说话,戚寒洲把衣服放下,半蹲下来趴在他膝盖上,仰头望着奚琢,“就穿一次,我真的很想看。”
身侧的大红色实在鲜艳,存在感极强,奚琢无法忽视,侧目看了一眼,发现这好像是女式的,霎时眼睛都瞪大了,他默默转回头,打算忽视一次戚寒洲的撒娇攻击,“这个真的……”他顿了一下,真情实感道:“太难了。”
戚寒洲晃晃他的膝盖,“可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
好吧,已经说出口的承诺不能不履行。奚琢叹口气,对当时贸然答应的自己感到十分后悔。
二十分钟后,奚琢捏着衣角从更衣室里出来。
戚寒洲摆弄着手机,听见响动很快回了头,顿时眼前一亮。
他起身迎上去,惊喜道:“太合适了。”
“真的吗?”奚琢脸颊发烫,感觉整个人都要蒸发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我觉得好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
戚寒洲替他理好了衣襟,在他脸上很轻地亲了一口,声音温柔,“很漂亮,”他说完,又贴上去,一下一下地吻他,从脸颊到嘴唇,像是要把人吃了。
奚琢被他亲的痒,半眯着眼往后仰,声音都软下来,“你别、别一直亲我啊,”他还记着正事,伸着手推着戚寒洲的脸,提醒他:“不是要拍照吗?拍完我还要……”
‘脱’字还未出口,戚寒洲一口把他手指含住,惩戒似的咬了一下,“不准脱。”
奚琢眉头一皱:“前面都说好了的。”
戚寒洲把人半搂着塞进怀里,笑得像只狐狸:“我是说拍照后脱掉,但没说什么时候拍照哦。”
“……”
奚琢忿忿地瞪他一眼,控诉:“你不守信用。”
戚寒洲的吻落在他鼻尖,笑容很漂亮:
“这叫灵活变通。”
第80章 加八十分
之后有好几天, 奚琢都没法好好面对戚寒洲,一看见他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那套大红色的婚服被物尽其用,奚琢好像被衣服束缚住的木偶, 叫戚寒洲摆着做了各种羞耻的动作, 最后全部都被存入相册里。
快乐和幸福总是太短暂了。
在奚琢第三次有意避开他的视线后, 戚寒洲终于坐不住了。
他撑着下巴盯着奚琢, 后者正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正给他化妆,透过镜子,可以看见他的整张脸。
这大概是最近这段时间唯一的一次两人正面相对——隔着镜子的那种。
戚寒洲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一直盯着,不觉有些入神。
奚琢的眼睛很漂亮,瞳色很深, 不涂抹时是远山黑水,一旦稍加修饰, 仿佛远山覆青, 清水映金,变成一种浓墨重彩的好看。
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注意到这双眼睛,视线扫过, 总不由地在对方眼睛上多停留些时间。
化妆师正给这双眼睛增添些修饰, 说是修饰, 其实不过是稍微刷了一下睫毛, 剧的性质使得其他颜色更深的妆容都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可惜好景不长, 奚琢很快发现身后人在看他, 微微仰头对化妆师说了些什么, 在化妆师点头后就闭上了眼。
“……”
戚寒洲那个委屈。
他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奚琢却没有睁眼的意思。
化妆间的门打开又合上, 听到身后彻底安静下来,奚琢才睁开眼,透过镜子,果然看见身后的人已经走了。
他缓缓松了口气。
化妆师注意到他的动作,好奇道:“你们两个吵架啦?”
奚琢一愣,很快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化妆师还在看着他,“是吗?这两天戚老师老是盯着你看呢,但是你都不看他,”她捂着嘴笑了一下,“我们都以为你们是吵架了呢。”
听她说完,奚琢想要解释一下,一张口,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总不能说被某个人强迫着穿着婚服拍了许多羞耻的照片后他因为羞耻过度所以无法面对本人吧。
要是就这样说出来,那得更羞耻了。
奚琢最后只是道:“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和前辈吵架的。”
他说完后怔了一下,发觉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用过,现在再用倒是觉得奇怪,莫名地有种掩耳盗铃的意思。
“是哦。”化妆师笑笑,给他最后定了妆,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啦。”
【“这里是我常来的地方,”沈云集抱着头仰靠在树上,笑着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
殷羽在他身侧,视线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月色初上梢头,银色的光洒在水面上,星星点点聚在一起,恍若一条发光银带,向上是星月相拥,向下是春水初融,岸边生着春日初开的小花,黄的白的,聚集成小团小团的花簇,在月色里也镀了一层银光,花瓣莹润,嫩生生的漂亮。
他嗯了声,道:“很美。”
初春的夜里仍旧泛着寒意,只是眼前的一切太美,连带着觉得这寒意也消减不少。
沈云集轻巧地直起身,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得很开心,“阿羽,以前我都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他靠的近,殷羽一转身便能将他的脸收入眼中,月光下沈云集懂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格外明显,他忍不住伸手按在上面,“冷的话就回去?”
沈云集把他的手拿开,佯装生气道:“你怎么这般不解风情?我刚才可是说了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来这里的,你莫非是没有听懂?”
殷羽摇头,略着急道:“我懂,只是……”
“嘘——”沈云集笑得眼睛都弯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刚才是逗你的。”
这人一向是更在意这些实在的东西,都相处了这样久,他可是摸得清楚了。
殷羽却是盯着他,道:“我以后会常陪你来这里的。”
沈云集愣了一下,挠挠他下巴,逗道:“只陪我来这里?”
殷羽眉头皱了下,立刻就道:“不是,哪里都可以。”
沈云集笑了,他张开手向前走了一步,站在那闪着粼粼波光的水岸边,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声音越过水流,落在对岸、远处,他转过身,笑着冲殷羽招手:“你也过来呀。”
殷羽于是缓缓走至他身边,不去看水和天,只是瞧着他。
“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样闷?”沈云集笑着打趣他,视线往下,落在他腰间的长剑上,玉白的剑鞘迎着月光,周边仿佛发着光一半。
他一恍然,才惊觉原来已是过了这样久,初见面时这剑还在他脖子上架起过,后来却是和它的主人一起,陪他走了许多的路。
“想不到最后竟就这样回来了,”沈云集嘟哝着,转而对殷羽一笑,道:“还好我当时逃了,不然肯定去不了那样多的地方,也就见不到你了。”
他半蹲下来,看着水里月亮的影子,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只一碰那水面,月影就散开来。没过多久便又重新聚在一起,沈云集便要直接去捞那水,还未碰到,手腕便被一把拉住。
殷羽不知何时也矮下身来,语气温柔,手上却是用了力的,“这水太冷了。”
话短,沈云集却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笑道:“这点儿水还不碍事的,我身上穿得厚呢,你别担心。”
话说着,他便要再伸长了手去碰水,殷羽却很执拗,手上一点儿力道也不松。
“……”
沈云集知道他是担心,自从自己身体里那玉石被取出来后,这人就就好像一直悬着心似的,对他的身体看的比先前更要紧了,总担心自己冷着动着。
“好吧,”他还是妥了协,收回了手,指尖缩回袖子里,扭头冲他一笑,“听你的。”
殷羽的眉头松开,眼睛弯了弯,“好。”
沈云集一看见他笑就喜欢的不得了,心里头软乎乎的,忍不住在人脸上捏了一下,“要是我们再认识的早一些就好了。”
这样加他一定要和殷羽说很多的话,带他来各种好玩的地方,喜欢的事都一起做一遍。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殷羽垂下眼看着他,“现在也不迟。”
沈云集凑过去盯着他,眼睛眨了眨,睫毛便跟着如同蝴蝶翅膀般抖抖,“嗯?”
殷羽耳根子发热发烫,却还是执着着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极了:“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他顿了下,稍微移开些视线,才接着道:“我会一直跟着你。”
“此话当真?”沈云集笑着,故意逗他:“若只是说说可不行。”
殷羽立时皱了眉,道:“我不会同你说谎的。”
沈云集笑出了声,拍小孩儿似的拍拍他的头,装作一副老成样子:“嗯,嗯,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带着你。”
殷羽头被按着,想把头顶的手给取下来,一抬头看见沈云集笑得和月牙似的眼睛,就弃了这想法,乖乖任他摸,声音低下来:“好。”
————
院子里的迎春开了一茬,嫩黄色一团一团,瞧着喜人。
沈云清一大早起来,打算出门时天色还未全亮。
府上寂静无声,他走出院子,却意料之外的瞧见一个人,立时顿住了脚步,怀疑着叫他一声:“云集?”
沈云集听见这声,转过头来,一看见他,便笑起来,“兄长,你怎得起的这般早?”
沈云清看他今日似乎是格外高兴,笑道:“我有事要办,赶早不赶晚,倒是你,往常这个时候可是还在榻上的。”
“哪有!”沈云集被揭了短,立刻反驳,“我那是,那是偶尔嘛。”
沈云清只是笑:“嗯,没说不能睡,我倒是情愿你多睡些。”
两人一同往外走,沈云清奇怪,问他:“你这是也要出府?”
沈云集嘿嘿一笑,“对呀,所以才这时起来。”
沈云清只当是他又要带着那位去游玩,应了声知道了,便没再多想,只是叮嘱了一句:“早些回来,别太贪玩。”
彼时刚至门边,他正抬脚要走,沈云集却先一步跑到他前面,面上瞧着很有些歉意。
沈云清瞧他那神色,心里一沉,开口:“到底是要去做什么?”
沈云集吩咐小厮开了府门,外头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则是一匹白马,缰绳垂下来,由殷羽牵着。看见沈云清,殷羽冲他微一点头。
马车是沈云清安排着提早备下的,那马——
“兄长,”沈云集站在他眼前,忽然很认真地看着他道:“这些日子我想了许久,还是想出去看看。”
沈云清霎时了然,他静默片刻,道:“这是非要走不可了?”
沈云集点头,“非走不可。”
沈云清叹口气,却是笑了,招招手:“过来。”
沈云集乖乖走过去,一把搂住他。
沈云清拍拍他的背,笑道:“这样舍不得,我看还是不走为好。”
沈云集立时跳起来,“这不行!”他吸吸鼻子,看着沈云清:“又不是不回来了。”
沈云清无奈摇头,故意逗他:“但愿如此。”
“兄长!”
“好了好了,”沈云清笑着看他,正色:“和爹说过了吗?”
沈云集立时变了脸色,正要说话,忽地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和我说什么?”
沈云清回头,看见沈毅缓缓踱步而来。
沈云集眼睛瞪大了,转身就跑,“阿羽,快,快,快上马!”
殷羽看看沈毅,犹豫一下,还是翻身上马,扯着缰绳,朝沈云集伸出了手。
沈云集两三步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借力上了马,冲沈云清道:“兄长,爹这里就靠你了!”
“哎——”沈云清喊他一声,下意识往前一步。
沈毅瞧这样子,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抬脚追出去,气的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给我回来!”
马儿嘶鸣一声,沈云集搂着殷羽的腰,坐在马背上挥挥手,笑得肆意:“再会!”
他的声音随马蹄声阵阵远去,消失在初起的天光里。
长街那么远,一直延展着,仿佛要到世界尽头。】
————
正式全员杀青那天,下了一场小雪。
摄像机最后一次运作,将难得的雪景拍下来,剧组的大家都特别高兴,平时内敛些的人也好像放开不少,在雪里拍了不少照片,留下忘不掉的回忆。
李昀山是最高兴的,雪刚一飘起来,就拿着喇叭说这是瑞雪,又开玩笑似的说了很多吉利的话,把大家逗的哈哈大笑。
导演的喇叭释放压力的时候,奚琢刚从马上下来,白马高大,他下去的时候走神去了一旁响起的欢笑声中,踩脚踏的时候滑了一下,动作就不稳,还未落地,腰却被人先一步搂住了,那人搂着他的腰,一只手则托着他的手,轻轻一用力,就让他整个人都稳稳的下了马站在实地上。
刚悬起来的心脏就这样又落回去,奚琢顺好了有些乱掉的呼吸,抬起了头。
戚寒洲还托着他的手,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因此两个人的动作离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雪花还在缓缓落下,细小的纯白雪粒,粘在漆黑如墨的发间,很柔美。
奚琢下意识后退,低头时睫毛颤动,抖落了几片小小的雪。
那几片雪融入其他下落的雪花里,戚寒洲眼里,却好像与其他的不同。
他仍旧抓着奚琢的手不让人后退,自己也向前靠了一步,低头的时候,长发从一侧垂下,“奚琢。”
他轻声叫人的名字,本来是冷淡的声音,尾音垂下来时候却很勾人。
奚琢不动了,他没和这人说过自己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但偏偏每次对方都能拿出这一套来,犯规的很。
算起来这几天,这还是第一次他们离得这样近的时候。
奚琢努力地把视线偏移,却听戚寒洲又叫了他一声,这次是很委屈的样子。
他一顿,小声道:“你说。”
戚寒洲垂眼看着他,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子,像是眼泪,“你是不是生气了?”
奚琢愣了一下,张了张唇,“没有啊。”
戚寒洲不信,“你这几天都不理我,”他低头,眼神黯淡:“一定是生气了。”
他这样一副伤心的样子,叫奚琢恍惚间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他不由地回想了下,把这几天捋了一下,确定自己是除了有意的避开人之外没再做其他事情。
“我真的没有生气,”生气和有意避开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奚琢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他想了想,手上用了些力,回握住戚寒洲的手,认真道:“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戚寒洲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睛却还是湿漉漉的模样,不太相信地问他:“真的吗?”
奚琢只得道:“真的。”
戚寒洲耷拉下的眉眼终于有重新扬起的趋势,“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他悄悄捏了下奚琢的手指,轻声:“怕死我了。”
这句又轻又柔,羽毛似的,挠的人心痒痒。奚琢下意识就勾起唇,“我不会随便和你生气的。”
“哎,这边的两位,”李昀山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透过他常用的喇叭,放大了好几倍,他叉着腰朝这边挥挥喇叭,喊道:“过来过来!”
白马被牵走,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一片马蹄印,又被持续飘落的雪花掩住,看不见痕迹。
奚琢最后看了一眼,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这明明是结束,却又好像另一个开始。
前方摄影机已经就位,剧组的各位在找自己的位置,吵吵闹闹的,让这场冷的雪也下的热烈。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内心,他主动拉了戚寒洲的手腕,跑进镜头里。
雪花忽然间下的更大了,大朵大朵落下,染白天空和地面,占满整个镜头。
“来来来,准备了啊!”
曲游设好时间,笑着跑过来,“1、2、3,茄子——”
“茄子!”
奚琢朝镜头微笑,感觉到心跳砰砰,他收紧和戚寒洲交握的双手,觉察出心脏所迸发出的、前所未有的热意。
小小的火星终于燃烧成整片花火。
————
雪后的天空格外澄净,星星明亮,月亮温柔。
烧烤架子架着肉串,火烧起来的时候,冒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四溢。
“所以到底是谁提议的露天烧烤??”
曲游喝了口酒,很是忿忿,“不是,能不能尊重下冬天?”
“吃起来应该就不会太冷了吧。”
周栖在他左边,正把一串辣椒放上去,笑着回他一句。
奚琢点点头,表示同意。
烤好的串放在盘子里,戚寒洲手边摆着一个小白盘,里面放着几只剥好壳的虾,他剥完最后一只放进去,轻轻一推,白盘子就悄无声息滑到了奚琢手边。
曲游拿了一串牛肉,瞥到这一幕,忍了忍还是开口:“洲哥,你不自己吃?”
他说完,往奚琢身上看了一眼。
奚琢被看到脸一热,不敢去拿虾了,自己取了一串茄子吃。
眼看着自己亲手剥好的虾被冷落,戚寒洲直皱眉。
他抽出张湿巾擦干净了手,冲曲游微微一笑:“你吃你的。”
“……”
曲游抱紧自己,歪过身小声对周栖道:“这绝对是假笑吧!完全没有感情啊!”
周栖笑笑,塞给他一根羊肉串,“吃东西吧。”
吃过一轮,李昀山开始激情发表演讲,平时大大咧咧的人,感性起来却是很动情,说到最后都抽噎了,奚琢默默递给他一张纸巾,谁知道李昀山前脚擦干净眼睛,后脚就举着杯啤酒要和他干一杯。
雪中送炭招致飞来横祸,奚琢暗暗叹口气,只得和他碰了一下。
一杯喝了,大起哄着拍手,戚寒洲看着奚琢手边干干净净的杯子,视线一顿,忽地拿起杯子和奚琢换了个位置,对李昀山笑眯眯道:
“导演,和我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