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孩子
熠熠回家就炒菜, 她姑娘在这里呢,很安静的一个小女孩,坐在一把她专属的木头小椅子上, 两只手搭在扶手上,跟个垂帘听政的老太太一样的,不知道哪个给剪的齐刘海,显示不出一点技术水平。
她先吃晚饭, 熠熠给苋菜都切碎了, 煮汤, 里面放了鸡蛋,给她放在小碗里面。
剩下的在锅里的, 她就开始撒盐,加上一点油, 吃的油也不一样,金珠里面加的是米脂油,他们自己的加的是花生油,再翻个锅煮一下就行, 没有葱花爆锅的味道香呗。
这孩子不馋饭,你说饭都放在小饭桌上面了, 也不动, 跟没看见一样, 飒飒有时候觉得是小时候吃奶粉的原因,这个孩子对什么吃的都不感兴趣, 现在稍微能吃东西了, 吃的很费劲了。
桌子上炒一盘子苋菜, 碗里是一人一大碗的咸菜汤,又切了一盘卤牛肉, 熠熠下班回来去买了一份扬州老鹅,这菜就很丰富了。
“现在扬州老鹅涨价了,我今天去买竟然是38一斤了,我买这一盒子得五十块钱,说是什么都涨钱,房子都蹭蹭涨钱了,老板娘说早就应该加钱了。”熠熠捡一块老鹅吃,转眼看见金珠在那里坐小饭桌上磨磨蹭蹭的,抓紧扭过头去了。
飒飒顾不上别的涨钱不涨钱,看着金珠这样想法子,“我觉得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小饭桌上吃了,跟我们一起吃,她一个人吃俩小时,一边吃一边玩,而已不知道想什么。”
真愁人这孩子,吃饭俩小时,你给她抱着在这里吃,她能一点位置不挪动,把小水杯拖过来,捏着吸管喝口水,然后再把水杯往后推到原来的位置,然后再把饭碗拉过来,小勺子吃一口饭,咀嚼咀嚼,就是不咽下去。
她就是吃的慢,吃两口,然后再把小水杯拉过来,再喝一口小小的水,你要是在旁边看见了,你能急得给她掀桌子。
看得出来是有人静心教导的,很调理很规矩很板正,熠熠憋的心里难受,犹豫了下,“行啊。”
飒飒觉得阿姨教的有问题,吃饭这些从小都是阿姨带着的,他们自己带的很少,甚至吃饭都是各自吃各自的,这样下去不行,“小时候我们觉得孩子难带不会带,现在孩子长大了,需要人照顾的地方可能少了,更需要我们大人多教育。”
生完小孩,俩人有钱啊,图自己省事儿请的保姆嘛,人也是尽心尽力养大,然后教着吃饭喝水上厕所的。
当爸爸的肯定不觉得是小孩性格本来就这样,看着金珠坐在自己旁边,饭都放在婴儿椅上面了,她用的这种耐用的都是最好的,人家买塑料的,飒飒就给买实木的。
看自己家姑娘怎么看怎么喜欢的,“而且接触人太少了,我们在这边亲戚朋友少,阿姨带着她就在院子里玩儿,应该去公园里面,看看风景,看看别的小朋友,多接触人性格就不会这样内向了,自己在家里待着,她现在很有想法了,不高兴了就哭闹,阿姨到底是请的,惯着她的脾气性格。”
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飒飒早就想干了,阿姨不想用了,他想着以后得俩人多带带,“就说是睡午觉,她就不喜欢睡午觉,人家一点钟睡觉,她要下午玩够了三点钟睡觉,下午五点钟没睡够要喊她起来就哭,睡到这个点晚上十一二点还精神奕奕的,作息就是错的。”
金珠现在还不知道人说她坏话呢,自己坐上来还是新奇的,自己小脸素净着,话都很少说一个字,她也不眼馋别人桌子上的菜。
熠熠给飒飒说的一阵愧疚,就是累点儿,孩子稍微大点了还得是自己带,撕了一点点老鹅的肉,“这个很咸,但是你可以尝一尝味道,很香的。”
要么说第一次当妈,老觉得孩子跟个成年人一样可以沟通,但是金珠自己闷不吭声的,很有自己的脾气,她没吃过或者觉得不好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放在她碗里就不高兴,自己勺子挖出来,一桌板都是这糊状物。
熠熠拿着湿巾给她擦擦,“你不喜欢吗?但是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喜欢呢?应该试试。”
从一个成年人角度来看,逻辑就应该是这样的,你应该多尝试,尝试才有资格享受这个世界,封闭地活着肯定是不行的。
但是金珠的角度就是死讨人厌,这什么东西给我吃,而且还惹我,不喜欢还给我吃,我给你点脸色看看,自己两只手撑着在桌子上就开始喊开始哭,就可显着她了。
给大人一看,都得远远儿的闪开,因为阿姨在平时肯定是顺着她的,不要就给她拿走,喜欢什么就给什么。
但是这一对爹妈不是,他们给哭的心里都哆嗦,熠熠回过头去问飒飒,“我没干什么对不对?”
“你不经过人家同意给人家放碗里去了,”飒飒想了想,“但是她确实不太好说话,这孩子很有自己想法。”
我不能说我女儿有点封闭偏激,人家说他女儿有想法。
但是现在俩人感觉,就挺失败的,养孩子的成就感还没体验到,挫败感就已经是满满的,一眨眼还没等教什么,就已经长这样了,脾气怎么这样坏的呢。
关键不好哄,孩子哭的与世隔绝的,阿姨就跑下来哄着,“你看给个玩具好不好啊?我们去找大恐龙,找最大的一只好不好啊?”
带着去玩恐龙去了,饭等着玩的时候一起吃。
俩人坐椅子上,面面相觑的看着,跟俩蔫巴鸟一样的,吃完饭很自觉地上卧室里面去了,熠熠先开口,“你小时候这样吗?”
“不这样。”飒飒说的斩钉截铁,谁都觉得自己小时候很老实,很听话,仿佛自己从小就是个人间小孩子一样。
这样的烦恼,熠熠跟婆婆就说了,“这样的性格脾气,我们打算以后多带带,但是也不会带,哭了我们也没辙,讲道理讲不通,她不听啊。”
高青青看她愁的死去活来的,不当回事儿,可积极了,“嗨,什么大事儿呢,孩子都这样,跟飒飒小时候一个样儿,他那时候早上起来,冬天哦,四五点就得起来,外面乌漆麻黑的,人影子都没有,非得出去玩儿,我没办法,换衣服带着他在外面玩,一个人都没有。”
他为什么要玩,他出去玩什么,冬天的早上怎么不冻死他的,熠熠心里想着,还说跟他小时候不一样。
她就纳闷了,根据基因来的,这不就找出来基因的影子来了,飒飒的脾气有时候就是怪,现在有时候做事情还比别人怪一点儿,但凡怪的人,朋友亲戚接触的都少。
高青青就说飒飒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啊,他小时候就欢意吃汤泡饭,紫菜蛋花汤泡饭,里面加牛奶你知道吗?你不给他这么吃,他自己不会偷偷挖奶粉进去,但是他能一口不吃。”
因为吃饭,挨打特别多,但是吃饭老挨打挨骂的孩子,就是个恶性循环,越打越不吃,越吃肠胃越差,高青青这么多年也反思自己了,掖了掖头发,“哎,后来想想是错的,你没发现他现在还是吃软不吃硬的,得慢慢沟通,得很有耐心才行,不然一句话都不听你的,要不他小时候瘦老生病,我着急想让他多吃点,结果回回吃饭他来这么一出,我看了就生气,不吃饭不生气。”
最后很真切地援助,“要不你给我送回来,我给你带吧。”
带个飒飒出来吗?
别了吧。
飒飒脾气确实有时候会怪,对自己老婆是因为有爱,千依百顺和和气气的,有别扭也是自己先认错儿,不认错的时候也没人跟他计较。
但是外面人都评价,包括亲戚的评价,包括他自己的一些看法,就是会有奇怪的地方,他有自己的思维跟世界观,跟这个世界的主流思维重合度不大。
还得是自己带,没别的法子,你带她得多吃去玩儿,多出去看,多有耐心讲道理,多看看人家别的小孩子怎么样,慢慢引导,别真养个脾气大的拐王出来。
新手父母会陷入的两个焦虑误区,一个是怎么也发现不了孩子的问题,自己带的千好百好,以至于错过引导期,还有一个误区就是她俩这样的,跟孩子接触的少陡然就发现了孩子的各种问题,拿着放大镜去仔细观察,觉得是天大的影响命运的问题努力地区纠正。
所以好的家庭不一定养出个八面玲珑的好孩子,品性基本是好的,脾气却千奇百怪,俩人嘀嘀咕咕一晚上,焦虑的不行,第二天飒飒跟熠熠一早上,金珠在花园里面玩的时候,就带着去公园里去了。
小区里面的小公园不能去,这么早人别的小孩也没起床,人都睡觉呢,还不到五点呢,等到湿地公园正好五点,这里别的没有,不是有晨练的人嘛,人真的没有金珠这样的小孩。
飒飒给她放下来,她就蹲着在地上玩,玩什么呢?
那就是一片地,一片草丛。
熠熠托着腮,困的啊,眼睛都发热,“金珠啊,你看什么呢?”
金珠看她蹲着在一边,这地方她常来,就是早上不常来,“虫虫。”
熠熠就明白了,“你是找虫虫是不是?你找虫虫干什么?”
这个问题金珠没法回答,熠熠一个体面人,愣是把天给聊死了。
俩人就起来找虫子,找到个蚂蚁,三个人蹲着看,熠熠懂得多啊,讲蚂蚁的科普知识,金珠本来不甩她的,大早上的在那里叭叭叭什么呢,一个字都听不懂,也听不进去。
熠熠说一半就知道人不买账了,这成人的语言孩子不感兴趣,得切换一下,她尝试了一下,“金珠啊你看你有两条腿,这个蚂蚁小朋友有六条腿呢,而且他还要六百多个朋友呢。”
六条腿,六百多个朋友,这得多牛啊,金珠不吭声,但是在那里扒拉它的腿,不敢碰,就拿着个小棍子来回挡着它,数不过来她又不认识数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六条腿儿。”
那六百个朋友,她就不知道了,竖着耳朵听听熠熠解释,“这是一种蚂蚁,它还有好多种,有六百多种,一种一个样子,我们可以慢慢看看找找。”
当妈的就留心里,这就是地上最普通的蚂蚁,别的蚂蚁她也不认识,不认识但可以找嘛。
回家就去电脑上搜索,给金珠看,抱着金珠俩人上网,飒飒就做饭去了,这些事情得熠熠来,他要有这耐心,有这个知识思维,他不至于早早辍学了。
各人有各人擅长的事情,自己煮面条放进去,跟着金珠一起吃,节约时间啊,省的做好几种饭菜,不过他们碗里有香肠,午餐肉一盒不便宜呢,切了煎一煎他跟熠熠吃,面条里面都放了菜叶子虾滑了。
阿姨也有一碗,看着碗里的东西就笑,这俩人做饭图省事儿,要么孩子跟着他们一起吃的简单,要么他们跟着孩子一起吃,跟着孩子吃费钱多啊,这虾滑都是手工做的,给金珠吃的没有添加。
卖的也很贵的,结果俩人都加进去跟着一起吃。
想着也行,不是吃不起的。
金珠明显就很高兴,吃饭的时候很配合,对熠熠也有一点尊重,这人懂得真不少,给她一点点午餐肉尝尝,配合地吃了一口,斯斯文文在那里吃饭,一副早上充满了知识的自信感,“大蚂蚁会咬人。”
“对,那种蚂蚁会咬人,会中毒对不对,我们金珠见过图片对不对?”熠熠捧闺女呢,跟人家搭话。
结果人金珠就不接话儿了,她思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话题直接终结,小孩子有时候天马行空。
吃完饭熠熠就上班去了,飒飒在家里收拾碗筷,阿姨要帮忙的,他自己已经戴好围裙了,有事情要跟阿姨谈谈的。
俩人商量好的,这样的事情熠熠从不出面,能让飒飒干的外面的事情,都是飒飒来的,交水电物业费什么的,她从来不去,飒飒跟物业熟悉,都是他去沟通的。
阿姨听了没想到,笑的勉强,“金珠爸爸,是我哪里不太好吗?没事你放心说,我是想改进的,这也是我的职业,我想着哪里没做好的地方,下一家的时候好好带人家孩子。”
飒飒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小孩子长大一点,我们就想自己带,自己教了,不然过来这个阶段就定型了,以前最苦最累的时候多亏了你,我们都不上手。”
还有这样的原因的,阿姨有时候给有钱人家带孩子,都带好几年,到孩子上学也有的,没想到金珠才一岁就这样,“其实家长带是最好的,能教育好小孩,我们保姆带的孩子,家长要是放开手只请保姆,孩子跟父母也有隔阂,另一个也对孩子成长不好,金珠爸爸你这么说我也理解。”
看看金珠怪舍不得的,飒飒提前解聘,这个月工资足给,补偿了两个月的工资,阿姨没想到还有俩月工资,对金珠的不舍也没有了。
找下一家很好找的,白拿俩月多工资,这已经够良心的了,当他就收拾行李走了。
金珠看着没人了就找啊,那是她知心知意的人,玩到三点要睡觉,睡觉前要喝奶的,飒飒就赶紧抱着出门去了。
俩人上码头上吹风去了,别的地方也不能去啊,码头上有什么呢,小叉车集装箱跟工人呗。
还有一船一船的货,工人搬运,吊机装卸。
金珠没见过啊,她自己就给吓着了,看着吊机嗷嗷哭。
忒吓人了。
一哭也不困了,飒飒就不想给她睡的,人家孩子天天乱动,晚上睡得很香,他跟熠熠琢磨了一晚上事儿,今天就不给她午睡,不然晚上能把他俩折腾死。
你哭我哄哄你,哄不好的话,飒飒也很直,就哭一会儿吧。
哭好一会儿,飒飒脸都木了,跟一起木着脸收声的金珠一起坐在那里,俩人对着码头继续看。
俩人表情跟死样子都是一样的,码头上吊机多,又那么大,你不相看也得看,他跟金珠讲码头的流程,金珠时不时就得抬眼看一眼吊机,她怕砸着自己,也怕自己给吊天上去了怎么办,一直拽着飒飒的衣服。
飒飒讲完,看她安静,自己拿着眼睛觑着船上的绳子,他就带她凑近了看,“你看,很多绳子都套在岸边的,防止它跑了,你来摸一摸。”
金珠可金贵自己了,不动,什么玩意你就让我摸,不看这绳子老吓人了嘛。
蹲着在岸边很沧桑了,刘海吹的跟西瓜皮一样的,狗啃。
飒飒打电话又找高青青了,他小时候胆子也这么小吗?
高青青都给气笑了,在大棚里提着水桶都扔下来了,挂了电话跟冯立仁就叽歪,“你看,孩子就得好好养,不养好了到时候生个孙子,儿媳妇找一波,儿子找一波,那时候你一指头不带,我跟你说都是我自己带,飒飒小时候为什么脾气怪,就是跟妈妈带时间太长了,我弄不懂他,他写作业能拿着橡皮看俩小时,你当爸爸的失职你怎么不说的?”
冯立仁跟耳朵眼进蚊子了一样,提着桶继续去混合药去了,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烦得很,活儿不够你干的啊?
人爷俩熬到熠熠快下班才家里去,熠月倒是先到了,她跟熠熠打电话说看房子的,那房子带人刘子铭看看,刘子铭还没来过呢,只要是来市里,无论多远,熠月都给熠熠打电话请吃饭。
你在市里不缺钱,我来办事吃饭怎么了,你就得招待。
熠熠想着晚上出去吃,太累了,你知道凌晨五点出门带孩子,一口气上班再到下午六点的感觉吗?
浑身跟散架了一样的,自己不喜欢喝咖啡,泡了茶喝一下午,水里面都一股子草沫子味道了。
“二姐啊,你跟姐夫先去,我现在开车往家里去哈,你们在家里坐坐,晚上出去吃。”
给飒飒打电话,飒飒也累的够呛,吹一下午码头的风,孩子自己能找到乐趣,拽着绳子看船来回游荡,他也这样干看一下午,眼睛疼,鼻孔都是海的味道。
熠月现在比结婚前更精神了,没结婚前还偶尔抑郁孤独,现在圆满了,穿的新衣服新鞋子的容光焕发,看金珠这孩子也没有多少爱啊,毕竟见的少,这个姨妈光顾着自己的。
刘子铭跟飒飒聊天,飒飒泡茶几个人在那里喝,刘子铭没想到这连襟混这么好,结婚的时候就吃个饭,匆匆大家都走了。
去看那么大房子,熠月说省了不少钱。
股市
刘子铭呢, 去看看熠月之前买的房子觉得很不错,比在县城买房子确实要强,他这人也是有点鬼头的, 不然这些年这样的家庭能混成一个临时工,脑壳子是很活跃的,就是有时候太活跃了。
“可以炒房买了,现在很多炒房团, 有钱的就投资几套房, 没钱都就我们单位里面几个人合买一套房, 几个月或者半年转手,到时候大家再平分, 这样一家几万块钱,有的人没钱, 还能去搞一搞民间集资呢。”
民间集资就是你手里投钱投入进去,利息肯定要比银行高,比如说三十万一个月给你一千,这倍儿高兴的, 借钱的也可以,利息也照给, 银行这时候对房地产商业贷款的态度还没有几年后那样积极。
在这样的风浪之下, 被称之为大家最好的十年, 今年被称之为最好十年里面的经济最好一年,国际贸易迅猛增长, 贸易逆差扭转顺差, GDP上升十多点, 社会上打大批人涌入股市房市,积极乐观又昂扬。
刘子铭是单位里面的, 单位业务他或许不清楚,但是若有若无的小道消息没有一个能逃得过司机的小车班,他带着一点吊儿郎当的,说起来别人赚钱的事情就跟自己已经赚过来一样,“我们单位有个同事,刚换车,一百万不到吧,差一点儿,就是炒股来的,大牛市。”
比划个大拇指,这个牛市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年多牛市是史书级的大牛市,上证指数冲高到1200点,国企开始批量走向市场。
熠月在一旁蠢蠢欲动,她常年直播,倒是没有想到可以投入股市,每次刘子铭提起来都是跃跃欲试,她还有些闲钱,一直在银行存死期,现如今人们对金融产品的需求非常大。
经济好了,钱多了,生活富裕了,大量的财富无处可去,买房入股市似乎是最好的两个选择,飒飒也是从中受益者,他从黄老板手里面接过来的楼盘,让他也是赚的瓢满钵满。
“能赚多少钱?”
刘子铭脱口而出,“你放进去一百万,出来至少两百万,人家上千万的都有。”
熠熠刚好在门厅换鞋,大门是开着的,只有门厅的拉着纱窗透气的,飒飒给她留门的,撒着拖鞋她抓紧过来,手里抱着一盒枇杷,“姐夫来了,二姐,你跟我上楼洗枇杷去。”
买了一箱枇杷,飒飒爱吃这个东西,没想到人家南方暖和,已经成熟运输过来了,水声哗啦啦的,她把厨房门拉上,“二姐,我可跟你说了,你不要入股市,人家能赚钱的那是人家的本事,哪个行业都能赚钱都有产值,股市的钱跟任何一个行业一样钱都是有数的,大家投进去的钱就那么多,所以能赚的钱也是有数的。”
“有人幸运能赚大钱,你就想一想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幸运,有的话你也就不用干直播了,直接嫁个富豪当太太去了,咱们就没有凭空得财的命。”
熠月不服气,她是真想赚一笔大的,以后再也不用上班了,也不用给人打工上播了,自己才拿几成钱,货都是老板的,老板拿的是大头,“你这话说的,不知道咱们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了吗,我跟你说,咱加入后国家人干的东西可多了,得跟国际接轨,怎么接轨的,这不是要举办奥运会的呢,这外国资本都来了。”
“而且咱们怎么运气不好了,我看蛮好的,你不就是有钱人的太太,你看大别墅住着,吃喝不愁的,孩子不用你管,老公不缺你钱的。再说了,万一我运气就在后头,就这一次呢,我一百万没有,但是五十万能拿出来,手里我还有个二十万留着用,这一下出来几百万,我以后也不投股市了,我就留着花!”
说的恶狠狠的,人人都想来一比大的,留着以后养老,熠熠就觉得她二姐有时候脑子不够使,单纯的思维逻辑分析能力混乱。
她吧水龙头关了,扭过头来控着手上的水,“那要是赔了,你能不能输的起呢,你就当这五十万赔钱了,自己能接受的了吗?咱们从小就知道,高风险高利润,你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回来的,你一年四季风雨无阻的,天天晚上熬着那美国时间一晚上一晚上直播赚回来的,你说你拿着自己的血汗钱去博弈,你不心疼心疼你自己吗?”
“而且你现在不差对不对?你自己赚钱赚的多,累是累了点,生活日夜颠倒的,但是最起码收入高,姐夫我说实话也没钱,全靠家里爹妈给的,但也比许多人强了,人家三代累积的财富,比我们这样的人出身强很多,你说我,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去饭店吃饭,哪个饭店也能进,进去了也不看菜单都能吃得起,咱们都不是吃个饭还要看菜单算计着点的人了是不是?”
你要相信奋斗的力量,你也要相信潮流的力量,“现在政策好,经济环境向好,就去干更好的投资,你做直播做得好,不是一直说老板拿大头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个店,自己进货,你又老客户会跟着你走,你把号给人家老板,自己开个号,钱不都是你的了,到时候要是干的不好,就再去给人直播,要是干好了,要家里人帮着你打包发货,收钱什么的,线下也有人看店,姐夫那工作辞了也罢啦,自己交社保你们俩人合计合计。”
熠熠给出个正儿八经的主意,她跟飒飒能做夫妻,俩人还是比较朴素务实的,拿着飒飒举例子,“都说现在炒房好,但是人家喊你妹夫去干房地产,你妹夫都不去,他给我算一笔账,光是拿地的钱,涨的比房价还要快。”
“那你们也卖的贵啊,现在房价是一天一个价,比之前涨的多离谱,很多人都等着跌价呢,跟那时候日本经济泡沫一样的,白菜价。”
“不可能的,你得看拿地价格,拿地价格只要一直高,那证明老板们抢地,他的需求那么高,就永远不会泡沫,什么时候地拿不动了,地价下来了,那房价也下来了。”
很残酷的一个事实,房地产开发最赚钱的从来不是老板们,他们拿地开发,利润能到三成是巅峰,跟成本比起来把成本衬托的不值一提,建筑材料才多少钱,工人费用才多少钱呢?
但是地价税金,永远是最大的成本投入。
现在都是上亿的资金去拿地,这房价就得高,不然人家不干赔本的买卖。
所以飒飒不跟着黄老板一起干,这个钱他一个是没兴趣在房地产,另一方面赚钱不踏实。
熠熠说着说着就远了,自己再一把扯回来话题,“所以你不要光看赚钱,你看看其他的事情,你要是股市赚钱了,你能收手吗,你只会想赚更多的,天天提心吊胆的,哪里有自己开店踏踏实实的,我们都不是能玩得起的人,人家玩股市的都是资本,都是不差钱的,人家也摸得清楚规律。”
各行干各行专业的事情,飒飒就做货运,熠月就做水晶。
熠月给她劝住了,本来她就是胆子不大,对自己钱看的很重,她手里多少钱,刘子铭是个马大哈,也没问过,只知道她结婚礼金收了不少,家里亲戚给的见面礼也不少。
他家里条件好,给熠月的见面礼,都是两千五千的给,亲戚又多,一下子给好几万,熠月光结婚就赚了不少钱,手里拿零散的二十万就是结婚的钱,现在还没来得及存死期呢。
而且熠熠本来不想说的,自己犹豫了下,这话说出来得罪人,但是不说她真为了姊妹好,掉头跟熠月压低了声音说,“二姐,姐夫什么人你最清楚,你嫁给他就是过安稳日子的,他要是真靠谱真能干真聪明,他今天不至于是个临时工,他说的话做的事情你听听就算了。”
有时候假大空是真的,人家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性格脾气就这样,这些结婚前熠月知道,家里跟她分析过了,她也愿意嫁过去,能包容人家这些缺点。
熠月伸手,一把就成了钳子,给熠熠胳膊上转圈儿,她结婚前是知道,但是现在可不乐意家里人这样说了,拉着个脸,看熠熠疼得呲牙咧嘴的,“你看你说什么话,瞧不起谁呢,我跟你说他是你姐夫,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人就是爱吹牛怎么了,拿你家钱吹牛了。”
她护着刘子铭呢,熠熠自己后腿一步揉着胳膊,得了,她二姐护短,她就是嘴欠的,“你说得对,我没有不尊重,是怕你吃太多糖衣炮弹了,咱们不是瞧不起人,是根据性格分析的哈,你看你当年搞直播,就是我跟妈商量你好吃懒做,拈轻怕重,才让你去干这个行业的,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都不去干,大家都去杭州饼干厂做饼干了。”
“幸亏没去,幸亏干直播了,你别当你姐夫面说。”熠月也笑了,嘱咐熠熠,自己想想那时候都得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真奇怪,那个年头,无论是村子里的还是镇上的,都结着伴儿地,南下去打工。
镇上几个人去饼干厂打工,工资按时发管理严格,都是高档饼干,全流水线那种,大家就都跟着去招工,都去了饼干厂。
熠月还吃过她们大老远从杭州偷偷从工厂拿回来的饼干,很好吃,那是她吃过最高档的饼干。
这么一想,如今的日子过得也满足,她选择了刘子铭,就是安稳过日子了,不然怎么没选那些卖水晶的老板们呢,个顶个都是鬼精,她坑都要给坑死了,还嫁给他们过日子,这些人都是翻脸不认人的。
她从没说过飒飒什么话,飒飒人虽然是个做生意的,但是他不奸滑,也不是唯利是图,他做事情有时候怪厚道的。
出去看跟刘子铭聊天说话怪好,还提着两瓶酒出来,“姐夫,晚上喝这个酒,要喝酒打开喝,喝不完的你带回去,要是不开就直接拿家里喝,一会儿开车不?”
“开车,飒飒你也不喝酒,他还得开车,直接给我带回去吧,放车里也不拿下去了,走,咱们吃饭去。”
几个人去吃鱼去了,人家黑鱼片成片儿,看着杀好了,鱼汤给熬煮起来,然后进去涮鱼片儿,几个人吃的火热。
飒飒吃一碟子鱼片就不吃了,他自己家里吃饭也有这样的习惯,照顾或者是关注别人,看谁盘子里没有了,服务员就指派给谁加一碟子,还会控制吃饭的节奏,该上干粮的时候就上点葱油饼配鱼汤喝。
最后别人都吃饱饱的,刘子铭拉着熠月家里去,带着两瓶酒,自己放下就嘿嘿笑,这酒怪值钱的,这是第一次跟小姨子连襟接触,刘子铭妈妈就问怎么样,他自己坐在沙发上,跑一天也累了,“人家一点架子也没有,去之前我还寻思大老板呢,带我们出去吃的鱼,那鱼不错,妈我改天带你们去尝尝,那味道县城里面吃不到,要不人说市里面好呢。”
指了指地上的酒,“给两瓶酒,还怪好,给我捎着回来了。”
老太太就皱眉头,“不是,人家请吃饭就行了,你开车不喝酒就不要带了,怎么还带回来了,又吃又拿的,给人笑话。”
你看,儿子有时候就是眼皮子浅,儿媳妇呢,去了姐妹那里也是吃吃拿拿,她看着熠熠那人就是不惹事不占便宜的人,想着姊妹好好处的,结果儿媳妇她现在也了解了,跟刘子铭也是有一定共同语言的,比如占便宜这一块儿。
刘子铭摆摆手,“嘿,妈,你想多了,人不是那样的人。”
“人家不是那样的人,你也不能这样啊,下次不许连吃带拿了。”
“嘿,我妈我改天带你吃鱼去,你跟我爸好好吃一顿。”刘子铭就当没听见,拿两瓶酒怎么了,都是自己家亲戚,飒飒不喝酒,家里酒都堆着。
老太太就不说了,孩子呢长大了,三观是很固定的,再说了,也安慰自己,这好歹是孝顺是不是?儿子儿媳妇都挺孝顺的,在外面吃了啥好吃的都记得回家说说,有时候带回来,有时候带着她跟老头儿出去吃,年轻人爱吃的他们两口子都吃过。
她跟老头退休金高啊,不差钱,这给孩子攒着一部分,剩下的还能贴补刘子铭呢,算了吧,一辈子就图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呢。
刘子铭叨叨叨的炒股,她不给钱,自己也不吵,用熠熠的思维想,自己儿子什么样子,她还是知道的,他能发现的就不是什么好的投资项目。
她不干,人有的是别的老太太干呢,陆青青她妈现在就炒股,陆青青不用的那个台式机,她在自己卧室里面用,现在都用笔记本电脑了,老太太有时候看电视什么的都用。
人炒股可早了,赚钱也不少,家里差钱,她得想办法弄点钱啊,不然陆青青爸爸工资受影响,她就那一点退休金,工人退休的工资尤其少。
再一个,她听邻居说了,现在她就跟留下的熠月对标,样样她女儿都得比熠月强,熠月不是在市里买个房子,那她家里的房子也不能比这个差。
人年前就开始炒,跟亲戚们一起研究的,每天固定地看看,结果就赚大了现在。
给陆青青买个车,二十万。
陆青青看车的时候不太相中,这车不是女孩开的,看着男性化,但是老太太相中了,这车大气呢,“你到时候不开了,给你爸开也行。”
那就这样买了,反正不是陆青青出钱的。
她自己就天天开着上下班,有车开还说什么呢,也怪高兴的,停车的时候刘子铭就看见这车了,“新买的?”
“对。”
“不得十几万啊?”
“得二十万。”
刘子铭那车没这个好,开好几年了,买的时候十几万,多说了几句。
熠月在车里就要气死了,你还欠儿欠儿地去问,你就差让人瞧不起你了。
在楼下就跟刘子铭闹掰了,“你看人家炒股眼红呗,你明知道有仇还跟人说话,就馋死这辆车了是不是,让妈妈给你买个搂着被窝里睡觉啊?”
她是很懂人身攻击的,给刘子铭气的当场就变脸了,“都是邻居,我问问这车怎么了,也没问别的。”
“你就贱!”
俩人一下就掰了,熠月也不好给婆婆知道,俩人喇叭着脸一起家里去的,婆婆看出来了也不问。
你俩就忍着呗,等熠月晚上要上班去的时候就喊她起来,饭都给做好了,人还给带了水果咖啡,“熠月啊,你晚上要是累了,就喝杯咖啡,你不是说那个雀巢的好喝的,我给上超市去买的,以后晚上都给你冲一包带着,省的那边水都不是纯净水,还有一盒大樱桃,现在刚上来还有点酸,樱桃味儿好,你捎着吃。”
婆婆做到这样,熠月就是看那个死狗老公的份儿上,也得跟婆婆好好说话,脸色稍微好一点儿,自己吃饭,也不喊刘子铭,刘子铭自己还生气呢,他气性比熠月还大,人从小就没受过这委屈。
熠月吃小龙虾呢,家里哪个好吃买哪个,什么贵买什么,她还有什么跟那个陆青青叽歪的,看她买个车给能的,她自己想象的很丰富,其实陆青青人没说什么,“我妈你知道刘子铭吧,看人家陆青青买个车,屁颠屁颠地去堵着人家车门问多少钱,就馋死了,你说你少搭理人家不行,我跟人家之前都打架打翻天了,他一点不考虑一下。”
婆婆就等着说了,做这一桌子好菜,问的很仔细,“他们说什么了?”
熠月就说一气儿,等着婆婆批判呢,结果人婆婆就笑笑,不点评,“他就是喜欢车,要不能愿意去给人当司机的,从小就喜欢车,学驾照的时候一把就过来,他是看那车的性能好。”
这话到这里,熠月也只能笑笑了,当儿媳妇的自觉呢,就是你得接受人家爸爸妈妈是看不太出来儿子的问题的,就算是看出来了也有别的原因,她气的是刘子铭稀罕人家车吗?
不过主打听劝,不听劝这日子就不好过,自己也想不开,人婆婆给买这么多东西,还给捎着带着,她起来就喊刘子铭,“刘子铭,你送不送我啊?”
刘子铭肯定喜欢她,不喜欢她能娶回来啊,只要她给个台阶,那就下来了,闷着头从里面说话,“送。”
又补充一句,“你多拿个外套,外面晚上要降温。”
“熬,那你抓紧吃饭啊,小龙虾可好吃了,你快出来换衣服我给你剥。”
俩人又和好了,婆婆就在一边看着,有时候觉得跟养了俩三岁娃娃一样,一会儿生气,人家生气人家的,她儿子一哄就好,而且弄不过人家儿媳妇,儿媳妇会哄人,年轻小姑娘给人拿捏死死的。
你看吧,一会儿送车上还得挨训,只要熠月不是急赤白脸骂人,一般情况下说的刘子铭都能听进去,他这人脾气就是这样,好面子,吃软不吃硬,但是疼老婆。
熠月自己下播了,拿着大樱桃跟同事吃呢,天就往股票上面聊,她聊三天,就觉得可以试试。
凭什么那死老太太赚钱她不赚钱,她又开店又赚钱,比死她。
就这么单干
现在大家平时上网少, 所以都流行买电脑,信息技术也成了学校里面高中的必修课,一个星期老师带着去接触一下网络, 大家伙对新东西的了解并不是很多,也不知道后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但是却不影响网络巨大能量的发挥。
飒飒去百脑汇,跟熠熠转了一圈儿, 不知道选个戴尔的还是联想的笔记本, 联想的名气很大, 最后选了一个联想的,在家里书房安装了一个台式机。
意思是平时可以用用, 俩人捣鼓着用,飒飒查一下今年一季度的航空运力报告, “你看,这信息一下就出来了,而且五花八门的,家里买一台方便, 想查什么的时候随手就查询了,而且你不是说要准备考试, 到时候要报名就在家里报名, 不用跑单位去用单位的电脑了。”
这对很多人来说, 是给整个世界撬开了一个眼睛,可以观察整个世界了, “这个电脑好, 你看看家里之前那个开机就得好一会儿, 这叫什么,超极本是不是, 开机也快,查询速度也快,而且还能随身带着,我觉得蛮好,这个台式机就没用了。”
没用了,别人也没什么需求,但是买的时候很贵,要是卖破烂肯定不舍得,她就问熠月要不要。
熠月就是卡顿她也不嫌弃啊,她不是在珠宝城那边搞直播的,大晚上的不仅仅卖货赚美元,她看股票大盘也正好是美股啊,天天在那边跟同事几个来劲的很。
回家几个小时看不见,抓心挠肺的。
安排刘子铭就开车去拉,刘子铭还不大乐意,“卡顿的话也不好用,咱们不如买个新的。”
熠月眼睛就横着,说话阴阳怪气的,“怎么了,新的不要钱啊,你现在发达了,不过日子了是不是?这我陪嫁的车你觉得不如陆青青的,现在又觉得白得一个电脑你不乐意是不是?”
说不通,刘子铭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单位打游戏,单位也一人一个电脑的,虽然是司机但是待遇也不错了,玩游戏的最怕卡顿了,哪怕是打个扑克牌出牌速度都跟不上脑子速度,“好好好,去拉。”
他真想在家里也买个新的,没事儿的时候打打游戏多好,但是他妈之前就不给,熠月也忒明白他的心思,不好意思了,你打游戏真不配给你买个新的。
再说了,她现在钱紧张着呢,时刻保持警惕心,股市上面,有时候赚钱了你看着钱一天比一天高,一会儿比一会儿高,那感觉可能比赔钱了还难受,赔钱是一种尘埃落定,赚钱是一种疯狂的想象力。
而且患得患失很严重,饭吃不香,觉睡不好,人却呈现出一种亢奋。
一会儿想着怎么交易了落袋为安,一会儿想着还没到顶呢,还能再让钱涨一会儿,一会儿还惦记着万一突然跌了呢,你分不清哪个时间是最高点,不知道人家拉高到什么阶段就开始回落。
不过她终究是抓住了牛市的尾巴,之前炒股的人少,但是赚钱了,在今年年初就得到了超额的回馈,所以炒股一下就热起来了,后面的人哪怕赚的少,哪怕往后几年赔钱,也依旧是火热。
熠熠上班呢,给飒飒打电话,飒飒现在上班比较清闲,他赚钱也就是半年的时间,现在经济向好发展,对他的业务冲击反正很大,他现在也有自己的焦虑,国内市场向好,国外的航空巨头似乎才确定这是一个值得开发的市场。
张摆平跟飒飒通电话,他现在已经完全转身做房地产,“亚洲航空货运现在发展的很好,首次实现了货运跟客运比肩的情况,我们的货运需求量会越来越大,这样看市场前景是很好,可是国际货运巨头几家都来了,世贸协议里面我们国家也承诺了一些事情,你现在还要继续投飞机进去扩大规模。”
跟股市的浪潮是一样的,看着是兴旺发展,有着庞大的需求跟前景,但是竞争力太大,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越来越多大成熟的资本大鳄开始下场,你还要往外掏腰包去拼搏一下,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飒飒这几天一直在查信息,他喜欢先做这些市场调研的东西,他公司里面也有顾问,在看民航管理的报告,看看五一黄金周的民航运输,比去年同期航班增加七个点,旅客增加二十个点。
他思考了很久,不断地加强了自己心里的论证,这个事情还是可以干,“你说的很正确,现在货运市场确实是外强内弱,像联邦、UPS、DHR这些国际货运巨头在国际市场上运输量超过一半,但是这个事情也要分开看,他们靠着航线航班跟机场,还有最重要的是全货运机,直接能吞吐市场,我们国内呢,还是客运比货运强,今年货运跟客运才能稍稍比肩。”
“我刚做出来统计,我们17家航空运输公司,真正的全货运机才不到两百架飞机,大部分都是靠客运机腹舱带货,客强货弱。”
飒飒看到报告里面总结的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全靠客机运输货物这局限性太大了,这也是当初他砸锅卖铁要买全货运机的原因,你不能让客机运输占那么多,最起码不能占到七成吧。
你这样国内运输都很局限,一旦客机停飞,而且客机运力也有局限,是满足不了市场需求尤其是时效的需求的,更何况在国际运输上,根本就不抗打,所以联邦这些巨头,吃起来市场的蛋糕毫无压力,亚洲航运在这一块儿就是给人吊打。
飒飒赚的钱,他自己的发展,在这些巨头面前,不值一提。
这也是最抑郁的事情,飒飒整合了自己的想法,他一直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我们现在已经加入世贸组织了,就是要走出去,我们的口号非常简单,就是要走出去,引进来,我们自己不强大了,怎么走出去。”
“我要做到的,是全球供应链体系里面能有我的飞机,并且在国内起到主力作用,我不介意国内市场有人来一起做,但是我介意的是国际运输体系里面,我们中国人必须有自主运力,而不是让联邦这些巨头拿捏住,我们要为这些准备走出去的企业家们提供最大的运力保障,让他们的货物能及时高效地运输到世界每一个地方去,要他们生产进口的原材料能到达国内的加工厂,这就是我想要的空中保障。”
“要扭转客运货运的问题,要扭转国际自主运输体系的问题,第一个还是要买全货运飞机,哪怕它只能晚上飞,哪怕一天只能两个航班飞一趟,这个事情开始被挤压,但是干起来就好了,我还是想你留下来帮我。”
这句话说的特别恳切,飒飒觉得张摆平是最好的搭档,这些年两个人一起干码头,码头上的工人都是张摆平一趟一趟回山东拉回来的,整个码头的繁荣都是靠工人撑起来的。
后来建设机场,机场上面的装卸工,开叉车的,还有机场的吊机这些人,也都是码头上的工人分流出来的,他们也参与了机场的建设,跟海关税务跟出入境各方面的流程关系,这些事情都是张摆平在做。
在飒飒的意识里面,自己不是个江湖人,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个做事情的人,有想做的事情就做,而且一定要做成功要大利润,这就是对他的肯定,他不是个江湖人,张摆平这样的才是个江湖人,江湖人能护着他在大风大浪里面前进。
张摆平内心也在挣扎,像是溺水的人一样,一会儿伸出来胳膊,一会儿又把身体沉入水底,全身后背都汗湿的透透的。
这是自己的老板,自己寒窗苦读这些年遇见的第一个老板,把自己也成功的带成了另外一个老板,所有的一切都是跟在飒飒后面获得的,金钱地位房子平台,没有飒飒这些年大撒手就没有现在的张摆平,在商圈里面这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
两个人是搭档,完美的搭档。
但是也会有人说飒飒是个半架空的老板,后期的话他基本上被张摆平架空,很多事情都不会出面,或者是不会插手去做,都是张摆平主事儿的。
这些说法两个人都认可,但是没有任何意见,每个人想做的擅长做的事情不一样,飒飒不一定擅长也不一定喜欢去处理外面的这些事情,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考察市场,观察市场然后三五年之间就转型,换一个投资方向,从冷冻海鲜市场到车队货运,再到码头再到航空货运。
每一次蜕变都是他亲自操刀,亲自落实下去的,但是现在张摆平想走,他跟黄老板搞合作,房地产开发的事情对他来说太简单了,是他做过的所有生意当中,最简单的一个行业入门,门槛低。
你有钱,你跟政府打交道,然后你找人建设房子,最后卖房子回本,这个市场火热的只要你哪方面稍微优秀一点儿,你就能赚钱赚死了,赚钱容易。
这简直就是最好的一个投资项目了,所以他不不想陪着飒飒一起做航空货运,尤其是飒飒要投资建设他的第一座货运机场,而且要购进全客运货机的事情,眼看着飒飒是要赌上所有一切去另一个领域深耕,这个领域的市场前景身边几乎没有人在做,也没有人取得过巨大的发展,国内跟飒飒一样的做这行的都屈指可数。
张摆平的内心是痛苦的,这会儿痛苦的连酒喝进去都是苦的,好几天没露面,黄老板几个人都逮着他呢,天天去办公室堵着他劝他单干,加入他们一起赚钱。
他在家里没露面,中午晚上喝酒喝习惯了,没有应酬也喝一点儿,能闷着头喝两杯半斤酒就下去了,张太太做几个菜,儿子上高中了,晚上回来的时候闻到一屋子烟味,也懒得说,去厨房跟自己妈妈吐槽,“早知道当初装修一个抽烟室了,你看看客厅都是烟味,屋子里面无论多大,只要有抽烟的,整个屋子都是味道的。”
“是这样的,你爸爸犯愁呢,你一会儿躲着他一点儿,他今天看谁都烦,看我下午去洗衣服,都说洗衣机响起来吵着他了,心烦的很。”
儿子就点点头,“他有什么好心烦的,什么事情也不管,天天就知道在外面喝酒。”
一会儿端着碗出来,吃几口,再瞅一眼张摆平,对自己爸爸是陌生的,虽然天天见面,但是说话就说不到一起去,但是不影响男孩子对爸爸的好奇跟崇拜,他今天在家就很反常。
这才几点钟,他下晚自习才九点回来的,你看看人竟然在家里待着一天了。
张摆平就扯着嘴皮子笑,把烟头摁死了,背着手走过来,“你小子贼眉鼠眼的看我干什么,看我在家啊?”
儿子就故意吊儿郎当的样子,自己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嗯,你怎么不喝酒?”
说出来的话也给天聊死了,不太会表达。
张摆平就冷笑,“我愿意喝酒的?都是应酬。”
“你在家也喜欢一个人喝酒。”
“你小子吃饭吧,成绩稀巴烂,什么时候给我考个好大学,什么时候再说话吧。”
儿子就不看了,气的,低着头稀里哗啦吃面,他妈给煮了牛肉,切好了一顿一块儿,拳头大小,自己啃着就吃了。
儿子跟老子,来气。
张摆平就去卧室里面躺着了,他仔细想想,还得为儿子考虑考虑,钱不是个坏东西,钱反而要多多的攒着,越多的钱越好,将来死孩子不好好上学,考不上个好大学,就让他去当艺术生,总而言之要拿个文凭。
拿个文凭,然后就回里面来,不要再外面闯荡,这市里已经够好的了,他给他找个安稳的工作,国企最好,然后就上个班,买房子给他娶个老婆,这日子就很适合他那无用的儿子。
这样盘算一下,他应该赚更多的钱,买更多的房子对不对?
他应该单干,不然房地产市场过去了,你就再也遇不见这样好的赚钱机会了,有钱不赚是傻子对不对?
他应该把握机会,跟黄老板一起干。
都去打工吧
李太太等着给孩子晾好衣服了, 又想起来冰箱里面还买了一块肉馅儿,忘记买馄饨皮了,拿着一双筷子和面, 一边倒水一边慢慢的搅和,在厨房里面一会儿就热了,现在这天气就怕热。
怕早上起来来不及,直接擀皮儿然后冻起来了, 这两天家里的早饭就出来了。
进卧室的时候张摆平看她豆大的汗珠子, “开空调。”
“现在就开, 这一夏天得开多长时间,多少电费啊, 等几天大热的。”
张摆平这人也会过日子,看她拿着个扇子在那里扇风, 嘴上还要奚落几句,“天天赚这些钱,空调都不舍得开,现在不舍得, 等热了你还是不舍得,就孩子在家里开一会儿。”
“他上学, 学校里面空调不管用, 就回家凉快一会儿, 我歇歇,一会儿洗个澡就行了, ”又把汗擦擦, 就得这样生活才行, 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钱就应该这样花, 精打细算的花,钱也就应该这样存,大把大把地存,存多少都没够,“你跟人说清楚了。”
“没呢,还没想好怎么说,他现在用人的时候,要去重庆那边建机场,一去不知道几年的,我要是散伙了,他下面也没有人去,这事情还就得我去办,不好弄。”
太太是怎么样都行,这日子怎么过都满足了,“你跟着他继续干也行,钱反正不少给,退一步讲,比当房地产老板赚的少点就是了,给人打工都是这样的,不能跟当老板一样。”
张摆平就不说话了,第二天一早上还是六点就出发了,他得一早到码头那边去,他人要走,很多事情要交待清楚,码头上的人都是他的人,也都是他提拔的,请大家一起吃个饭,还是对飒飒有情有义的。
地头蛇不在了,下面的人也有幺蛾子的,各种账目走的有些乱,打量着老板不精通,越到下面越能从边角抠出来钱,往自己腰包里面揣,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而且胆子也都大的很。
吃的是一家江湖菜,毛血旺上来咕嘟咕嘟地冒着辣味儿,上面一层肚丝儿冒尖儿,下面的人机灵的给他递烟点烟,张摆平这人无论到哪里,他姿态都是很低的,背微微驼着头低着,一个劲对着人点头,眼神一点不歇着扫视全桌。
他会用人,哪个人的性格一清二楚,哪个胆子大,哪个胆子小,哪个没人看着就报虚账,到处开发票报公款,能用的他就走之前拉一把,不能用的他就放在那里,等着人都散了,有人送他回家里去。
他就点一个人来送,“你来——”
路上灯红酒绿,霓虹炫彩,他喝多了也不会糊涂,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表达的清楚。
前面开车的人心里就一咯噔一咯噔的,跟踹了十八只梅花鹿一样的,一方面是狂喜,人的出路这就来了,另一方面又担心飒飒那边不会同意他顶上来。
他们这些所有人,都是干苦力出身,慢慢干成了管理,都是同乡甚至同村,张摆平这个人大家都服气,他脑子是真的好用,点子也格外的多,一个非常典型的江湖人,各大酒场都能混的开。
张摆平自己先开口讲,“我难道心里没数吗?我心里有数,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
“都是我提上来的,老李我之前有口风给他,这好几年我都想单干的,跟他说,他就干等着我走了,逢年过节也不知道来家里坐坐,不是图那点儿东西。”
一个人这点眼力劲没有,这点脑子也没有的话,那他就不能干这份工作,张摆平含糊地吐字儿,“干我们这脚本的,就得有这个本事才行,不是势力,也不是溜须拍马,这叫感恩,是格局问题。”
他喜欢带人,喜欢教人,“那他就不能坐在我今天的位置上,但是他可以去干别的,所以我让他管仓库,仓库里面的东西他自己偷偷摸摸拿一点不碍事,但是别人拿他眼睛蹬的跟猫一样,看见别人拿东西就跟逮老鼠一样咬牙切齿的,这样的人就适合管仓库,多拿一副手套都不行。”
识人,用人,他琢磨了半辈子,也是靠着这个发达的。
俩人车子停地下车库,又讲了一个多小时。
张摆平坐电梯上楼,电梯关上的时候,就是两个人的主场了,张摆平在飒飒这边的时代已经落幕,他要去开辟自己的码头了,这片码头是他拉着人一点一点填充起来的。
自己站在家门口擦擦眼泪,什么事儿没有一样。
也许人家比你干的会更好,张摆平想了想,夹着皮包就开门进屋子里面去了,倒头就睡,后续交接近三个月时间,才勉强走完流程。
有登记信息需要变更的,要去税局市场那边变更,申请还有流程,需要注销的公司,递交注销申请,一些业务的签章也要更换,甚至有的需要跟法院提起诉讼,走完法定流程。
小张一直鞍前马后,从那天晚上开始,他每天早晚接送张摆平,跟着跑腿儿办各种业务,站在张摆平身边看他交接所有的业务。
张摆平这人,是一点不留私信,搭档一场,各自成全,飒飒看着厨房里面在忙,倒杯茶给他,“钱够不够?”
“够了。”
“不够的话,我还能再匀出来一点给你。”飒飒笑了笑。
张摆平也笑了笑,“跟着你,赚不少钱,怎么能不够了,要是不够我应该能跟你多干两年,你知道我跟你一样,不借钱的。”
他们两个人想法偏保守,做生意不借贷,银行的钱也不借,我要搞项目搞投资我自己身家,赚了算我的,赔了也算我的,除非逼到没办法,就跟飒飒当年还是政府出头跟银行协商低息才借贷的,为此也情绪挣扎了很久,现在倒是看开了一点,“我以前也这样想的,借钱的时候包括还钱的时候都有压力,觉得这要是赔钱了怎么填窟窿,熠熠就劝我借,说投资都有风险,你要做的是降低风险率,保证成功率,与其担心不如多干点事情。”
茶杯里面的水都没味儿了,他甩出来重新泡,袋子里面还有一点全倒进去了,这是明前的龙井,过了夏天就不好喝了,赶着夏天之前喝了,省的放冰箱里,“等着我还完贷款,没压力了才觉得贷款有时候是个好事儿,能把握机会以小博大,我们有时候都不喜欢风险。”
这个话张摆平听着就有点惊心了,多少有点映射自己不愿意跟他去重庆开机场的意思,也听出来飒飒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你这次也打算贷款的?”
“对,打算去重庆那边谈,利息不要超过三个点,我手里的钱留着后续运营的,那边政策扶持力度很大。”飒飒吃过政策扶持的甜头,李书记对他那是掏心掏肺了,就这次机场,还专门跑来问的,能不能在本地建设一个货运机场。
飒飒没打算,在本地建,这是南北交通枢纽的变更地,他要做的是华东华南的市场,机场在本地的话,只能做南北运输,得赔。
重庆作为中转点,所有货物靠长江水运或者陆运往重庆24小时内集中汇合,然后夜里上飞机,次日早上到达各点,市区的要在当天送达,下面县区乡镇的两天内送达,这是他要做的事情。
一个不是很宽泛的,而是很细致的,全覆盖的非常密实的一张货运网络,重庆市一座,后面还有更多的,把各地联络起来,三年内完成。
他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地说着,张摆平心里叹口气,听着就很辛苦,做起来只会更辛苦。
张柏平咋摸着,你先前问我钱够不够,怕你借钱给我,我一个劲说够了,那你现在说钱不够还得银行贷款,愁眉苦脸的给我看,在这里等着我呢,大夏天的他胸口拔凉的,吐出来的话也很凉,“我这里还有钱,你用不用?”
拔凉的话飒飒听起来暖心啊,这银行利息三个点也是钱啊,他就知道张摆平有钱,这人这些年跟他老婆葛朗台一样的,一个劲攒钱不见花钱的,房子就一套,车子就那一辆,钱不都在手里呢,举着透明玻璃茶杯,“也行,你手里能拿出来多少?”
张摆平觉得嘴里都冒苦水了,不知道中午有没有苦瓜,他得降三高,“五百万。”
多痛快的话儿,索性举着茶杯,“祝我们成功!”
飒飒也痛快举着杯子,“成功!”
就这样,如今雁过拔毛的飒飒,从老下属手里反向敲了五百万,张摆平就没想到这一层,都最后一出了,没想到飒飒给他这样套进去了。
金珠在厨房里面哭,熠熠带她是够呛,回家累的跟个二丫一样的,还得给金珠再折腾一遍,孩子是治愈的天使,那心灵的治愈也不能解决身体上的累啊。
俩人自己带孩子,孩子确实是好很多,沟通交流以及思维都跟父母靠近,但是硬生生瘦了十斤,熠熠现在就是个尖下巴。
有时候实在是俩人都没空的时候,她就给送熠明那边去,熠明也要在乡下跑,村里跑的,他带着金珠去,俩人在水稻地里面晒得跟什么一样。
“他舅舅之前一直在采样,每年都有高产大户,请他们去测量的,都在地头上去收麦子,然后回去还得把麦子晒出来搓出来,算亩产多少,她就跟着一起去,戴着帽子都晒成这样了。”
张摆平老婆看见这孩子就想笑,你说不哭的时候还好,还能看出来一点爹妈的优良基因,但是这咧着嘴一哭,就跟个小丑孩一样的,本来坐在那里剥蒜的,不知道为什么生气的,捏着个大蒜头嗷嗷哭。
孩子一哭,飒飒原本不动的,他在这里说话呢,但是下一秒就自己站起来了,给金珠牵出来,先给孩子解释一句,“她刚用手抠蒜,结果手上有味道,自己不喜欢。”
一闻的时候给自己恶心到了,飒飒就带着去洗手,洗手间门开着,张摆平正好能看见半个洗手间,看金珠踩着在个小凳子上面,飒飒在提醒她怎么洗手,“对,这种有味道的要用洗手液,哪里有味道哪里就好好搓一搓,这样味道就没有了,以后手上脏了洗洗就好了对不对?如果是脏的东西呢就再用消毒洗手液对不对?可不能哭了,大蒜不是脏东西,它就是有味道的……”
絮絮叨叨的,张摆平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细致的话,孩子自己洗手地上肯定有水的。
金珠自己眼珠子水灵灵的一会儿就出来了,头上别着一个小夹子,站在洗手间门口,里面飒飒就把地顺手拖一拖。
金珠两个手搓着吸水纸,出来要给飒飒,飒飒让她扔垃圾桶里面去,他跟熠熠都商量好了,为了带孩子轻快一点儿,就得把小孩子从小教会事情,她自己来几次,后面就全养成习惯了,家长省事儿。
有个孩子在身边就不大一样,就想着展示她好的一面,“金珠,你喊叔叔,张叔叔这是。”
金珠不喊人,低着头玩自己的,坐在一边儿,这事情飒飒就记住了。
张摆平老婆就很纳闷了,这孩子哭这样,当妈的在一边就看着,当爸的领下去哄会儿就好了,“你们家谁疼孩子多?”
熠熠愣了一下,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在捏虾滑呢,家里东西都是现成的,坐起来不费事,一个一个小丸子在盘子里,放在砂锅里面煮,里面放了一点紫菜跟青菜,“这怎么说呢,要说打孩子,我打的多,我平时老说她。”
“你家呢?”熠熠心想肯定不是张摆平。
谁知道张太太说句大实话,“还是他爸爸疼他多,看平时不在家说不上几句话,但是要买什么穿什么的,不用说他爸就惦记着,不过不当他面说,背后老跟我说,今天说去给他儿买新衣服,明天提回来牛肉让我给他儿卤牛肉吃,生怕我亏着了。”
张摆平是自己装样子,背后疼儿子。
等人走了,飒飒来撺掇说金珠坏话的时候,熠熠一下就笑了,她家的不一样,她家当爸爸的表面是个好人,背后老撺掇她打孩子。
她坐在沙发上四平八稳的,飒飒先把碗筷收拾了扔垃圾,回来就开始讲自己的不满意,“要教育她有礼貌,看了人就得大大方方的喊人,今天让喊人也不喊,自己闷着头玩儿,这样多不好。”
再加上一句,“你得说她!”
熠熠心想这不就来了,“你怎么不说的,你当场怎么不说的?”
“我说她干什么,小孩子有自尊的,当着人面才不能说她呢。”
“那你现在背后说,一会儿她睡醒了你去说。”
飒飒就不去,“你当妈的有耐心,你去说,你文化高,你会表达,遣词造句什么的跟我这样的人没法比,我是个大老粗是不是?”
他就是发现问题,下达任务,“等带着去公园儿,或者上你们单位去的时候,跟她大舅也说,带着他喊人,无论认识不认识的,都喊人。”
理想中的女儿,跟个街溜子一样,一条街上人家都认识才好。
熠熠就纳闷了,当爸爸的脾气就拐的像是个坑货一样,怎么生个女儿觉悟这么高,想着教育成个人见人爱的大可爱呢,“你怎么不养个跟你一样的拐王出来的呢?你怎么不多让她学你几个心眼子呢,喊着人张摆平来吃饭,谈着谈着最后还借给你五百万的?”
“他自己要给的,我好心问他钱够不够的,他非说多着了,那我没想借钱的,他一说多着了我那不用白不用,他攒着也是攒着,也不是别人,自己人。”飒飒说的逻辑,很能自洽,很有道理。
真这样想的,他开始没这个打算的,只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张摆平这猴精的人,一下说漏嘴了,他是真没想到飒飒能开口问他借钱啊,熠熠就撇嘴,“你看吧,他回去能哭一场,五百万你要了他的心肝命。”
可不是,张摆平跟飒飒那真是商场上的一对抠鬼了,出了名的节俭,请客吃饭能别人掏钱的别人掏钱,该自己掏钱的时候绝对不多请一个人吃饭,自己掏一分钱,今晚的事儿就得办成了,不然白吃白应酬了。
结果俩抠货对决,愣是飒飒出其不意,反手掏了五百万出来,在这样诀别的时刻,在这样散伙宴的时刻,一下就成了。
张摆平喝的大醉,他自己一人喝一瓶茅台酒,喝回来一点是点儿呗,他老婆就生气,“你自己人喝酒,喝那么多干什么,非得灌醉了,没喝过酒还是怎么回事?”
张摆平挺尸一样在床上,他喝一瓶都觉得少了,“你懂什么。”
有时候房间里,不开空调也是很凉快的,他们看中政府招标的一块地,地不是很大,拿下来得三千万,三个人一人一千万。
这些年,他干了一千五百万,想到这里,想到自己空空的口袋,更凉快了。
他现在比之前更希望飒飒去重庆能发达,既然要给,就得给到位了,次日一早还得很殷勤地去转账,不然钱给了还得得罪人,别人以为不想给呢。
再把今天的事儿想一遍,他对飒飒什么难舍难分的泪都没了,男人就应该跟他前老板一样,擦干眼泪往前走,绝不回头。
心里一阵呲牙咧嘴,嘴里也哼哼唧唧,借着酒劲儿的难受恨不得哭一场,跟生一场大病一样。
那边飒飒钱收到了,行李也打包好了,直接去了重庆。
熠熠没去送,新的小张送的,这边业务他全权处理,不懂得可以问张摆平,但是飒飒就一句话,“一个月之后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他那边事情也很忙的。”
小张就明白了,看着后面老板娘带着孩子站在门口送,俩人笑的跟向日葵一样,一点忧伤也没有。
就憋的慌,很想问一句,这俩人看你出差怎么一点不难过的?
他跟张摆平的区别在于,张摆平不这么八卦,小张到底是年轻活跃一点,话多,叽哩哇啦说很多,一直到机场,还是问,“去这么久,家里人舍不得吧?”
飒飒拉着行李箱,挑眉看他一眼,再隔着老远挑眉想想自己老婆,“想多了,人知道我要去重庆,早就嘱咐我了,要去那边住处收拾好,最好是买个房子,靠江边儿的,到时候想去那边吃火锅。”
你去打市场,打就是了,熠熠心里也是难过的,但是你不能阻碍人家的脚步,你也不能阻碍自己的脚步对不对,“按照你说的,金珠给两家轮流带带,不能请保姆给带了,周末我就自己带,这样我也能好好上班,我跟你说我现在查票关键时期,我偷偷跟你讲,我怀疑开票大厅那边有鬼,有问题,很大。”
然后马上转口,“你去那边住的一定要收拾好,因为以后我要过去玩的,住的不高兴的话我就不过去了,你也知道我这个年龄事业有成将近三十岁的高质量成熟女性,一定要住高品质房子的,所以你要自己好好打窝知道吧,别邋里邋遢自己住的跟窝棚一样,要自己住好吃好,留意哪里好吃好玩,自己先去吃先去玩,去外面跟人打交道要活跃,不要跟在这边一样去酒桌上面当个小哑巴,多交际,别嫌烦。”
其实为他好,他如果不去重庆,熠熠可能一辈子想不到去重庆,她不是很热爱旅游,有时间她陪家里人最多。
但是离别,就是要这样打气啊,就是要这样为了更好的未来啊,你哪怕悲伤哪怕失落,你都要不由自主地控制到最好。
当天中午,熠熠就把金珠送老家里去了,高青青就高兴死了,儿子去重庆去哪里她管不了,但是孙女在身边那就是天伦之乐,跟大嫂妯娌怎么闹腾别扭,但是心里还是羡慕人家能推着个小推车在街上带孩子。
给金珠买个小车,也给金珠推着。
金珠肯定不愿意,看熠熠走的时候在那里显,哭的跟什么一样的,熠熠就知道有这一出,“我今晚陪你在这里住,后面爷爷奶奶陪你好不好?下周舅爹舅奶陪你,去找大舅舅好不好?”
金珠才不甩你,我现在就得跟你走,那小推车自己一把就扔了,气的跟个小牛一样的,“妈妈啊——妈妈——”
哭的惨绝人寰的,熠熠就给小车扶起来,“你看,你这样哭,显得我俩关系特别好,给人家看见了,排挤我俩怎么办,你这样,给我点面子,让我走,你跟爷爷奶奶好好处几天,帮我跟大家好好相处相处,拉近一点感情,这样你可以每天晚上跟你爸爸汇报一下,爸爸也知道你在帮他孝顺爸爸妈妈的好不好?”
这话说的,旁边鸡听了都得自己抹脖子。
金珠就自己从地上起来,两只手撑着地面,往上一抬,她这会觉得很有面子,这么多事儿等着她干的呢,而且她觉得很有责任感,这家离了她不行,对着熠熠挥挥手。
“那我打工赚钱去了?”
人金珠就挥挥手,打工去吧。
都打工去吧。
蛀虫
老家里人的人哄她, 最现成的东西就是鸡鸭鹅狗的,每天在门口坐在小板凳上面看鸡,不让进院子, 这就是她最大的营生,还得抽空起来去喂喂鱼。
冯立仁去村子里人家养鱼的家户里面,问人家要几条鱼,“孙女来了, 拿回去给孙女玩, 她妈没空得上班儿, 她爸外地有活儿上外地去了,是啊, 都忙可不得我们给帮忙带着。”
村户里面都大方,尤其是对孩子, 冯立仁平时人缘不孬,开这么一次口,人家院子里水瓮里面,小半缸鱼都给捞出来了, “都是一些窜条子,前面河里捞的, 拿回家去她要是不玩了, 给她油炸了吃。”
指头长短打小的窜条儿, 在青色的水瓮里面,个顶个跟个侠客一样, 比不上红色金鱼鲜亮, 这金鱼得花钱买, 还不一定好养,不如就从河里捞点侠客, 一个个只看得见黑影子。
倒是给金珠练得跟火眼金睛的一样,眼神好极了,家里的鸡给她吓得一个星期之后就不下单了,惊着了,但凡有回家的意向,她就能给撵到小树林里面去,等着鸡走远了,又赶忙去水瓮里面的鱼,熠熠告诉她了,有邻居家的猫能偷鱼,可得好好看着别给吃了。
她这一天下来,给累的不行,熠熠晚上的时候还要提醒一下,“你记得给爸爸打电话,讲一讲你工作的情况,顺便让他汇报一下今天的工作情况,看看是不是努力了。”
金珠抓着电话线,她是充满自豪跟骄傲的,话也多了起来,“妈妈我跟你讲——”
熠熠不大想听,“跟爸爸说哈,去找爸爸。”
金珠就马上挂断电话,让高青青帮着给熠熠打电话。
人在奶奶家,就得多给你爸打电话,人也牵挂着自己儿子在外地,这其乐融融的多好,跟她说什么,她晚上忙着呢。
飒飒人是在船上的,还没有落脚好,人站在这个城市里面,就感受到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江湖气,他下午沿着江边走了很久,周边有林立的大楼在建,岸边很多骑着摩托车或者三轮车的人,都驼着货,或者更原始一点的前拉后推地人工运货,然后穿进小巷子里,走着大大小小的台阶,不知道是哪个店铺里面要的货。
不是一家两家,路边几乎络绎不绝,应该是船来了,飒飒想,这里是三江汇流的地方,有长长的台阶很陡,他想上去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城市面貌,爬两步就得歇歇气,结果就看见台阶两边这样陡峭,竟然还有人开店,一平米的平台就是店门口,一个嬢嬢拿着笊篱在捞面,“小面一块钱一碗,豌豆尖一块二,肥肠面一块五。”
飒飒一下就愣住了,这物价是真的低,吃了一碗小面,最便宜的,但是这个味道做的就很有风味,很绝,跟他们那边的面味道是全然不一样的。
就坐在门口凳子上吃,热啊里面没空调开,结果这么一段台阶两边,竟然全是店铺,卖卤肥肠的门头,卖香烟的铺子,还有卖豌豆凉粉的,他在外面不敢吃多了,怕拉肚子耽误事儿,要了一塑料袋的茉莉豆浆,一串苕皮。
这些都没吃过,尝尝新鲜呗,结果那个豆浆醇香,茉莉的味道融合进去了,甘甜的不得了,他捏着袋子,跟喝牛奶一样插着吸管站在摊子前面就喝完了。
扭头又买两包,他晚上住酒店的时候再喝,不用喝水了,老板说话也带着淋漓的爽快,“老板,我们家喝过你忘不了,这都是煮了一上午的,花都煮熟了的,别家都是泡一泡忽悠外地游客的,你会吃找到这里来。”
飒飒也咂摸出来了,这好吃的都在民居里面,“哪里坐船?”
“得下去。”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飒飒上去,他就是上去看看,到底什么面貌的,看了一眼不到两分钟又下来,老板就笑,他们这个城市很魔幻的,外地人一看一个愣,都说重庆人喜欢摆龙门阵,那摆起来龙门阵,能给外地人说三天三夜的。
三江夜游的码头有好几个,他提着豆浆到下面去登船,票价很便宜,得一个小时才上岸。
这几乎能穿过重庆最繁华的地带,这个城市很难让人不喜欢,金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是她爸爸表达欲最旺盛的时候,“哎呦,金珠啊,你以后一定要来这里,爸爸来这边第一眼,看到这个城市的样子,就觉得一定要在这里扎根下去,这次的事情一定要办成了,这是个适合生活的城市,那一定是个适合干事的城市,有烟火气才证明商业化少,他们自己的文化多,爸爸很喜欢这个城市。”
金珠嘴慢了一点,他爸讲话也不是很好听能吸引她,“爸爸你听我讲……”
她的鸡鸭鹅狗来一遍,飒飒就得听着,无聊不无聊的还得附和,还得夸一句,“哎呦,我们金珠真棒,明天继续加油。”
金珠满意了,把电话给高青青,她也不是很想跟飒飒打电话,又去看鱼去了大晚上的,冯立仁就拿着蒲扇在边上给打蚊子,孩子来一天,脸上就给咬一个大疙瘩,涂了一点牙膏,明天想着赶集去买一瓶花露水,又想着集上假货多,不如骑着三轮车跑远点,去超市买去,镇上有个超市。
那带着金珠一起去,逛超市好玩儿,要什么给买什么,捎着钱,一会儿进屋子就安排高青青,“拿五百块钱,明天上超市去,给孩子买花露水,看看还缺什么一起买。”
高青青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扒着床边儿,一只手往里面够,从里面掏出来一个落灰的盒子,这盒子是之前熠熠拿回来的茶叶,不知道谁给飒飒的,怪好看还带着个盖子正好放钱的。
从里面拿出来五百块钱,“正好上超市去看看衣服,我买个裤子穿,给金珠买身人造棉的衣裳穿穿,穿着透气还舒服,比纯棉的也不差什么。”
冯立仁想了想,“她妈愿意不愿意,穿的衣服都是好衣服。”
“行,怎么不行的,你不要想多了,跟老大家里的儿媳妇可不一样,凤儿你看虽然是农村出来的,但是养孩子那个精细劲儿,衣服还得要个ABC的,你大嫂买个衣裳她还嫌不好,吓得你大嫂再也不敢买了,都是给钱让凤儿买,养个孩子又不是养个祖宗,你看昨天金珠在地上打滚,人她妈妈就站在那里,腰都不弯一下的,光动嘴皮子。”
熠熠的意思,高青青领悟的很到位,孩子你们带,怎么管怎么算,不要歪了惯坏了就行,其余的你给她吃窝窝头都行,这个大小的孩子,吸收营养是最好的时候,一般饭菜里面的营养就够了,她吸收的比所有人都好,而且老两口她知道,但凡有点好的都先紧着孩子吃。
她自己省事儿,不然飒飒不在家,金珠她是绝对带不起来的。
星期三的时候拐过去看一趟金珠,这孩子已经晒得黑了不少,穿着人造棉的花衣服,小背心儿撒腿裤,下面是一双小凉鞋,都是奶奶给买的,拿着个长杆子撵鸡呢,嘴里面嘟嘟囔囔的,熠熠看见了就笑。
这会儿才有一点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这个孩子有点地方是随自己的,比如说能干,想到这里笑了笑,金珠看见她高兴地跺脚,鸡也不看了,鱼也不守了,围着熠熠转圈地说话。
才几天,孩子就很爱说话了,熠熠心里就软,看不见孩子的时候得心硬,但是看见这么一个会说会跑的孩子,多么招人喜欢啊,这心就硬不起来了。
“妈妈最近晚上学习呢,我白天打工,晚上看书学习,因为我要工作的更好啊,这样才能成为优秀的工作者,才能拿更高的工资,我们过更好的生活。”
金珠点点头,虽然不懂,但是介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加上熠熠说的如此郑重,她表示理解且支持,“那你好好学习。”
“嗯,我学习会觉得我很笨,所以我就没来看你,我觉得我学东西很慢,脑子不太好用,得天天看才行,你以后学习,我觉得肯定比我聪明你们很多人脑子都比我好用的。”
金珠不知道学习是什么回事,但是听着怪好的,再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对,我以后学习脑子好用。”
熠熠就掏出来袋子里面的书,她单位发的书卡,她一口气买了一半儿,“你看,这是你要学习的东西,我觉得你可能看看就很懂,你先看一下好不好?”
金珠懂个捶捶,心里有点虚,瞪大了眼睛去看,先看见一只鸡,她松口气,“这是鸡。”
“鸡吗?跟这个有区别吗,这个是鸭还是大鹅呢?”
这就很叫人难为,一会儿就给高青青带着,三个人一起去有养鸭子跟大鹅的邻居家里看看去了,金珠就很高兴,自己拿着图画书,跟熠熠讲一遍,“这是鸭子,鸭子的嘴巴是扁扁的。”
再郑重地跟高青青说一遍,再对着图画看,有细微的不一样的,“妈妈这个鸭子是绿色的,我的这个鸭子这里是灰色的。”
“嗯,就跟你的头发是短的,妈妈头发是长的一样,二姨的头发染成了黄色的一样。你下次只要看到嘴巴这样扁扁的,看看他的头顶是什么样子,就能区分出来了。”
金珠就笑,她二姨是黄色的人,她妈妈是黑色的人。
熠熠再走的时候,高青青就被委以重任,带着金珠看图画书,高青青对这些任何跟知识书本挂钩的东西,都带着不能胜任的敬畏,她觉得不行,不会讲。
“会的,妈妈你看她想问什么你就跟她说什么,有的就带她去看看,没有的就记下来让她跟我讲,小孩子求知欲望很强烈的,而且你看看你带的儿子多优秀,现在这么大的摊子,人去重庆才几天,事情就谈出来眉目了,证明你教育的很好,孩子在你手底下都能成务实派。”
给婆婆一顿捧,高青青给美的啊,美的晕乎乎的,你说这一辈子,没被人这样肯定过,农村妇女勤劳能干的,但是儿子丈夫都不会夸人,亲戚朋友就更不会肯定了,吃晚饭的时候还美滋滋的,“我可是家里的大功臣,金珠我得好好教啊,保管带出来的孩子是好的,比她爸爸还要好。”
“什么功臣不功臣,你自封的,这家里全靠你?”冯立仁特别会败兴打击人,给你烧包的还功臣。
高青青就扭过头去,跟这人没有太多共同语言,越到年纪了,越觉得无话可说,这人层次水平可真差劲,当初她爹也是眼神不好,找个这样的,这一条街的丈母爷眼神都不好,这个时代的丈母爷眼神都得练练,一个时代的女婿里面有一半儿都是这个样子的。
就不会夸人,就不知道疼自己老婆,就知道顾着自己家里,顾着他自己的爹妈兄弟。
但这一个时代的女婿,里面也有一半都是能干的,冯立仁凌晨四点就起来给大棚痛风,然后去水库边上,人家开的葡萄园,他去买鱼给金珠吃的,看葡萄很好,有新品种的什么玫瑰香,他没尝尝,给买一串回去。
又给买一串别的,也叫个什么外国名字,头上一点红的,给孙女他可真舍得。
那葡萄十几块钱一斤呢,比猪肉还贵点儿,金珠很喜欢吃,他隔三差五就给她去买。
家里攒着钱,他寻思就用到这时候的。
给儿子用,给孙女用,也给儿媳妇用,借给兄弟姊妹用,但是老婆多花一点无用的钱,就心疼死了,就非得给高青青说一顿不行。
去给他妈那边先送去,一条鱼,又买了一兜子普通葡萄,这些便宜啊,怕他妈在大哥家里亏嘴,知道两口子平时舍不得花钱。
老太太没在看电视,小孩子在玩儿呢,不用别人说,大爷就会先叽歪地说,不能看电视,天天就憋得慌,你说她一个守寡的老太太,不看电视看什么?
出去侃大山八卦也有够的时候,而且天还这样的热。
自己就不高兴,看着冯立仁来了正好,“我去你家里去吧,住几天,金珠来家里来是不是,去看看金珠。”
这就不能再拒绝了,高青青叮嘱他了,“这以前我们看大棚忙着,顾不上给她做饭吃,现在金珠来了,更顾不上了,她疼大疼小,你老二在中间,你要是接话要人来了,你自己伺候我跟你说。”
这老太太也是知道过舒服日子的啊,在老大家里的时候不给看电视,还得天天做饭洗衣服,跟老妈妈一样的,到她家里来就不一样了,她就不做饭了,地里多累的活儿,等着让高青青来做饭,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儿媳妇的怎么说?
冯立仁现在能怎么说?
话到嘴头上了,但是看着自己妈,骑着三轮车上面放个小马扎,就给带回来了,大爷在旁边就说了,“也行,咱妈就喜欢小孩,看金珠她重孙女高兴呢。”
高青青一看见,脸就掉下来了,你说儿子儿媳妇那么能干,一个在外地闯荡,一个在家上班晚上还得看书,熠熠跟她说的实话,“妈妈我现在岗位是执法岗位,我以后要想发展的好,不仅仅有执法资格,最好还要学法律,考个资格证书,我不是这个专业的,学起来开始简单,但是越往后越晦涩,我可能两三年时间才能拿下来,妈妈金珠我还是得委托你。”
所以高青青在里屋就急赤白脸地对着冯立仁喷,还得小声一点,大声了给人听见了,“我跟你说就是白说,现在夏天棚里的活儿多,你有时间不好好看孙子,在大哥家里好好的,你接回来给我找事干是不是?”
“不是的,是话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接来了。”
好,高青青就开始喷老大,“这些年帮着他带大了儿子,以前贴补多少钱我不管,反正房子钱都给不到我们家,现在用不到了,就想着轮流养了,这就是你的好大哥,你妈嘴里的大孝子。”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找了这样一个婆家,遇上这么一摊子人,气的都喘不上来气儿,冯立仁少见地服软,“是的是的,你受受累,棚里的活我多干点。”
等着俩人再出来的时候,高青青还是爱搭不理的,她对婆婆说的话很多时候就是忽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办不到。
“这图画书怪好,金珠认识很多,给我看这么一摞子都是,小孩子看了好,一本书可不便宜,小孩看的东西都贵。”
高青青闷着头干活,冯立仁就软巴巴地接话,“她妈买的,从市里面带回来的。”
儿媳妇不说话不要紧,有事儿找儿子,当老太太的就得想的开,人就不紧不慢的,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该看电视就得看,电视从早看到晚,看到它发烫,你要是要我做饭,我是没时间的。
金珠总得要吃饭吧,你得给做饭,你们吃饭不能不喊我吧?
她就知道高青青脾气,拿捏住了,她看电视高青青也不能说什么,不做饭高青青的脾气能背后骂,但是不能当面吵。
这老太太就特别能吃得开,混的开,你说你看电视,金珠在屋子里就撇一眼两眼的,她还没有正式喜欢上电视呢,就跑过去跟老太太说,“老太,我要学习看书了,你在看电视。”
平时她都是在饭桌子上看书的,这电视就吵着她了。
老太太就点点头,“你上屋子里面看书去。”
高青青就拉着脸,出去又挤兑冯立仁,“你妈你看看,在大哥家里都不敢看电视,到这里孩子都跑跟前了,屁股下面就跟黏住了一样,八辈子都不抬一下的。”
冯立仁闷不吭声的,给金珠打个小桌子,给放到她飒飒屋里去了,“以后就在这里看书,老太看电视吵着你,咱不跟老太一样。”
小孩子不懂啊,不知道电视什么好看的,“老太为什么一直看电视?”
“因为老太不学习,她不上进。”
冯立仁就纠正,“你这样好好孩子给你带坏了,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
他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出去了。
高青青就等着晚上打电话了,不跟儿子说,给儿子说人在外地不是担心呢,跟儿媳妇说,一顿输出,熠熠就听着,“妈,你宽心,家里酒多个人吃饭,多开个电视,爸爸心里也刺挠呢,你要是实在不高兴啊,来我这里,带着金珠来这边住一样的,归根到底,那是爸爸的亲妈,怎么亲都不为过的,年纪又这么大了,你这样做平白得罪人还没有一点好处,不如就无视算了,有事儿就安排爸爸去干。”
“人最重要的,别气坏了自己,气出来一身病,以后金珠结婚你还得看着呢是不是?妈妈你的好日子一大把,都在后头等着呢,你儿子儿媳妇前途大着呢,所以现在跟奶奶耗什么呢?跟一个老人家耗就不值当的了,你什么日子,她什么日子啊?”
劝了一通,就一句话高青青记住了,是啊,她好日子在后头呢,她儿子儿媳妇大前途,她跟个数着日子的老太太较劲干什么的?
她们两个中间的事情,恩怨是非太多了,妯娌问题还没太有,但是婆媳问题跟兄弟姊妹的问题,太大了。
熠熠那边挂了电话,自己就继续看书,自己翻书看一章,自己画画知识框架,能出来个五六成,脑子现在就没有以前好用,记不住。
对着书再补充完整,然后再默写一遍,这就得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学的很细致但是不一定出效果,而且过几天又得忘记了,就感觉是一个很庞大的知识体系,啃不动的感觉,稍微啃一点儿晚上头一歪,她跟飒飒形容的很贴切,“我这个脑子,睡觉都得正着睡,因为我怕一翻身,我今晚学的知识就淌出来了,到早上起来里面就一空二白的。”
飒飒听见就笑死了,这人怎么这么会说呢,把他学渣的感受形容的很到位,“难得看你这样的人说这些话,很影响学霸的形象,你跟我说我出主意,就是早上起来再看一遍,没别的办法,死记硬背下来,就是耗费时间多,但是扎实。”
万事开头难,距离考试还有三个月,她准备的就很仓促,有时候信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打击的,晚上睡觉的时候,熠熠就正着睡,飒飒也正着睡,想起来自己老婆就想笑。
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说知识会淌出来的。
自己老婆自己心疼,“等着我回去了,我给你带好吃的,你不是让我带那个豆浆回去,我寻思着没法带,我去路边看有人卖茉莉花,我买了一兜子,到时候带回去给你。”
熠熠就听着,在床上关着灯,手机放在枕头边开着扩音,“嗯,买的贵不贵?”
“我买的最贵的,”飒飒也躺着呢,“你睡觉前一定记得反锁门,楼顶上的门也有熬锁着,你记住小偷要是没有两个门,是不会进去的,他进门跟出去不是一个门才能偷东西,门口你要是看见有标志就跟我说。”
还是不放心,睡觉前会有的没有的说一些,然后就沉沉的睡去了,电话趁着最后一点意识给摁断了,这是一天最安静的时候,夜晚在不一样的地方延伸铺开。
异地得所有一切,只有地方是不一样的,其余的没有任何问题,两个人但凡是心劲儿往一处去的,就能过到一起去,但凡是心劲儿不一致的,早晚也得散场。
飒飒现在就想着扎根,在这边把机场建起来,发展事业,带点情怀,然后让老婆孩子过更好的生活。
熠熠呢就是我上我的班,我老公干什么我都很支持,他不在的时候家里亲戚朋友关系全部处理好,活好我自己,不给我老公添加一点麻烦,他每天有难处有不痛快了,我跟他说说话排解排解,这一天接着一天的,就全是好日子。
但是她这边的问题,她自己基本上不会说,她能解决的,情绪能包容的问题,能从她嘴巴里面吐出来的,已经寥寥无几了,是个情绪很强大的人。
第二天去上班,一早上的时候,分局长就过去办公室转一圈儿,看她就一个人到的最早,“中午有没有时间,跟我去吃个饭。”
讲了一下,有个企业请吃饭的。
现在规定的还没有那么严,企业请吃饭的事情,各单位之间互相请吃饭都比较松散,甚至发展的有点凶。
熠熠想着应该拒绝,企业请吃饭,都是有事儿有办的,这些事情一般都棘手甚至擦边,她从来不参加的,人家看她是个女的不能喝酒,也不会喊。
但是这一次,她就想着看看,到底什么事情,能喊上她,自己就在这里琢磨,琢磨了一会儿,近期在干的,就手上这一波查票,查出来是窗口上的几个人出问题。
她是递交数据的人,按理说应该也能分析数据,但是数据递交上去之后,就没有消息了,她揣测了几种可能。
如果中午只单请自己跟分局长去的话,那就是关于查票的事情,这家企业的票一部分是虚开的,虽然还没有核查,但是基本上熠熠这边就断定,确定虚开。
等着对面来了,她就笑了笑,“中午党委那边不知道吃什么,不知道好不好吃?”
对面就不用想,“天天这饭做的难吃,就还是那些。”
“那中午继续吃。”熠熠笑了笑,那中午就只喊了自己,她心里就有数了。
去了,看大家说什么,她不吭声,不表态,不接话。
就得这样,如果分局长要出面一些事情的话,她可能就要对着干的,后续的安排要么就是分局长把她排挤掉,要么就是分局长跟她站一头儿,这后面是个大的利益链。
熠熠就自己捏着铅笔,低着头链接起来,窗口的人不是个别失误,实际上是团伙协商,为了从里面分钱,所以说在开票作废上面做手脚,利用流程漏洞把应该流向国家金库的钱,进入了个人的口袋。
这个漏洞窗口的人最清楚,她查出来这样大的数据量,应该是团伙作案,普通人员如果这么干,领导一定会有察觉,现在窗口的领导在那边干了将近十年,他不可能察觉不出来,那应该有参与,甚至是主导拿钱。
那给钱的就是企业,企业为了少交钱,就会各种途径手段避税,虚开或者直接接受虚开,甚至虚报虚列这些都会同时存在。
如果请自己吃饭,看自己有包庇意图,是的包庇,那么下一步,就会给自己各种好处,发财的好处,甚至是提拔的好处。
那她就给一起拉进去,烂透了。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她压根就不必去吃。
这是她最大胆的一种揣测,因为她要确定,分局长是站在哪一边的,如果他都劝自己跟企业合伙,那这个案子就翻不出去了,这些税款流失就流失了。
但是这对单位来说,绝对是个丑闻,领导有责任的。
对整个国民来讲,如果一开始税源管理疏漏堵不住,后面就会成为一股洪流,这里的钱少一点,那里有个漏洞少一点,金库还能叫金库吗?
想着想着,自己肚子里就一股子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她没有很直接的情怀,但是她是个老百姓,看不下去。
起来肚子里面灌了一辈子茶水,又坐下来整理数据,她把涉及到的企业自己做了一个名单,一个企业一个案子。
普通人
中午的时候分局长在她办公室门口打个招呼, 转身就出去了,不到五分钟熠熠也拎着包过去了,这地方就这么大, 自己走过去也不远,到饭店的时候刚好是下班点儿。
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了,她留意了一圈,有个女的就来招待坐, 她看一眼自己领导坐主位, 两边应该都是企业的人在中间。
“我是这边的总账会计。”
熠熠面色进来就是挂着笑, 笑的很淡很虚,跟人打招呼, “你好。”
总账会计看她一眼,觉得这些体制内的人呢, 姿态都很高,尤其是女性的姿态会更高一点,觉得熠熠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 还要摆着这么大的架子。
但是话说的更好听了,“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就到这么好的单位来, 年轻人里面真是佼佼者, 实在是太优秀了, 我家小孩要是能考到你们单位去的,我做梦都笑醒了, 一辈子不用担心他找工作了。”
说着提着茶杯要倒茶, 熠熠自己摸这茶壶把手, 人一拽没拽动,总账会计愣了一下, 看着熠熠自己倒一杯水,又顺手拿起来左右两边的杯子,倒完就放在盘子一侧,茶壶就顺手放在转盘上去了,“儿子自有儿孙福,我们单位说不定让人来都不来。”
一句话,把人噎死了,天直接就干巴死了。总账会计好险一口茶秃死,舌头上木渣渣的滚烫,看熠熠心想她铁齿铜牙不觉得烫吗?但是乍然没话说,总账会计只能跟着熠熠喝茶。
酒桌上的这一套,绝大多数年轻人都不买账,因为年轻都是给人倒茶倒水的,盘子一洗就得十套,茶水一倒十杯,酒就更不用说了,你拿着个酒瓶子满桌子上面转悠吧,这一桌子总得有个搞服务的。
这总账会计人老板听说来个女的,就找来陪熠熠的,搞好服务,结果人家茶都不给倒,还反手给自己倒水了。
总账会计就重新审视一下,能干会计的脑子得多好用,尤其是能做成会计的一把手,干总账的绝对心思缜密,说话还得密不透风的。
熠熠知道这样的人都是能手,她比心眼比什么的,说不定都干不过人家,那就少说话,自己干自己的事儿,你把自己扎扎实实地包裹起来,平时你自己怎么吃饭的,就怎么自己服务好自己,顺手给旁边人行方便的你也不要只顾着自己吃喝。
就呈现出一种又冷淡又亲近的诡异感,她的分局长已经很习惯人家给他倒茶倒酒了,你愿意搞服务,那你就搞我就等着看你说什么事情。
看见熠熠端着茶杯喝,就笑了笑,看着她一口气喝了两杯,壶里面没水了还喊服务员再加水。
总账会计跟老板对视一眼,这饭就开始吃了,这地方菜做不出个花儿来,那就接地气一点,山上的土鸡,自己厂里面种的西瓜,很够风味。
熠熠就看桌子上的一盘子土猪肉,就白水煮出来切片儿,肥瘦相间的,蘸着盐巴吃,那肉看着就晶莹剔透糯糯的,听着人讲这是土猪肉,老板专门养猪自己吃的,平时招待人吃。
盘子还没转归来,总账会计就重振旗鼓再来一波,她心想年轻人就是奇特的,“来一定尝尝这个猪肉,都是纯粮食喂养的,我们老板平时都舍不得吃,听说你们中午有空来吃饭,一早上就现杀的,今天就吃猪肉宴。”
手指头一摁,盘子就稳稳当当地停在熠熠面前了,等着她来一筷子尝尝看,熠熠就用公筷,夹着一筷子给她,“你也吃。”
自己再顺手一小片,慢吞吞地吃着,熠熠其实从来没有接受过企业宴请,她在机关里面干的是内部业务,吃饭聚餐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部门聚餐之类的。
像是这种对外的,还是这样特地宴请的,第一次。
所以她闷着头别人看不见她神色,实际她内心很活跃,尊重冯飒飒,理解冯飒飒,成为冯飒飒,终于体会到他再酒局上经常当哑巴,寡言少语且木讷的感觉了,也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一桌子丰盛的宴请你反而吃不饱的原因了。
这个宴席就是一个目的,要么你请人办事儿,要么别人请你办事儿。
宴席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角色,要么观察你的喜好去琢磨你,要么你观察别人的喜好琢磨别人,为了进一步的发展关系,为了进一步的利益。
吃这么一顿饭,她的悟性就很高,旁边总账会计嘎嘎吃着猪肉,已经琢磨到熠熠的衣服了,上面有个小狗的,商场里面就有这个外国牌子,哈吉斯是不是?
这小衬衫看着可真贵,那家衣服都不便宜,就卖小衫子简简单单的,码数也都偏小,看着平平无奇,但是穿上去就是耐看,线条缝合非常的服帖,看着就是个英伦学院的好学生一样的。
看完小衫子看裤子,裤子没得看,标牌都在里面,就是一条咖色的休闲裤,看鞋子,人瞥一眼,运动鞋,白色的网状的,不知道给谁踩了一脚,斜前方一点脏。
但是鞋边边还是雪白的,包进门就看过了,真没得看,就是一个白色的帆布包,上面有个大狗子。
能看的就是手上那个大戒指,好大的钻石的,“牛科长你结婚了,有小孩了没有啊,现在你们这些小孩都太年轻了,看不出年纪。”
“是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大家也舍得穿衣服,看着整体上都年轻了不少。”
“是这样,”总账会计答应着,她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三两句话的答对里面,她发现熠熠这个牛科长,思维角度跟别人就不一样,她要谈点家务事,人家一下就给你拔高好几个纬度,实在是憋气了现在,“那你多大了,有小孩没有?”
“我肯定比你们家小孩大,你们家小孩不得上大学了吗?快毕业了我刚才听你说是不是?”
她还会打岔!
她还会反客为主!
她原来也会说这么一长串话!
这人是个硬骨头,总账会计确定了,人密密实实地一个字不透出来。
所以后半场,俩人就大眼瞪小眼,全场看她老板跟她领导,俩人没话说,就看别人说。
酒的话,熠熠分局长一句话,挡下来就没有人给她送酒,但是人自己卡卡卡喝了三杯了,直接用的高脚杯,分酒器都不用,全部都撤下去了。
酒用的是本地酒,熠熠寻思茅台飞天她俩可能级别飞不上去。
要么人说当官好,一杯一杯敬着酒,天天一桌子菜跟过年一样,周边乱糟糟的,她看着人给分局长倒第四杯的时候,就觉得怪没劲的,这个架势,跟人家搅和在一起了。
白酒清咧咧地出来,她看着都觉得来气,你喝进去多少,吃进去多少,没有明码标价,实际上人这个老板却背地里早就准备好大刀了,等你沉醉时,拿着刀子就割肉。
从你这里拿关系拿资源,再从自己手底下转换成金灿灿的钱。
那边副总开始打话把子了,“现在企业不好做,天天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你们还算是好的,别的单位三天两头来整顿,人家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改,这也是为了规范化,但是很多问题不适合我们,上面都要求我们是达不到的……”
不适应基层,不适应本土化,比如说环保局非得来查我,要我来个排污口,装个排污装置不要钱吗?
这个排污装置最麻烦的还得是上传数据,把这些数据得找个搞技术的,上传到政府的监督平台里面去,你排污多少,你达不达标是次要的,熠熠身体前倾,眼神就特别坚定地打断人家的牢骚,“这其实是好事,不仅仅能解决环保局的问题,而且很多指标都能从排污口反馈出来,比如说环保税需要一个测量标准,还能根据排污量测算产能,这个数据是很必要的,所以排污口虽然在经营上上开始难以接受,实际后期对企业长期发展有利。”
正规生产,那就长远发展,就得装。
你要是一开始走歪门邪道的,那你就得走不长远,命中注定这些指标最后展示的风险给你暴露出来,所以有的就死活不想装。
极个别企业家会极其坚信一个法则,走正规路子赚不到钱,做不大蛋糕,走偏锋才能赚大钱,狡诈一点才能多赚钱,才不会给挤兑没有了。
熠熠听着这人就是这个意思,说环保局的事情,就是说给他们听的,映射一下现在她们在查票,“大家肯定觉得搞经营已经很苦难了,各部门还要查你们,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环保局要排污检测,我们单位要查票看账本,行政上面都事情这么多,但是换个角度考虑一下,这样是不是有利于规范经营,前期做的工作越多,后面做大要上市就会容易很多,集资会做的更好,我比对过全市的上市工业企业,就应该是这样的。”
她怕自己讲的太生硬,太强势,自己都扯出来很多笑,观察她分局长两侧的老总副总,“所以说,你们要按照这种政策走下去,我看两位老板是要发财的,能带着企业最后走上市场,去香港上市的。”
她真的比对过数据,一些企业哪怕到上市标准了,会出现一些反常行为,就是不敢上市,因为经营不规范,报表不规范,甚至各部门的监管都不达标,导致不敢上市,上市对这样的企业来讲,就是毁灭。
但是规模大了,你不上不行,只能灰头土脸来回找补,这里去求那个部门,那里去求这个部门,明的暗的去找补。
她就讲一个道理,“要做大早晚的事情,不如踏踏实实地按照要求来,也省的提心吊胆的。”
说完,桌子上就刹那冷场,那副总看熠熠就很个别,眼神差点掩饰不住,他要办的事情给熠熠噎死了,熠熠看见了,心想我吃端着国家的饭碗,我不怕你砸饭碗,我不拿你一分钱,就吃一顿饭,我送你一顿良言大路,“我说的不好的地方大家多包容。”
分局长就笑了,自己鼓鼓掌,“好,说我心坎里去了。”
第四杯白酒直接就干下去了,“干了干了,今天到这里,上饭吧。”
等着人走了,总账会计跟副总老总去办公室,老总就恼火的很,“一个小丫头,初出茅庐,打听她跟谁关系好,或者家里亲戚,去走动走动。”
烟摁下去泼一点茶水,“之前我跟这边属地局都说好了,他们的领导之前都美表态,今天你看他喝酒那个架势,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不表态,人是抹不开面子,带这小丫头来,就跟他的嘴一样。”
婉拒你们还磨叽,逼得我吃饭的时候只能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不喝你们以为我拿捏伤感情,我不能答应,就只能使劲喝呗。
喝的实在是够够的,就带熠熠去了,他就知道这丫头胆子很大,胆子不大的话不能一个女娃申请到基层来,机关里面的女孩子们锻炼几年都能成精了提拔,她难道是个憨丫头啊?
不是脑子不够用,也不是虎,今天这话,他听出来了,人家是有格局,人家志气不是在机关里面当个科长一辈子到头。
“这个案子要是递上去,那整个市里面都得查一遍,得罪多少人,窗口上的人能恨死我们,你以后的路还长,我还有几年退休,要是真查案子了,查完案子我就内退。”
分局长脑子还好着呢,他中午敢喝酒,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在办公室睡一觉就好了,他混几十年了,轮岗都几遍了,窗口上的人他的熟人也多了去了,都是老同事也有关系好的,这一波下来,他退休下来估计都没有人跟他上公园玩。
“说句难听的,后面我要是死了,单位都没几个人去殡仪馆出份子钱。”分局长想想都觉得可乐,灵堂前面显得没有人,空荡荡的。
同事一场,最大的来往就是红白喜事了,他最后混到白事都没人来。
熠熠在一庞非常的冷酷无情,她真没吃饱,一肚子的水唧唧,摸着他桌子上的钙奶饼干抽出来一块,咯吱咯吱地吃,心想他也不买点好饼干吃,这都是她小时候吃的饼干了,现在饼干多时髦多好吃,“你都死了还管这些,我总不能安慰你说人民记得你吧,我估计也没有人知道你给堵住这么多国库的钱。”
“这倒也是。”
熠熠又摸起来一块,啃的手上都是渣子,“不过,你为什么不早点干,突然现在要干呢。”
早干说不定能提拔,不至于在基层当个分局长。
分局长就含糊不说话了,“这怎么说,你没吃饱再去门口吃个牛肉板面去,别吃饼干了。”
熠熠就走了,门口的牛肉板面五块钱一大碗,里面有卤蛋有青菜呢,天气热的她跟个小狗一样前胸贴后背,办公室有空调,这做小买卖的舍不得装啊,就开个大风扇,也不是只对她吹着。
夫妻店守着那么一个煮面的大锅,厨房里面的温度让人站不住脚,面卖的这么便宜,还给的这样实惠,还得给房租,不然在这下面稍微贵一点就没有人吃,熠熠往里面加辣椒。
辣乎乎的热的豆大的汗滴下来,那小狗还是小马的白衫子上面就有一点辣椒油的点子,她拿着纸巾湿巾擦擦,结果纸巾太劣质直接起毛絮了,她就接着吃。
现在西瓜便宜了,门口就有摆摊卖西瓜的,几毛钱一斤,还有挑着筐子的卖烂杏子的,看着好,拿起来稀烂软,这就是下面最基层的生活。
她想着,家里有果子就出来卖,没有就回去继续种地,苦一个一二十块钱,这些老头儿老太太的,就欢天喜地地攒着留着。
她吃这样一碗热辣辣的面,里面蔫巴的青菜带着纤维的老叶子,卤的齁咸的鸡蛋,吃起来踏实,比那一碟子土猪肉踏实,比那一桌子酒菜都要踏实。
熠熠想自己就这命,就这性格,你要她拿人钱不劳而获,吃香喝辣的,她一个月就能瘦十斤,过不去自己这关。
难道贪官污吏做亏心事的人就一定心安理得吗?
不一定,指不定怎么日夜煎熬呢,一个良心过不去,一个怕东窗事发,被抓反而心里尘埃落定,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熠熠光想想就不能过,宁愿现在吃面,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她想起来分局长,这人也跟自己差不多想法吧,很多下面上来的人,真不会伸出来那个手,熠熠知道他跟老婆离婚不离家,也知道他老婆给人做担保,人家跑了他老婆给填进去了,只能离婚保全一个人工资。
不然他的工资还得给强制执行,所以他缺钱,他也是个普通人。
捅破天
绝大多数体制内的男的, 日子过得都是略微比女同志要艰苦一点的,分局长倒头睡一中午,下午在单位转一圈就早点走, 省的人家看身上一身酒气,露个面就走了。
到家里的时候就是两手空空,把衣服脱下来洗澡,他老婆就看那裤子穿的都有点薄了, “还有没有新的制服裤子了, 有的话这个就不穿了, 再穿给人笑话了。”
他在里面洗澡,听不见没吭声。
老婆就自己去箱子里找, 都是发的制服,制服上衣不穿有肩章胸章什么的, 但是裤子就能穿,都是西装裤子,青黑色的,就算是去买这个年纪男的不也就是黑色灰色两种颜色, 所以大家伙都穿,他们单位男的都怪节省的。
皮鞋也是发的, 男的其实穿衣服脏一点就是因为身上油灰多, 要说真正弄脏的情况也少, 她给扔洗衣机里面去洗洗就行。
分局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拿着剪刀在剪皮包,“怎么剪了?”
“这包好多年来, 上面都皴了, 扔了可惜, 都是真皮的,我给你做成鞋垫, 省的夏天的死后脚滂臭,穿着也舒服一点。”心里叹口气,要不是她给人做担保,这家里日子是好过的。
当初离婚是俩人商量出来的,不离婚,这房子都得去给人家还债,以后孩子怎么办?
能保全一个算一个,她现在也没有收入,但是以后要想还清钱,就得自己去干活,干活就没劲儿,“今天我去看超市收银员,一个月一千多点儿,还欠着人家二十万呢,我得干二十年,那时候都七老八十了,我就不愿意,过不去这个坎儿。”
就因为担保,所以一辈子给别人活着了,跟个奴隶一样替别人还钱,给银行拿钱,当初为什么会有用人担保这个事情出现的呢,现在想想真是反科学反人道。
这些年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热衷搞贷款,而且还互相担保,分局长就冷笑,“你给我担保,我给你担保,银行精怪一样的,不用物做抵押,还非得用人互相做担保,出事儿他找不到这个就找那个,你看看多少担保出事的,也不是你一个人,你这还算是钱少的了,二十万最后还得还,你不还的话难道给带棺材里也不消停。”
大家贷款干什么?
去做投资,这当老板不都赚钱吗?
这个年代确实是最好的年代,在各种金融危机之后展示出一种积极向上的姿态,尤其是奥运年马上来临,申奥成功不仅仅对外提升国际形象,对内极大地增强了国民自信,尤其是经济自信。
心里都是火热的,火热的去银行放宽的口子里面,去借个几十万,开个养鸭厂,找个不上班的亲戚比如孩子的姑姑叔叔的,养一年这个钱就回本了,往后瓢满钵满的,又或者干个麻辣烫店,就在现在最火爆的步行街小吃街开,一个不大的门头面,一天天的多少人在那里吃这些新小吃呢,现在人嘴巴都馋的很。
实体经济的魅力,吸引了大批的人去干事创业,去投身市场。
然后绝大多数,都是血本无归。
她不能怨恨一句,因为跑的人是孩子舅舅,就是没钱,人据说跑四川去了,去那边就跟消失了一样的。
她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不是人人都能当老板的,你之前说得对,人家干买卖能赚钱的,也是看天赋的,做生意也是个行当,能端住饭碗的人吃,不是靠什么运气,也不是没有门槛。”
她之前就觉得,做生意简单,人人只要有眼光,就能去分羹。
分局长听着也叹气,他是个男人,包容心还是很强,不然不能离婚不离家,直接离婚对他来说更有利一点,“做生意的都是人尖子,哪行哪业都是人尖子做起来的,我就说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人家买咖啡机在学校里面卖,他在人高中门口装,这些都是学校有关系的,他进不去卖什么劲儿,咖啡粉都坏了也卖不出几杯。”
喝咖啡的习惯像是风一样席卷过来,男女老少都开始尝试这种新东西,尤其是学校里面的学生,几块钱一杯的奶茶咖啡,从咖啡机里面冲泡出来,跟电视里面的味道是一样的,还能提神味道还好。
于是他小舅子就上项目了,经过独到的考察,就去买了咖啡机,买了大包的奶茶粉咖啡粉,准备投放。
然后教育界的黑马们就开始冲出来了,不允许你进校园,人家能进你不能进,因为你多多少少跟我扯不上关系。
这咖啡机好啊,往这里一放这都是钱,多好啊,我为什么给你放不给我家亲戚放,为什么我不自己来呢,我回去让我老婆来买一个放着也是好的。
所以这批量的咖啡机,就卡住了,为了银行的利息,投放在了学校外面,想着一家一家谈,再给挪进去,结果没等着挪进去,他小舅子个怂包就跑了。
压根就不是跑关系干事的人,他老婆给拿住了。
说起来小舅子,夫妻俩能骂一天一夜。
正吃着饭呢,晚上烧一锅稀饭,喜欢喝点稀饭,买了块豆腐炒了虾酱,臭烘烘的但是吃起来香啊,单位领的馒头上锅子里面蒸蒸吃,分局长吃的很痛快,“还是得吃馒头,不然太咸了,这虾酱是哪里买的,这家味道不错,是卖酱豆子那家吗?”
“就是那家,说是鲜做出来的,等着我明天里面放点萝卜条,现在萝卜我看竟然也有了,是夏萝卜,山东拉过来的。”
“你可千万别买,现在这时候萝卜不好吃,吃萝卜就得冬天吃,下雪了之后吃才对味,不然木渣渣的根糠心一样。”分局长吃的一脑门的汗,再喝两碗绿豆小米的稀饭,这日子就过得很好。
他一个月工资拿的,比熠熠还要高一半儿呢,他老婆担保前后都是过这生活,本来也不是铺张浪费的人,普通过日子的,就算是双职工,但凡日子能过起来,都是这样非常朴素的。
他们那个年头的人,跟熠熠飒飒父母一个辈儿的,都是爹妈帮不上忙,靠着夫妻俩结婚上班儿了,一边养孩子,一遍攒房子,一家一当都这样出来的。
所以铺张的日子,几乎没有,有钱都是留着有大用,熠熠跟飒飒如今,钱是看着怪多,但是没有闲钱,她跟舅舅那边出礼一分钱多的也没有。
她舅舅那边早就退休了,孙子办十周岁宴席,这边有习俗十周岁办一下,意思就是成人了,三女那边亲戚太多了,“紧着出那得出多少,这么多姨妈舅舅的,我给你们分好了,你们一人分几个,甭管人家混的孬好,就是你的一门亲戚了,姨妈舅舅还活着就走动,人没了要不要走动看你们自己的。”
熠熠就分大舅家那边,顺便还有老太太,这不是她自己要求的,那老太太心思很清楚,知道三女这么干,人就明白说了要熠熠去看,熠熠是个大学生那时候,再后来人家嫁人嫁的好啊,这带的东西都比别人强。
熠熠一进舅舅家们,就老惦记着一件事,那时候家里没钱穷的真没法子了,她妈借钱都是哭着回去的,这舅舅跟舅奶母子俩,是真的冷酷,要不是怕三女吊死在家里,真的一毛钱不借。
三女给自己戴着个帽子,她回娘家,现在就是最好的衣服最好的打扮,闺女买的衣服都穿着,下车了跟个镇长的妈一样的,可气派体面了,走熠熠前面去。
但是出钱这一块儿,人家出多少我就出多少,熠熠结婚时候人家怎么出的,她就怎么让熠熠出,就这样还吃亏呢,“你小孩满月,以后十周岁都不打算请人,还是多花钱。”
“这倒是不碍事,礼金我出很多同事的也没办法,人家打算办,你不办,但是你不能不出礼,出了就没打算收回来。”熠熠把金珠往这边拉拉,但是她得人到场吃饭,不能白出钱。
还拉着金珠一起过来,金珠不然在家也没人带,她现在在姥姥家过周末,知道自己出来要吃席的,高高兴兴的,现在给养的,什么东西都能吃,摸着桌子上的糖想吃。
熠熠就给她找一个好的,“吃这个,这个我小时候吃过,味道好吃。”
金珠张嘴就含着了,出来吃席怎么能不吃糖呢,她在家捞不到一块糖吃,全家防着她跟防贼一样的。
越长大一点,心眼就越多。
跑去跟人家小孩一起玩,三女就看自己家里孩子最好,“你看这孩子多好,你们教育的好,不哭不闹的,干事大大方方的,人家问话就说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拿的出台面去。”
熠熠就不错眼地看着孩子,结果大舅家里的儿媳妇就一个劲的过来凑,拉着熠熠跟金珠到屋头里面去说话,“我现在干会计的,那天我们总账会计去跟我一说,我还说巧了,没想到是你。”
“他们的意思呢也不是要干什么,就是想知道查票的信息,看看有没有他们家的,是哪些票,他们拿回去自查一下,要是有问题的就查缺补漏,省的到时候措手不及的难看,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老小儿,你看看,这事儿,他们托我来说说,我原本想找你的,但是又没去过你家里,也不好打扰三姨,就想着今天十岁宴你肯定来,逮着机会跟你说说,看看你方不方便,要是方便的话,那边钱都准备好了。”
打个手势,熠熠精神奕奕地问,“十万?”
“对,至少十万,这是给你的,看好不好把底单给人家。”嫂子觉得自家人,说话痛快一点儿,今天也忙得很。
熠熠就看金珠一眼,有时候很希望这孩子哭几嗓子,但是金珠在屋子里玩呢,坐在一个木头小椅子上,这个她也有一个,没想到人家家里也有。
看着大舅家里的嫂子,觉得这一门亲戚就很迷,你当着孩子面说这些干什么,她对着分局长说句不好意思,“我说了不算,再看吧,这个要看我们分局的一把手,我就负责查数据的。”
说着看看时间,领着金珠就出去了,吃饱饭擦嘴就走人。
“妈,要是最近谁给你家里送东西,送钱的,你都不要要,要是硬塞你就说要报警。”
三女就吃惊,“怎么了这是?有谁给我送钱的?”
“我怕我现在发达了,有人走后门。”
三女就笑,“那等你发达了再说。”
其实她不知道,不发达也一样能给人走后门,为的是把你拉下水。
拒绝一定要干脆利索,顾不顾得上得罪人了,她现在都能想得到,到时候人恨她肯定是咬牙切齿的,这么多年的钱,总有个上百万的款子了,加上滞纳金跟罚款,说不定这企业半年的业绩就白干了。
就拿着分局长顶缸,分局长那边也烫手,他为什么一直不管这个事情呢,也是觉得没有人顶缸,现在就拿着熠熠顶缸,他级别高了,人家打听了听说名单在他手里,胆子大一点,老总直接上门的,“咱们多少年的关系了,这事儿你就能说了算,这边都是你的管户,你使使劲,把我们家拿下来。”
拿下来,就不用查了,就不是问题户,“我们也不是一分钱不补缴,你拿出几张单子来,我们配合,把钱给补上,你也好做是不是?”
分局长眼皮子就耷拉着,这些年他经常臊眉耷眼的,人家都说是家里面老婆离婚闹腾的,其实不是,就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在下面太多年了,以至于跟企业走的太近。
就不能走的太近,太近了人家平时吃吃喝喝送特产,有事儿到你们上,说到你脸上的时候,你就拉不下来脸了,就只能臊眉耷眼。
不能答应,答应了就自己跳火坑,但是逼到节骨眼上去了,这些人急了,就把你往火坑里推下去,他是给人架起来,熠熠能赖他头上去,他就能踢皮球,“就算是这次你们家拿下来,事情捅出去之后,就是戳个窟窿出来,马上全市所有的企业跟窗口都会盘查,然后全省,全国都会巡查起来,这叫偷税漏税,而且还有行贿罪受贿罪,大厅那些开票的人,一个都不会少,拔出萝卜带出泥。”
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对上面的政策跟动态清楚的很,这个事情你趁早不要做,人家工作专班查出来的数据,不是我一个人说拿就拿你家下来,牛熠熠手里也有底单的。”
老总在一旁茶水都没喝,心里面拔凉拔凉的,分局长看他脸色,起来把茶水倒了,另外换了一壶来重新泡着,“你自己想想,我得劝劝你,人家是机关上面下来的,下来就是要办事儿的,这是个稽查的大案子,系统内自从机构改革以来唯一的大案子了,你想想你今天偷着摸着,明天还能这么干下去吗?”
“不是我一个人做成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做成的事情,是我们最上面的一把手,人家来了就是查补税源,人家年纪轻轻来履新,在这边待几年还要去省里,人家也要办成这个事情。”
说的够透彻的了,老总的脸就刷白的,他们这样的人能屈能伸,未雨绸缪,走一步算三步,“这单子都得办?”
“都查办,一个不留,你能知道这个消息是你警醒,知道我们在查,你趁早把所有的虚假发票,尤其是十万元大额的,该转出的转出,让会计连夜做,下周一这个事情就成定局了,要查到你看你补齐了,最起码不会拿着你开刀。”
会计当初怎么搞到的发票,怎么虚假一笔一笔列入,又怎么抵扣税款,省下来的一笔一笔的钱,现在再填进去,用分局长的话斩钉截铁的说,“这是早就应该的。”
分局长就继续往上推,跟熠熠一样,尽量少得罪人,他也是老奸巨猾,比熠熠要灰色许多,不然这些话一个字他都不许说,这也是属于给企业通风报信,但是实务里面的变换错综复杂,哪里有绝对的敌我关系呢。
要做的,就是收缴税款,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要实现的目标就是为国聚财。
甭管我怎么聚上来的,但是国库要用钱,今天水灾明天旱灾的,这钱都拨款给的够够的,不至于让地方上拿着个破碗天天去卖地,靠着卖地过那些花花日子。
一些风气不好,别说外面人看见了,就是自己人看见了,都能给自己气死,分局长这个人也是总归正直的一个人,他干不出来一些事。
现在就推着熠熠去,年轻胆子大,星期一,跟熠熠俩人就进了一把手办公室。
中午饭都错过去了,熠熠一直在汇报,有需要测算的,所有的数据都是经过她手的,她再根据一把手的要求,一个表一个表根据不同的纬度清算,包括每一家的最高额滞纳金跟最高额、最低额度的罚款。
三个人都素着一张脸,冷气嗖嗖地往外放,熠熠坐在一把手的椅子上用他的电脑,一会儿觉得脑子热,一会儿觉得脖子凉。
这个数字她看着就绝望,尤其是给窗口人拽出来的时候。
窗口是自己人,领导不说拽的时候,她先拽的是企业,自己人拎出来看,就特别惨不忍睹,这一半的人都参与了,正式的临时的,这窗口上的领导班子,能直接嘎了。
嘴巴干干的,三个人一口水都没喝,没人有心情泡茶,最后一把手忍不住,开始骂娘了,一群什么玩意儿,自己人给人家拉下水,这整个窗口单位都成黑的了,“这窗口的领导真是个混蛋,下面人干这个他要是在古代,就得先把他拉出去砍头,虎门销烟都多少年了,怎么脑子里面还是有毒瘤,这绝对党史没学好,哪个能这么干的。”
层层上报,一把手骂了一个星期,就成立了一个专班,熠熠一举成为专班领导,再细致地摸排,又是半个月过去,这半个月金珠就没看见她妈的人影子。
半个月之后,七月流火的日子里,一把手带着她去了省里,这个案子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天一下就破了。
成为稽查特大案件,整个窗口被一窝端,极个别没参与的,这样的性质情况下,你说不知情绝对不能推脱,直接就定性,所有人一律处理。
还是那句话,拔出萝卜带出泥,带出来多少泥点子吧,整个系统人心惶惶,不仅仅这边的窗口,全省的窗口都开始彻查,所有的仓库,都安排人去翻发票,一张一张比对,到底多少人内外勾结,流失了多少税款,一笔一笔,毫不留情,省里一个一个工作组下来入驻。
牛熠熠这个女的,整个系统里面,提起这个案子就会提起来她,当年一个小姑娘查票查出来的,直接上报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卿卿我我
要想在整个单位里面脱颖而出, 你天天搞节目去跳舞,做个演讲,当个主持这些东西, 年年拿证书都是白搭的,时间长来看都是无用功,你做三年,三年后还有新人做, 靠这个出头比较没戏。
还是要靠着主责主业一些出业绩的事情, 全市税收几十亿, 光是陈欠最后核定就有几个亿,然后再进行追缴。
追缴的过程就很拿捏人, 非常考验人都业务水平了,企业跟工作人员也是打圈圈, 在线上线下反反复复横跳,少让企业缴纳一分钱,最后就得公务人员自己背锅。
就慢慢追吧,熠熠按理说不应该成为这方面的专家, 但是架不住人家肯学,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去学, 光是案宗整理, 一家企业就得有半米高, 白花花的打印纸看着人都能脑溢血。
她就生啃,跟人家几十年的业务人员后面学, 打下手, 累的死去活来的。
大家都知道她出头了, 这一把子上下三年的年轻人里面,就她一个人, 成了一把手跟前手拿把掐的人,别人不能越级汇报,但是她就可以直接去跟一把手汇报,一把手就愿意找她。
“她的一些想法,很朴素,但是很接地气,包括农产品政策,我开会时候问一圈人讲不出来,她不仅讲怎么定义农产品在我们角度上看,而且还能引用法律,我们就按照这个尺度来做,上面要追责,也追不到我们头上来。”
一把手脑门子突突的,很多事情,为了避免风险,上面的人就说自己把握,你把握了之后呢,后面要追责的时候就不这样说了,你就成了自作主张,这时候对法制人才的需求就很大,“我们跟上面提要求了,今年编制要几个法律专业的来,现在要精细执法,专业执法,不然很容易犯错误的。”
熠熠在会议室的第二排,听到讲自己的时候,一直低着头记笔记,也不知道写什么,她现在往上一步,不然这个会议室可能都没有她的位置,下面的企业现在都喊她是牛局长,甭管是什么局长,哪个局里面的,先挂个局长的名气来给大家看看。
前科长人事科长就跟她坐在一起,级别现在比她高半级而已,散会的时候就看熠熠一眼,站在会议室的门口,大家都走了,明摆着等着熠熠说话的。
熠熠合起来笔记本,把茶杯里面的水喝干净,其实以前她不喝会议室的水,会务人员端进来的杯子不知道放多久了,也不知道怎么洗的,但是没办法,后面你在下面跑,外面的水该喝就得喝,去企业辅导一下午,渴的死去活来的就开始喝了。
天天渴的要死,擦擦嘴,路过人事科长笑笑,没说话就给人喊住了,“小牛,我最近看你干的很起劲嘛。”
“还可以,单位最近都很忙,你那边不忙吗?”
“一样忙。”前科长笑了笑,“来办公室坐坐?”
“回头的,我来机关这边还有事情,等办完的。”熠熠抬了抬手里的资料,转头就走了。
人事科长笑了笑,人就自己把门带上回办公室了,这样的业务例会上,行政科室就是靠边站的,说不上话,领导也不会安排你。
牛熠熠的任职公示,现在还贴在那里呢,从星期一到星期五,他亲手打出来的。
以前人不知道两个人关系差劲,但是你看牛熠熠自从走了之后,老科长那边一次也没有去过,哪怕等领导签字,也从来不进去人事那个办公室。
拿捏人三年,但是拿捏不住了。
熠熠头也不回的,我现在多跟你客气一分,都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
下午在机关这边签完所有字,再跟分局长那边汇报,分局长还在分局呢,这样的会他都不参加了,让熠熠去参加,就是想着退下来的,“行啊,你也不用回来了,早点回家歇歇,这段时间都忙成什么样子了。”
熠熠也不回去了,从下面跑来开会,每次油钱都是她自己掏的,公车人家是按时按点的,赶不上趟儿。
有空了就惦记自己老公呗,飒飒看电话,大白天的没见她打过电话的,“什么事?”
“没事儿,看看我老公忙不忙的最近。”
飒飒就笑了,“不忙,你说你的。”
夫妻俩就跟汇报工作一样,有难处的时候还能互相出一下主意,等挂了电话,飒飒就给寄回来一点腊肉,重庆那边的腊肉也好吃,五花三层的,还有罗汉果也有一大袋子,“你有没有考虑嘴巴老渴,是因为真的缺水,你应该再多喝一点水。”
这个罗汉果就给她泡水的,省的跟人家企业一解释政策就解释一下午的。
熠熠就笑,“我跟你讲,泡水喝的可有,我现在混的可行了,以前是坑卡干活,老百姓的水一杯没靠过,人来了还得给人倒水,现在不一样了,人现在找我咨询业务,上天竟然拎着一桶陈皮来的,在玻璃罐子里面那么大一罐子呢。”
干房地产的老板,跟他们会计一起过来的,咨询一些业务问题。
飒飒没说什么,“要是超过十五年的陈皮,可不能要,这个价格贵,要是普通陈皮,就留着喝了,没多少钱。”
“可不是,人家提来了,怎么也不要,等着人走了,您猜怎么着?外婆提到食堂里面去了,我们不是老在人家党委那边吃饭呢,捐献给食堂去了,食堂工作人员辛苦了,大热天的守着个灶台,人欢天喜地的,中午做的饭味道就不一个味儿了。”
说完自己嘿嘿笑,“不过我偷着抓出来一大把,别说,喝着还真好喝,尤其是下午的时候,喝点神清气爽的,坐一下午不动,喝点感觉润得很,难怪人家南方的大老板都爱买陈皮囤着。”
就说这人脑子灵活不灵活,她分局长的处境,就是前车之鉴,跟企业走的太近了,跟同事也走的太近了,自己把路走窄了。
她寻思自己的路长着呢,“你不用怕我走岔路了,今天拿人家陈皮,后天拿人家回扣的,咱们总有不伤人情也不走岔路的办法对不对?我寻思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给党委食堂那边,党委也高兴了,食堂人员也高兴了,我也高兴了,我的同事也不因为我有陈皮他们没有不高兴了,我的领导也不会不高兴了。”
“老公,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办事儿真是门学问的,我以前老犟,寻思的事情是对的,做出来的时候就跟个犟种一样,现在想想,就跟对着墙哐哐撞一样的,不懂得迂回,聪明但不懂迂回的话,就不能叫聪明了。”
飒飒听着她叽哩哇啦地说,有时候真的要承认,他老婆脑子很好用,不仅仅是读书,“你要这样想,能像你这个年纪就能有这样觉悟,还能有这样大转变的,已经是寥寥无几了,很多人一辈子都考虑不到这个问题。”
他受影响其实也很多,俩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电话出主意,他遇到事情没有人商量,就只能跟熠熠商量,有时候有分歧有意见,也会吵架,但是她的思路很多事对的,飒飒是个比较注重细节的人,他那边操作起来的话会跟熠熠讲的稍微不一样,就因为这个有时候一天到晚吵架。
吵完俩人做梦都生气,早上起来素着一张脸去上班,一个比一个难看,等中午再打电话的时候再吵一吵,然后观点立场就明确很多了。
等晚上的时候俩人又能和和气气地总结问题了,替自己找不足,比如变脸,飒飒变脸可快了,一不高兴脸就能摔地上去,这样子在外面混不开,出去也给磨的败给了现实。
让脸不要变的那么快,好听的不好听的,你听着耳朵里面就跟没听见一样,他生怕熠熠也有这样的毛病,又交代她不要跟人翻脸。
俩人就这样的夫妻异地模式,不成长是不可能的,成长的阵痛伴随着婚姻的阵痛,反而让婚姻关系更为牢固,两个人跟俩死搭档一样,顺着一根绳子你拉我,我拉你的往上爬。
等挂了电话,飒飒就去托人买陈皮去了,买点二十年的陈皮喝喝,到时候给寄回去。
现在他那边摊子刚铺好,去一个地方算是稳当住了,跟政府部门对接的时候,尤其的难,光是一个□□的问题,市场监督局这边就跑了不下于七八趟。
他那边的风气就稍微差一点,越经济发达地区,其实政务服务的透明化公开化做的越好,当然个别区域文化特色明显的地方除外,他对接各部门都还可以。
市监局那边的业务人员,飒飒叹口气,“人家指名要热带水果了,就买了去送吧。”
他老婆自己拿人家一罐子陈皮,都得跟领导申请自己单位再贴钱进去买点菊花枸杞的,凑一凑送到党委食堂去慰问。
你说他这边□□,拎着水果去的,人业务人员就指着里面的水果,“都是送来的,现在热带水果比较流行。”
一般水果都不稀罕了,舔着个大脸,点名吃热带水果,怄气是真怄气,但是你事情得办,不然人家就给你拖着,今天说审批,明天说领导不在的,下面的人嘴脸比领导难看多了。
下面的人就重新去买的,红毛丹买了一盒,菠萝蜜这玩意大家都没太吃过,贵的要死,买了一个提着去的。
人当时就上心了,恰好下班点儿,出来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总共也就七八个,每个人都不空手,应季的水果都吃的够够的。
所以飒飒自己办事儿经历这些滋味儿,就时常嘱咐自己老婆,人家来办事儿,甭管是不是你的,你高低给人倒杯水,给人让个坐儿,别跟以前时候衙门难进一样的。
这些话,夫妻俩说起来都是心有戚戚,但是人飒飒不亏着老婆啊,熠熠收到包包裹的时候就一口大箱子,家里所有快递都不往单位邮寄,小区门卫给帮忙搬到家里去的。
熠熠看见就乐死了,一箱子四罐子,罐子比人家那个大多了,瓶子也显得高级,裹着一层一层的。
做人已经很知足了,“哎呦你看看我老公,你怎么这么有心的,跟你说不要不要,你看还给邮寄这么多,一看给我高兴坏了,以后上班都不带累的了,我打算给老家那边带一罐子去,爸妈他们现在在大棚里面就要热死了,这个省中暑了,就说你特地买的。”
“那给你爸妈也带一罐子。”
“我可舍不得,我得留着自己喝,一天喝一个陈皮,晚上看书也都不困了,就跟人家现在演的那个电视,律政佳人是不是?我得跟人那女主角一样,天天精力旺盛,喝了陈皮就得变成个向日葵才行。”
情绪价值满满当当的,最后还是给三女送一瓶去,“你女婿惦记你们,给邮寄回来的,嘱咐我拿给你们,说天热喝了好,一次喝一个橘子皮就行,可以放点菊花。”
这菊花她自己去用医保卡买的,有家药店里面开了中药柜台,她就称了一点菊花,省的去超市买都没药性了。
她放下东西就走,看着家里被褥有点脏,“二姐没来吗?”
“不知道她,这个星期不一定有空。”
熠熠点点头,上车就走了,她还得去看闺女去,给婆婆送东西过去,路上就给熠月打电话了,“我二姐,你这星期回家抽空,给爸妈四件套换一下,我刚进去都有点味道了。”
熠月也不大想去干啊,她现在怀孕了,不怀孕的时候也没干这事儿,“那就让爸妈自己挪腾干呗,不然在家里也没别的活儿了,年纪大了正好锻炼锻炼。”
这在家里吹空调舒服啊,出去多热啊,老家里回去了他们也不开空调,再折腾来换四件套,她不如看看股票了,现在腰包里有钱,赚不少,“这样,我给买个洗衣机吧,全自动的那种,最新款的,人现在可好用了,那天我们去商场里面看人家展销的,涡轮的还不纠缠衣服呢,洗完说不定都没褶子了。”
熠熠听着也不大高兴,但也听明白了这活儿以后少安排熠月干的意思,“也行,你买吧。”
“那你有空家里去一趟,离得那么近,妈说一个月都没看见你人了,你要是不方便难受,让妹夫来一趟也行。”熠熠语气就淡淡的。
她自己是每个星期都回去,回去买点东西,家里缺什么了下次就带来,然后再去婆婆家里那边赶着吃午饭,星期天的时候去一趟淌水崖,陪着吃个午饭下午就回市里面去了。
油费她自己跑的跟烧钱一样的,不然哪边都惦记。
你看她累不累?
有时候也会累,比如说听熠月那话她就觉得累,她二姐就最会享福最会偷奸耍滑的一个人,打电话给熠明的,“你帮忙换一下四件套,家里的都旧了,等着我下星期买几套新的,大哥你正好把床铺的尺寸给我,我好照着买,到时候被褥都买新的。”
熠明觉得不好意思,他真没发现有点味道了,“行,我等晚上家里去就换,之前可能在柜子里放的太久了,晒晒味道还在,就得洗洗了。”
他在外面谈个对象,老大不小了,为着对象这个事情,提起来都有点自卑了,脸上的印子一年多才完全没有了,跟人在公园里面看荷花呢。
人丫头比他小呢,“家里有事儿啊?”
“嗯,我小妹,交待我点事情。”
人其实都听见了,悦悦就不好直接说,“什么事儿的?”
熠明怕人家听了不高兴,“没什么,就是回去帮家里换一下被褥的,夏天可能有点味道。”
“嗨,我刚就听到了,行了,你也别在这里陪着我了,咱们荷花也看完了,现在洗衣服正好,你抓紧家里去给洗洗换换的,年纪大了有时候就没留意这些,我奶奶上回还是我去给换的,一个劲给我说没味道。”
话刚落地,就自己转过身来,挽着熠明的胳膊,“不碍事,你看你那眼神,老寻思我不乐意是不是,咱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妹妹也不知道我们约会的,帮着家里干活比什么都强,比油瓶子倒了不扶的强多了。”
这些话,听得熠明心里面太欢喜了,“你没去过我家里吧,离得很近,要不要去我家里玩儿。”
“你跟他们提过我没有啊,我去合适不合适?”悦悦也高兴,俩人谈了一个月了,这是第一次提家长的事儿,这就是见家长,人相中你想结婚了,才喊着见家长呢。
她相中熠明了,一眼就看中了,她自己个是乡镇这边信用社的,找对象也不好找,才耽误到现在,熠明虽然在下面,但是编制还是在县城里面的,人市里面也有房子,同事一介绍她就愿意,看了人就更愿意了。
长的高高大大的,人也好看,家里俩小姑子也结婚了,人也随和,而且就很喜欢熠明的人格,她天天在银行里面坐班儿,一群小伙子都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熠明里面就是最打眼的,什么时候都是跟身边人说说笑笑的,穿着白衬衫,就是中意。
熠明笑了笑,“提过,我们相亲完了,回家我就说了,我爸妈也很喜欢你,很想见见你的。”
俩人就家里去,匆匆忙忙的,悦悦摸着包里的钱,非得去买点水果去,选了两盒子水果,“平时不买果盒的,但是第一次去你家里,我也尊重叔叔阿姨,这个钱该我掏,这盒子也得买。”
脸上带点肉,但是人不胖,头发一把黑刷子扎着呢,额头上一圈儿的刘海,上面短袖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裙子,人看着就和气。
俩人挽着手进家门的时候,马海洋这刚泡喝了第一杯陈皮茶呢,觉得怎么没味儿,他不知道这东西需要焖,陈皮茶越焖一会儿越有味儿,以为是跟绿茶一样的,第一水好喝。
慌慌地把里面的倒出来,想着重新泡茶,结果看颜色反而好,端着给三女,“快,给屋子里拿过去。”
人放下东西,就跟熠明进屋子里面俩人把四件套给换下来,三女进去都不好意思,“不用你,不用你,老小就会安排你干活,这干干净净的,就是樟脑的味道。”
“我刚换没几天,就是你爸爱出汗,一股子膏药味道。”
熠明大龄未婚,她怕人家嫌弃家里公婆年纪大,以后帮不上忙,也看不了孩子。
就打量着眼巴前这姑娘,就仔细这么一眼,比前面那个就如她的意,很中意,“你这个姑娘,长在我心里去了。”
前面的那些人,都不在她心里,三女说话就很直接。
端着茶杯给人家,“喝茶,尝尝看,这一水最浓,我们刚喝了一杯,没有你这杯好喝。”
悦悦就端过来,自己喝一半儿,剩下的给熠明,端着给熠明嘴边,三女看一眼,就马上出去了。
自己提着篮子就出去了,“你在家把肉给我洗好了,再去剥蒜,葱姜蒜的都给我准备好。”
给马海洋安排好工作,马海洋就收拾边角料,肉刚放冰箱呢,熠熠刚买回来的牛肉还有排骨,她每个星期都买,想着可能土豆烧牛肉,又把土豆的皮打了。
美的很,他自己打一刀子土豆笑一会儿。
没什么比儿子幸福更重要的事情,当父母的心,看着人小两口子好好的,卿卿我我的,比什么都高兴,都放心。
老大
马海洋床头上有个大桌子, 小时候熠熠他们放碗筷的,台面做的高高的,熠熠就一直在那上面写作业, 跟床留着一人的间隙,坐在床边正好的。
大概是酸枣木的,是马海洋三十年前自己打的,悦悦拿着抹布顺手一擦, 看着桌子上面都药, “你爸爸, 是身体不好吗?”
“是,他常年吃这些药, 有些事治心脏的,有些事疏通血管的。”
“我知道, 之前就听人说过,说是你爸爸身体不好,现在看光这些药,把胃都吃坏了, 平常人吃三天药都伤胃,更何况吃这些年呢。”悦悦这个女孩子, 就非常有上三四十年前女孩子的气质, 说话不紧不慢的, 人一对弯眉却不细弱,也不英气, 反而就是女孩子的眉色。
悦悦把抹布掸开, 投到水盆里面洗洗, “等今年新花生下来的,我让我爸留一些, 吃花生养胃呢,带着红皮吃,专吃那种小花生才好。”
熠明真觉得这日子,像是自己做了好事儿一样的,眼前的女孩儿,说的那句话都中他的意,怎么不让人情上心头,不让人心里惦记呢,不由得走近了人,老旧物屋子里面安静,新旧家具摆设在一起,陈酿了很多年前的气味,所以光线里面细小的尘埃也显得沉静。
熠明一只手牵着她的胳膊,俩人对视一眼,最后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有欢天喜地的应着。
等着吃饭的时候,三女到底是年纪大了,手脚以为跟年轻时候一样利索,想着烧一大桌子,几个烧出来自己不满意,还有几个来不及烧的,悦悦挽着她的胳膊进屋头,“阿姨,家里这小院子可真好,我家也有这样小院子,就是不种树也不种菜,我爸妈放干活的家伙什。”
一顿饭吃下来,三女就给俩姑娘打电话,“你大哥定下来了,我心里落一块大石头,早前他总是闷闷的,今天我看着话也多了,身上都带着喜气儿,他自己愿意。”
熠明接过来电话给熠熠讲,“我年纪大了,工作又不是县城里面的,在下面跑来跑去,东边西边没准儿,心想也不认识人哪里有人介绍的,我们几个晚上就借住在各单位里面,有个认识的老大哥,他老婆就是在信用社上班的,俩人当我的媒人,给我介绍的人。”
想着试试的,“家里事下面农村的,但是自己怪争气,也是上过学,念完中专才上班的,以前没遇见合适的,等相处了你就知道了。”
熠熠没想到嫂子就来到眼巴前了,自己刚洗完澡的,头发也来不及吹,又怕闷坏了,开了电风扇觉得吵,把开关关了开空调,枕巾搭在枕头上头发散着,省的听不清熠明说话,“你看,事情就是这样的,大哥,人的福气是一定的,你福气我老早就说了,在后头呢,没见过光听妈说,我也是很愿意,大哥你眼光一直怪好。”
“你也甭觉得三十岁结婚是个大问题,好饭不怕晚,有的人早早的二十出头就结婚的,有的过着好,绝大多数也是过得磕磕绊绊,磋磨到三十岁才觉出味儿来嘛。咱们人就是这样的,早开始的不一定就早琢磨出来,幸福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要我说,应该都晚一点结婚,等大家都成熟了,都先把自己个想明白了,把别人也体谅到了,再去结婚才好。”
说的熠明那些惆怅也散去了,一家子因为陆青青带来的不好的回忆,也冲散了很多,热烈地投入到熠明的婚事当中去。
熠月那边虽然住在人家楼下,但是听了之后也觉得扬眉吐气,不然回回陆青青回一趟娘家,她就觉得憋气,人陆青青都怀孕了,嫁的不孬。
人就是这样,求得求仁,只要不是太贪心,奔着一个目标去的,要找有钱的就去找有钱的,别的不要求,找脸好看的就不要同时要求人有钱了,要是贪着什么都想要,这就得靠运气了。
熠月自己叉着腰,恶狠狠地,“我大哥要是结婚,我得给邻居们都发喜糖,小孩儿一人一把巧克力,专不给他们家,可给牛气的,之前还请妈去喝喜酒。”
婆婆给点名了,“不是你让我去的嘛?我说不去,你非得让带上你。”
“对,带我去看看到底什么规格的喜宴,那女婿得是什么级别的,给拿老太太可给牛气死了,这天天在楼上不知道作妖什么的。”
陆老太太也是个高手,找个女婿结婚,给邻居家都下的是帖子,人楼下关系不好就别下了,结果人跑来下帖子的,“熠月是熠月,我们两家是我们两家,以前的事情我们也别往心里去,几十年的老邻居了,闺女的喜酒你得去喝,看看孩子也是在你眼巴前长大的。”
熠月婆婆日子长了,也知道熠月什么脾气,这她要是去了,儿媳妇不得闹腾啊,不闹腾她也得闹腾她儿子,“行啊,恭喜恭喜。”
“到时候一定去哈,女婿给准备的好酒好菜呢,是她们单位领导给介绍的,亲家是财政局的领导,人可好了,见面吃饭的时候一点不嫌弃咱们这样的工薪家庭,什么也不挑,光对着咱闺女好,比什么都强,那些天天看着三瓜俩核桃的,咱们就算是不往心里去,人家还把那三瓜俩核桃当大事儿的。”
她又开始叭叭叭地说了,熠月婆婆看时间,有时候吧,她挺想听得,这些话说出来也怪有意思,但是这个点,真怕熠月回来了,熠月回来了,看见这人在沙发上坐着就能翻脸,心里面有点纠结。
又竖着耳朵想听着亲家怎么认识的,陆老太太是挨个邻居讲一讲,一个是闺女嫁的好,另一个是闺女嫁的太好了,就不是我家里的问题,当初闹事儿丢人,就是这一群乡巴佬穷给闹腾的,“说到底还是穷,自己没有,给闺女花点钱就心疼,对着老丈人家没有一点尊重的,这样的人幸亏没成,我们青青你看多好的孩子,什么样子人都配得上。”
这个方向不是我爱听的,熠月婆婆就想问问亲家的,“那亲家什么家庭啊?”
“那人可好了,一家子都是公务员,女婿他妈是个老师,他爸是财政那边的的二把手,这一家子吃喝都不愁,人人都拿着工资,按时按月发下来,看病有医保,光是医保卡家里得好几张,一人一个,谁看病都不犯愁,刚看那些福利,你看看都是好单位。”
“亲家母当老师一点也不孬,别看人是个老师,评职称的,人家是老教师,教学水平高,马上就是特级教师,拿的工资比一般公职人员还高的,待遇都是相当的好……”
一个好,两个好,全都好,熠月婆婆就淡淡的。
等着人走了,跟老头就叽歪,“找那么好给女婿,可给吹死了,吹亲家公还不行,还二把手,领导人呗,还得吹亲家母,他们家,就当老师你听听都比人一般老师高人一等一样的,还特级教师,你评上了再说呗。”
自己捂着头想不明白,熠月婆婆这人也是个非常直白的俗人,“这以前没找个领导人亲家的时候,人家里吃的酱油醋就比咱们这些人高一级的,买个两块钱的散醋吃着都比人浙江的玫瑰米醋高级,这以后,她家的饭碗子不都得镶金啊,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嘴。”
老头儿不耐烦听这些,“听她吹牛,这些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老陆那点工资,最后还给处分了,不然为什么吃散醋的,说白了就是没钱,还要脸,人不得自己给自己吹吹,不省的人说天天拿着个醋瓶子,偏偏你遇见人家打醋的时候问一嘴。”
你问,人家就只能说自己买的散醋好吃呗。
当这里是山西呢,打的散醋好吃呢?
熠月婆婆就撇嘴,“你说,这么好一家子,怎么就看上她闺女了,你说她闺女闷不吭声的,不是我说青青不好,就是丫头闷得慌,有话也不直说,打招呼的时候声音小点就听不见了。”
“你管那么多的,各人过各人的日子,人家女孩没你说的那么差,别老说人家。”当公公的不好说儿媳妇,儿媳妇一提楼上就急眼,什么难听话都能说,他不去惹她,但是老婆能说的着,人家没得罪你,你何苦去说人家。
这事儿就怪纳闷的,领导人你不去找个领导人亲家。
跟着婆婆去吃席,看场面比自己结婚那会排场还大,酒席饭店规格都很高,来往的人不是人同事就是人亲戚朋友的,个顶个的都仿佛不差一样的。
回来就抑郁了好几天,咂摸了一个月还是觉得没味儿,这事情就没味儿,她还寻思着这样的人说嘴打嘴的,你家一门心思找个有权势的,最后啥也不是才好,这才符合戏剧的人生。
结果人家实现了另外一种人生,叫得偿所愿。
给熠月郁闷的啊,对家里绝口不提这个事情,这会儿才说出来,“哎呦,我大哥终于结婚了,我都不敢说,人陆青青都怀孕了。”
三女马上就看开了,熠明没找对象的时候想起来陆青青都恨,但是现在人找个好的,她觉得悦悦就是好,“你大哥也要成家了,以前的事情咱们都不提了,人说不定早就放下了,早前再有什么错儿,光咱们揪着不放,跟咱们不厚道见不到人好一样,以后咱们就约定好,再不提这个人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人爱结婚结婚,爱怀孕怀孕,咱不能提这个事情了。”
提多了,再有理的给人听了也不厚道,事情就是个小事情,说白了就是谈婚论嫁说崩了,当时发作就过去了,不盯着人家了,怕熠月跟人家计较下去,熠月不得天天闹心呢,“老二啊,你见面了该打招呼打招呼,不愿意打招呼就不打,抬头不见低头见,别给自己惹气,你现在得保重你自己,再说了,你婆婆公公在这边多少年了,别让人家难做,人家终究是老邻居的,也别老为点小事跟女婿吵吵。”
俩女儿,性格都霸道,熠月是多吃多拿多占,凡事儿想着为自己,刘子铭跟人楼上搭话她就生气,逼得刘子铭都不跟人多说一句话,见面就是点点头。
那陆老太太不是这样,人家就该说话说话,人跟你说话你难道能不开口吗?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你娘家跟人结仇了,不能要求婆家也结仇吧?
熠熠呢,吃喝穿住这些她不管,可劲儿大方,有钱都给家里花了,工资得花一半进去,什么事儿家里她看见了都能花钱给你添置,袜子少了都能留意给你买,可是决定的事情,她说一不二,她自己的事情,自己说了算,别人说的一个字不听。我不仅不听,我还得把你怼回去才行,有时候跟正义的匕首一样,削的你体无完肤的。
熠月就不让人,“我大哥结婚的喜糖,弄得好点,就跟老小结婚时候一样自己装,里面装巧克力,好烟,给他同事一看,这不比那陆青青喜糖好多了,她那烟是好烟,糖不行。”
“竟说这些不切实际的,你大哥单位的事情他心里有数,你别乱出主意。”三女挂了电话,为什么说孩子不听话操心受累大,看看俩女孩就知道了,确实为熠月操心的多。
熠明在旁边都听着呢,摆摆手,他才不操心熠月呢,“我妈你就记住一点就对了,打小儿你看老二就没吃过亏,脑袋尖着呢,她就嘴上说的厉害跟人别苗头,实际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胆子她小的很,也就是折腾折腾刘子铭,肯定也不光为了刘子铭不跟她同仇敌忾仇视楼上,说不准也为了别的。”
她就给刘子铭管死死地,刘子铭跟人家小姑娘说话什么的,给她知道了,就得叽歪一顿刘子铭。
三女吓唬他,“又说你妹妹,得有个当哥哥的样子,以后我们不在了,就是你们兄弟姐妹仰仗着到闭眼,不过你说一点是对的,老二在哪里也不吃亏,担心谁也担心不着她,她心里有数呢。”
当父母的从来不贪图孩子一点东西,老二结婚了自己过的好,比多回来看他们几趟强。
跟熠明三个人,商量了半晚上结婚的事情,家里的钱也归置了归置,她退休金也攒着呢,虽然少,但是平时过得节俭,钱还是能攒下来,“你爸爸吃药的药钱都是老小掏的,我们平时衣服也不买,你二姐逢年过节给买衣服,她就喜欢买衣服,牛羊肉我们买的少,老小星期天就回来买,你俩姊妹供应我们吃穿,钱就攒下来了。”
“妈给你你就拿着,你早些年也是供应家里,供应俩妹妹了,现在给你她们俩谁也没意见。”
“你妈妈那边,当初你买房子攒钱给你了,三个孩子对哪个也不差,你等着结婚有孩子了,我跟你爸要是哪个没了,你就结了她到镇上来,别在那个山沟沟里面了,以后还是要跟着你生活,你俩妹妹一个在县城,一个在市里,哪个也接不过去,哪个也都忙,家里有公婆在人家不提就不能干这事情,提了也不能干。”
三个孩子都没提过接来的事情,一个是自己都活的忙忙碌碌的,另一个王守香一个人在村子里还干农活儿,能支起来糊嘴,三女就慢慢地说着,“现在都成家立业了,你不要说妈偏心,老拉着你担担着,谁让你是老大,以前家里王妈妈拉着你干重活是因为你是男孩,到了家里你早早拿工资养家,是因为你是长兄,你爸爸身体不好你也是早早接过去担子,现在我们老了,以后走不到吃不了了,这事情还是你的。”
“想想你王妈妈,她种地能有几个钱,攒万儿八千的都给你们了,她自己没攒着钱,正好拆迁了,你问问她,愿意不愿意来家里住,你以后就单过去了,在乡镇上申请个宿舍,星期天你俩就去市里房子住,有空回来看看,你王妈妈来我还能帮你照顾照顾,到时候你爸大概比我们先走,或许我们先走,都没个准,我们几个能自己照顾就照顾自己,不给你添麻烦。”
熠明眼泪都出来了,那么大的人坐在马扎子上面,低着头闷闷地,“说这些干什么,还早着呢。”
“就是早着呢,话先给你放着,省的你到时候不养活我们,跟老二一样,只顾得还是上自己家里了。”三女安慰熠明,这孩子最有担当最重情义,老小最贴心最会为别人考虑,老二自私了一点,但是活的也不吃亏。
淌水崖那边王守香怎么也想不到,熠明骑着车亲自来报喜的,嘱咐她去喝喜酒,到时候跟熠月一样的,大巴车来拉着亲戚去,“妈,又让大家破费了。”
王守香摆摆手,“不破费,他们孩子结婚我都出礼的,一份也没少,上次熠月结婚我们去,大家都高兴呢,说酒席好吃,家里面办的好,这回还是在家里办?”
“这回去饭店,到时候有仪式呢,妈到时候你跟我妈一起上台,给你敬茶,那时候不是你跟我爸,我就给草堆里饿死冻死了。”
王守香就光笑,她早年孩子在的时候累的没个笑脸,孩子走了也没有笑脸,后来人就跟她说了,自己好好过,孩子在城里日子难过,给孩子攒点东西去看看,不至于从村里去的空着手,孩子逢年过节也轮流往家里来,她就开始笑了。
想开了,自己过多好,想什么时候去地里,什么时候去地里,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无聊了就去街头上,大家闲着没事儿得时候都在那边说话儿,累了回家就睡觉。
她没觉得不好,熠明这么一说,她想也不想,“我现在还能种地,等我七老八十走不动了,你们再接我去,你小妹之前也跟我说了,到时候给我养老,接我去市里,她那边房子大,只是老大你愿意说这话,我还是想跟着你。”
熠熠呢,她看着怵,女婿飒飒呢,她看着也更怵得慌,想法还是很死板的,能跟着儿子过活,不跟着女儿过活,到时候老觉得是吃的女婿的饭,腰杆子不硬挺的。
“拆迁的钱马上下来了,到时候大家也都搬走了,钱我之前说给你小妹,房子以后也留给她,她都不要,要我留着自己用,说以后生病什么的,花钱在后面呢,要我把在自己手里,她是为我好。”
“你的钱自己拿着,谁也别动,就这样说好了,要是动工了,村子里乱糟糟的,新房子那边还没收拾好,到时候我接你到镇上去,先去我家里那边住,就这样。”熠明走的时候话说的硬,安置房都在山下,要是搬迁的话,东西也不少,他到时候回来弄。
王守香不愿意,在后面喊半天都不停,“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我说不去就不去。”
就地跟街上的人说话,“跟我说要结婚了,到时候来车拉着去喝喜酒,看现在拆迁乱糟糟的,非得接我上镇上去呢,那边还有爹妈,哪里有我一个人住自在呢,非得不听,说过段时间来接我去。”
“婶子,要你去你就去,孩子孝顺你呢,你去镇上有什么不好,村子里买菜还得看日子,不然买不到,去过过好日子呢。”
王守香就笑,找个石头也坐下,一些话都是跟邻居乡亲说的,家家户户都这样,“现在日子就很好,这些孩子是看我年纪大了,怕我一个人在家里,我不去给他们添麻烦,老小上个星期来看我,上班忙呢,自己还看书学习,孩子都顾不上带给公婆带着,老大要成家了,女孩说是怪板正的。”
咂摸一会儿嘴,肚子里的话也都出来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大家都安安稳稳地坐在石头上纳凉,到饭点了就陆陆续续地家里去,回家烧把火,烟囱里面冒着烟,太阳烤的地上晒得豆子噼里啪啦的,王守香趁着焖菜的功夫,拿着爬叉给一顿砸,今年黄豆好,她还种了绿豆,熠明走的急,下次给他带着去。
三女会做豆腐,手巧的很,黄豆能用得上。
一把火菜就好了,一碗地里种的豆角,没蒸馒头,想着熠熠上星期带回来的面包还有,她怕坏了放冰箱,寻思多放几天不碍事,这会儿再拿出来吃。
喧腾的,她就吃个味儿,吃个新鲜,吃好几天了,也觉得不如馒头好吃。
汇报
熠明大龄晚婚, 一旦提上日程了,家里人就连飒飒都很积极,自己嘿地笑了笑, “大哥可不容易,不像是我们早早的结婚了,给大哥包个大红包。”
飒飒人虽然不在家,但是人脉关系都在这边, 他下面的人逢年过节送东西的, 不差一点儿的都往家门口送, 就是张摆平现在年前也送礼,“之前张摆平给我打电话我没接, 他肯定联系你的。”
的确是联系飒飒的,打给熠熠一般都不接, 接着就给飒飒打电话了,“他给送东西的,一会儿给你送门口,你记得开门。”
正说着, 张摆平人就在外面了,他本来就是从家里直接过去的, 人还是老样子, 但是意气风发的, “我听飒飒说,他最近这几天就得回来, 回来了我跟他说好了, 请他吃饭的, 到时候一起去。”
熠熠笑了笑,“你跟他商量好就行。”
她去进口超市商店那边, 过年都买很多曲奇饼干,香港跟国外的都有,小熊的还是什么的,人家很多人来送东西,大过年的不好空着手让人回去,不给飒飒得罪那个人,“来,这个拿回家里去,给你家小孩吃,你家小孩快过完年就高考了吧,那天晚上我来家人家才放学。”
张摆平看她不好提,就给提进去门口,过年的时候礼重点呗,真空包装的烤全羊一只,还有一个大泡沫箱子海鲜,还有一个大手提盒子,里面放了五块茶饼,大概是陈年的普洱茶,还有两筐子的福建蜜橘,黄橙橙的看着真漂亮。
前后就两三分钟,人马上就走了,熠熠就给飒飒回电话,“哎呦,看看,到底是大老板,我跟你说,难怪人人都想要混的好,你看看你这离着过年还有一个月呢,着储藏室里面都堆多少东西了,世界各地的好吃的好用的都给你拿来了。”
送礼最考验人情商了,有的人送礼都不知道怎么送,送了也送不出去,张摆平这送的水平就相当高,飒飒就听着她酸叽歪的,“人也是给你送礼的,你曾经是他老板娘不是,拿这些吃的不都给你吃的,给你跟金珠的。”
生怕他姑娘吃不到,“你看看,等着把金珠接回来,我也快回家里,这家里水果点心的,想吃什么就拆开给她吃,别留着了,到时候都坏了。”
“那烤全羊你等着拿回去,让大哥他们吃,蜜橘也拿一筐去,不吃都烂了,趁着新鲜才好吃,茶叶大概是普洱,我估计很贵,先留一留。”
又问熠熠家里地暖开没开,“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开着,不然晚上冷,每天开着温度固定的话也花不了多少钱,厨房那边开个缝儿就行了,透透气,我大概一个星期差不多。”
心里也是盼着回来的,熠熠听了眉开眼笑的,“那你现在仔细想想是哪天的,星期五还是星期六,我到时候去接你,要是上班我就请半天假去机场接你回来。”
俩人说话都很和气,飒飒兴致很高,“行啊,到时候你去接我。”
他这个人从来不败自己老婆的兴,虽然别的觉悟不是很高,但是娶妻生子娶个喜欢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你好了我就好,我看你高兴自己就高兴。
熠熠拐着弯的吞吞吐吐,“那这过年了,按照你说的,都来给我送礼,家里面苹果柿饼什么的都是你爱吃的,其实没人给我送礼,人都打听你的喜好的,我多可怜啊,混一年到头的,单位今年不知道给我发点大米还是白面的,也没个人揣摩揣摩我的喜好,给我送点合心意的东西。”
接着又叹口气,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地暖温度开的太高了,等着人上钩呢,“你说,哪里找个这样可心的人呢,哪儿呢?”
“是不是在我眼巴前儿?”
“是不是你啊?”
给飒飒哄的啊,自己都笑了,“你说呢?”
“那肯定是我,除了我还是我呗。”
“你说,要什么?”
脑子就动起来了,高高兴兴地想,“你这样,这边有个老板跟我关系很好,他开个火锅店,回回吃饭让我去他那个火锅店尝尝,那火锅底料给他说的跟放了一头牛进去一样,纯牛油火锅底料,昨天打电话还说要给我送一箱,你喜欢吃火锅,我给你带一箱。”
败兴是不败兴,熠熠撇嘴,想怼人的忍住了,掐着嗓子,“随你哦。”
你家逢年过节给对象送火锅底料啊,你去磁器口买把扇子都比这个强啊,但是不能打击,就这样。
躺着睡觉的时候把书就扔开了,成年人看书,真的会看吐,法律这个东西,乍看很有意思,乍看不是那么难,但是越往后越难,难的你凝神思考的时候,你会发现书才看了一小半,更难的在后头呢,这就挺让人绝望的。
翻个身抱着枕头,想着火锅底料也行呢,等回来的那天,去买点菜买点肉卷,金珠也在家里,热热闹闹的吃个饭也怪好。
能想着提回来一箱火锅底料的男人,也不孬了。
结果人回来的那天,简直就是个惊喜啊,提着个塑料袋子,他随身出了公文包就是行李箱,要随身用的纸巾充电器都是塑料袋,熠熠寻思飞机餐呢,他没吃。
乍然见面有点熟悉的陌生,她提着,飒飒就去洗手间。
出来就笑,“你打开看看。”
“看什么,飞机餐不都是。”
“你看看。”
飒飒就一只手接过来袋子,“给你买的薯片,你不是喜欢吃薯片的,我在那边看有新口味的,我给你买了四盒子,玫瑰味儿的呢。”
是的,他平时没看见她吃玫瑰味儿的,因为她光买原味跟芝士的,因为她就喜欢吃这个味道,别的新口味都不碰,这边超市里面有也不拿。
他就寻思她没吃过这新口味,他以前也不吃薯片,结婚了相互熏陶觉得还挺好吃的,“我吃过了,真的有玫瑰味。”
那得多难吃的薯片啊,熠熠当场打开一盒,“怪好。”
看里面还有个小红布袋子,“这又是什么?”
“你看看。”
熠熠抽出来一看,手表,还是女士的,嘴角就翘起来了,“这是你买的,还是人家给的啊?”
“我买的,给你买的,你不是说要买礼物,我想着你平时也不缺什么,之前跟我说你表带皮磨了,绷线的地方发黑了不好看,我就去给你买一块。”
“那你上哪儿买的啊?”她怕他不懂乱买的,给人骗了。
飒飒能不知道她心思,“那边最大的商场,有个纪念碑那里,特地跟人家多买了一条表带,一个蓝色表带,一个红色表带,你不是不喜欢金属的嘛,我多加钱给配的。”
夸,狠狠夸,“哎呦,到底是我老公,你看看,还能惦记着我表带坏了,我都没舍得花钱换,想着什么时候表盘坏了一起换的,就得是我老公惦记我,别人谁能这么可心,谁能这么惦记我啊,我就说我果真是你最爱的人。”
“别说话,你别说话开车吧,你看你这嘴脸,一看我给你提着薯片,那脸色马上就要骂人了,我这么大的家业又不是没钱,大过年的能给你就买个薯片啊?这薯片真好吃,你刚才没仔细尝尝,真有玫瑰味。”
塞熠熠嘴里,熠熠就咯吱咯吱吃,别说,“还真是,刚才没仔细吃,真怪好吃的,新口味还是要多尝尝的,很独特的口感,比鲜花饼什么的好吃。”
“是吧,路上我想吃来着,想着算了,1你两盒,金珠两盒,你俩一人一半的。”
又嘱咐熠熠那表,“那个盒子很大了,我就直接用袋子装着的,包装不要了,小票什么的都在里面,这个表盘你看看什么意思?”
“这表盘好,我进去就跟人家说女士手表送老婆的,人第一款就给我介绍这个,钻石表盘,这个刻度都是钻石的,说是满天星光璀璨不及你,还是什么闪耀的你来着,我一听,这就是说的你嘛,当场就买了。”
人导购可欢喜这样的男的了,不是很懂但是不差钱,一般找个贵的还有设计理念的高品质的,这单子就出来了,而且相中了绝对不会看第二款的。
这一款是真好啊,熠熠路上就刹车了,自己踩着刹车打着转向灯,旧的手表马上就摘下来了,“快,我老公快给我戴上,这旧的收起来吧。”
多配合啊,把着方向盘的时候扫一眼,欢喜了一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扫一眼表盘,马上就能好,我老公你太好了。”
下车的时候俩人就抱抱呗,金珠闲着没事在家开电梯呢,一会儿进去,一会儿出去,上去下来,地下车库里面她开电梯一下就看见了,高青青站在金珠后面呢。
当婆婆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弯腰抱着金珠起来,“啊对,爸爸回来了,你看看,去找爸爸去。”
金珠就高兴啊,当奶奶的惦记儿子不直说,在家半个月就念叨了你爸爸要回来,你爸爸多好,给自己儿子加了无数的滤镜,在这几个月不见面的日子里,都能给飒飒镀层金了。
金珠就欢喜呗,咕咚咕咚跑过去,仰着脖子看着飒飒,飒飒提着火锅底料,这个可真沉,“来,我先抱抱,我们金珠真乖啊,爸爸给买的好吃的。”
熠熠就赶紧掏出来薯片,海盐玫瑰,“来,爸爸给你一盒,给爷爷奶奶一人一盒,爸爸说可好吃了,特地给你们买的呢,你看看上面画的是什么,是玫瑰花对不对?”
高青青跟金珠更高兴了,飒飒一本正经地拎着火锅底料,“这边没有卖的,我看那边新出的口味,给你们买回来尝尝看。”
夫妻俩都怪会做人的,要论对得起,那夫妻俩绝对觉得起彼此,别人都往后稍稍的。
熠熠去接人,她都舍不得给公婆说你们先吃着,硬生生飒飒几点回来,她就几点开饭,下午五点多的飞机落地,晚点了二十多分钟,到家都七点了。
熠熠才大盆子大碗的开始上菜,早上五点就起来了,自己吃早饭洗漱赶着市场上面去,人送的牛肉都是冷冻的不吃,去买新鲜的,牛蹄筋牛腱子肉买了一兜子,还有猪蹄儿排骨买老一兜子,回家两个锅同时卤。
牛蹄筋牛腱子肉一锅,猪蹄儿一锅子,上午卤的时候把菜都给配好了,青菜绿叶菜洗的板板正正的,下午晾干了就拿着保鲜膜盖起来,肉都在锅里泡着,这吃火锅不影响吃菜对不对?
到家就洗手开始捞出来,高青青这才知道她还卤肉了,牛蹄筋上色都亮晶晶的,糖色是真诱人啊,飒飒一看就饿了,熠熠就拿着刀刷刷切,“快端出去吃,这猪蹄你端出去,一人一只放在盘子里。”
“我少买了一点肉卷,都在冰箱里面呢,有牛肉羊肉虾滑,给金珠吃点虾滑,大家多吃菜。”
这一桌子菜眨眼就出来了,火锅也咕咚咕咚开了,飒飒拿回来的料子在里面,鸳鸯锅开的咕咚咕咚的,飒飒在那边一坐下来,就舒舒坦坦的了,吃一口蹄筋,“还是家里舒坦啊。”
大家都笑,肯定是家里舒坦,这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就是冯立仁看自己的儿子,这会儿也镶金边一样的,什么也不用问,一家子坐在这里热热闹闹的就舒坦了。
“你跟大家讲讲这几个月进展,工作开展怎么样,汇报汇报。”熠熠把猪蹄撕下来一块儿肉给金珠啃着,她女儿也爱吃一点肉的,她买的猪蹄也都是没抽筋过的,带着小肘子呢,烂乎乎的金珠以前都没吃过。
飒飒这仪式感一下就上来了,“前面两个月说实话很难,毕竟新去一个地方踩地界不好干,加上很多地方不熟悉,人手也少,也不认识什么人。”
“中间的曲折就不说了,这里表扬一下熠熠哈,高材生脑子就是好使,我俩商量出来一个主意,就是托这边李书记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还得靠谱的人介绍,巧了他还真有同学在那边,他同学帮了我不少忙,人家那边是官方的,后面所有事情都很顺利。”
“所以说,为什么现在大家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儿,万事开头难,人同学现在跟我关系也很好,一方面我也带去了就业跟创收,包括选址什么的建设个机场,人家都恨愿意,摊子一下就铺开了,比我自己都上心。”
熠熠拿着漏勺站起来,先给婆婆撑着一碗肉卷,“妈妈你尝尝看,这个肉是排酸的,咱们一年到头很少吃火锅,今天大家多吃点不碍事。”
又给冯立仁捞起来一碗,金珠就捧着碗等着了,她知道吃饭得等着爷爷奶奶先给,熠熠给她两块儿,“要冷冷是不是?”
金珠就点点头,顾不上说话,因为她也没吃过火锅,这东西真好吃,拿着一点油醋汁兑了一点芝麻酱,吃的喷香。
最后给飒飒的,就全给他了,放在他放猪蹄的大盘子里面,他吃的多,“不过还是你做的好,人陈书记这不是一听建设机场的,马上就跟你说到他那边儿去,人家地都给你选好了,跟你协商必须用本地的施工队跟本地的工人,镇上的就业就解决了很多,以后还有税收,镇上企业本来就少,有一两家龙头企业,税收任务就完成了。”
“你去了要好好做,不要嫌弃人家本地工人不如这边的工人,经济状况决定的,多给人培训规范化管理就好了,给的工资高,人家也是愿意学的,这样一下子跟当地民众的关系不就搞好了,你要是怕地皮勒索,人家当地百姓都不答应的。”
冯立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这里面弯弯绕绕他们都不懂,就跟火锅一样,不是孩子带着吃,一辈子不会去店里吃一顿火锅,自己也不会去买肉卷吃的,“怎么还有痞子勒索的呢?”
“都这样,哪里有利益就有冲突,承包工程跟用人惹出来的事情,是一些地头蛇,想着一些工程承包过去的,不然就搞破坏,一百万的项目,他要是好好干也可以,钱都装自己腰包里,最后出事了还是我吃亏,不过后来解决了,还是靠陈书记出面的,要么说李书记的同学人家也有能力,在乡镇上干的,不变通是不行的,光群众关系就能给北京一年多七八个上访户。”
公婆俩人听着儿子儿媳妇讲这些新鲜事情,怪入迷的,高青青喝了一点酒也高兴,“我也给你们汇报汇报,今年我跟你爸爸,多弄了一个大棚,今年保守估计三十万,那小西红柿人家都可喜欢了,很多城里的超市都抢着要,一会儿洗洗你们尝尝,今天早上刚摘下来的,柿子味就是我小时候吃那种,足着呢,有青色的也有红色的,金珠爱吃红色的,青色的皮厚,酸一点。”
冯立仁当家做主,从不理解儿子,质疑儿子庄户人家还不上学,到理解儿子做小买卖,到体谅儿子如今的不容易,生意小的时候看儿子赚钱他高兴,现在生意大了反而多觉得儿子辛苦,“你要是钱不够,我跟你妈能给你拿五十万,银行那边有贷款的话就还一还,利息不少钱。”
想想建设个机场,还不是给人坐的,专门运输货的,这得多少钱啊,他不问,但是肯定花不少钱。
“用不上,你留着跟我妈花吧,以后地可以少种,今年多一个西红柿大棚太累了,年纪也大了,别这样忙活了,以后要小孩,还得你们给带呢。”飒飒说着话,破天荒地起来给冯立仁夹了一筷子菜,又给高青青捞了一筷子香菜。
高青青举着盘子接着,自己低着头吃,心里暖的恨不得哭一场,欣慰的,老怀安慰了,你看孩子都这么大了,头回这么会心疼人都呢,还知道给夹菜了,儿子夹这么一筷子,她就能记一辈子,比儿媳妇夹一晚上都来劲。
说话也和气,也体谅人,吃完饭就晕乎乎的,睡觉的时候就跟冯立仁复盘,把晚上的话再咂摸咂摸,“听听,以后生老二还给我们带呢,他们都忙着呢,等再带老二,你妈就不能再来家里住了,实在是顾不上,你每个星期就买点牛肉去看看她,她自己做饭不也挺好的。”
“行。”
“我之前说不承包了,你非要种西红柿,你看儿子说干不过来累着了吧,明年就别包了,俩大棚就够忙的了,你年纪也大了,听儿子的歇歇,以后带孙子也享享福,你看你大哥大嫂人家老早也不上班在家就带孙子。”
“看明年生不生,要是生就不包了,不生就再干,能干的时候就得干,谁还觉得钱多呢,这是经济好了,一个大棚能赚十万块钱,以前我们种地的时候,一年一万块钱苦不上,有钱赚的时候就多赚,谁知道过几年行情怎么样?你看着西红柿人卖的多贵,再干几年。”冯立仁盘算着,前半辈子没攒下来钱,因为种地就是糊口,没有发家致富的属性。
后来村子里种大棚,还得感谢之前的镇长,一个好领导真的不一样,人大学生下来的,考察之后觉得太穷了,托着同学的关系去农科院检测,这土质就适合搞大棚,因为地少而且山地多,大棚量产的好,又适合种果树。
人就又请专家下来,跟这个村说你这边种草莓,都种草莓吧,扣大棚干着,干了几年人就走了,不声不响的下一个又来了。
很多领导,在的时候你不觉得好,因为他做的事情,可能五年十年之后,甚至二十年之后才能让你回味过来,当时大家是觉察不出来的,比如说修一条路,你只觉得修的时候不方便,修完了之后路挺好的,但是这条路直达通往市区,打破县局壁垒,你十年后还只有这么一条路去市区,那就知道这个领导好了。
让大家扣大棚不种地了,村子里造福眼前三代,老有保障,中年人跟冯立仁这样的也立住脚不用去外面干建筑工地了,供着下面小的也能读书也能去城里买房。
所以现在大家想想,前前前下来的那个镇长,人家是真的主治一方,造福一方,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的。
冯立仁不懂什么政治,但是很朴素的平时跟儿媳妇的话题,就这么一个牵扯到政治的,“人到你办公室了,你得给人倒杯水,有时候老觉得干得好的不升职当官,也不多给钱,但是人家钱一定不能拿。”
要发财,就得去做生意,要当官,你得有能力,还得有情怀。
政绩不是写在履历里面的,履历里面的年现任职职位多么枯燥干巴,履历都是写在土地上的,此后一生路过自己曾经的治下,看看自己当初修的路,种的树,看看这边一个一个的大棚,那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才是真正的履历。
熠熠现在的情况,冒头之后各方面都打压都有,接踵而至,下面同龄的不服气,觉得显着你了,资历高的也不服气,年轻人还得看谁走的远,这个路你不一定走的下去,或者你没走下去就给人掐断了。
总有一个平台期,让别人觉得这就是你的天花板,你提三级可以,你从三级往上,那就不是你能决定走下去的路了,把握已有资源的人,总会觉得自己把路堵的死死地,下面熠熠这样的人就是干活,往上走没有你的门。
越往上的路,越窄,窄的会让你想走歪门邪道,走点聪明的捷径。
晚上大家都汇报的好,熠熠就没讲,工作上的事情一点不讲,她开口讲的最多的就是,今天帮哪个企业咨询了,后天哪个企业她去催缴但是人家都快倒闭了,她想什么好主意,或者怎么热心肠去牵桥搭线干的根李书记一样的活儿,让人家继续活下去,这叫涵养税款。
企业干得好,有钱了才能上交啊,自己都活不下去了,要是公共部门再雪上加霜,那真是逼得人家破产清算法院见了。
这个女人,格局很大,心态也很好。
她觉得老公公一句话说得对,又不是图钱,也不是图发达的,就干呗。